作者:月鸦
但这些话,是从送棺者的信徒口中所说,这引得圣棺王国七位巨头,一同倒吸了凉气。
B所说的,不就是在当面侮辱送棺者吗?将神圣的善神·送棺者,批判成拥有邪恶本质的存在……顿时间,整个魂响之厅的氛围冰结,仿佛窗外骤起一场暴雪,全部涌进了会议厅内。
但B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表面上,这场‘群花战争’,在如今的历史被如此记载:‘是圣棺王国和佩达帝国的大国之争,牵连到了位于必经之路的群花之国,大国争锋之下,小国覆灭’。”
森时沉默着。
这个版本的说法,正是她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蒲公英向她讲述的。虽然其结果,是丰收祭祀亲手让整个群花之国覆灭,但经过越来越多的认知,森时难免会开始质疑其中的种种。
比如,当时的群花祭司·荼蘼,究竟是因为不想国家受辱,还是因为其他的,某种基于四季者本质的理由才这么做。
“但,在我所调查到的历史之中,这场战争并不是这样的……”
几个声音打断了她——
“接下来的东西……守护混乱之刃,由你发言恐怕不太合适。”
“你私下调查到的东西,皆是你自己的一己之见,我认为你该统合我们的意见。”
“这可是在真神面前啊……”
“——凡人们,稍安勿躁,让守护混乱之刃继续说下去吧。哪怕,提及到四季者所谓的邪恶,那也没关系。”她开了口,平息了会议场的寒冷。
“是。”
这位往常总是英姿飒爽的强大女骑士,对森时的信仰是根深蒂固的,森时也明白,这不是刻意抹黑四季者……哎,反正都黑透了。
“前面我提到了,上一代教宗在翻阅经典时,察觉到了一些由古老历史记载的只言片语,然后得知了一个……巨大的,诡异的……阴谋。”
“阴谋?”
“四季者繁花之下的灵魂,实则是一种很古老的邪恶,而且污浊。许多真神都畏惧四季者,提到了所谓的‘黑暗’,这动摇了他对群花之国的认知。而导致我们向群花之国举兵的,则是另一件事……我想,蒲公英公主应该很了解。”
一直在看戏的蒲公英变得有些木讷,没想到自己会被提及。
“我?”
“您诞生于世的时候,久未踏足这个世界的古魔鬼之王,应邀前来,祝贺你的诞生……”
听到这个消息,森时心中窜过了“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的念头,可这种念头立即灰飞烟灭。因为,魔鬼被认为是至邪之物,而自诩善良、和平、热爱大自然的四季者,却和这种东西有染。
这个不经意的细节,无疑坐实了上代教宗对四季者本质的推测。
四季者是邪恶的。
“那,就因为古魔鬼之王,来祝贺了我的诞生……”蒲公英的脸已蒙上淡淡的阴影,那是森时从未见过的表情,“你们就……咬定了我们的恶,然后进攻?”
被质问的B连连退了几步,莫名而来的奇怪压力,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她是这个国家武力的顶点,借由得到了神赐之剑,甚至一举步入了半神的层次,但这没什么用。
森时咳了咳嗽,想制止自家这位公主散发的压力。
奇怪的是,她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高兴。大概,平常都是蒲公英用这种压力对付她,到现在,总算有其他受害者了。
可无论是曾经憎恨送棺者、还是现在听到了战争理由,蒲公英的态度,都证明了她心怀着真正的亡国之恨。在群花战争中,难道四季者真是无辜的?
“……没错。”
“教宗!”
“在神的面前,我等绝不该湮灭历史!”
那位愈发老迈的教宗,从嘶哑的喉咙里榨出啸风般的苦音,他无力的手握成了拳,在和桌子较劲。
“群花之国的公主诞生,最可怕的魔鬼和四季者勾结,印证了古老杂典中关于四季者的大量残酷描述!这个邻国总是和善和美好,实则……如此恐怖!”
“但即便如此——我们依旧不希望戴上引发战争的帽子,为真神蒙羞……”是曾指挥群花战争的将军,他也揭露了往事,“于是,我们挑拨了和佩达帝国的矛盾、仇恨,从另一个角度下手。”
“……这就是战争的借口?”蒲公英屏息如一只野兽。
“佩达帝国的那群海盗,脑子不太好使,性格又过于刚烈,受到挑拨就上了当,直接对我们宣战。名义上的卫国战争打响,借着远征和其他名头,我们的战争……将群花之国卷了进去……”
将军的语速越说越慢,直到最后,声音像是老人抽的粗烟,又浓又厚,飘得却十分迟缓。
“之后,群花之国……似乎是察觉了我们的意图。”
“是啊,你们那么多的军队云集,放着大道不走,却偏偏想绕路来践踏我们的国家,还说什么‘借道’、‘奇袭’,最后还编了很多理由不是吗?佩达帝国的猎群舰队藏在我们那儿,哈,我们可是内陆国家啊。”
蒲公英的声音不同以往,染上了暴戾和激烈。多年前那场战争的双方,居然如此直白地交谈,让圣棺王国的几位巨头都有些脸上无光。
更重要的是,这场不光彩的战争……暴露在了神的眼前。
神是名副其实的高位存在,否则,不会一来便指向这件事……这是追溯罪恶,审判凡人的一环。这些念头在教宗心中徘徊不散,让他羞愧难当。
那时的他虽然只是一名主教,并没有决策权,但他依旧感到耻辱。当时啊,他们打从心底认为群花战争才是对的……
之后的事,森时也知道了。
大军压境时,群花祭司的荼蘼使用了一个魔法,将整个国家,还有意图不轨的外国先锋,一起归于了尘埃。至今为止,地图上关于群花之国的那块地方,还涂着奇诡的黑色,象征是被污染过的绝对禁土。
森时陷入了沉默当中,如果这一切就是真相,那至少在这件事上,四季者确实是无辜的。她居高临下,从这些战争的亲历者们的脸色、乃至他们的哑口无言当中,看出了这就是真相。
魂响之厅被死寂所笼罩——直到蒲公英带着些怀恋的声音,拂至森时的耳畔。
她不再是那个亲切抬出一盘美味,再开一瓶酒,用笑容陪伴森时的酒庄主人;也不是面对送棺者也敢拿出魔法,只为讨要一个真相的复仇者;更不是在足以弑神的神圣之力面前,出手替森时挡下苦难的强者。
“我们曾和自然相拥,被自然所眷顾。我们遵照祖辈留下的遗训,用繁花装点国家,与世无争。是啊,我们可不干净……在你们人类支配世界前,黑暗就已经在世界上存在,那正是我们。”
她将蒲公英花朵扎成的花冠,从银灰色长发上取下,捧在了手中。
“我们当然知晓,灵魂里藏着什么。但我们会用翼云净化掉多余的邪恶,也会用花朵封存黑暗……没人注意到吗?看啊,我们的头顶,始终有植物在飘扬,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要摘下它,去故意伤害谁。而是……而是因为,我们不愿意去做坏事。”
“公主……”
“森时,同胞,先祖……送棺者。我并没有杀掉你……是啊,我当时能做到的,但我没有。”在蒲公英眼中,那片澄澈的蓝天比任何时刻都要闪耀,“我们的魔法,夺走了夜晚,嗯,那是一场复仇——在我看来,也是唯一能做的复仇。”
森时不再翘着二郎腿坐在棺材上居高临下,而是循着心中莫名涌出的动容,落地,来到蒲公英身边。
“四季者的亡魂,没有了植物的束缚,将去到哪里?”她问。
“将……变回黑暗。”
“是啊,亡魂会汇聚成黑暗,就像原初之恶会荒凉掉整个世界,黑暗能做到更多。但黑暗们只是借住进了一段段的噩梦中,唯一泄出的邪恶,就是噩梦成真而已。”
森时眼皮剧烈跳动着,这大概就是安置所有黑暗的最好方法,对人类世界来讲,危害最低……如果不是潜入了梦中,那么,黑暗大概会肆虐整个世界?
沉默至今的教宗,代表了所有人,乃至整个国家的意志——
“其实,我们一直都认为……群花战争不够光彩,便在战争结束后掩埋一切……但吾神啊,瞒不过您的慧眼。”
“你们承认错误了?”
“是的。”
“蒲公英公主……”森时有些犹豫不决,“你有权,向这群人索要赔偿,此刻的我不是圣棺王国的真神,也不是群花之国的四季者同胞,就当我是一位象征公正的见证者吧。”
蒲公英点了点头,抹掉隐隐在眼角挂着的泪点,站起身,面向圣棺王国的七位代表。
“我诚挚的希望,你们不要继续误解四季者……”
“我们没有这个胆量。”
说完,教宗就鼓起人生中最大的勇气,瞄了一眼森时的草莓,然后叹着气继续低头。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蒲公英公主的独白,洗刷了四季者的本不存在的罪恶。自家的神正好又是四季者,战争以丑陋的误解而引发,任何一点,圣棺王国都不占便宜。
森时觉得时机正好——
“若是你们的神并不存在于世,战争的罪果便会如你们所想的那样,被历史埋葬到无人记起,你们也不用低下头颅,自认错误。”
“吾神……”
“但,你们日日夜夜吟诵、并献上祈祷的神名,并不是虚假之物。”
一瞬间,他们都震撼到了无以复加,然后无地自容。教宗心中已有推论,明白了为何真神要显现,不止是消弭灾厄拯救世界,还因为他们始终没有认清罪孽,需要神来责罚。
蒲公英适时开口:“我希望,你们能帮忙重建群花之国。我没有钱,没有人力和资源……可能一切都得你们掏。但我想回故乡,那也是送棺者的故乡。”
所有人都木讷点着头,此刻,蒲公英说的一切,他们都无权拒绝。神的明眸,始终注视着一切……认清现实后,他们像是折了五十年寿命那般枯槁。
之后的一小时内,勉强还有些理性残留的B,和蒲公英敲定了许多帮助复国的细节,圣棺王国将会倾尽全力。好在国家极其富强,无非就是雇一队魔法师,找一群劳工的事。
森时没有要求更多的东西,因为还没想好,只是说会有后续的责罚,但眼下国家需要安稳,所以不动这些老家伙。再一个,他们已经自发向蒲公英道了歉。
这是大国的低头,似乎,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由于差不多要到森时睡美容觉的时候了,这场意义深远的会议,便沉重地落下了句号。
……
森时和蒲公英并肩走在夜幕下的庭院,到处都有幽淡的光,如果要仔细追究,这些玩意儿的造价都不菲。
她们没有带半个随从,护卫也被森时赶跑了。反正这里是她的地盘,不可能有危险,再一个,她俩也不是吃素的。森时赶走这些耳目,只是因为有想和蒲公英私下探讨的话题。
在确认了方圆百米没有半只耳朵后——
“我一直误解你了,蒲公英公主……我认为,四季者实际上……嗯,有点邪恶,所以群花战争挨打这件事吧,可能不冤枉。而且,我也觉得你们散布到夜晚的鬼魂,有点过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哈哈哈哈。”蒲公英捂着嘴,却漏出了甜美的笑声。
“呃,笑什么?”
“那群愚蠢的人类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跟着……”
“难道——你说的都是假话?那都是博同情的?”陡然,森时对四季者的认知加深了一层,无可见底的阴险仿佛跃然纸上。
“不,那都是真的。我无数次说过了,四季者是美好的种族……这是真的喔。”她的眸子染上了无比的真挚。
森时偏着头:“那你为什么笑我。”
“因为呀,你伤感的样子很蠢,笨蛋草莓,我们可没必要为之伤感。实际上,大家只是懒得打所谓的群花战争而已,所以选了个最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顺带的,也变成了一场考验继承人的试炼。”
……
(ps
新年快乐。
另外,在休息了一年之后,我终于复更了。希望一年过后,读者们还记得我这个过气扑街作者。
……
新一个月了,还是恬不知耻的伸手讨下票票吧……
第一卷#381·侍神者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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