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229章

但不知何故，原初之神的笑容，染上了少许落寞。这个在梦中，以思绪创构的千姿百色世界，也跟着褪色了

第一卷#363·永不凋零的梦

再繁盛的花儿，只要是扎根在土壤里，感受着大自然而变得娇艳，它便会在盛放过后渐渐枯萎。就算是在这场梦中，理应一直盛放的花，却也很快迎来了褪色和凋零。

因为构思这片庭院的少女，得到了某个答案。

——她知晓了，该怎么离开这里。

她，是这个拙劣恶作剧的发起人。这场神力共鸣带来的囚笼，是她一手缔造出来的。所以原初之神灵光一闪，想到了离开这个梦境的方法，但那种方法，有些残酷。

一旦产生共鸣的其中一方，消逝，那么共鸣便会应声告终……这就是离开梦境的方法。既满怀希望，又充满忧愁。

“怎么了？”黑暗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而是质疑道，“花的颜色，淡了！这样不好看！我还要弹琴呢。”

“可能是你的琴声好听，让我又走了一下神。就像那时候，狠狠挨了你一拳那样。”

伴着笑声，原初之神又一次恢复了自己的思想，将整片花田浇铸上闪着辉光的颜色，比起之前甚至要漂亮得多。原初之神不由多看了几眼，将一朵朵鲜花的样子牢牢记下。

“之前，在现实的时候，我给其中几种取了名字。”

“噢？名字？”

“嗯，名字。”原初之神点着头，解释起这个概念，“在我的那片试验场，那颗小小的蓝色星星上，人类发展的速度很快，我倾注了大量的神力，他们可是给出了很多新概念。”

“名字就是其中的一种吗？”

“是的，每个人、每种东西的代称。他们似乎也有被我所创的一点傲气，认为自己不是芸芸众生之一，而应该被单独区分出来，以更特别的方式存在……”

“所以，名字就是区分谁是谁的代号。”黑暗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是种很有趣的东西。

“对我来讲，其实花儿更重要。所以，我给花朵取了名字。比如……”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朵由绿杆勾刺托起的红花，“这是玫瑰，而花的含义，就是用来帮那些不懂美感的人类，申请和其他人交配。”

“……我记得，第一次出现的就是这种花？”黑暗在阴影当中，记下了世界的没一个细微变化。

“是的，所以花这种东西，虽然这么漂亮，但本体也是拿来生孩子，繁衍更多花儿的。总之，这里的东西，都被我用神力设计好了。”

笑盈盈地说完，原初之神指向花田的其他地方。

“还有可以拿来食用，教会人类何为甜美的那个小白花，它也是我的一种尝试，花和果实的结合，是草莓。这种花的意义就是结出果子，被人采摘，然后由衷赞叹‘真甜美’。”

“你还真闲。”

“还有这种，是用来御寒的棉花，都是我已经取好的名字。”

说到这儿，原初之神拍了拍头，马上把最重要的一件事，以若无其事的方式传达给了她听。

“它们虽然会凋零，但别难过。和你打架虽然把世界又糟蹋了一遍，但其实吧，这些花的最初种子，被我藏了起来。”

原初之神想介绍更多的花，但无可奈何，她取好名字的只有这几种。但至少都传达了，等黑暗回去，就可以尽情将花的长毯铺满世界了。比起荒芜，鲜花要好看得多。

在这之后——

原初之神选择了消逝，停止了这场浪漫的共鸣，送黑暗回到了被漆黑和荒芜吞噬，等待丰茂的现实世界当中。

原初之神在消逝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在一切之初，先诞生的是光芒，兴许，这就是当姐姐所要承受的牺牲。但那也没关系，原初之神用自己的力量，做了许多了不得的事。

神力之间的共鸣，随着一方的消逝而终于停息。

在黑暗离去之后，原初之神却挽留住了这片梦境。以自己的神之血，丰饶了这片鲜艳而无垠的花田，在很久以后，这片花田被称之为玫瑰庭院。

黑暗等了很久，又拖着被那场无限循环的噩梦重伤后的身体，将世界的每个角落走遍了。可脚步却告诉她，自己已是孤身一人。从此，世界再没有了光辉，只剩下了她所畏惧的东西。

真正的孤独。

她的灵魂也跟着残破，不知不觉，找到了那位原初之恶诉苦。但这个世界，已失去了自己的造物主……

听完这一切，森时沉默了好久，蒲公英的反应更激烈，从森时头上摘下了玫瑰女王永不凋零的花冠，在为先祖的故事哭哭啼啼。

不知过了多久，森时的心境稍稍安宁后——

“我有个疑问。”她问。

“你想问，这和伊甸银行有什么关系？反正，其他的后续是如何发展，你也应该全都能猜到了……”

森时摇了摇僵硬的头，眯着眼问古魔鬼之王：“原初之神和相伴而生的黑暗，都是少女，我能理解。你呢？你作为和她们同级的原初之恶，你该不会其实也是个美少女猫头鹰吧。”

“……啊？”古魔鬼之王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的本体，你也见过……是强大而健硕，象征破坏力的雄性身姿。”

“不是吗？要不然，我觉得，这个开头，怎么都像是雄性和雌性的故事。而不是俩雌性去赏花，你却窝在一个黑漆漆的世界里什么都不干？”

沉默了许久，古魔鬼之王否决了森时的看法。

“我并不是什么都不干，我一直在思考那个答案——我究竟是从何而来。”

“所以，活该人家不带你玩……”

它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也不想和那些只懂得暴力，不懂思考哲理的神祇混在一起。”

在黑暗和原初之神打架、算计彼此，又或者一个窝在试验场捏星星，一个躲在森林搞音乐的时候，古魔鬼之王当然从没闲着。它一直在魔鬼之界思考，要不然，也没有后来想将法则成真，并导致魔鬼出现的事了。

“玫瑰女王后来呢！后来呢！我才不关心猫头鹰是怎么诞生的，赶紧讲我家先祖大人的事！”

另一位听众抹干净了眼泪，虎视眈眈地看着古魔鬼之王。

如果它不是黑影，而是有血有肉的家伙，蒲公英恐怕已经扑上去，撬开连植物都长不出来的劣等脑壳，挖一挖里面的脑浆来直接获得回忆了，她可没耐性听这么久的故事。

“后来，她做了你们四季者都会做的事。”

“去复活心爱之人了？”

“的确如此，她花了很久去尝试这件事。但最后发现，散落的神祇残躯，已经无法重铸。原初之神的灵魂，反而浇灌出了一个很……新奇的世界。”

森时以指节轻叩木桌，立刻问道：“所谓的神界。”

“没错，那座永不凋零的玫瑰庄园，就是凡俗所认为的神界。但那时，她只是将那个梦境留了下来。严格来讲，那个世界依旧是梦的延续。倒不能说是虚假，应该说……唔，应该说是另一种现实。”

而这个世界，仿佛仍含有一丝原初之神的情愫，出现在了人类世界的上方。

它的湛蓝色，还有原初之神为求美感所构思出的“昼夜之分”、“蓝天”、“数以亿万的星辉帷幕”，则都被保留了下来，至始至终倒映在人类世界的头顶，以亘古不变的方式映照世界。

但可惜，这个梦的世界太过遥远。

只有黑暗和古魔鬼之王，能扭曲现实和梦的墙壁，强行涉足其中。但却再也寻不到故去的原初之神了……

说到这儿，古魔鬼之王瞥了一眼，发现神话的句号耐不住漫长的故事，已经跑去收割金灿灿的麦子，打算磨粉做面包了。但古魔鬼之王却仍有很多东西，想久违地对他人继续讲述。

“神界是个无比美好的地方，神格滋养出了许多新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生命，一位位继承了少许权能的真神。”

“这玩意儿，也是在花园里诞生的？”

森时掏出一直在衣服口袋里睡觉，但光辉里，越来越有神性色泽的福福。后者悄悄观察了一下世界，发现并不是回家了，又继续酣睡。最近老有信仰涌入它的身体，一时还不习惯。

“海神？这个我不太清楚，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那送棺者呢？”

“你怎么不问问自己？”

“嗯……”

古魔鬼之王接着说：“你们也熟知的那只啄木鸟，就是掌管美味的真神。似乎，也是原初之神生前的一个构思，她觉得树里肯定要有虫，就得有东西去把虫掏出来。但不幸，这种掏虫的鸟，掌管了这种神权。”

“它也是诞生在那个世界，那个时代的真神……怪不得懂的东西还不少。”

有了啄木鸟大师做参考，森时大概明白这些花园里诞生的生命斤两如何了。

“可那里不是伊甸银行……”

“我说过了，伊甸银行是一首歌谣。”

“——我家祖宗呢？讲讲我们可敬的玫瑰女王吧，其他人的事我一点都不在乎……”蒲公英幽怨地问。

古魔鬼之王和善地说：“她想复活心爱之人，我说过了。而我也帮了她，认为这样就可以弄懂自己的由来。但做了太多尝试，始终没有奏效。要知道，那可是在试图复活造物主……但我们能做到些纪念。”

所以，仍是黑暗的玫瑰女王，和仍是原初之恶的古魔鬼之王，想将人类世界铺起繁花，寻求永不凋零的花田，来纪念——或者有朝一日，能迎接原初之神的苏醒。

等她醒来，见到花团锦簇的新世界，会很高兴吧……

但那些不知不觉，已经发展出文明和聚落的人类，认为它们的尝试太过可怕，亦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俩造物主级别的怪物，整天寻找绿意盎然的地方，找到了，就一言不发开始种花，实在是可怕。

而为了不让这些小东西叽叽喳喳，但又顾及他们是被神造的生命，黑暗和原初之恶找了种新的概念，用“对等的交易”满足了他们。从此赶走原住民，获得了人类世界的地皮。

“史书果然没写错，人类世界是四季者的。”蒲公英一脸幸福。

“……是玫瑰女王和我的，并不是你们的。”古魔鬼之王纠正。

森时抱着手，喃喃自语：“所以，四季者买来世界，只是为了将永不凋零的花儿铺满世界，献给已逝的爱人。”

“是的。”

“所以……我们头顶的植物……”森时不再觉得四季者的身躯让人恐惧，但灵魂却被哀伤挤满。

“是的，原初之神留下的遗物，那粒能开出玫瑰的花种，就是玫瑰女王从玫瑰女王灵魂里蓬勃生长而来的。这是唯一的办法，灵魂才可以一直滋养鲜花。”

森时捧起桌上，来自玫瑰女王的遗物。

群花之国的古代三圣物之一·玫瑰女王永不凋零的花冠。它的意义，比森时所设想过的任何一种，都要庞大得多。它的每一片丰盈花瓣，尽是以爱意浇灌而生的。

她清楚地记得，这顶花冠里藏着来自玫瑰女王的几个魔法。

噩梦成真——

忽然，森时想起了这样一个词。

熟悉的词……

她的脑海早已做出反应，回忆起一艘纸船上的她们，还有那时所知道的事。这是一个魔法的名字，属于四季者的魔法，记载在玫瑰女王的花瓣上。

在蒲公英手中，它变成了夺走夜晚的大规模恐怖武器。但根本上呢？也许，这个魔法，只是为了将原初之神留下的美梦化成现实，寻找和她重逢的契机，才被玫瑰女王创造出来的吧……

她摇了摇头，心怀戚戚。原来早在那艘摇曳的纸船上，就已碰触到了这个故事留下的吉光片羽。

“我们做了很多尝试，但都无果而终。”是古魔鬼之王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最后想起了，原初之神留下过一片宇宙。每颗星星，都是她亲手捏成，每片星雾，都是她弥留的些微神力……”

不知何故，森时的灵魂里，某种感触正在剧烈激荡。

此刻——古魔鬼之王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是深刻在路标上，可以挽救濒死苦旅之人的真正指引

第一卷#364·等待利息

哪怕是心不在焉的蒲公英，听到这里也基本搞懂了来龙去脉。也许，是为玫瑰女王感到难过吧，她的心底，浮起一个由衷而生的念头：要是她们能重逢就好了。

“所以……你们认为，让原初之神再次复苏的方法，可以从那片宇宙里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