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212章

见到它翻开这些来看，愿在一旁挪揄道：“你写的很多情报都落伍了，还害我白走了不少路。”

“那也挺有趣，不是吗？”

“是啊……挺有趣。”

继续翻动的话，后面有许多页，都写满了愿秀丽的字迹。字里行间透出喜悦和洒脱，描绘了她在人类世界的所见所闻……

许多带着图画，记载她走过城市的见闻、风土人情、美食。还有很长的几页，在讲述自己和四季者相遇后的点点滴滴。时不时，还可以在隐蔽的地方，发现对古魔鬼之王的思念。

以及——为了选择自己死去的地方，她寻寻觅觅，走过不少地方所收入眼中的拂晓时分。

“看来——你没有找到自己选择的地方。”古魔鬼之王缓缓说道，“人类世界，似乎没有让你满意的拂晓时分天空。”

“是呀，而翼云大概也没机会看了，唉，可惜，蒲公英公主还特意准备。”

她合上眼，想试着理解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但得到的只有一片漆黑，还有心中的恐惧和不舍。睁开眼也一样，只有一片无趣的夜空。

古魔鬼之王默默翻着书页，纸张滑动时的轻声，在记录着不曾停息的残酷时间。

直到最后的一页。

“愿，时至今日，我仍记得你诞生的那个拂晓。”望着最后一页的空白，古魔鬼之王娓娓回忆着。

“唔？”

“在诅咒化为的黑雾里，小小的你脆弱而赤裸，哭哭啼啼让人心烦。说实话，小婴儿长得可真不好看，肥肥的身体真是弱小……但……至少活着啊……健康地活着。”

所以，它记录下了那时的拂晓。

最后的空白一页，忽然，浮起了许许多多细密的魔法阵纹路。它们是黑色的血水写成，繁复的三环相互扣成，愿辨认出了那些字，证明这是极为罕见的古魔鬼类魔法。

这不只是一本旅行指南。

也是一份父亲给女儿的礼物。

古魔鬼之王留给愿的命运魔法——拂晓。

“愿你能喜欢，照耀着你、让你得以诞生于世、并发出最初那声啼哭的这片拂晓。”

古魔鬼之王笑着说完，发动了这个命运魔法。

刹那间——

它的力量推动了世界的一切。

广袤无垠的整个人类世界，亘古不变的这片夜空，响应了古魔鬼之王的意志。

黑夜——变得支离破碎。

无论是星点，还是厄雾留下的那些污浊，都在摇摇晃晃中化为尘土。它们寂静地散落，就此褪去。取而代之，精神力所化的光，将整片天空点缀而闪亮。

这个世界，为区区一位父亲的爱让步，改而幻化成了那时的拂晓。

“你于拂晓中诞生，但不应于拂晓中离世。”

它将天空留给了女儿——

海平线彼端一切——皆在转瞬之间，被磅礴辽阔的绛紫色，肆意涂抹。无论是黑色的大海和夜空，还是橘红色的朝霞，都被绛紫色压倒。

颜色们互相争斗着，但却和谐而柔润，最后都只能被朝阳取代。

这就是拂晓。

随后——太阳宣告着自己的到来，宣告着万物的苏醒，宣告着崭新的一页，将要翻过。它淹没掉无数繁复的色调，留下的，只是涟漪般扩散的太阳光辉。

所有人都愕然地见证着，这场不可思议的拂晓。

“看！这就是你诞生时的拂晓，也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礼物了！”古魔鬼之王低声感慨，想起了许多往事。

“这就是？”

“嗯……漂亮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愿摸了摸脸颊，眼泪不息。

“是啊，没什么特别的，日升月落，昼夜更替。这个世界翻过了无数的拂晓和夕阳，而这一幕，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场。”古魔鬼之王长长地呼出叹息，替女儿抹去眼泪，“愿，你可还有漫长的人生呢，可以去见证无数比它漂亮的光景。”

但礼物已经传达到了……确确实实地，传达到了。

所以——它看向了送棺者。

“我死后，会有一片羽毛留下，那是我对于伊甸银行的记忆。再有多的问题，就去魔鬼之界询问一位叫‘神话的终点’的男人。那么，送棺者……”

森时心中的恐惧感，以无畏和洒脱的慷慨声，说出了那句话。

“——到诀别的时候了！”

“再见了，古魔鬼之王。”森时忍住叹息，捏紧了早已准备好的那粒宝石

第一卷#336·孤寡猫头鹰的遗产

之前为了对付霍奇，森时把宝石用得差不多了，就连原石状态的东西，也被她临时切割成形拿来凑数。但森时还是留了一颗，以防万一。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用在这种事上。

但就算亲手弑杀了邪神霍奇，得到的经验，依旧不足以结出那颗草莓……

她别无选择了。

此前，在啄木鸟大师召集出来的那场宴会上，森时从城主的宝库里，得到了一枚不错的戒指。还是她游戏时代自己做的，如今正戴在手上。

工艺还不够精湛的戒托，捧着那枚映有朝霞的冰元素宝石。

宝石已被森时取了下来，寒冷，但莫名有些温暖的感觉……就像是这枚宝石拥有生命。看来品质真的很不一般。这颗宝石里，本来就被烙印进了一个高级魔法，森时只需要动用念头，将它激活即可。

还有一件事——森时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万亿星谱之书。

之前真神化，损失掉的数千枚金币，又透过这本没有数字的记账本，为森时增添了几分力量。接着……就看看够不够资格，杀掉眼前温柔的怪物吧。

宝石里的力量被激活。

冰元素的高级魔法·于寒冬之中高歌死亡。

此刻，周围的大多数水分，都变得极为寒冷，不断涌入宝石里为它增强力量。森时则忍耐着指尖感受到的寒意，将它挂上橡皮筋，对着古魔鬼之王。

“……森时？”愿疑惑地眨着眼，想去理解所见到的一切。她本以为自己会缓缓死去，不再成为古魔鬼之王的负担。

但她的思维不再灵敏，眼睑也缓缓合上，遮住了迷离的眼眸。是古魔鬼之王的魔法，送给了她一段美眠的时光，想必下次醒来，就不会再痛苦了。

在愿柔和的呼吸声里。

在古魔鬼之王坦然的注视下。

在森时激活了神格，把弹弓拉至极限的时候。

这个过于脆弱的世界，再度感受到了也许会被毁灭的那种痛苦。纵然是命运魔法所呼唤而来的拂晓，也会在森时所酝酿的攻击下黯淡。

纵然是现在的古魔鬼之王，也不禁要震撼而发颤。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面对过这种程度的悚然感了，它克制着自己想反击、想逃离的本能，让平和的心态支配身躯。

“送棺者，你始终是位让我吃惊的真神……我还以为，你需要动用巨大的代价，或是和我一样挣脱束缚，才可以慢慢杀掉我……”

“我也没想到……”

森时满心震撼，之前对付海神时，这东西的攻击力已经够可怕了。但现在，任她支配的这股破坏力，百倍于之前。她甚至开始担心，这个世界，是否能承受……

光是酝酿，向外传播尚未爆发的攻击力，就为她源源不断涨起了经验，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谁，不幸被这股力量给吓死，成了她凝结草莓的肥料。

万幸，能让古魔鬼之王如愿了。

“——古魔鬼之王，你可真富有。”她苦涩地说，“魔鬼还真是个肥缺。”

“富有？算是吧，虽然大多数交易用灵魂支付，但漫长岁月里，也收了很多别的宝物、财富。而魔鬼之界是我主宰的世界，居民们的个人财产，也是我所拥有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森时听出了一丝炫耀的意味，大概是威严十足的古魔鬼之王，最后一次满足虚荣心了。

但忽然间——

“感激不尽，送棺者，我差点忘了！”

它淡然等待死亡的心，被森时点醒了。

要是抱着这个遗憾消逝，它会难过的。

它立刻正色道：“请送棺者、海神，二位做见证！”

看着这架势，森时隐隐觉得不妙。她低头，揣摩能毁天灭地的小弹弓，不知该不该撒手打鸟。但……要是用“死亡”打断对方的遗言，恐怕会更为不妙啊……

响应了森时的不安，古魔鬼之王果不其然，飞快说起了关于遗产的安排。

“我所主宰的魔鬼之界，还有我的一切财富、藏品，如今都归入了愿的名下，她是我的继承人！这是公正的决定，她深受喜爱，足够强大，拥有智慧和年轻的热诚。也是私人的偏爱，把一切都给她又如何，那是我的恣意妄为。”

“等等！不能这么……我的弹弓其实——”

“是的，即刻生效！啊？送棺者，你认为有什么漏洞吗？”

森时还是解释晚了，急着送死的人，不会给她时间说明一切的……

顿时——

就像戴了很久钢牙套的少女，终于得到允许，脱掉那丑陋的东西，露出无暇的皓齿装点笑容，这个世界，也脱去了属于它的丑陋牙套。森时所带来的灭世压迫力，烟消云散了。

所有生命都为之轻松，欢笑，那是劫后余生的解放感。

“你这是？”古魔鬼之王困惑不解。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真的……”森时抹掉了眼泪，语调变得委屈，“你还能收回刚才的遗产分配吗？或者是，等你死后生效……”

“呃，不行了，这是我所决定的东西，类似于法则。抱歉，你肯定对我的宝库感兴趣……但愿肯定会同意你进去随便挑选的，放心。”

森时重重叹了一口气，难受地不得了。

百般叹息后，她摸了摸头上的枝叶，最后一把捏住根须。要满足对方的悲壮愿望，成全这对父女，仅剩这样一个不计后果的手段了。

“我虽然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我会尽力的。”

古魔鬼之王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它感受到一股奇妙的视线在注视着这边。

同时，森时的心——乃至灵魂深处，产生了一丝微妙至极的触动。就像是一粒水，轻轻落在湖面，将它漾出圈圈涟漪。但那水滴，汇入大湖，产生了同宗同源的共鸣。

有人……

不——是四季者。

“——谁？！”

“——谁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