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104章

古魔鬼之王终归还是败北了，它在女儿的怀中沉默着，没办法再说出阻止的话。

它默默帮女儿准备着去人类世界该有的一切……

衣服、戒指。又把出行在外要注意的一切，写入了一本书中交到她手里。还顺嘴提了下，那些四季者民俗里的景色——如果愿想看的是美丽的天空景色，那翼云会是最好的选择。

她离开了昏暗无际，但已经熟悉无比的魔鬼之界，来到了自己本该居住的世界。

感慨着阳光的眩目和颜色的丰富，愿缓缓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成为了走走停停的旅人。

记录着这个新奇世界的一点一滴，也追寻着每日清晨时分，绚丽或平淡的拂晓。

……

搞清楚了愿的事情，森时有很多想说的，但首先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还有多久？”森时问，“愿剩下的时间，你肯定很清楚。”

“从今天往后，不再经历任何一场战斗的话，大概三个月吧。可别忘了，如果在你们这个世界，战斗时她就没办法抵御那些诅咒了，这个时间会被大副缩短。”

她愕然不已：“那我们和她之间的约定，怎么可能完得成……这也太短了。”

这么一点时间，森时并不认为足够到可以让群花之国复苏……也就没有所谓的翼云，在如愿以偿之前，愿的生命就会凋零了。

“她大概是知道的。”古魔鬼之王喃喃着。

“她知道什么？”

“知道时间不够，她也无缘看到你们四季者轮回的美景。但还是和你们定下了契约，对吧？”

森时木然地看着它，难以理解这话里的含义。明知道完不成，却还是签下了契约，用最后的时间和生命来耗在这上面？森时轻轻叹着气，从理性上是想不通的。

古魔鬼之王合上眼，默默给出它所认为的解释——

“我想，她是把你们当成了可以信任的朋友，和你们在一起也很开心，所以找了这么个借口来留在你们身边。”

“……这个姑娘啊，唉。古魔鬼之王，你说你有底牌。”

“是有，不过不一定起效。”

“是什么？”

“我的灵魂消散，也许诅咒就会一起消散。”它闷闷地说。

森时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因为推测被证实而心有戚戚。要是它死去了，愿就会成为魔鬼之界的王，但也会饱受孤独吧。要在没有家人的地方，管理这曾经的一方世界。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没有完美结局的故事。

“好了，愿的事讲完了。”

“我是真心将她当好伙伴和朋友的。”

“嗯，那就好。”虽然话音里少不了伤感，但古魔鬼之王，还是露出了类似笑容的表情。

二人之间没什么话可讲了，森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全貌。她对那些充满了爱恨情仇的伤感往事毫无兴趣，只在乎好不容易熟识的伙伴即将死去的事实。

古魔鬼之王没有问森时能否伸出援手，森时感到庆幸，因为她不想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也到该回归现实的时候了。

“真舍不得把凝固的时间给解开啊，这样的话，她也能一直活下去了。”说完，它的声调低了些许，“还是解开吧，那也不能叫活着……”

它慢慢飞回原处，森时也一样，走回梅丽娅身边，都假装没发生过任何事。古魔鬼之王缓缓出翅膀，收起了蔓延在世界各地的领域。

在此期间，森时摇晃着头，尽力去回忆之前在谈的内容。“伊甸银行”，“记录了神之言的纳音云”。在经过二十代人的悲欢离合后，这些词，已变得有些遥远了。

“……你！”总算，愿充满元气的声音传出，代表世界已恢复了运作，“你又把时间给停掉了吗！”

“好了，愿，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了。”

“说清楚！”

“……真神级的魔法痕迹。”

作为踏入半神的高阶存在，梅丽娅也在一瞬之间察觉到了异样。她总觉得空虚，仿佛失去了大段时间。心中焦急的她，首先看向身边，好在森时正对她微笑。

她安心了下来，并悄声问：“刚刚怎么了吗？”

“梅丽娅，要好好和愿做朋友。”森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这是当然，愿是我的挚友呀……哦……原来如此。”梅丽娅虽然意外，但她也足够聪明，立即就从森时的眼中，察觉到了事情的大概脉络。

古魔鬼之王又落回愿的肩上，轻轻拍打她的头道了别。

便飞入幽深的门中，去往了魔鬼之界。

“愿，你之前不是发现了稀有的矿石吗？是记录了神言的纳音云吧？”森时提问的时机恰到好处，将她们拉回到了正事里。

“唔，的确是稀有矿石。不过不是纳音云，而是一小堆玫石。

第一卷#171·告别了上午

“找到一小堆玫石，就值得你这么高兴？还立起光柱来昭告天下。”梅丽娅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直接走到愿身边，双手搭在她肩上，深深叹气并摇头。

“咦……玫石不是很昂贵吗？这也算稀有矿石了吧。”

“是倒是。”

在愿的家乡，这种奇奇怪怪的、能赋予无机物灵魂的小石头，可以说是一种和“灵魂”相等的货币。因为有些魔鬼贵族，能从中汲取到和高等灵魂同样的力量。

就连愿也一样，如果这座云矿的开采权不是蒲公英，她估计也会挖上一小块带回去。魔鬼之界里还有许多饱经磨难的种族，只要悄悄让它们“偶然发现”一小块玫石，就能用于交易，为整个种族带来些生机。

而在人类世界，玫石的价值也同样不菲。

可愿显然没理解到，对混沌之土的女王来讲并不算什么。她更想要的，是来自神界的新奇知识和情报，而不是花不掉的财富。

“玫石啊，处理起来真麻烦……对了——四季者需要这个吗？爸——森时~~”梅丽娅回头用亲切至极的口吻问。

“能换钱的话，应该都要吧。”

“好勒，我去帮忙验验货色，安心吧，有我把关。”

她看出了森时心不在焉的样子，又透过之前的态度，隐约猜到此刻困扰着森时的思绪，所以主动替她担下这些麻烦事。

愿好奇地问：“森时不和我们一起吗？”

“嗯。”

对森时而言，现在不是探究世界自然生态的时候，雷暴云之虫身上为什么会出现玫石？这种事就放在一边吧。她又轻声补充说：

“我有点事想考虑一下，你们俩去吧，如果遇见蒲公英帮我喊她一下。”

“看你没什么精神，原来如此，我懂了，夜市熬了一夜，所以你想偷偷睡一会儿。”愿偷笑着说。

话毕，便被梅丽娅伸手牵走了。她俩对森时挥手告别，亲密无间地谈着夜市的那些回味，一起慢慢走远了。

而森时在云层的边缘，挑了一块平缓的地方坐下，她时不时会回头凝视愿的背影。毕竟这位少女，如今占据了她大半思绪。

森时亲历过古魔鬼之王——不，愿的父亲的回忆，也被来自父亲的，浓墨重彩的怅惘给浸透了心灵。

她想帮忙。

如果说，不出手搭救，觉得事不关己就该高高挂起，那绝对是骗人的。森时非常想救她，承认自己想做些善事，绝不是值得羞耻的事。

但没有把握一定能挽救她的生命，这是件很复杂的事儿……

想给予谁帮助，绝不是摆出诚恳、同情的脸色，虚渺地喊上几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支持你”就行的。

至少……在想出有效的办法之前，森时没有脸面说出这些苍白的空谈。

她仔细想了一整个上午，但始终没能得出靠谱的答案……想来想去，杀掉古魔鬼之王是最确实可行的——但这条路绝不算拯救。

在此期间，那位只有三个月生命，如残烛般缥缈的少女却一如既往。

愿会因为玫石矿脉的品质极高，而特意跑回来，用盈盈笑脸介绍着玫石的价值。

作为促成云矿交易的人，她也想通过这个利好消息，向看起来最有话语权的森时，讨要一张酒庄的蹭饭通行证。看样子，她迷上了蒲公英的厨艺。

途中，森时还派出了福福去找蒲公英，本想好好谈谈的。她却没干正事儿，而是像森时一样躲了起来，盖着柔软云彩，在风和日丽的澄空之下安睡了一整个上午……

森时只好继续自己冥思苦想。

最后，蒲公英和梅丽娅，就这块矿产的开采达成了合作。

开采出的玫石并不会直接卖掉，而是靠混沌之土的魔法技术，做成许多带有灵魂的魔像。在今后的一年里，这些被玫石驱动的奢侈魔像，会对这座云矿进行高效的开采。

对四季者来讲，能创造更大的利益，也解决了空中开采困难的事。

对梅丽娅而言，有更大的机会找到她渴求的，记录了神之言的纳音云。

从结果上看，这绝对是互利互惠的好结局，愿也很开心，生怕被大家忘掉，站出来高声说：“我继承了魔鬼的睿智和绝对公正，我来见证并监督这笔交易。”

但森时始终默然，坐在旁边观望着，她的面容有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就这样，四人又找了一会儿，没什么收获。再加上大家都肚子“咕咕”叫着，蒲公英又主动邀请她俩去酒庄做客，这趟云之上的旅程才平淡地落下句号。

……

稍早之前——

银月城用来运送旅客的民用港口，比以往还要热闹非凡。

盛晴的天气里，海鸥旋绕，海潮起伏。而人群的吵杂同样不绝于耳，旅行者们风尘仆仆，拎着各自的行李，都散漫的站在港口附近，等待自己期待的那艘船宣告起航。

海风拂起各色的头发，而发丝下的张张面孔，聊着世间的种种。

带着自豪感，大声夸耀城市每个细节的，往往都是银月城本地的居民。来自外地的旅客，对此也都司空见惯，他们更乐意聊聊别的东西。

不过——当那个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忘了说话，将目光齐刷刷投向身后。

有一队十分奇怪的人，正在走来。

看上去，是一群来自圣棺王国的残兵败将，他们大多身受重伤，盔袍不整，这本就已经够奇怪的了。但他们保持着队列的严谨，每个人都仿佛沐浴神光之中。

精准整齐的脚步，是他们的节拍。

和谐且虔诚的歌声，歌颂的是慷慨的送棺者。

这队唱着圣歌走来的人，让所有等船的旅客都莫名其妙，这算怎么回事？就算是圣棺王国的首都，哪怕是教堂门前，也没有这种像圣祭礼般庄重的仪式啊……

当这队人走近，他们脸上挂着的血和泪，让人觉得更是诡异。

有同样来自圣棺王国，对送棺者虔诚至极的旅客实在好奇，也认出了领头的是斩瓜者，便鼓起勇气上前行出圣礼，谦卑地询问——

“愿送棺者保佑您无往不胜，斩瓜者圣骑士。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把如此美丽的圣歌，浪费在异国他乡呢？这应该是在教堂里，向着塑像献上的啊……”

“塑像？”斩瓜者发出善意的笑声，“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