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8章

作者:黑巴洛克

“眼睛的用途可不止在于发现敌人。”说着,尤利尔把头转向邻桌,一个瘦瘦高高的佣兵正把那只大手伸进女侍应丰满的胸脯里,引来后者阵阵羞怯的呻|吟。

年轻的蒙泰利亚人盯着女侍应被一只大手揉搓得变形的胸|部,认真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搭上了话,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尤利尔把一杯酸果浆推过去,顺便把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霍尔格。自由猎人。”他风格简明地自我介绍道。

蒙泰利亚人用一只略显小巧的手握住他的手。“库恩。旅者。”

“敬月树之神。”自称霍尔格的尤利尔举起酒杯。

“敬月树之神。”蒙泰利亚人也举起酒杯。

尤利尔知道蒙泰利亚人对油腔滑调的人类一向没什么好感,他们更注重实质性的东西,比方说金子。所以在礼节性的寒暄过后,他便直接切入主题。

“库恩,我这里有个报价四枚狮鹫金币的好活儿,你有兴趣吗?”

听到这个报价,库恩海蓝色的眼瞳微微一亮。蒙泰利亚人生性多疑,他们可以和你同桌共饮,但一杯酸果浆远远不足以赢得他们的信任。“什么样的活儿?”他谨慎地问道。

尤利尔把刚才从布告栏上撕下来的那张悬赏令拍在桌上。海蓝色的眼珠子在悬赏令上飞快扫过,库恩皱起了眉头。“报社招聘的是随行护卫,我能帮得上什么忙?更何况目的地还是旧镇,那里太危险了。我得承认他们的报价确实很诱人,但四枚狮鹫金币值不了一条命,否则这张悬赏令早该被人摘走了不是吗?”

不得不说,他的推断十分正确。

“事实上我们会乘坐教会的船,和教会的圣职者一道前往旧镇,”尤利尔说,“只要不脱离大部队,就不会有什么风险。”

“就算如此,你也应该去拉那些身手矫健的佣兵入伙,好歹他们还会使剑。你没理由要带上一个累赘。”库恩眼眸里闪烁着怀疑的目光。

尤利尔看得出他在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否定前者的某些观点。只见他淡淡摇头,开口道:“佣兵的剑就像臭血浆,只能解一时之渴。他们没有信仰,他们手里的剑也断无荣誉感可言,在关乎性命的场合,你不会想把后背交给这样一群唯利是图的恶徒,那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他的话让库恩有些讶异,他曾一度以为尤利尔和大厅里那些沉迷酒精的佣兵一样不可救药,但是现在,他稍微改变了看法。“这么说来,你倒是打算把后背交给我这个手无寸铁的蒙泰利亚人?”

尤利尔听出他话里带着些许试探之意。赢得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或不欢而散,全看他接下来的一番回答了。“在我看来,一把剑再锋利,也抵不过一双好耳朵,蒙泰利亚人在回避危险、探察机关的本领上无人能及,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从客观角度解释过为何要拉他入伙后,尤利尔的下一句话则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蒙泰利亚人永远不会背叛伙伴。”

库恩听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劝说失败了吗……尤利尔不禁感到有些惋惜,毕竟蒙泰利亚人出色的感知能力对任何一个队伍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然而正当他打算放弃时,年轻的蒙泰利亚人紧绷的面庞顿时冰释,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来。“蒙泰利亚人永远不会背叛伙伴。永远不会。”蒙泰利亚人引用尤利尔的原话响应了他的邀请。

尤利尔喜出望外,朝路过的侍应招了招手,示意再上两杯恶魔藤酒以庆祝库恩的加入。

“麻烦这里给我们再上两杯恶魔藤酒。”

“不,是三杯。”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邻桌传来。尤利尔和库恩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见那名正和女侍应调情的佣兵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女人,站起身,提了提裤腰带,腰间那把收在剑鞘里的长剑也跟着来回晃了晃,然后他迈着与醉醺醺的脸色截然相反的轻盈步伐,朝这边走了过来。“小矮子,让个位子。”他粗鲁地对蒙泰利亚人挥挥手,把他赶到里面去,随后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佣兵端起面前那杯属于库恩的酸果浆嘬了一口,龇牙倒吸了口冷气:“这玩意儿可真他妈的酸!”

“恕我多问,不过你是谁?”尤利尔代旁边满脸怒色的库恩问道。后者连忙点头附和道:“你是什么人?”

佣兵用小手指的指甲剔掉牙缝里的肉沫,又挤弄了一下面部肌肉,瘦长的马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沓有碍美观的褶子来——不过这张不修边幅的邋遢面孔委实也谈不上有多美观,吊三角眼,鹰钩鼻,油腻发亮的黑色胡须犹如杂草般沿着又窄又长的下颌轮廓野蛮滋长,与宽敞的领口下面那片浓密的胸毛连成一片。他一张口,一股浓烈的酒臭扑鼻而来,熏得尤利尔忍不住偏过头去。“费奇。一个没有荣誉感的佣兵。”

“不光没有荣誉感,还喜欢偷听别人对话,真是没礼貌的家伙……”库恩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嘟囔道。气恼归气恼,可他还没有蠢到去和一个带着佩剑的佣兵打嘴仗。

尤利尔虽然也不是喜欢招惹是非的人,但他同样不喜欢没礼貌的家伙,尤其是欺软怕硬的雇佣兵。“放下手里的酒杯,那不属于你,离开现在的座位,那同样不属于你。”他用警告的口吻威胁道,在那条暗红色的旧缎带下散发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一旁的库恩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他。蒙泰利亚人在人类国度始终是弱势群体,他们生性孤僻,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渴望友谊。尤其是强大的友谊。

佣兵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不就喝了你的酸果浆,至于这么大火气吗,大不了赔你一杯好了。”

“我想你没有听懂我的后半句话。”尤利尔针锋相对,不给对方任何敷衍了事的机会。

大概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强硬,佣兵不禁一愣,旋即举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算我不对,我道歉。不过别误会,我可不是来挑事的。”

“嗯,这点还有待观察。”

尤利尔滴水不漏的说话风格让佣兵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耸了耸肩,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脸上的醉意一扫而空,他认真地看向尤利尔:“我刚刚听你们谈到要去旧镇,没错吧?”

“不错,”尤利尔点头。“明天傍晚就会出发。”

“我想要入伙。”佣兵费奇立马表态道。

尤利尔利用乌鸦之眼的洞察力,仔细审视起这个痞里痞气的佣兵来,半晌,他悠悠问道:“我为什么要接受?”

“因为在这个大厅里的人当中,只有我敢入伙,剩下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窝囊废。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佣兵不顾身旁库恩的强烈反对,自顾自地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况且我的剑也足够锋利。”

“前半句我同意,但是后半句……”尤利尔挑了下眉,“教会骑士的精钢长剑难道不比你的更锋利?这个理由并不成立。”

“但前提是你会老老实实地跟着教会的圣职者一起行动。”佣兵笑容狡黠地看着他。“不过这样一来,你又何必拉这个小矮子入伙呢?”

“别一口一个小矮子,我叫库恩!”蒙泰利亚人挥舞着拳头,严正抗议道。

原来对方一早就看出了他想单独行动的意图,难怪……尤利尔不会把内心想法表露在脸上,他只是悠然摇晃着酒杯,让鲜红的果浆在光滑的杯壁内转动,不动声色地问道:“说说你的条件。”

“事成之后,我要双份报酬。”佣兵比出一个“二”的手势。见尤利尔作势就要起身离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破旧的羊皮纸,解开绳结,把羊皮纸摊开在桌上。“先别急着拒绝,年轻人,看看这东西再做决定也不迟。”

尤利尔看了一眼,羊皮纸上竟然是一幅精确绘制的地图,大到标志性建筑,小到错综复杂的巷道,几乎将一个地区内的所有地理环境都囊括其中。

“这是……”

“如你所见,旧镇地图。楠木教会出品,值得信赖。”

然而还不等他细看,佣兵便把羊皮纸卷起来,一边笑眯眯地对他说:“ 现在你还要拒绝我的条件吗?”

“我怎么知道你的地图是真是假?”尤利尔皱眉问道。话虽如此,但他绝不可能错过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机会。想想吧,要是他能掌握旧镇的详细地图,就可以十分从容地制定调查计划,而且在遇到危险时也不至于陷入慌不择路的境地。

这份地图的价值,远远不是几枚狮鹫金币可以衡量的,它关乎着整个歌尔德地区的安危。

“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信,这是你的自由。”佣兵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把羊皮卷收回了怀中。

尤利尔带着询问的意思把脸转向蒙泰利亚人。库恩撇了撇嘴:“要是有一份地图的话,确实能省不少事。”

在充分的权衡利弊过后,尤利尔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叹了口气,一边把手伸了出去:“欢迎你的加入。”

“谢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佣兵一脸坏笑地握住他的手

第十四章 临行

昨夜尤利尔失眠了。

他感觉自己一旦闭上眼睛,潜伏在黑夜中的怪物就会用利爪撕开他的喉咙,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警惕起来。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证明他已经成功让自己的身体提前进入了战备状态,这是好现象。

他就这样和衣而卧,连靴子也没脱,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夜,直到隐约听见楼道中传来房客们下楼的脚步声,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金色的怀表一看,早上七点十分。是时候起床了。

在柜台要了一盆热水,简单的洗漱过后,尤利尔全副武装,背着战术机关箱来到了大厅里。此时大厅中人烟冷清,只有寥寥几名早起的雇佣兵围聚在布告栏前,在今早更新的几张悬赏令中挑选着自己心仪的目标。

“霍尔格,这里!”蒙泰利亚人库恩坐在昨晚那张桌子旁冲他挥着手。看样子他已经在大厅里等候多时了。

尤利尔朝他挥手示意,转身在柜台要了一杯鲜羊奶和一块长面包,然后端着自己的早餐走过去和库恩汇合。

“你起这么早没问题吗?”尤利尔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打量起库恩的餐盘里那只造型清奇的蛋糕。据说蒙泰利亚人对于甜食的嗜好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没有甜食的正餐让他们难以下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绝大多数蒙泰利亚人的身材都酷似冬瓜一般又矮又胖。库恩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是一名旅者,常年跋山涉水的长途旅行把厚厚的脂肪燃烧殆尽,练就出一块块精壮紧实的肌肉来。“吃完早餐你最好再去睡一会儿,千万别到傍晚的时候就开始打瞌睡了。”

“放心吧,和懒惰的人类相比,勤劳的蒙泰利亚人一天只需要睡三个钟头。”库恩得意洋洋地耸了耸两只大耳朵,高高翘起鼻子的模样让尤利尔想起了匹诺曹。说真的,还真有那么点神似。

“库恩,我姑且也算是人类。”尤利尔指着自己的鼻子。

蒙泰利亚人愣了一下,急忙解释说:“噢抱歉,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其他人类……”

“又在背后嚼别人舌根吗,小矮子。”这时佣兵费奇打着哈欠走入了大厅,头发像被野狗翻过的鸡窝一样杂乱不堪。一般而言,为了给雇主留下一个好印象,佣兵收拾起行头来很有一套,在审美方面的天赋丝毫不亚于裁缝师。而这家伙显然是个另类。

“首先,你能别再叫我小矮子了吗,我是家里十二个兄弟姐妹中个子最高的,在家乡别人都管我叫‘高山库恩’呢!”库恩就像所有蒙泰利亚人一样,对身高这个话题异常敏感。区别于人类的生理劣势,让他们在人类国度中受尽冷眼,正因如此,尽管尤利尔觉得蒙泰利亚人十分有趣,他也不会用“你长得真可爱”之类的话来赞美库恩小巧玲珑的身材。这是礼貌问题。“其次,蒙泰利亚人从不在背地里说人坏话,我们更倾向于面对面表达自己的想法。”

费奇用有些惊讶的目光看了看一旁的尤利尔,后者对他耸耸肩,示意自己并不想参与他们的口舌之争。佣兵对蒙泰利亚人摊了摊手:“好吧,就让我来听听你有什么看法,勇敢的蒙泰利亚人。”

他特地把腰间那把佩剑露出来让对方看见。库恩不禁悄悄抹了把冷汗,用勺子挖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蒙泰利亚人要吃早餐,没空搭理你。”他闭着眼睛含混不清地嘟囔道。他用自己的表现生动诠释了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生存法则,真理总是掌握在拳头更大的一方手里。

“适当的互动的确有益于队伍氛围,不过我希望你们能把握一个度。”尤利尔不动声色地喝着自己的鲜羊奶,“费奇,今天这种行为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如你所愿,队长大人。”费奇耸耸肩,转身朝柜台走去。

吃完了早餐,尤利尔端着餐具起身。“吃完早餐你最好再去睡一会儿,我们下午两点出发。”

库恩认真地点点头:“没问题。”

……

下午两点,背着一个硕大棕黄色背包的蒙泰利亚人和轻装上阵的雇佣兵,准时出现在了阿道夫公馆大门外。

尤利尔看了他们一眼,把肩上的背带往上提了提,将沉甸甸的战术机关箱背起来:“好,我们出发。”

在接下悬赏令后,公会方面作为中介方让他们与报社方面搭上了线,双方约定于傍晚时分在镜之城西郊的雾湖码头碰头。在出城之前,尤利尔率先去了一趟自由集市,购置了一些干粮以及度数较低的兑水臭血浆。尽管他并不嗜好酒精,甚至对酒精有轻微的过敏,但比起保质期有限的清水,兑水酒精显然更适合长途的旅行。当然,兑水的格雷果汁是最佳的选择,但镜之城的工业技术受矿石纯度限制,并不足以培育出这些需要大量光照条件的水果,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然后他们骑着从旅馆租来的两匹瘦骨如柴的老马——蒙泰利亚人和佣兵挤在一匹马上,三个人朝西郊方向奔去。奔过长长的吊桥,他们将高耸入云的城墙抛在脑后,沿着吊桥横跨宽阔的护城河,尽头处赫然耸立着一座巨型石拱门。石拱门正上方是孪生双子的雕像,祂们对途径吊桥的人们张开慈爱的臂膀,神态庄重而神圣,象征着旧神施与人类的庇护。月光明朗,可以看见拱门上镂刻着这样一段文字:兹威霖格的慈悲无法遍及瘴雾笼罩的旷野,只有坚固的城墙与虔诚的信仰能够带来希望与救赎。

“我曾在过去的旅行中,在各个城市的宽恕之门上读到过这段警言的不同版本,意思都大同小异,最多就是把前缀的‘兹威霖格’改成了别的旧神。”蒙泰利亚人回望刚才从头顶上越过的那道石拱门,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

“你以为教会和王国为什么会不厌其烦地向世人宣传野外的危险?”佣兵娴熟地把握着马缰,唇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不等库恩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是为了把人类像牲畜一样圈养在围墙内。被驯化的畜生才会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就像你屁股下这匹老马一样。”

库恩张了张嘴,但佣兵那一席看似透着一股子歪理的浑话却让他无从辩驳。策马在侧的尤利尔只是无言地摇摇头,不予评价。不可否认,教会利用旧神的恩赐操纵着人类社会的运营,但另一方面他们确实履行了承诺,向人类施与了庇护,至于如何抉择,就像天平两端的托盘,一端放着自由,一端放着生命,孰轻孰重,全凭你自己来衡量。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像费奇一样摒弃旧神的庇护,选择成为一名靠手里的剑讨生活的自由佣兵。

尤利尔记得自己曾看过一份统计,佣兵的平均寿命大概在35岁左右,绝大多数人都在狩猎过程中丢掉了小命,或者遭到邪神的染指堕落为狂化的野兽。在永无止境的黑夜中,佣兵大多沦为了杀戮的机器,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眼睛,也模糊了他们内心中的道德界限,像费奇这样理智且具有批判精神的佣兵已经不多见了。

两匹马在幽邃的旷野中奔行,离开城市越远,四周的生命迹象就越发稀薄。马蹄下的土壤又黑又硬,干枯的草屑一捻即碎,路旁枯萎的树木急剧萎缩,犹如朝圣途中的教徒般,佝偻着躯干,把头深深扎入土壤中。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深空中那座倒悬的黑色城镇比几天前越发靠近地面,逐渐凸显出崎岖的轮廓,犄角钟塔、市政广场、破败的教堂,每一个细节都在眼中变得更加真实,仿佛触手可及。尤利尔的视线微微上扬,在旧镇之上,那轮瓷盘般皎洁的银月正在被血潮吞噬,他预计最迟不出半个月,血月季节就将来临。瘴雾将蔓延大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向西奔行了半个钟头后,远处的地平面上升起了一片白色的浓雾,月光穿过雾气稀薄的湖畔,把清澈的湖湾变成了一条波光粼粼的宝石坠链。

雾湖到了。

“教会的人已经到了。”费奇指着湖边那几只帐篷说道。

尤利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依稀可见帐篷外站着十来个人,轮廓或高或矮,统一双子教会的着装,想来正是双子教会的圣职者小队。码头上停泊着两艘小船,船头分别挑着一盏血脂提灯,在浓雾中这点光亮存在的意义基本仅限于心理安慰的程度。

他们三人下了马——库恩几乎是摔下来的,佣兵也完全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牵着马朝湖边走去。在临近湖畔的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有两个人正在激烈争论着什么。

“乔安娜,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能保护好自己的。更何况还有三个护卫跟着我。”一个少女的声音发出抱怨。

“这不是你不带枪的理由!”另外一个年纪略长的成熟女人声音严肃反驳道。

“不要。挥剑的动作多酷啊,我才不要躲在后面扣扳机呢。”少女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从拔剑的清脆声响,尤利尔可以断定这至少是一把稀有级别的宝剑。“唔,好剑。”连费奇也忍不住扶着下巴赞叹道。

“嗷呜——”少女刚刚有模有样地挥了两下剑,便吃了一个狠狠的爆栗,捂着额头哀呼。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还不知道你这丫头有几斤几两?给我乖乖把枪带上。”说着,女人蛮横地将一把手枪挂在她的腰带上。

库恩见状,不禁窃笑一声。听见笑声,女人这才注意到尤利尔一行人的到来,转身朝他们走来。

一张高贵的面孔清晰地出现在尤利尔视野当中。雍容华贵的装饰,优雅从容的仪态,这些都不能吸引他,唯有那头碧波般微卷的金发与一双宝石般翠绿眼瞳。正如灰发与赤瞳是沙维家族的标志,当金发与绿瞳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任何隶属白狮鹫联邦统辖范围的子民都要屈膝行礼——那是王族奥格威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

“众神眷顾。”听到贵妇淡淡念出奥格威族语,尤利尔三人才得以挺膝起身。

贵妇用那双美丽的绿瞳上下审视了三人一番,并从有意无意对她暗送秋波的佣兵脸上有些厌恶地收回了目光。“我是前哨日报歌尔德地区的负责人,乔安娜·奥格威。就是你们接下的悬赏令?”

乔安娜,尤利尔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据说这位塞伯思侯爵之女天生克夫,短短十年间连续克死了自己三任丈夫,如今成了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也就是寡妇。联想到坊间曾一度盛传此女与同属一家报社的彼得有染,他就不禁暗暗为彼得捏了一把冷汗——你可千万要挺住啊老哥。

腹诽归腹诽,正事还是要办的。尤利尔从怀中掏出那张悬赏令给她看,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道:“霍尔格。自由猎人,同时也是这支赏金小队的队长。”

“库恩·迪米特……蒙泰利亚旅者。”库恩紧张巴巴地咽了口唾沫。蒙泰利亚旅者是生活在人类国度中最底层的群体,面对至高无上的王族有些口齿不利索,也是情有可原的。

“费奇·施罗德,优雅而忠诚的佣兵。为您效劳,尊贵的女士。”佣兵费奇一改吊儿郎当的作风,弯腰屈膝向对方行了一个标准贵族礼,只是后者连看也没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