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尤利尔可没打算步他的后尘。他压低了帽檐,化身一道魅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之中。
随后的一刻多钟里,他在宴会大厅里几乎绕了大半个圈子,拥挤的人潮和吵闹的音乐声正在逐渐将他的耐心消磨殆尽,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不必心急。会场这么大,人又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你是找不到你那些朋友的。”花猫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捉迷藏,这也是康妮的小把戏之一。它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但是却十分考验耐心。你需要表现得更沉稳一些,年轻的猎人,你越是焦躁,找到他们的可能性就越小。”
“哦是吗?”猎人不以为然地冷哼道,然后用右手握住了腰带间那把黑鞘短刀的刀柄。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刀鞘与刀身却仿佛粘连在了一起似的,纹丝不动。
“别挣扎了,猎人。伯爵府不同于秘树花园,这里才是康妮的地盘,也是祂的老巢,你的寂静之刃能够破除秘树花园的幻象,却很难对他们造成多少伤害。”花猫无奈地摇摇头,“这是等量级的差距,你明白吗,你要面对的对手可不是一把不朽级圣物可以撼动的玻璃鸟。”
在接连尝试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后,猎人终于认同了红茶男爵的观点。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并非每一次都能奏效,尤其是在巴姆之子的眼皮子底下。更何况,祂之前已经在秘树花园吃过一次亏,没道理会在同一道坎上绊倒两次。
尤利尔忍不住吁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在会场里搜寻起其他人的踪影。
“看到了吗,那些披着黑色盔甲的棋子士兵,它们一直在盯着你,”顺着花猫所指的方向,猎人投去目光,只见在宴会大厅的角落与楼梯口附近,散布着数十名身着黑色铁甲的士兵,腰系重剑,佩戴圆形头盔,造型酷似国际象棋里的圆脑袋禁卫军。它们的双脚被固定在一块圆形的石砌底座上,因此只能依靠跳跃来移动。“尤其是你刚才试图拔刀的时候,楼梯口附近的守卫都靠了过来……所以我才让你们千万不能在宴会大厅里动武,与这些家伙为敌简直就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一边谨慎留意着那些棋子士兵的动向,猎人一边退到了一张餐桌附近,提起精美的银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他不敢喝得太多,只是微微嘬了两口,稍稍滋润一下干涩的喉咙。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餐桌的另一边高谈阔论。只见换上一身燕尾服,打着漂亮领结,并用发油把那头乌黑浓密的黑发全部梳到脑后的佣兵——不,现在是一名活脱脱的贵族绅士。费奇爵士正眉飞色舞地与几位青春靓丽的人偶少女说着什么,并不时在那张满是褶子的马脸上挤出滑稽可笑的鬼脸来,逗得她们咯咯直笑,花枝乱颤。
“当时那头变异狼人大概有十二英尺高,是的,我的小可爱,比那位半人马男爵还要魁梧。它当时就那么站在我的面前,冲我露出獠牙和尖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好似鬼泣一样的可怕声音,就像是在说,‘噢好吧,滑稽的老鼠,看我怎么把你撕成碎片’!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家伙一个脚滑,自己把脑门儿送到了我的剑上,哈哈哈哈……噢,看看是谁来了,我的好兄弟,霍尔格!”看到向自己迎面走来的猎人,费奇爵士喜上眉梢,热情地张开双臂拥住了他。“快来,我的好兄弟,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可爱的姑娘们,这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猎人便不由分说一把夹住他的胳膊,把他从餐桌边直接拽走了,留下人偶少女们神情茫然地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将佣兵拖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中,尤利尔才松开他。
“嘿,你这是做什么,你没看到那些姑娘们……”
佣兵醉醺醺地张开嘴,刚准备抱怨两句,猎人便扬手一记重拳砸在他的左脸上。
费奇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撞到墙上,两只眼睛直冒金星:“你……你在做什么……我的兄弟……”他不停地打着酒嗝,一脸纵欲过度的疲惫模样。
于是尤利尔追上去,一把揪住他那条引以为傲的漂亮领结,把他那犹如一滩烂泥的软绵绵的身子拎起来。“就是这样,再来一拳,再来一拳!”在花猫嚯嚯挥拳(爪)的怂恿之下,他又照着佣兵那张像贵妇一样浓妆艳抹过的漂亮脸蛋,献上了第二记重拳。这一拳直接将佣兵的脸砸变了形,一层白粉从他脸皮上震落下来,露出下面蜡黄干燥的皮肤。
两道血柱立刻从佣兵的鼻孔中涌了出来,那双空洞迷离的眼睛正在重新找回焦距。“我……我这是怎么……”他如梦方醒,一脸痛苦地捂着额头,靠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尤利尔松开佣兵的衣领,满脸笑容地问道:“这下清醒点儿了吗,尊敬的费奇爵士?
第一百零五章 伯爵府的晚宴(三)
尤利尔花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才让佣兵彻底从他的荒唐行径中醒悟了过来。并详尽阐述了他是如何假扮一名贵族绅士,用俏皮话挑逗那些貌美如花的人偶姑娘,只为了把自己的小兄弟塞进那些可能塞满了木屑和残渣的孔洞里——当然,也有可能是全封闭的。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尽管猎人的措辞不怎么恰当,甚至还有人身攻击的嫌疑,但是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罪证的佣兵,就算想赖也赖不掉。他只好一边使劲儿用袖子刮蹭涂抹在脸上的脂粉,一边满脸无辜地诉苦说自己是被洗脑了。不过当猎人直言戳破他在卧室里干的那些龌龊事时,他却拒不承认,并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对那些无脸女仆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
尤利尔当然不会听信他的鬼话,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我不关心你上了几个无脸女仆,也不想和你探讨人偶娃娃的内部构造。听着,费奇,我们现在时间非常紧迫,我们必须赶在宴会结束之前找到剩下的人,你明白吗?”
抄起桌上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然后砰的一声将高脚杯狠狠砸在桌上,此时已经彻底恢复清醒的佣兵,严肃地问道:“我该怎么做?”
“找到其他人,把他们带过来。”猎人伸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你负责楼梯口到侧门那片区域,我负责这边,十分钟后,不管有没有找到其他人,我们都回到这里碰头。还有,小心那些黑卫兵。”
“没问题。”佣兵郑重地点点头。
他转过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潮当中。
大厅里,一曲新的轻快欢愉的圆舞曲开始演奏。
“好了,我们也……”尤利尔刚刚转过身,却被一名陌生男子挡住了去路。
该男子左手捏着一只猫眼面具,恰到好处地遮住眉眼轮廓,只露出一对乌黑透亮的眸子,鼻翼两侧则点缀着一些细小的雀斑。他身穿一袭笔挺的深棕色军礼服,肩膀上挂满了各色肩章,胸前用金色丝线纹着一只脚踩王冠的三头狮,下身则是一条束腿的浅灰色马裤,配以黑色长靴。男子的身高并不高,如果算上从脑袋上翘起的那撮顽劣的红毛,也只是略高于猎人的肩膀而已,但是修长而笔直的双腿却令其显得十分高挑。
两人对视片刻,只见黑色的猫眼面具下,那张不及一片柳叶大的小嘴微微咧开,露出皓齿:“美丽的女士,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舞一曲?”
随后,男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良好的贵族涵养。他微微低着头,右手犹如削直的铅笔般伸出来,白净的手掌摊开向上,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女士?这家伙脑子烧糊涂了吗?”蹲坐在猎人肩膀上的花猫忍不住耸了耸鼻子,不知为何,它总感觉面前这个男人的气味闻起来有些熟悉。
用余光瞥见那只递过来的被黑色手套严实包裹住的右手,男人欣喜地咬了咬下唇,迫不及待地打算接住它,却突然发现那只手径直穿过自己的手臂,来到了面前。
猎人用拇指抵住蜷曲的中指,然后照着对方那块裸露的额头用力一弹。
“嗷呜~!”一声痛呼,男人双手捂住红红的额头,猫眼面具脱手而落,让“他”那张精致小巧的脸蛋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猎人眼前。
“我就知道。”看着满脸委屈地捂住自己额头的记者小姐,尤利尔双手抱臂,用严厉的口吻责备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胡闹?”
“嘿嘿,不要生气嘛,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唐娜揉揉额头,露出憨乖的笑容来。
尤利尔无奈地摇摇头。对于这个神经大条又喜欢到处闯祸的记者小姐,他始终拿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来。而且说到底,她还是自己的雇主。
“只有你一个人,没看到其他人吗?”尤利尔对着她的新装束端详了一番,然后左右张望起来。
唐娜摇摇头。看样子她应该也正在大厅里寻找其他人,只不过是碰巧先遇到了他而已。
“那好,唐娜,你听好,我交代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一听有任务交给她,记者小姐兴奋地眨了眨眼。
“从现在开始,你要仔细搜寻宴会大厅东南区域……从那座雕像开始,一直到正门附近,每一个角落都要仔细搜索,刚才我也吩咐费奇去做同样的事了。一旦找到索菲娅和库恩,就立马把他们带过来。当然,如果没有找到他们,十分钟后你也必须赶回这里来集合,明白吗?”
为了确保唐娜不会因为疏忽大意而闹出什么岔子来,之后尤利尔又反复交代了两遍,并再三警告她不要去招惹那些黑卫兵后,才放她离开。
他特地把靠近楼梯口两侧的区域分配给了佣兵和唐娜,而把最艰难的工作留给了自己。他负责搜寻的区域,是以一尊奔马石雕为中心的圆形区域,也是宴会大厅的中央区,这里人群更加密集,并且有一整队的黑卫兵在附近巡逻监视。为了不引起黑卫兵的怀疑,他手里端着一只餐盘,假装游走在各个餐桌之间取用美食。
“你注意那些黑卫兵的头盔朝向,他们好像在那边发现了什么。”尤利尔假装在餐桌边为自己的高脚杯里续酒时,花猫低声提醒道。
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楼梯口附近的黑卫兵不知何故而集结了起来,并且一小队黑卫兵正在往西侧门方向移动。
“你认为是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那些圣职者闹出来的动静,要知道他们可没有一个精明的参谋提点他们。”花猫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来,就好像它不是被俘获的,而是尤利尔三顾茅庐请来的卧龙居士。
猎人冷冷勾起唇角,没有搭腔。他已经在高脚杯里续上了满满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正打算离开,这时,无头的森林公主在数名绅士的簇拥下从他身旁经过,其中一人用花岗岩做的结实肩膀蹭到了他,他一下没控制住平衡,不慎碰倒了倚在桌子边的那根黑色手杖。
然而,那根手杖却没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因为一只深褐色的皮靴接住了它。而在这只皮靴旁边,尤利尔看到了一柄倾斜垂下的微微弯曲的灰色刀鞘,上面镂刻着一些繁复的古老咒语,浑圆的鞘尖几乎触及地面。只见那只靴子的主人轻轻一抬脚,手杖在半空中旋转起来,在即将达到抛物线的最高点时,一只包裹在铁手套中的左手稳稳握住了它。银色的锁甲随之从深棕色的袖口下面泄露出来。
对方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然后把手杖递了过来。
“多谢。”
“不客气。”
一边接过手杖,尤利尔不禁抬起头来。
一名将全身包裹在一件深棕色猎人风衣里的年轻女人,正从高高耸立的衣领与微微压低的黑色帽檐构成的那条狭窄缝隙中,用一对铁灰色的眼眸打量着他。
在她笔挺如剑的左肩的肩章上,有一个天平形状的银丝刺绣。
国王之剑,平衡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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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伯爵府的晚宴(四)
在过往的岁月中,尤利尔对平衡教会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一来他一直在各个大陆间过着旅居的生活,很少会在某处定居下来;二来平衡教会也不同于其余主流宗教,他们没有教典,没有教义,甚至有人说芙里德神殿内供奉的和平之神亦是虚构之物,因为在任何遗迹的历史碑文上,都找不到关于和平之神的记载。它更像是在神权与王权对立局面下应运而生的一种特定时期的历史产物。
平衡教会从不传教,也不需要在俗世间发展教众,因为他们的服务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赫莱茵,奥格威王室。他们的圣职者皆选自于赫莱茵权贵氏族,尤其是拥有初代旧神眷属血脉的氏族,自创教之初,教会内部就始终遵循且延续着最古老的师徒传承制度,部分特殊圣职,譬如圣修女,甚至是一脉单传,因此平衡教会的圣职者数量十分稀少,只有当宗教世界发生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时,他们才会以裁判与监督者的身份登场。
不过相比于裁判、监督者这些称号,尤利尔倒是更赞同一位老前辈对平衡教会的评价。他称平衡教会为独立于历史大潮之外的观察者、撰写者。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干预历史的进程,只是在一旁冷漠观测变革的发生,并将它记入史册。就算他们在芙里德神殿中提前得到了天灾的预兆,他们既不会作出干预,也不会对世人作出警示,他们只会躲在芙里德神殿之臂的庇护下,静静地等待灾难结束,然后将这场吞噬了无数平民与王国的悲剧,用冰冷的笔尖记录下来。
他们把这称之为命运之辙。世间万物都在命运之轮上转动。
翻译过来就是,这是一帮只看热闹,不干实事的家伙。尤利尔对这些自诩平衡于天平两端的清高之徒向来没什么好感。
“多谢。”从女猎人手中接过手杖,他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你身上没有佩戴教徽,”女猎人冰冷的嗓音从背后响起。“你不属于任何教会势力。一名自由猎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看着缓缓转过身来的黑衣猎人,她微微抬起下巴。帽檐扬起,高高耸立的衣领下面露出一张寒冷如霜的苍白面孔。女猎人的面部轮廓线条仿佛剑削般笔直而冷峻,眉眼间带着一股军人出生的英气。她的皮肤是冷霜的颜色,从帽檐两侧垂落下来的长发亦是桦树皮一般的白色,眉毛、睫毛、纤薄的双唇、悬挂在左右耳垂上的银色十字架,乃至于眼瞳,她就好像是生长在高尔达斯雪山上的冰晶树,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处不是白色。只不过,那绝非浑然天成的白,而是经过千百道复杂而残酷的工序——那是用语言无法言喻的痛苦过程——改造而成的白。那是相比于纯洁的霜色,更趋近于死亡的惨白色。唯有双目中那两道犹如月牙般的猩红瞳仁,勾勒出了些许生命的色彩。
“那么又是什么风,把本该镇守于芙里德神殿的国王之剑吹到了偏僻的歌尔德来?”手里拄着拐杖,猎人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唇角,似笑非笑。
绝大多数人都会把国王之剑与平衡教会混淆在一起,不过尤利尔很清楚,国王之剑并非泛指平衡教会这个组织,而是特指教会中一个圣职——裁决者。又称苍白之剑。与圣修女同为教会中遵循一脉单传制度的圣职阶。
管弦齐奏,歌尔德特色,小步舞曲,空气中仿佛有无数音乐的精灵在跳舞,晚宴氛围随着轻快的音乐旋律,再一次达到高|潮,喧嚣的人声不绝于耳,但在两名猎人所处的这块狭小空间里,却安静得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以及无形的剑锋碰撞发出的清冽声响。花猫似乎从女猎人那双诡异的月牙眼瞳中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浑身毛发倒竖起来,嘴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失去巴姆之子的庇护后,立马就表现出畜生的奴性了吗?”女猎人冷冷扫了眼他肩头的花猫。她一眼就认出了它的真实面貌。“圣冠教会全军覆没也没能击败的花园守护者,最后却落入了一名自由猎人的手中。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在那道冷冽的目光逼迫下,花猫很快失去了与之对抗的勇气,夹起尾巴,呜咽着逃到了猎人脚下,躲在他身后不敢再露头。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国王之剑’,在对自由狩猎者的认识上也未见得比那些顽固迂腐的狂信徒好多少啊,”尤利尔耸耸肩,“不过没关系,我早已习惯这种偏见了。”
“这是地方笑话?”女猎人微微偏头,银色十字架在耳垂下摇晃起来,“还是沙维家族的特产?”
果然,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放眼整个歌尔德地区,灰发都是一个异常显眼的标志。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被逐出家门的流浪汉的自嘲。”猎人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我理解。”女猎人点点头。一名端着摆满高脚杯的餐盘的木偶侍应从他们身旁匆匆而过,她扬手握住一只高脚杯,紫红色的酒液从杯沿下荡出,溅在她冷灰色的铁手套上。随着她转身的动作,风衣的一侧微微敞开,露出挂在腰带上的那柄灰色刀鞘,只见刀鞘上紧紧缠绕着几圈红绳,红绳的另一端则绑在刀柄上,并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看起来,这把刀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过鞘了,刀鞘几乎快要盛不下满溢而出的剑芒,在刀鞘的缝隙中描出一圈淡淡的银辉。
“敬康妮。”女猎人举起高脚杯。
“敬巴姆之子。”尤利尔同样举起酒杯。
当他低下头时,酒杯中突然出现了一滴鲜血。它迅速在酒液中扩散,将紫红色的酒液染得更加浓郁。紧接着,另一颗血滴也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下巴上凝聚成为一颗饱满的血珠,然后滴在酒杯里,毫不留情地搅碎了酒水中的倒影。
传说中,国王之剑的继承人必须出自军人家庭,在十二岁之前,他们必须要经过无数场残酷的试炼,在那些淘汰率极高的试炼中,只会有一小撮天赋异禀的孩子幸存下来,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最终试炼。在这场终极试炼中,他们必须徒步穿越布达斯加幽灵谷,据传这座阴雾缭绕的山谷中居住着曾在七月战役中葬身于此的数万亡魂,它们对每一个从山谷中经过的人都施下最恶毒的诅咒,而残留在沿途数以千计的剑冢中的剑锋意志,则会争相把他们撕成碎片。最终,只会有一个孩子能活着走出山谷,或许一个也没有,又或许会有两个,没关系,他们在走出山谷前将会用在山谷中学会的生存方式,决出唯一的一名幸存者。最后的试炼者、裁决者,或又称国王之剑,他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类,他们的血肉乃用诅咒重塑,他们的骨骼乃是剑锋所筑,他们的意志在鲜血与杀戮中淬炼。
无需利器,剑锋的意志与死亡的诅咒存在于他们每一个举手投足间。于是为了防止这种力量的泛滥,他们不得不把身体包裹在特质的锁甲下,把双手藏匿于厚厚的铁手套中,用圣水浸泡过的红绳死死锁住剑鞘下涌动的锋芒。
聚集在楼梯口附近的黑卫兵无动于衷,没有任何人捕捉到那道犀利的剑锋。
一滴滴鲜血滑过脸颊,逐渐凝聚成一道血柱,不断地落入酒杯中。尤利尔缓缓抬手,一片被整齐切下的灰鳞,从他右脸颊上脱落下来,留下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确认灰鳞下是一张属于人类的面孔后,女猎人才缓缓放下翘起来的食指,再度扬起手中的酒杯:“戈尔薇·斯芬克斯。”
用袖子逝去血迹,就好像逝去灰尘一样随意,猎人一脸冷漠地举起酒杯。
“尤利尔·沙维。
第一百零七章 预言
混着血腥的葡萄酒味儿残留在舌根上,让尤利尔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留意到猎人脸上那些仿佛活物般微微咀嚼着什么的灰鳞,戈尔薇眯起那双铁灰色的眼眸:“这就是你能带着一支赏金小队穿越大半个旧镇,后又成功走出落日花园的原因?”说着,她的目光又转移到对方腰间那把黑鞘短刀上——寂静之刃,“当然,还有窃贼才会使用的下流手段。”
听完她的话,猎人笑了起来:“你们不是把这称为命运之辙吗,什么时候平衡教会从观众席里站起来,开始干预让你们一直敬而远之的‘历史进程’了?”
“这不是历史进程,这只不过是命运之轮碾过的一块碎石子罢了——我们更习惯把它称为意外因素。”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块意外的小石子,那么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还要请我喝混着我血液的葡萄酒。”尤利尔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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