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403章

作者:黑巴洛克

在黑马的引导下,芙琳重新踏回到岸边的湿地上,四周的雾也不再如之前那么浓密,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在一块奇异的鲑红色裸岩下面,她找到了令黑马如此迫切的理由:一个被五颜六色的孢子和蓬厚菌丝包起来的人形活茧,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怪异的节肢爬虫和扭动的肥硕白虫。

活茧中的人似乎尝试过逃脱,结果却以失败告终,一条半途而废的胳膊惨白地吊在外面。

芙琳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她快步来到突兀的鲑红色裸岩下,丢掉了剑,直接扑到那个诡异的活茧上,不顾恶心的爬虫和黏稠的菌丝,徒手扒扯。一接触到覆盖在活茧表面的密集孢子,肌肤便被迅速夺走水分,泛出褶皱,侵蚀乌黑,不一会儿,她的双手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卷曲变形的指甲一块块脱落,钻心的痛楚几乎使她窒息。

但她没有片刻的迟滞,直到活茧被完全撕开,淌出如羊水般的淡红色稠浆,把一具赤条条的肉体送了出来。后者好像呱呱坠地的新生儿,四肢绵软地匍匐在雪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立马又狠狠地摔回地面。

见此情形,她不假思索地双膝跪地,把对方搂进怀里。

他比想象中要轻得多,仿佛被她拥入怀中的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让她不自觉地抱得更用力了。

两秒钟后,芙琳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弯下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诶,就别折腾伤员了吧……”头顶传来一个疲惫的叹息。

“不行。”芙琳断然拒绝,执拗地把他搂得更紧了,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能阻止她继续倾听他的心跳声。

先前那群游骑兵受到深海的侵蚀,沦为活尸,她必须确保同样的恶果不会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

尤利尔看了眼绕着二人欢脱踏步的黑马,闭目靠上她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苦笑:“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让深海得逞了,亲手裁决我的机会非你莫属……我向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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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077也摸完了,没有特别惊艳,但也中规中矩吧,蠢驴的强项是剧情,但偏偏在最擅长的方面做了减法,主线和支线的详略安排比巫师差了不少,当然装备系统,人物build,这些老生常谈的蠢驴弱项进步得也非常有限,不过抛开其他不谈,游戏本身的素质还是可以打个7.5分的。话说回来,今年最期待的两个游戏都有不同程度的翻车,真的是有点遗憾啊。

第五十五章 芙琳的复仇

入夜,广袤幽邃的沼泽岸边亮起一星火光。

铺天盖地的寒雾中晕染出一抹暖红。

借助火光的指引,芙琳抱着一摞枯枝从血杨林走了出来。她故意回来得迟一些,避免撞上亵渎死者的尴尬场面,毕竟不管现役也好,退役也罢,单从名义上来讲,尤利尔和她都是正式领过圣衔的。即便是无心之失,对那群无辜丧命的游骑兵,他们都应报以最起码的尊重。

不出所料,猎人已经换上了一身游骑兵的装束,盘腿坐在营火边烘干浸水的靴子。

芙琳撂下柴禾,走到他身后,端正地席地而跪。

“干什么?”猎人不解这唐突的仪式感。

“我这有条多余的带子,给你绑头发。”芙琳说着,自顾自地开始拾掇起他乱蓬蓬的头发。

尤利尔不置可否,面朝营火,用沉默代替了言语。

这是师徒俩最熟悉的相处模式。猎人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总是以实际行动来阐明观点、传授心得,而独自守着扣子店长大的女孩儿不怎么活泼,也学不来漂亮的俏皮话。国王之剑的犀利见解,亦不过是拾人牙慧,她不屑卖弄。

芙琳摘掉手套,原本因触摸污染源而变得焦黑溃烂的双手,在剑锋入鞘时便已痊愈如初,她慢条斯理地拾起猎人后颈的凌乱细发,捧在手中,一遍遍地捋直,手指如梳齿般划过浓密的灰发。

“比我的还长。”

“前段时间剪过一次,”猎人说,“但出于某些原因,没多久就又这么长了。”

“嗯,某些特殊原因。”芙琳用耐人寻味的口吻重复道。

尤利尔知道自己那些腌臜黑历史逃不过国王之剑的眼睛,倒也不抱侥幸,耸耸肩说:“用索菲娅的话来说,这是我注定要忍受的繁文缛节。”

沙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统治贵族,他们是陆上最古老的眷族之一,在很多细枝末节上依然保留着一些看似反世俗的传统,而对阴柔惕厉之美的追崇,则完全属于始祖血族昆尼希的一脉相承。在歌尔德被喷发的火山付之一炬前,白橡堡大量的艺术收藏,都借以雌雄同体的主题大肆宣泄着这个家族的病态审美。

芙琳点点头,“所以南方人对你们的偏见不无道理。我在阿盖庇斯作客的那段日子里,没少听人用‘人间魅魔’、‘色孽恶魔的子嗣’之类的绰号来指代你的家族。”

“你自己都说了,这是偏见。”

“但不可否认,你们生来就比普通人更具魅力。我相信只要你们愿意,许多凡人在见到你们的第一眼就难逃沉沦,而运用这种致命的吸引力,你们能在不引起警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解决不少麻烦。”

猎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论对方是否话里有话,他都不免惭愧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一直以来表现得那么磊落。

猎杀的技艺历经反复磨练,庖丁解牛至臻化境,但有些问题是不讲程序,没有方法可寻的。

芙琳对他的窘迫心照不宣,补了一句:“不过我想,这种障眼法对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来说,应该是纯属浪费。”

“是的。”尤利尔淡淡一笑,对她的大度表示感激。

侧过脸去,却正好撞见芙琳解下缠卷在剑鞘上的缎带,用来绑他的头发。

“你没必要这样,”他皱眉说,“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正因如此,我有处置它的权力,”芙琳不由分说地为他绑好头发,“尤利尔·沙维,难道你没听说过覆水难收吗?”

尤利尔转过身,想为自己辩解,却无话可辩,万般感慨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你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踏进那间扣子店。”

“这注定是你一生无法摆脱的阴影。”

温暖的火焰照不进芙琳漆黑的眼眸,她看着他,缓缓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右手,摊开给他看。

猎人低下头,只见一枚亮晶晶的镀银纽扣躺在她的掌心。

纽扣底子是用特制的月树叶编织而成,小巧而精美,让人过目不忘。

“这个是……?!”他惊讶地抬起头。

“在贝奥鹿特的时候,我把它缝在你狩猎大衣的第一颗纽扣位置上,”芙琳语无波澜地说,“那时你是公主的枕边客,莱芙拉的新宠儿,更不提在埃斯布罗德还有一场恶龙带来的危机等着你去化解,你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礼物,我不奇怪。”

猎人如鲠在喉,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因为他确实未曾留意,而芙琳……她不是芙尔泽特,不会把小恩小惠挂在嘴边。她在令人绝望的环境中长大,习惯了没有回报的付出,更不懂得索取,因此即使一点小小的善意不幸被埋没了,又有什么紧要呢?

“我讨厌雨天,从小就讨厌。在我还未失明的童年,所有关于打雷天的记忆都是惨白色的,破旧家具在墙上投下的影子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怪兽向我扑来,我找不到依靠,只能躲进被子下面,把耳朵捂起来,祈祷自己快些长大。等我长大了,再也看不见满墙满屋的怪物,对雨天的厌恶却只多不少。因为下雨天就意味着没有客人上门,就意味着要饿肚子。”

说到这里,芙琳突然停了下来。

自从离开埃斯布罗德,她已经太久没有与人正常交流,被命运的激流驱赶着,不曾有驻足回望的空闲,此刻温吞的氛围让她感到十分不适,一味沉默的猎人更使她有种唱独角戏的苦闷感。

是的,他一直如此,从不表露心迹,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芙琳垂下眼帘,注视掌心中有些破旧的纽扣,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厌恶的情绪,不由地抿起嘴角,平稳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起伏:“但不管过了多久,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在塞弗斯摩格度过的那个雨夜。你整个人都湿透了,失魂落魄地走进我的房间。我以为你在承受了那么多磨难后,终于想要倾诉,可你依旧什么都不说,只是干巴巴地坐在那儿。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这样。我想给你找条毛巾,你却抓着我的手,跟我说,不需要,你应付得来。我难过,我也庆幸。我难过自己帮不上忙,庆幸令人厌恶的雨天却为我留下了你,即使之后熟悉的沉默陪伴了我一整夜,我却并不觉得难熬。”

她拉起猎人的手,把那枚纽扣放进他的掌心,扣住他的手指,慢慢向内合拢。

“你一定不解,为什么事到如今我才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对‘她’的愧疚将伴你终老,而她永远回不去那个时候了。我会一遍遍地在你耳旁复述,确保你永远受此折磨,直到把我所承受的痛苦烙在你的灵魂上。因为直到我被迫离开埃斯布罗德,我才发现所谓的豁达和知足,不过是自欺欺人。所以我能忍受孤独,忍受陌生的城市和喧嚣的长夜,忍受冰冷的刀山在我背上滚过,在国王之剑的继承仪式上几乎丧命。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尤利尔·沙维。”

她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恨意,语气却出于意料的平和。

黑色的眼眸倒映出火焰。

“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可是爱对一名被混沌和深海绑架的圣徒来说,太过无关痛痒,它的分量太轻了。只有恨才能完善那个可悲的女孩儿,国王之剑的诅咒让她获得蜕变,让她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靠近你,而不再是盲目追逐一个无法触及的蜃景,一道幻影。”

芙琳放开他的手,铿锵过后脸上写满了落寞。

“如果这个卑劣的诅咒是我必须承担的代价,那么是的,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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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更了。

第五十六章 驰往伊尔卡(上)

面对芙琳近乎咄咄逼人的诘问,猎人唯有沉默以对。

在这段始于错误、也注定要以纠正这个错误为终结的曲折关系中,没有谁是赢家。

猎人输给了未泯的良心,女孩败给了无果的偏执。

坐在对面的芙琳蹙起眉头,像是在努力咽下涌到嗓子眼的悲哀,自嘲似的苦笑:“连一句敷衍的场面话都没有,的确是你的风格。好吧,让我们先把这些微不足道的私情放到一边,来聊聊正事,”她轻吸一口气,回归平静,“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提前离开阿伦·贝尔的事了。”

“是,这件事彼得跟我通过气了。”尤利尔回答说,“希尔维倒是持反对意见,她认为你有跟修美尔共事的经历,身份也很特殊,因此更希望你能留在彼得身边,助他一臂之力。”

“换言之,就是外交工具,”芙琳一针见血地指出,“如你所见,在成为国王之剑后,我的情绪很少会受到这些世俗纠葛的侵扰,所以不妨直白些,给你我都省点力气。”

“好吧,你明白这个意思就行,”猎人无奈地表示,“彼得最开始也倾向于她的判断,毕竟这个空降而至的新盟友有太多的可疑之处。”

“所以是你说服了他们?”

他摇摇头,“是芙尔泽特。”

这个答案完全在芙琳意料之中。

“她确实巴不得我离得越远越好,这样一来就没人阻挠她为非作歹了。”说着,她往火坑里添了一把枯柴。

“这只是一方面,”尤利尔告诉她,“别被莱芙拉那副善妒的伪装蒙蔽了。我跟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比任何人更了解,对她来说,越是浅显和强烈的动机,往往越不可信。相信我,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更‘青睐’你。”

芙琳微微颔首,忖度起这句话的深意来。

“不用想那么复杂,无非是在烈酒镇见识了新晋国王之剑的实力,对你萌生了一些想法。你知道她有多么精于算计,不放过一切可供拿捏的筹码,哪怕是炮灰,也要物尽其用。”

“你是说……”

“毕竟在此之前,除了修美尔的一面之词,谁也不知道那支神秘军团的真伪。而鉴于前任国王之剑的事迹,她恐怕是想把你和沼林铺天盖地的迷雾视作抵御古龙军团的第一道防线,即便抵挡不住,也能一定程度拖缓敌军前进的步伐。”

芙琳轻哼一声,“要么成为统治家族的棋子,要么充当伪神的马前卒,绝妙的选择题。”

“你明知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尤利尔突然提高了嗓音。

她那从始至终的奚落和冷漠,终于使他忍无可忍。

一直以来,他都试图摆正自己的位置,表现出不偏不倚、乃至高屋建瓴的姿态,以此来捍卫染指他人命运的正当性。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对百口莫辩的自己失望透顶,失去立足之地的猎人恼羞成怒。

就当他以为两人间的谈话将要不欢而散时,芙琳却异常平静,以手托腮,淡淡地望着他说:“还以为又要冷场了,总算有点进展,至少不是我一个人自说自话了。”

猎人愣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难堪之余,不免懊丧地慨叹:“现在连你也学坏了。”

“是么,我不这样认为,”芙琳垂下眼帘,语气趋于轻缓,“我不喜欢莱芙拉,但她证明了跟在你背后亦步亦趋的芙琳·舍夫尔只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摆设。就像吕克大公为你起的名字一样,‘愚善勿施’,它被双子教会视作是世间罪恶的一大起源,同时这也是我对莱芙拉和她同胞姊妹唯一的认同之处。我们跋涉在如此谬世,天真纯善不是美德,而是弱点,是不可饶恕的罪。我或许永远学不会莱芙拉的圆滑,不能像她一样每每左右逢源,可我至少不会重蹈戈尔薇的覆辙。”

听完她的话,猎人心头的恼意顿时烟消云散。

回想起在扣子店初见芙琳的场景,时过境迁,有遗憾,有愧疚,如今看到这个“面目全非”的芙琳,听她驾轻就熟地叙说处世之道,除了物是人非的荒诞,他却更觉庆幸。

他欣慰地微笑说:“我曾担心那个支撑你离开扣子店的信念,迟早会让你踏上你父亲走过的老路,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芙琳的脸庞冰雪消融,难得露出一丝浅笑:“别指望我会说‘全赖你教导有方’之类的话,那种逼着人生吞活咽的填鸭式教学根本就是酷刑。”

“有人教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狩猎者哪个不是在活尸堆里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

“岂止活尸,难道你忘了我们上路的第一站,在贡德乌尔遇到的雪地骷髅,其中竟然还有施法者。”

“是啊,你和那只蠢猫没少给我添乱,好几次差点就没命了。”

“我本以为贡德乌尔遇到的事就够离奇了,谁知道真正的梦魇在我们踏上河谷地的那一刻才刚开始。其实我一直在想,要是我们没有遭遇那伙亚尔登志愿军,是不是就不会提前遇见莱芙拉,也许之后的故事就会截然不同。”

“不,我向你发誓,莱芙拉的毕生事业就是炮制阴谋和炮制更多的阴谋,殊途同归,她最终总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两人坐在篝火旁,你一言我一语,在久违的融洽氛围中,追溯起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缅怀转瞬即逝的美好时光,直至地平线上跃出一片鱼白。

小憩过后,两人收拾好行装,尤利尔拖着疲惫劳损的身体骑马上路。他必须尽快赶到伊尔卡岗哨,将奈乌莉和白雀城的消息传回阿伦·贝尔,让彼得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