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这俏皮话让他沾沾自喜,同伙们放肆的大笑更使他志得意满。他满心以为这个端着贵族派头、不识人间烟火的漂亮妞儿会被吓得魂不守舍,乃至当场崩溃。
事实截然相反。索菲娅只是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冷冷看着他,然后轻盈地向前踮了一步。
猪倌手里的刀子在她颈侧划过,蔓开一条细细的血线。
一滴浓艳得超乎常理的血珠,在伤口的边缘渐渐凝聚饱满、破裂,沿着优美的弧线滑入颈窝。
猪倌一脸费解地看着她,来不及质问此举的用意,就听见身后传来同伴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猛地扭头,正好看见扬言要花三个子儿买一夜春宵的瘦矮个儿巴利四分五裂的血腥场面。
接下来发生的事俨然已经超出了一介鼠目寸光的猪倌的理解范畴,他眼睁睁地目睹同伙相继暴毙,死状惨烈,有的颅骨被掀翻了大半,脑浆迸溅,有的身体如纸片般向后大幅翻折,爆出肠子来,还有的被捏碎了颈椎,脑袋绕着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来,就命丧黄泉。
整个过程在极短时间内完成,安静,高效。
猪倌迷惘地眨了下眼,四下已无活人。
一个头生犄角,遍体灰鳞的始祖级恶魔在他绝望战栗的瞳孔中放大。
恶魔用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下一秒,猪倌尖刻的嘴脸扭曲膨胀,好似被水撑破的气球砰然炸裂。
尸体软绵绵地栽倒下去,恶魔缩起狭长的竖瞳。在场唯一的幸存者,面无惧色地对他张开双臂,涂满浓血和脑浆的脸庞上,俱是脉脉温情。
“来,尤利。”
她轻声呼唤,把冰冷的恶魔拥入怀中,放纵他粗重的喘息喷吐在颈间,以滚烫的舌尖舔舐伤口。
索菲娅抱着他,两只手攥紧他后背的衣襟,任他粗鲁地索取、拱动,背靠墙缓缓下滑。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以迪恩尔神格为诱因的冲动所引燃,忍不住拥紧怀里那具冰冷的身躯,渴望以自己的生命为火种,温暖他,融化他。
当索菲娅慢慢滑到墙根底部,饱尝了蕴藏迪恩尔遗产的鲜血,从狰狞的始祖形态恢复人类神貌的尤利尔,在她怀里安详地睡去,静静地呼吸,纯真无邪。
鲜血,死亡,人性之恶,这气氛糟透了,浓烈的血腥和大小便失禁的恶臭,容不下半点柔情蜜意。可她还是不可遏制地怀念起埃斯布罗德那像蜂蜜一样甜腻的冬雪,怀念那个比情诗更动听的誓言。
只有死亡才能将你我分开。
轻轻呵出一口白雾,就在她精疲力竭行将昏厥之际,镇子的街道上传来一声妇人的尖叫。紧接着是孩子的尖叫。最后所有人都在尖叫。
索菲娅头靠着墙壁,吃力地转过脸,只见红色戎装的战马狠狠冲进慌不择路的人群,手执长剑的骑兵随意砍杀,流矢像密集的雨点落下,所及之处无人生还。
隆隆蹄声中,一支高举三狮旗的铁骑、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蓝水镇
第十二章 三狮旗(下)
有什么人在说话。
“找到阿拉德的尸体了吗?”
“一准儿被那些该死的刁民丢河里喂鱼了!”
北方人的口音,粗放,亲切。
脸颊暖烘烘的,她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沉重似铁闸。
有个穿靴子的男人在来回踱步,哒哒作响,间或有柴火燃烧的哔啵声,空气逐渐变得燥热。
过了一会儿,有人匆匆走进来。
“瞧瞧这个。我在一个乡巴佬身上搜到了阿拉德穿过的东西,还有那把他爱不释手的奶油刀。”
“狗娘养的,不要命的杂种!”
有人悲叹,有人咒骂,更多人只是沉默。
穿靴子的男人定步站住,“人呢,带来见我。”
这个声音是……
“带来恐怕也没法回话,”来人说,“他脑袋被捶爆了,下牙床光秃秃地露在外头,还有小半截舌头。不是我们人干的。”
穿靴子的男人沉吟片刻,说:“就这样吧。阿拉德的马?”
“找到了,乡巴佬把它关在猪圈里头。唉,那姑娘吓坏了,差点没把我扈从的肋骨踹断。”
“把它交给索克,他对付疯马有一套。叫你的人挨家挨户搜,把牲畜和能吃的都带走。带不走的直接烧掉。”
“那群乡巴佬怎么办?男人差不多杀光了。”
“我们没有多的口粮来养活罪犯的帮凶。不准强奸女人,挖个坑全埋了。”
“那些孩子呢?”
“一视同仁,”
屋内死寂无声。屋外蹄声交错,火光绵延,滚滚黑烟里传来女人无助而绝望的哭丧声。
彼得·沙维站在壁炉前,面容沧桑,两颊微微向内凹陷,眼中翻滚着冰冷的火焰。
“狼崽子是养不熟的,他们长大了就会给父母报仇。”
手下领命而去。
“年轻人精力旺盛,只有鞭子能让他们勒紧裤腰带,埋头干活儿。”一名身着浅灰色甲胄的暮年将领站起身,攥着马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屋内其余人祷告的祷告,吃东西的吃东西,各自忙碌,对周围的人漠不关心。
“大人,她醒了。”
彼得从壁炉前转过来,阴寒盘踞的眼眸中久违地涌现出一丝人性的温度。
索菲娅靠着墙根慢慢坐起来,眼神有些迷茫,一条泛着微微潮气的毯子从她肩膀滑落。身下也垫着厚厚的毡子。尤利则蜷缩在她身旁那条发霉的褥子里,熟睡正酣。
她看着彼得迫不及待地迎过来,仓促以致有些狼狈。
他噗通一下跪下来,一把将妹妹揽进怀里。
“莱芙拉保佑,”彼得瓮声瓮气的说,嗓音激动得在发抖,“莱芙拉保佑。莱芙拉保佑。”
索菲娅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愣了一愣,轻轻拍打起他的后背。
走过场似的寒暄对阔别已久的兄妹二人仿佛是多余的。他们都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多么不易,不必言传,他们深知彼此所经受的苦难,对彼此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感谢。莱芙拉,伊欧利斯,不管是谁都好,感谢祂让他们在此重逢。
“来,”彼得对随从招招手,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糜就递到了他手中。他笑眯眯地对索菲娅说:“吃吧,它能让你身子暖和起来。但别一口气吃太多,小心反胃。”
索菲娅捧着碗,没用勺子,小小啜饮了一口,黏稠的暖意顺着喉咙一路滑进空空如也的胃中。她对一脸关切的彼得点点头,表示自己感觉好多了。
她看到屋子里有眼熟的老面孔,也有素未谋面的新人。其中不乏深受吕克·沙维倚重的老部下,都是典型的歌尔德汉子,魁梧,豪迈,不拘小节。对他们亲切而和善的目光,索菲娅纷纷回以点头致意。
“真是好险,我们险些就错过你和尤利了,”彼得心有余悸地说,起身坐回到长椅上,“马科斯带来的消息模棱两可,我们只好在进入旧宾格兰以前兵分两路。马科斯跟希尔维带人从阿伦·贝尔出发,一路向西,我们则从塞弗斯摩格出发,取道向南。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希尔维?”索菲娅有些吃惊。
跟大哥马科斯不一样,二姐历来都很抵触家族事务,尤其是父亲所强调的政治义务,从小独立自主的性格促成了她以深修乐理知识为由,在成年后远赴他乡,周游各地。直到后来,得知希尔维和赫莱茵的梅奥莱斯王子订下婚约,她才明白希尔维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对家族的义务与责任。
“说来惭愧,她可比我积极多了,”彼得摸摸眉毛,举手投足间似乎又找回一丝当初那个花花公子的派头,“我的意思是先把马科斯接到岛上休养两天再说。她可倒好,把马科斯当驴使,苦了我们任劳任怨的好大哥,前脚刚到阿伦·贝尔,后脚就被她驱赶着上路了。天可怜见,你大概不知道,当初听说你们被绑到阿盖庇斯的消息,希尔维就跑来逼宫过,把家训搬出来勒令我立刻发兵南上。”
索菲娅听得直想笑。她当然知道彼得是在夸大其词,希尔维的确一贯是以亦姐亦母的身份自居,对弟弟妹妹百般宠爱,身体力行贯彻沙维以家族为大的理念。她热爱且忠于自己的家族,这并不代表着不讲原则,不识时务。
毕竟她体内流淌着吕克·沙维卓越的政治家血液,不可能罔顾利害,一意孤行。
“别担心,他们不会冒险过河。”彼得大约是看出她的忧虑,摆摆手说,“他们按计划会在杜伊博格渡口停留一周,派出斥候打探情况,如果一周之后还得不到你们的行踪,就会启程返回埃斯布罗德。”
索菲娅轻轻“嗯”了一声。屋外,蓝水镇的街道被火光包围,不时传来凄厉的悲鸣。彼得不说,她也不问。
她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联想到猪倌那丑恶的嘴脸心情就无比宁静。目光缓缓流转,温柔落在安睡的尤利身上,指尖轻抚他纠结的头发,盼他不受惊扰。
彼得目光闪烁着,貌似犹豫了一阵子,略显艰涩地问:“马科斯带回来的消息是,尼尔也随你们一道前往伊舍了。他没和你们一起吗?”
“他跟奈乌莉走了。”
“奈乌莉?”
“奈乌莉·奥格威。”索菲娅神情黯然地说,“他没得选择。尤利那时太虚弱了,我也无能为力。”
她抿唇斟酌一会儿,说:“我认为她不会危害尼尔的生命。”
彼得以手加额,露出悲观的表情,“何以见得?我听说过那个女人,心如蛇蝎,手段辛辣,死在她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对尼尔高抬贵手。”
就算是用作筹码,作为臭名昭彰的间谍头子,怎可能会放过这样一个酷刑逼供的好机会。
“因为她想要是的尤利,”索菲娅说,“尼尔只是她迫于无奈选择的替代品,在恰当的时候,用他来交换真正想要的东西。”
彼得听糊涂了,摊开手,“我不明白。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完全可以趁尤利虚弱的时候强行带走他,为何行此下策,舍近求远?”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总之,现在的尤利对她来说恐怕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当事人便悠悠转醒,眨了眨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彼得大喜过望,刚要伸手过去,只见尤利尔以超常的动作速率猛然坐起身,退到墙脚,犹如受惊的猫科动物般警惕瞪向他,周身散溢着一股强烈的排斥生人的气息。
只有一个人被容许进入他的警戒范围。
索菲娅扭着身子,轻柔地抱住了他。她撩开耳际的长发,故意把脖子上那条还未结痂的伤口露出来,供他舔舐。
充盈着淡淡神性的血腥安抚住了受惊的野兽。
“这,这是……”彼得呆滞地张着嘴,不能理解眼前的景象。
索菲娅抱着弟弟,轻声说:“我们低估了伊舍菲尔德的局势,尤利遭遇了比他想象中更强大的敌人。我们被打散了。失去了尼尔,也失去了……”她忽然停住,没有往下说,“我无法告诉你更多的细节,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的敌人已经从伊舍菲尔德倾巢而出,对它们的目的地我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有件事必须马上去做!”
她语气陡然一变,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注视彼得。
“我们和奈乌莉做了一笔交易。尼尔同意跟她走,作为交换,她将让尤利复原的线索告知于我,这也正是我带着尤利来到此地的原因。”
彼得不愧为老狮子的继承人,冷静,果断。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立即将一切疑虑抛诸脑后。
他看着索菲娅说:“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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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资源群【366476606】藤本,永远滴神经病。老实说,作为地表第三,或许是第二自由的漫画家(存疑),他的电锯人笔者已经看不懂了,明明前中期挺不错,潜力十足的样子,现在越画越诡异和故弄玄虚了(但看还是要看的)
以及,怎么莫名有种回到日更的感觉,不对劲
第十三章 芙琳·舍夫尔(上)
第一具尸体出现在马车斜后方六十英尺处。
罹难者是一名男性,迎面趴在殷红的雪地里。大块头笨拙地走过去,把尸体翻过来,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在他手下翻弄起来,好比给平底锅里的煎鱼翻个面儿似的轻松。
男人的脸被撕下来大半,看不出具体年龄,约莫二十六七,脖子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刀伤。施害者至少有三到四人,从这业余的手法来看,不排除是半道出家的新手。他们抢走了值钱的货物——或许压根儿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经过一番仔细地搜查,受害者那明显是用劣质胶水黏合起来的鞋底露出了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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