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不,是两个。”
下一个瞬间,迪恩尔如出笼猛兽般袭向猎物
第六十三章 阖家美满,其乐融融(下)
莱芙拉毫无疑问是当世最杰出的阴谋家,甚至没有之一,历数其从策反巴姆的圣徒、到贝奥鹿特夺取真知之主的神格,再至君临天堂岛等一系列的辉煌胜果,尽管屈尊下嫁让这一切显得美中不足,却也足矣和巴姆媲美。
无数被迫害者的鲜血和尸骨,铺砌成她足下金碧辉煌的御极之路,幸存者的荣耀和赞美系于一身。
她宣称自己从不做梦,尤利尔深以为然。因为在那漫漫长夜里,有数之不尽的索债冤魂徘徊不散,歇斯底里地申讨其罪孽,让她永无安宁。
而其中最恨之入骨的一个声音,必定属于迪恩尔。
恰如此刻。
伴随震破耳膜的嘶吼,迪恩尔陡然暴起发动攻势的样子,犹如兼具粗犷野性和灵动矫健之美的猫科动物。
祂化作一道迅猛的黑影掠过露台,撕开浓雾腾腾的烟幕,利爪舒张,直取猎物咽喉。
芙尔泽特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乖乖就范,她吧唧一下把手里那坨裹着绒毛的团状脂肪扔在地上,腾出左手,往无名指上哈一口气。
在利爪行将撕开其漂亮脖颈的刹那,凶猛的掠食者愕然凝固在原地。
只见蛛丝似的冰晶迅速爬满迪恩尔的身躯,冻结了祂赖以活动的关节,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子以上蔓延。
面对暴跳如雷的兄长,少女笑眯眯地翘起无名指,展示那枚鬼斧神工的精美银戒。
“我的结婚礼物,觉得怎么样?”
芙尔泽特不愧为顶级的厚黑学专家,深谙杀人诛心之要领:没有什么手段比当面炫耀现任,更能激起前任的愤怒和妒意。
作为旁观者的尤利尔却从中感受出一股浓浓的捧杀意味。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妻子的恶趣味了,搞不好迪恩尔真会受她挑唆,掉转矛头转变发泄对象。
自救意识觉醒的瞬间,仿佛被无形恐惧攫住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沉闷而激烈的起搏,把新鲜血液灌输全身。他轻微扭转手指和腕关节,调节呼吸,尝试让僵硬的身体找回运动节奏。
对于正沉浸于弑亲快感的兹威灵格双子来说,解决家庭内部纠纷才是当务之急,因此谁也没注意到,一片水纹似的阴影在猎人身下悄然漾开。
芙尔泽特亮出断刃,没有半点犹疑和怜悯,直插向被寒冰封冻的迪恩尔的心窝。
就在这时,冰铸牢笼咔的绽开一条裂纹,迪恩尔引颈尖啸,将几乎等身高的柱状冰壁轰然震碎成冰粉。
芙尔泽特当机立断,果断舍弃了一击制敌的良机,足尖点地,踩着碎步快速后撤,退到池水蒸干、只余腾腾热气的温泉池旁。
她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取胜方式没兴趣。尤其还是面对她的至亲手足,实现其毕生夙愿的头号大敌。
只有酣畅淋漓的压倒性胜利,才配得上她为此付出的辛劳努力。
伴随迪恩尔的暴怒而扭曲变形的几丁质黑色外壳,像腐败化脓的伤口一样在其背部逐渐肿胀变大,侵蚀祂的身体,一条蠕动巨蛆般的黑色肉瘤取代其原本的左臂,黏糊糊地曳地拖行,在地板上腐蚀出一道浅壑。
看见祂容姿姣好的左脸也爬满了蠕动的黑色肉瘤,五官急剧歪斜畸形,芙尔泽特无不惋惜地叹气:“这是何苦呢,我的兄弟。明明有圣徒圣女乃至于银冠皇后这样的重量级角色给你配戏,连最不起眼的群演都是从赫莱茵上流圈子里精挑细选的,也没有比约翰·里斯更耀眼的舞台了,我甚至还把巴姆全族请来观赏你的谢幕演出,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接受,就是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
迪恩尔被背上的漆黑肉瘤压得直不起腰,张开嘴,连接上下颌的肌肉纤维根根撕裂,裹挟着强酸毒液的绿色唾液沿着下巴滴落,脚下的地板滋滋冒起青烟。
祂发出一连串任何已知物种都无法模拟的怪异喉音,抑扬顿挫间饱含的愤怒却不需要任何言语的赘述。
“哇噢,这可真是意外,”芙尔泽特忍俊不禁,“我以为你对吃以外的事从不上心,看来即使是一胎双生的至亲手足,彼此之间也存在着天然的隔阂呢。你说的没错,一切都始于伏勒托的那对双胞胎猎户。那个在阿尔维斯半岛,甚至整个西北大陆流传的孪生金币的故事,正是以他们的经历为原型进行的小小改编。”
她边说边绕着露台慢慢逡巡,目光在铺满红色绸布的水池里搜索一番无果后,忍不住停下来,叉腰感慨,“哎,说起来那会儿肯妮薇那小婊子正得势呢,要从祂的地盘上拐走一个豪森里尔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当然,这个巧心设计的窃火环节堪称杰作,它是整个计划的点睛之笔,连自诩洞烛一切的巴姆都被蒙蔽了,更何况是你呢。”
事实胜于雄辩,施害者都不需要对其中细节添油加醋,赤裸裸的真相便足以令蒙在鼓里的迪恩尔抓狂。
祂咆哮着,甩动硕大漆黑的瘤臂,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芙尔泽特不慌不忙,仅凭一个轻微的举动,就成功化解了这轮攻势。
只听金属刮擦的微响,从她手中骤然迸发出一团银色的强光,迪恩尔巨槌似的黑色瘤臂落下去,仿佛撞上了一堵坚实的空气墙,反馈回来的力量顿时将祂踉跄地逼退数步。
稳住平衡,睁大尚未被肉瘤吞噬的右眼,祂看见芙尔泽特好整以暇地归刃入鞘,银光随之敛入鞘内。
“认识吧?”少女用手指敲了敲匕首的黑鞘,笑意更浓,“这也是结婚礼物之一。”
忌惮寂静之刃的威能,迪恩尔不敢再贸然发动进攻,却也不甘轻易退让。祂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咯咯地再度发出一串似笑非笑的走调喉音。
芙尔泽特闻言色变,收回漫无目标的视线,聚焦于迪恩尔那副恐怖的恶瘤身躯,“威胁我?”她嗓音一沉,冷酷得仿佛能将血液冻结,“拿什么威胁我?真相?什么是真相?吕克·沙维的疯症由我一手炮制,我的兄弟却成了我的替罪羊?还是告诉温德妮的儿子,他母亲的死不是意外?”以极度厌恶而蔑视的腔调,每吐露出一桩不为人知的罪状,她就往前狠狠迈出一步,仿佛要把因果报应的谬论踩碎跺烂,“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埃斯布罗德在我手上,他的家人和他的臣民的安危,皆系于我一念之间,拒绝吃下你,不过是他这年纪司空见惯的叛逆情节在作祟。他是个务实的人,掂量得清孰轻孰重,他没胆量独自面对巴姆,也没胆量烧掉生命之树,”
“你夺回不了你失去的东西,”她说,没有一丝倨傲,有的只是陈述事实的漠然,“因为他离不开我。”
芙尔泽特眯起眼眸,她的目光终于在重重烟幕中锁定了目标——
尤利尔趁双子争执不下,不声不响地移动了距滑门仅几步之遥的地方,逃脱在望。
但不是凭借他自身的力量。
一团仿若活物的影子在身下驮着他移动。
“你不该来这儿,”猎人奋力振臂,企图从置身泥沼般越陷越深的困境中挣脱,“回到你的岗位上去,帕拉曼迪!”
“我的职责是保护主人,以及主人的契约者,”影子下一个平静的声音说,“索菲娅·沙维不在我效忠的名单之列……”
话音在最后一个字陡然走高,变成凄厉的哀鸣,流动的阴影像浓稠的焦油一样,被一颗不知由来的火星毫无征兆地点着,熊熊燃烧起来。
热辣辣的灼烧感迫使猎人努力翻身,从绵延膨胀的火焰上滚走,尖叫持续了不到两秒钟,黑色的火焰就把帕拉曼迪的影子侵吞一空,徒余下缕缕青烟和地板上滚烫的灼痕,一根黝黑的手杖和苍白的骨刃静静躺在原地。
“索尔,给我们的圣徒阁下搭把手,”一个冷峻抑制的嗓音在猎人头顶响起,“他恐怕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处理家务事了。”
“你们,来得,真是时候……”尤利尔都懒得抬头,满腔酸涩地低喃。
“道谢的话留待以后吧。”
接着,铿锵清脆的脚步声从他身边径直越过,而余火的暖意仍盘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缕不和谐的音符,堂而皇之地闯进了独属于兹威灵格双子的奏章。
“瞧我说什么来着,你预定的契约对象可是抢手货……”芙尔泽特不禁讪笑,揶揄之中却透出一丝焦虑;迪恩尔如受惊野兽般的反应则更直白地彰显出来者不善的意味。
自进入伊舍菲尔德后便与讨伐康葛斯小队一行分道扬镳的奈乌莉·奥格威,迈着军人严正肃然的步伐,淡定步入兹威灵格双子的视野。
战局瞬息万变,唐突登场的第三方,生生毁掉了兄弟阋墙的伦理大戏。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碧绿眼瞳掠过剑拔弩张的战场,她握住腰间的剑柄,让寒冷的锋芒慢慢滑鞘而出,“不介意多算一个人?”
“求之不得,”芙尔泽特冷笑,“不过胜利者的奖品呢?”
奈乌莉剑刃一挥,寒光划过被水洗得锃亮的青石地板。
“圣杯,”她说,“以及尤利尔·沙维。
第六十四章 三“女”一台戏(上)
尤利尔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
由于根源上的立场冲突,他对这个仓促组建的讨伐小队并未报以太大的希冀,加之奈乌莉特立独行的作风,分道扬镳几乎是迟早的事。
可他预料到了奈乌莉的不辞而别,却错误解读了她的动机。
她不是为纠正伊舍菲尔德的非法继任者而来,也不是为了挽回巴姆的声誉而来——尽管她一再声称梅奥莱斯王子是族系不可分割的重要一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之所以没能尽早察觉到这个错误,源于一种思维的惯性,抑或说对神性的个体化差异过于片面的认知。
尽管奈乌莉接受了神格的洗礼,她却没有对族群表现出太多的归属感,无论行事谈吐,都彰显出极强的个人色彩。不仅如此,在强调集体荣誉感的巴姆大家庭中,其存在本身就有离经叛道之嫌。
在与迪恩尔较量中损耗的精神力,正逐渐恢复,猎人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支开颤巍巍的眼睑,注视抱剑监守近旁的灰烬御卫,“……你们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对吗?”他艰涩地开口问。
灰烬御卫索尔依旧面无表情,覆体的破旧长袍上流过火焰的纹路,“是,”他回答,“你身上残留的火种印记,为我们划出来此的轨迹。”
听到对方亲口承认,尤利尔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他的猜疑得到了验证。讨伐康葛斯或是寻回生死未卜的外交大臣,都不过是障眼法,至少在奈乌莉本人的计划清单上不属于第一优先级。
他吃力地探出手,手杖冰冷的触感被握进掌心。
“放弃吧,”索尔淡漠地说,脸孔如岩石般苍白,“你的精神力行将枯竭,在这里死去就意味着灵魂的覆灭,况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稍稍侧目。
“这也不是凡人可以涉足的战场。”
空气里充斥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对奈乌莉拔剑相向的果决,莱芙拉不吝投以赞许的眼光,“满是无趣和狂妄之辈的巴姆里头竟出现了你这么个异类,实在是叫人惊喜,”她回头对暴怒至体态畸变的老哥或老姐眨了眨眼,“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的兄弟,一个桀骜不羁的巴姆呢——试想一下她的口感,好比卢比西流域最鲜嫩肥美的鱼切,饱蘸芥末和辣油的调味,还有比这更值得期待的吗?”
不知是果真受到莱芙拉的怂恿,还是迫于巴姆这个庞然大物无形的威慑力,迪恩尔发出阵阵低吼,后背的硕大肉瘤上接连炸开几个脓包,释放出强腐蚀性的深绿色毒气。
“你的神格和灵魂都将被抹杀于此,”奈乌莉举起利刃,剑尖直指混沌之女,“希望到那时,你还能像现在笑得像现在这般从容。”
芙尔泽特挤弄着细长的眉毛,故作苦恼,“如你所见,”她张开双臂说,“刀剑厮杀非我所长,这太血腥,也太不优雅。当然,我不否认这是一种解决争端的办法,直截了当。但请相信我,诉诸暴力绝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同时跟我和迪恩尔为敌,就是与兹威灵格为敌,即便你们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这是事实,”奈乌莉承认,“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你不会,”芙尔泽特笑了笑,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往门边挪了一步,余光瞥见猎人身旁的灰烬御卫时,一瞬间眼底闪过刀子似的利芒,只是立马就以笑容掩盖,“接下来我会向你提出一个双赢的建议,接受它,你就能得到你的圣杯,乃至一份意外之喜。”
没有谁能拒绝一个旧神的馈赠,奈乌莉也不例外。莱芙拉许诺的意外之喜明显令她动容。
她把剑刃下移了几寸,锋锐的敌意稍减了一分,“说来听听。”
芙尔泽特观察着迪恩尔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确保祂不会突然失控暴走,“我要求的很简单。少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我们之间的矛盾请留给我们自己来解决。”
奈乌莉冷笑:“给我一个不拒绝你的理由。”
“我不会再深入梦巢的更深处,少了一个竞争者,你可以更从容地带走圣杯。”
“你知道这不够。”
“再加上穆泰贝尔的灵魂呢?”
伴随一声凄厉的尖叫,企图逃跑的肥猫被芙尔泽特一脚踩住尾巴,接着被捏着后颈肉提了起来,在半空中奋力扭动肥肉,挣扎不休。
奈乌莉很快就注意到那双铜绿色猫瞳下跳动的神性光辉,不由地有些讶异:“又是赫尔泰博菈又是穆泰贝尔,你们夫妇都有这种奇怪的圈养癖?”
芙尔泽特耸耸肩,“很遗憾,前者属于我先生的个人爱好,我对那种长翅膀的大蜥蜴从没好感。”
她和银冠皇后几个世纪纠缠不清的恩怨,早已不是什么秘辛,甚至还被北地人改编成了诗歌和民谣。
一个旧神的灵魂和神格,这不可谓不是一个重磅筹码,奈乌莉闪烁暧昧的眼神,表明她已经很大程度倾向于接受这个所谓的“双赢”提议。但她没有予以应允。
芙尔泽特对她的顾忌了然于胸。兴许习惯了跟某人的相处模式,她对这种返璞归真到近乎露骨的交流方式感到兴味索然。
“说真的,这实在不是个有趣的故事,”她摇摇头,“你我皆知,我等真正的大敌早已在约翰·里斯的上空现出真身,它令你的半数族人尽殁深海,如今又打算故技重施,让伊舍菲尔德成为你我的葬身之地。”
“巧合的是,我们都是为了寻回自己的手足而来,”奈乌莉接着她的话说。
为了迪恩尔,为了梅奥莱斯。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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