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339章

作者:黑巴洛克

稍后他们才了解到,之前被提及的杰拉图,是第一法官阁下的亲卫队队长,负责维护黑塔内部的秩序与安全。

庆幸的是,这个理论上的第一道、也是最大的障碍,目前正在为搜捕两只溜进塔里的老鼠疲于奔命,于是之后的一段路几乎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挠,他们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两扇沉重的黑铁门缓缓开启,冰冷的蓝光从门缝中释出,费南迪奥带他们进入了一间悬空架设在水池上的密室。

他们脚下的地面,是两道横跨水池的、十字交错的石拱桥,脚底波光潋滟,五光十色的石笋和水晶簇探出水面,如梦似幻。

几米之隔的上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密室的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都挂满了蛛丝似的乳白色分泌物,干燥后结出一个个浑圆而饱满的茧,时而犹如子宫中的胎动一样微微蠕动,发出黏稠的滋滋声,仿佛他们误闯进了某个怪物的孵化室。

铁门在他们后面轰隆一声关上。

“通常,我们不会动用冥想池,”费南迪奥一边说,一边在没有栅栏的石桥边踱步,“盯着”下面淡幽幽的蓝色池水,“只有在康葛斯想要亲自会见某个入梦者时,它们才派的上用场。这是深入梦巢最快速的捷径,同时也是最不稳定的捷径。”

“和外面那些做梦的人有什么分别?”尼尔问。

“当然有分别,”典狱长拍拍大手,执法僧押着他们的犯人走到石桥边,“他们是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魂,而你们是秘密花园的座上宾。打个比方,你们就像被装进一个盒子里的糖果,送往梦巢的最深处,等待康葛斯的临幸。当然,你们必须在康葛斯拆开盒子、并发现你们之前逃出来,否则这些家伙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说着,他伸出食指的尖爪,在头顶上一个茧的外壳上轻轻一划,一个脑袋硕大、身体枯瘦如柴的畸形胎儿从茧中流出,被一层黏稠的蓝色液体裹着,噗通落入了身后的水池中。

“他们之中大部分是被康葛斯定罪的死囚,其中也不乏我的同僚,他们的灵魂无一幸免,被康葛斯永远地奴役,永恒的监禁。”

“我之前可一个字也没听说!”库恩突然大叫起来。

“这是你们必须承担的风险,”费南迪奥不屑地一哼,“或者你们可以像外面那些家伙一样,只不过他们大概率直到肉身彻底衰亡,也永远找不到康葛斯。”

“你能确保我们找到他?”尤利尔问。

“我只能确保你们找到康葛斯在梦巢中的所在,至于他本尊身在何处,这就需要你们自己去发掘了。”

“怎么保证?”

费南迪奥故作神秘地说:“我给你们的梦巢之旅安排了一名向导。等你们下去之后,自然会见到他,而且,”他把身子微微转向尤利尔一侧,“他与你们之中的某一位曾有过一面之缘。”

它扬手一挥,把什么东西抛了过来。

尼尔接过一看,皱起眉头:“沙漏?”

芙尔泽特把玩着手里那枚仅有拇指大小的袖珍沙漏,上面还串着一条细铁链,方便携带。“时间同步?”她敏锐地发问。

“冥想池是一个盒子,但盒子内部同样有深浅之差。梦是不可捉摸的,没人能预料你们进去后会深入到什么地步,你们的处境也不尽相同,所以你们需要这样一个参照物来协调同步。”

“怎么越听越悬了,”库恩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不安地望向他最可靠的朋友,“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吗?”

尤利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没有你那无与伦比的侦察能力,我们要怎么找到康葛斯。我们当然不会分开。”

“该死,我的冬季度假计划全给这混蛋毁了,记得替我狠狠揍他一拳。”库恩咬牙切齿地说。

“听凭吩咐。”尤利尔点点头。

“你们手里的沙漏只有三刻钟,走完第一次,再颠转一次,就是我能给你们争取到的最大时限,”费南迪奥高声说,“至多一个半钟头,你们必须找到康葛斯,然后返回。在此期间我会尽可能拖住杰拉图和他的亲卫队。”

它的下一句话是对尤利尔说的:“尽情唾弃《金雀王冠》里那些糟糕的对白吧,然后在脑子里牢记它。”

不等尤利尔追问,它就对手下发号施令。

“祝你们好运,”随着蒙泰利亚人一声惊呼,他们四人一猫,都齐齐地从石桥上倒跌下去,噗通落入水中。

溺水之人激烈地挣扎,水波在石笋间层层迭荡,直到沉重的镣铐拽着他们失去知觉的肢体渐渐下沉。

尤利尔极力屏息,用手扼住喉咙,却无法阻止水流涌入气管,冰冷的激流反复冲刷敏感的鼻腔,在耳蜗中不休地轰鸣;冰冷的刺痛感迅速蔓过大脑皮层,麻痹了他的四肢,拽着僵硬的肢体往无底的深处滑去。

他想要展翼,逃出这冰窟的囚笼,但石笋和水晶在水中发散出的奇异光芒令他目眩神迷,失去了方向。

忽然之间,他恍惚感觉到右手触碰到了某种光滑的实物,像是一根细长的石笋。求生的欲望让他瞬间恢复了力气,他紧紧抓住那个光滑物体,两条腿奋力地踢蹬,下一刻,猛地从冰冷的窒息感中挣脱出来。

他竭尽全力地从水面下探出身子,把满是泡沫的温水像黏稠的沥青一样从脸上、身上扒去,大口吮吸着新鲜空气。

他神情有些木然,两只眼睛直直注视头顶上那盏嘎吱嘎吱摇晃的提灯,试图从那块斑驳的、浸满霉渍的简陋天花板上找出点什么来。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卧在浴缸的泡泡里,而被他误以为救命稻草的石笋,不过只是浴缸的扶手罢了。

左手边的台子上,堆放着一摊衣物,还有一枚拇指大小的、静静流逝着的沙漏。

摇摆不定的光线晃得人心烦,尤利尔捂着脸,尝试追溯这一切的起因和不慎忽略的经过,左边的太阳穴却要命地绞痛起来,像是在警告他大脑已经超负荷了。

放松,他告诉自己。放松下来,就能理清头绪,脑子里不断闪回的片段,正在拼凑出事件完整的面貌。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叩门声,将他的思绪敲碎一地。

接着,一个娇媚的女声在外面呼唤。

“亲爱的,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尤利尔忽觉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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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元旦聚餐今天更新时间会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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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深潜作战(二)

身为一名在残酷环境中历练出来的猎人,尤利尔过硬的心理素质,使他总能以最快的速度临危应变。

身体在大脑做出明确指示前率先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接下来又要去做什么,一切遵循本能的驱使。

尤利尔把自己拖出浴缸,来不及擦干身体,稀里糊涂就把架子上的衣物一股脑都套上,也不管扣子是否错了位,衣领是否折了褶子。

双手撑住盥洗室的大理石洗手池,他盯着镜子里那个气喘吁吁,眼眶发黑,脸颊深深向内凹陷,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富家纨绔,头脑中的混乱再次加重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尤利尔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做无谓的纠结了。

他一把抄起台子上的沙漏,套在脖子上,然后取下门口立式挂衣架上的黑色绒边大衣,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一推开盥洗室的门,他就跟浓香型玫瑰香水味撞了满怀。

“亲爱的,你这是急着去哪?”对方不解地问。

尤利尔低头看着声音的主人,一个浓妆艳抹的金发女郎,还有她黑蕾丝吊带裙下傲人的事业线。后面这部分是顺带的,是不可抗力。

怀里的女人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绯红色的灯光,半满的红酒杯,暧昧的空气像焦糖一样黏牙,稍不留神,仿佛就会溺死在这濡湿的情欲里。

他在金发女郎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将她推开,“抱歉,茉莉,今晚我还有事,不能留下来陪你。”

但这女人却不解风情地拽住他,伸出右手。

尤利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金发女郎叉着腰,操着一口公事公办的官腔说:“小店正规经营,恕不赊账。”

尤利尔愣住了。

善变果然是女人的天性,上一秒还跟你如胶似漆,下一秒就称斤论两,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职业精神。

看对方的态度,通融是不可能通融了,他无奈翻遍浑身上下每一个兜,才勉强凑出两枚波尔多,付了嫖资。

“这都什么人啊……”

金发女郎掂量手里寒碜的零碎钱,望着灰溜溜遁走的嫖客,忍不住嘟囔:“来了那么多次,连雪莉茉莉都分不清楚……”

尤利尔好容易逃出香水的陷阱,扶着墙壁一路踉踉跄跄,在红地毯和白漆墙壁构建的迷宫中游荡。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只觉脑袋很沉,身体也很疲惫,两条腿灌了铅似的要陷进地里。

他听见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听见嫖客们粗放的大笑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一个赤裸的妙龄女郎从左边的房间尖笑着跑出来,跟客人在走廊上玩蒙眼追逐的情趣游戏。

绵延不绝的噪音让人崩溃。

心烦意乱之际,他拦下一个举着托盘的男侍应,蛮横地夺过了一杯龙舌兰,在对方的喋喋不休中仰头饮尽。但过了一会儿,当他迷糊地抱着空酒杯,试着回想刚才的那一幕,却奇怪的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名侍应的脸。

突然间,酒精开始发挥效力。这股后劲猛地倒灌上来,在鼻腔里横冲直撞,辣得他面红耳赤,泪流不止。

这不是龙舌兰,是臭血浆。

虽含酒精,却是让人保持清醒的绝佳解酒药。

尤利尔一下子从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中清醒,他扔掉酒杯,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冷汗直流。

他想起来了。

在费南迪奥的一声号令下,他们被推下了石桥,跌进了冰冷的冥想池中,这就是他失去意识前的全部记忆。

那么。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一条螺旋阶梯不知何时横亘在他眼前。

这果真是一个梦?

他拿起挂在胸前的沙漏,意外发现玻璃漏斗中的沙子完全没有流动。用力摇晃了几下,依然无济于事。

尤利尔举起沙漏,借助光线凑近仔细地看,沙子是肉眼可见的颗粒分明,却固执地停滞在漏斗的一侧不肯移动。

他不明白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难道在梦中时间是完全静止的?

“哈,喝傻了吗,你这婊子养的!”一个路过的嫖客,大笑着奚落这个举止怪异的家伙。

猎人回头对他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疯子!”嫖客啐了口痰,骂骂咧咧地下楼去了。

等到对方走远,他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慎重地收好了沙漏。

至少现在有了点头绪,还不算太糟。

接下来,他认真检查了自己的口袋和随身腰包,失望地发现,他从现实中继承的,仅仅只有那一枚沙漏。在这里,他的衣服换了,各种药剂和装备也没了,他的双手甚至恢复了正常人的肉色,虚浮无力的四肢和盥洗室镜中那张凹陷的脸庞,无不说明他在梦中扮演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龙套角色。什么身经百战的猎人,肩负重任的圣徒,在这里统统与他无缘。

收回前言,这简直是最糟的开局。

幸好,他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你需要冷静。冷静,然后思考。”

猎人面对一堵粉刷得雪白的墙壁,深以为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听众——沉默,擅于聆听,永远不会反对你。

冷静,他告诉自己。就像他曾经做过、且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吸气,呼气,保持节奏,重建血液的正常循环,打破大脑缺氧的困境。

不凑巧的是,兀然响起的一个女人尖叫声,打断了他近似神经质的自我拷问。

这声尖叫迅速引发了一阵骚乱,他听见酒瓶被打翻,继而楼下传来几个男人的怒吼,离得太远,杂音太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