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28章

作者:黑巴洛克

……

迸发,迸发在瞬息之间,毫无预兆,是二十四台风箱共同作用,犹如夹着火星从炼铁炉里喷薄而出的热流,气势磅礴的轰鸣声在上千根黄铜管口徘徊,激昂的旋律在沉抑冗长的铺垫后,惊天动地的爆发。

冷寂的夜被点燃。像火焰一样的残酷热情,像浑浊着唾液与汗汁一样浓烈刺鼻,像满腹罪恶感在灵魂交融中荡然无存的酣畅。柔软肌肤的相触,迸发出神经寸断的震撼感受。蛰伏在欲望深处的渴血冲动,湮没了残存的理性,忍不住将利齿埋进那片灼烧的颈部肌肤间。短暂的刺痛,即刻被舌尖舔舐带来的阵阵酥麻抚平,长发像苍白的瀑布笔直垂落,竭力地仰起头,嘴巴微张,稀薄的氧气艰难地挤压进肺叶,脆弱的生命像一叶在惊涛中上下颠簸的扁舟,终将在审判的骇浪下粉身碎骨。

“罪名是亵渎!”芙尔泽特冷酷地宣判道,一面更加用力地下压,恶龙无法抗拒她的怒火,节节败退,火焰的苗头已经缩回到壁炉内,“你和你可爱的部下擅自冒犯了一名旧神的私有财产,这本是不可饶恕的死罪。鉴于我们之间还有一份正在进行时的合作协议,你会得到一次被宽恕的机会,同时我也会酌情为守墓人留下一条独苗,以备后用。”

古龙还想要垂死反扑,芙尔泽特陡然发劲,一脚踏散了聚集的火焰,将壁炉里那堆烧焦的柴薪踩得粉碎,顿时扬起大片灰烬。“他是我的——”像是撒气一般,她又狠狠地踩了一脚,“尤利尔·沙维,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乃至他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在德伦戈尔那尝到的败果,我要十倍百倍地讨回!”

最后致命性的一踩,墙面上规则呈现的阴影,立刻张牙舞爪起来,光怪陆离地不停变幻,诞生出一具黑翼大张的龙影,它转眼间就窜入壁炉,飞快消失在笔直上升的烟囱通道。妄图在不显出真身的前提下,与混沌之女进行正面博弈,古龙最终仓皇落败。

不知何时,帕拉曼迪已变回可爱服帖的小忠犬,静静守候在主人身旁。

用手掐了掐脸颊,使紧绷的面部松和下来,芙尔泽特满脸沮丧地看着自己狼狈的扮相。靴子被熔化不见了,裙子也烧得千疮百孔,这样子根本没法见人。

“我本来还打算去莱斯彻圣堂听听曲的,”扭头看了眼门后的走廊,她悻悻地撇下嘴,“算了,反正也没人陪,回去睡觉。”

乐曲终于接近尾声。

凝结在窗户表面的冰晶,渐渐融化。

被薄薄水面扭曲的景色中,伤痕累累的卡洛琳,倚撑着枪杆,颤巍巍地站直身子。轮番鏖战之后,只剩她一人还活着。看着纹丝不动伫立在走廊下的迦迪娜,她一时有些迷茫。片刻之后,她又在走廊首尾两端,看到了另外六道化成灰也认得的人影。

卡洛琳幡然醒悟,一抹苦笑爬上染血的唇角:“原来勾结灰烬御卫叛徒的人是她,我们都错了……”

熔化由冰晶变成了玻璃本身,镜面如止水生澜般渐渐扭曲,泛出砂红。

伴着足矣撼动群山的巨大嗡鸣,一道道暗红色的火舌渐次冲破每层楼的窗户,向外排出成吨的玻璃渣,偌大的城堡,宛如一尊遍体鳞伤的巨人,轰然倒塌,狂烈的风骤然扬起遮天蔽月的雪尘。

远在以诺山的震动余波,并未能对城墙以里的人们造成多少影响,莱斯彻圣堂里潮水般的掌声顷刻就将其淹没。人们纷纷起立喝彩,为献上精彩表演的弹奏者致以热烈庆贺。

面朝攒动的人群,梅丽尔·路维起身致礼,波澜不惊的神情,一如往常。

……

短短一夜之间,守墓人内部的权力顺序就发生了颠覆性地逆转,当明日的第一抹曙光破开夜幕,一轮崭新的、却也注定不会长久的秩序,将在这座雪与火的国度冉冉升起。

然而明天的事,对缠绵今夜的沙维姐弟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不论外面的世界天崩地陷,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抱着我,尤利……”

索菲娅依偎在弟弟余温尚存的怀抱里,枕着他坚实的臂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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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清明就到家了,但出了趟差身心具乏,索性就休息了。从年初忙到近年中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导致更新断断续续,毕竟劳碌一天下来往往连揭开笔记本的欲望都没有了,所以这几天关于全职码字的思考在头脑中愈演愈烈,由于本身也没有太多为生活所困的压力,因此矛盾抗争的过程并不十分激烈,几乎很快就结束了。至于如何付诸实际,可能还需要不那么草率地进行一番规划过后再定。

又及,明日复更。最近争取每天都有一更,在四月结束之前把第五卷也完结掉

第七十八章 伪物的意志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背倚着墙壁,被冻硬的青苔像芒刺一样扎着后背,冰冷的刺痛感无疑是让人保持清醒的好办法。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昏蒙的清晨,红曦与薄雾在眼界中演绎出无迹可寻的乱象。

望着潮起潮落的云涛,还有翻卷的黑色帷幕背后转瞬即逝的阳光,尤利尔兀然感到短促的安宁如今正在离他远去。好似用手攒住一把流沙,越是用力,能留下的却越少。低下头,他看看摊开过后空无一物的掌心,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调整了下无名指上刺骨银戒的位置。

忽然间,一团黑影越过墙头,企图闯入宅邸,还不等它落地,弥漫地表的雾气就被一道冷酷的杀意贯穿。伴着噗的一声闷响,灰蒙蒙的雪地里绽开一抹殷红的轮廓,尸体在积雪中滑过数丈远,停在了那株枯萎的银杏下。

芙琳三步作两步,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跑过去查看。

不一会儿,尤利尔就看到自家徒弟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吐词不清,手忙脚乱地比划了一通,到最后也没搞懂她到底想说什么。“着什么急,慢慢说。”他皱眉道,一边抓起雪在染血的手杖上拭过。

芙琳用力吞了下口水,语无伦次地说道:“好奇怪的,我没见过的……不不,不是活尸,也不是蛇人……嗯,乌贼一样的脑袋,好几条长长的触须,好长好长的,我伸手去摸的时候,它还用吸盘咬我……”她撩开袖口,把手腕上那圈红红的印记亮出来。

尤利尔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那双肌骨分明、长满冻疮的手掌,然后一言不发地摘下手套,递了过去,“戴上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飞蜥皮,里面有绒的。”

说起来,机械是不需要保暖的,戴上手套的初衷不过也是为了不被异样的眼光所环绕。

就是这样的表情。他不耐烦地把手套扔掉,别过脸去,不再关注那张写满怜悯与同情的面孔。

芙琳轻轻咬住下唇。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惹得老师生气,但又不敢多问,只得捡起地上的手套,老老实实地戴上。

报时的钟声在埃斯布罗德全域敲响。仅仅一晚过后,生的气息便在这片雪野上迅速湮灭,尽管身处于文明之火的块垒中,但一种万物俱寂的荒芜感却已悄然蔓过墙头,包围了墙脚下相偎的二人。

芙琳抱腿蜷缩在老师身旁,把脸埋进膝盖里,艰难地调节着呼吸。混着冰渣的气息一刻不停地涌入肺中,好似要把气管冻结。她听到远处的塔楼上,传来一声猫的哀鸣。

“不用担心,”猎人出声打断了她起身的动作,“那些东西对一只阉割过的猫没兴趣,它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一大片骇人的黑暗,仿佛海床上倒映出的鲨影,在远处塔楼的外壁上游过,眨眼就消失不见。

“老师,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芙琳终于忍不住问道。

拉下遮住半脸的严实的衣领,猎人呵出一口白气,“栖息在深海表层的东西。就像你看到天空中的星星,不过是混沌之海上一些散发着幽光的岛屿。物质世界的处境很微妙,介于混沌与深海之间,我们也生存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

这番话若是叫教会的圣职者听去,多半会给他定一个妖言惑众的异端罪名,钉死在石柱上。因为它触及了那些不该为人类所知的终极真相,就像真神的容貌一样,会令人丧失心智。但对于师从“异端”,且耳濡目染至今的芙琳来说,这样的事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她认真思忖片刻,问道:“为什么过去我们没有遇到过这些深海表层的居民?”

“因为埃斯布罗德这个仓促搭建而成的新生的半位面,比起物质世界还远不够稳定,”尤利尔答道,“光与暗在这里找不到一个固定的平衡点,所以像无规则的潮汐一般交替。不过,这样一整天都看不见阳光,还是头一回。”

芙琳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因为答案已昭然若揭。这座雪与火的国度,受某些因素影响,正在失去它迄今为止的稳定性。这些因素既是内在的,也是外来的。再大的风雪也掩盖不住这日趋浓烈的硝烟气息,这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她曾在贝奥鹿特切身体会过。

铅云密布的穹窿,犹如一块被千疮百孔的破布盖住,阳光偶尔觅得空隙,投下一束灿金色的光柱,随着云层不规律地活动匆匆掠过那些混凝土与积雪的角落。尤利尔被晃得眯了下眼,再睁开时,阳光和老宅里通明的灯火,让他一时间有些混淆不清。

这个时候索菲娅应该早就起床了。他心想。她每日清晨和傍晚都要祷告,那大概会花去半个钟头。祷告结束后,若是在家里,她习惯沏上一壶早茶,阅书至中午。

例行公事般在脑子里捋了一遍圣修女的日程表,到头来,尤利尔有些沮丧地发现,这样做并不能够分散注意力。他想要回到屋檐下,却又俱于接近那片从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的火光。这种矛盾的心情,从起床至此,一直折磨着他的神经。甚至于,有那么一个时刻,他期待着那场毁灭埃斯布罗德的大战即刻到来,如此就不必在患得患失的恐慌感中饱受煎熬了。

拉下衣领,猎人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根植牙龈和颅内神经的刺痛,令他陡然清醒。

“老师,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芙琳忽如其来的问题,令他露出莫名的神色。

“一开始,我以为老师是在追逐光和火焰,就像是圣职者忠贞不渝的信仰,所以即便伤痕累累,也依旧一往无前,但是后来,我开始渐渐发觉事情并非如此……”猎人少女略显痛苦地绞起眉头,似乎在竭力以清楚直白的语言来表述自己心中感受。她扭头看向尤利尔,“我想了解更多,更多关于老师的事情。”

尤利尔愣了一下。对方的话语平缓而温和,但其实质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拨开层层表象,直戳核心。到底在追逐什么?这个问题他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答不上来。他深深地皱起眉心,力图回溯往昔的记忆,抓住那些能解答疑惑的蛛丝马迹。

他想起自己最初决心踏上旅途的动力,来自于两方面,一是出自使徒的威胁,二是源于一种无由来的期冀,渴望着光明的复苏。但如今冷静下来,回头细想,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事逻辑漏洞百出。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直觉,他意识到一个骇人的谎言,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遵循主观意愿的潜意识,根植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无形间驱驭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追逐光的不是他,而是火种本身呢……

当这个念头在心底疯狂地生根发芽时,一阵窒息的心脏绞痛瞬间扼杀了这颗细小的萌芽。在芙琳关切的表情注视下,尤利尔用力揪紧胸口的衣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而后干涩的唇角牵起一丝苦笑,“你说得对,大概我只是想逃离光和火焰下的那片阴影吧。”他倚着墙壁起身,望了眼逐渐平息下来的云潮,说:“回去吧,至少到傍晚之前,我们还有一段安宁可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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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暴风前夕的安宁

深海是邪神的殿堂,是邪恶滋生的焦土,是灵魂可悲的归宿。

事到如今,芙琳才发现这个被普罗大众当作常识的认知,并不一定确凿无误。她举起餐叉,在那条通体半透明的无鳍小鱼游过桌面时,轻轻压住了它的尾巴。看着这个微小的生命个体奋力挣扎的模样,她有些难以置信,残酷的深海竟也具有包容的一面。

松开餐叉的刹那,无鳍小鱼拼命扭动身子,朝上方游去,如无形之物径直穿过天花板,很快消失不见。紧接着,一群酷似灯塔水母的发光水母群穿过餐厅外的走廊,轻盈而透明身躯下的消化系统,发出锆石蓝般的奇光。寄居蟹拖着五颜六色的螺壳在地板上爬过,倘若一脚踩下去,它们立时就融化成一滩黏稠的灰色浊液,渗入地板的缝隙下。

坐在这里,却仿佛置身于浩瀚的洋面之下。芙琳只觉目不暇接,甚至无暇留意餐坐上略显尴尬的进餐氛围,顾自吃完了她的那一份后,便早早回屋歇息了。

尤利尔着手准备收拾餐具,索菲娅却率先起身道:“我来。”

心怀感恩地从这片腻人郁窒的暖光中解脱出来,几乎狼狈地逃进阴影下。但在拐出餐厅大门之际,足底宛若生根,再也挪不开一步。手扶着门框,他像是认命似的闭上眼,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说:“我……给自己准备的抑制剂差不多快吃完了。”

良久,听到背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嗯,他才得如释重负,大步迈出了餐厅。

失眠是一种焦躁的、得不到宣泄的痛苦体验,曾经尤利尔需要这种痛苦来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于是任由恶性循环,到现在也只能由他自食苦果。若不借助药物,一场心无繁绪的好觉全然已成奢望。

摆钟咔哒咔哒地响,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注视那些光怪陆离的深海之物,把游曳的身影投映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深海不是恶的聚集,那不过是另外一种迥异的生存法则,却同样的森罗万象,充满包容,残酷的环境无碍顽强的生命绽放出它应有的绚丽姿态。

不过遗憾的是,生物的适应性是有限的,人注定不能存系于深海。

长久以来,教会灌输给世人理念都太过片面,好像若没有一个对立面,信仰就是一张没有骨骼的空皮囊,无以支撑起概念体系。说到底不论缘由有多冠冕堂皇,人不过是构成弱肉强食的自然秩序的其中一个环节罢了。抗争的主题从来就不是对抗外来的邪恶,而是发乎求生本能的自我拯救。

在那之后的半个钟头里,尤利尔把这些极具信服力的说辞在脑子里排演了一遍又一遍,但当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时,所有连贯的句子都被拆碎成不想关的字母,被风卷着一股脑全都涌出了房间,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脑海,对大脑皮层流窜而过的大量电信号彻底地束手无策。

猎人听到心跳声在加快,被褥子覆盖、被衣衫遮蔽的身体,好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无处可藏。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空气中游曳的深海之物,光线穿过皮肤和肌肉群,骨骼和内脏在月光下几近透明,胸腔下的火种发散出灯塔水母一样的幽光。

犹如破开漆黑洋面的一缕晨曦,那些茫然不知归处的生物全都被吸引而来。

尽管只是深海的投影,是不可触碰的海市蜃楼,但这样一群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深海生物盘旋在大床周围,仍是一副令人啧啧称奇的美景。可惜此时的尤利尔根本无心赏顾,他在静默中稍后了片刻,便感觉到右侧的床垫突然陷了下去。

他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把僵硬的脖子扭转过去。

索菲娅似等候多时,左脸微微陷进柔软的枕头里,蝶翼般浓密的灰睫,慢悠悠地扑扇了两下。

尤利尔这才明白,他这一整天以来的忧虑完全是庸人自扰。索菲娅的眼神里没有逃避,她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受到无言默许的鞭策,尤利尔的目光立刻变得放肆起来。

直到他那双猩红的瞳仁一大半都快要沉入下眼眶,索菲娅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掩住蕾丝边勾勒出的白皙领口,嗔怪地瞪了他一下,“老是故作深沉,我都快忘了你还在叛逆期。”

被褥下悄然地伸出手,在对方惶然想要逃离之前,紧紧搂住她的腰,尤利尔一下拉近了两人间的呼吸。他看着索菲娅的眼睛,似乎想要确认她是否有勇气直视自己眼中的渴望,“如果知道姐姐能这么体谅我的叛逆情节,或许当初我就舍不得离开了。”

灼热的呼吸攀上面颊,索菲娅心里一惊,慌忙避开那个找向双唇的吻。她双手交叠,牢牢覆盖在对方滚烫的唇瓣上,“我的体谅。口是心非,其实你是一点都不稀罕吧。”

索菲娅是个谦逊知礼的人,从不会指名道姓地说谁,但微微负起的嘴角出卖了她。误会的根源直指芙琳,恐怕还有前日来访的芙尔泽特。

嘴巴被捂住,说不了话,尤利尔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吧,你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成天躲在图书塔里不敢外出见人的小孩了,我也不会像父亲那样对你的事指手画脚,结交什么人是你的自由,我……”平缓的语调突然变成了一声惊呼,索菲娅触电般地缩回手来。

尤利尔顺势用吐出的舌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角,笑道:“你是打算一整晚都批判我的叛逆情节?”

索菲娅红了脸,不敢正视他的双眼,“早知道你不肯乖乖受教。不管你了,早点睡吧。”说完,她就翻了个身,把被褥拉过肩头,准备就寝。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立即闭眼。那些环绕床榻游动的深海光鱼,于她此刻百味杂陈的心绪丝丝入扣。深海、火种、光与暗,邪神与旧神,她一直极力回避刻薄露骨的真相,她知道尤利尔也不希望自己涉入其中。但事实是,二人的重聚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结果,用混沌之女的话来说,是筹谋酝酿的必然。

现在她终于能切实体会到,当初尤利尔背井离乡时的心境,那是一种无人可倾诉、至死方休的深刻孤独。

眼角微微泛起酸涩的潮意,索菲娅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翻了个身,扑进对方怀里。尤利尔笑了笑,轻轻吻了下她冰凉的额头,拥紧这个向他索求安全感的身体。

“抱得这么用力,我会喘不过气来的。”

“勒死了你,我再勒死自己,”怀里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嗓音,“这样我就不必带着有罪之身去双子和列祖列宗面前忏悔了。”

尤利尔闻言一怔。以索菲娅的性格,显然不会拿生死大事随意开玩笑,至少说明她曾确实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尤利尔一时语塞。原以为他们二人的结合,是源自于井喷式的激情,但索菲娅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他,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是理性与感性较量的最终结果。他不敢去想,究竟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能让发誓将此生奉献于信仰的圣修女背弃教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