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170章

作者:黑巴洛克

“嗯,我需要休整一段时日,为接下来的旅程作好准备……”尤利尔稍事停顿了一下,在公主惴惴不安的表情注视下,叹了口气道:“我不能说得太多,但那可能会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旅行。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从歌尔德走到贝奥鹿特,但这还不算什么,今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不过,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 我希望我能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开始的地方?”玛利亚有些困惑。

“开始的地方。”他点点头。简单的一句话里似乎饱含着万千思绪。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回去歌尔德,回去取得自己的爵位和封地,这倒也算是一个结果。”也许阳光太暖,情意太浓,玛利亚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话外之音,而是全副身心地怜惜着他袖管下那双冰冷的机械手臂,心头莫名的有些伤感。在迎面照来的阳光里,干涩的眼角被刺痛,玛利亚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然后为他悉心地整理好袖口的细节。“不过事先说好,我要住城堡里最大的那间屋子。你知道我有很多衣服和首饰,我需要很多柜子来装东西,然后……”

在玛利亚把手伸向他的领口时,尤利尔不着痕迹地挡开了她的手,半推半哄地道:“好了,你今天太过放纵自我了,我的公主殿下。快回去吧,眼下正是你的王兄需要你的时候。”

公主悻悻地撇了下嘴,但她心中很清楚自己的职责,于是拍拍手,站起身来。

“对了,尊敬的猎人阁下,我们好像还没有谈论你的报酬问题呢。”临走前,她忽又驻足道。

“两匹马,足量的干粮,还有两大袋灌满杜勒汀铸币厂货币的钱囊。最好是没有被无良商人拿剪子修饰过边角的银币。”尤利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出门在外,物资储备是不论何时都不能懈怠的重要环节。

玛利亚听后不禁一愣,她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正中对方下怀。不过,她倒也没有理由拒绝如此低廉的报价,在约定好下次的见面时间后,公主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唐娜后脚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屋子里来,还把房门反锁上。她快步走到窗边,趴在窗台上来回张望了一阵子,然后迅速拉下了窗帘,走回到屋内。

“你在干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尤利尔看着她双手紧抱住自己的神杖,紧张巴巴地坐在床上,忍不住问道。

“霍尔格,我得要告诉你一件事,”她用手虚掩着嘴巴,凑过来说道,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明天就要启程回赫莱茵啦!”

“……”尤利尔无言地看着她。他承认,这种荒诞的感觉几乎充斥在唐娜日常行为的每一个细微末节里。要跟上她跳脱的思维方式从来不是一桩易事。“先不谈这个。唐娜,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那天你我在桥下分别后,你都经历了些什么。看到你现在平安无事,我很高兴。”

修女小姐感激而认真地点点头,“霍尔格,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很高兴的。那天和你分别之后,我就躲进了河岸边的一栋小屋里,本来我只是想要休息一小会儿,但我当时实在太累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卢纳德背回旅店了——哎呀,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啦!”唐娜把那头火一样鲜艳的红发甩了甩去,她睁大眼睛,紧盯着猎人说道:“霍尔格,这件事很要紧的!在出发之前,师姐对我再三嘱咐,一定要找你对质清楚。”

国王之剑。尤利尔心想。贝奥鹿特大难临头的时候她不在场,反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现身。这绝不会是巧合。

他随即沉下脸色,警惕地眯起双眸,“她想要知道什么?”

趴在床上打盹儿的男爵嗅到了空气里那一丝冰冷的杀气,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将尾巴蜷得更紧了。

唐娜舔了舔嘴唇,又咽了口唾沫,斟酌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师姐想知道你身体有没有什么……嗯……不适之处。”

“不适之处?”尤利尔的声音陡然一沉,阴森的语气令人背脊发凉,“她是指我在战斗中受的伤,还是另有深意?”

不需要对方回答,他很快便从唐娜投向他领口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看到猎人用手拉紧了风衣,用高耸的衣领挡住了内衬的领口,和领口之下的胸膛,唐娜情绪有些复杂地收回了目光,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师姐的原话就只有这样一句,要是你身体无恙,那当然是最好的,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尤利尔替一时间有些语塞的唐娜,把话接了下去,“不然的话她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从没见过师姐那么严肃的样子。”唐娜又摇摇头,“而且听卢纳德说,接下来师姐会和他一起负责后半程的监督工作。老实说,师姐目前的状态让我感到很担心,就在几天前,我还听到她在对卢纳德说,应该在许可范围内最大限度加大对你的监视力度,她好像是怀疑你在隐瞒什么,我不知道……”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

尤利尔没有急于搭腔,而是起身走了过去,半蹲下来,给了少女一个宽慰的拥抱,“除了洗澡的时候,我没有任何值得隐瞒的事。我们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唐娜被他这话逗得笑了起来,也张开双臂回抱住他,靠着他肩膀瓮声瓮气地道:“我相信你,霍尔格。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这个拥抱持续了数秒,随后两人便分开来。

“对了,今晚不如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餐吧,”尤利尔故作恍然地提议道,“如果可以的话,顺便也和我讲讲你那师姐……”

唐娜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刚才那个拥抱让她感到有些头晕,而且脖子上隐隐作痛,好像被蚊子给叮了一下似的。

“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稍微了解下自己的监督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你之前所说的,我希望能做点什么,好让她打消那些无谓的顾虑。”

猎人的笑容依然温和,暗红的眼眸里仿佛蕴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诡异魅力,令人不自觉地沉沦其中。唐娜发现自己竟没办法把眼睛从他的笑容上挪开。在萦绕耳际的温柔话语中,她的双瞳渐渐涣散,神情懵懂地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你说的没错……你说的没错,霍尔格……我会告诉你的,关于师姐的事……”

“谢谢你,唐娜,你永远都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尤利尔再次拥住她,面朝她身后冰冷的墙壁,笑容渐敛。

窗外泻入的阳光,在他冷峻挺拔的鼻梁上刻下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让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半沉浸于温暖四溢的艳阳,一半埋没于凛然肃杀的阴影,显得无比的诡异而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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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潜伏的危机

第二天,来代表唐娜道别的,是许久不见的卢纳德·卡夫特,这个性情耿直的大块头看起来仍旧生龙活虎,只是时隔一月后再见,他表现得更加殷切热情,仿若故友重逢。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圣徒阁下。”卢纳德给了他一个结实有力的拥抱。

“咳咳……我也是的……卢纳德先生……”尤利尔快要被他那两条胳膊勒得喘不上气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拍拍对方的肩膀,提醒对方抱得太用力了。

卢纳德立马松开了他,一脸惭愧地挠了挠没多少头发的圆脑袋,“抱歉,我实在是太高兴了,简直就像看到小唐娜平安无恙一般高兴。”

“很高兴你愿意这样看待我,事实上,你和唐娜的存在,已经让我对平衡教会不近人情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猎人坦白道。而共患难的经历,也证明卢纳德无疑是个值得真心对待的友人。

听到这里,卢纳德恍然又想起了前几天与师姐发生过的口角,不免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您的所作所为当得上所有人的尊敬,圣徒阁下。这是我的真心话。”他回过头,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商队的马车在大街上川流不息,把一车车从南方运来的货物送进盖亚提斯,再将黎明和曙光的传说带回南方。阳光冲淡了战争带来的悲伤,人们的眼中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一个饱经战火摧残的国家,因为曙光和黎明的到来,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焕发出蓬勃向上的健康活力,这在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邪神的覆灭与火种的延续。

盖亚提斯的光景,让他恍惚又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幕。他曾经也有幸遇到过一个像尤利尔般值得敬重的男人,如今他却已记不清那人的样貌了。而那时的师姐名字还叫做戈尔薇,而非国王之剑,出生自传统军武家族斯芬克斯家的末裔,一名对正义事业满腔热忱的圣职者,而非冷漠的杀戮机器。

尤利尔摇了摇头,“这不是自谦的话,不过我从未想过要被人歌功颂德,我对那样的事也不感兴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我的需求,不论是精神还是物质上,所以卢纳德先生最好还是不要把我和你远在赫莱茵的同僚们一视同仁。”

“不,不是同僚,”卢纳德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是共患难过的朋友。”

两人边走边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要塞的城门下。从今天算起,卢纳德要花上两周多的时间,与唐娜一并返回评议会交差,他告诉尤利尔,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监督工作,将由他的师姐戈尔薇来担当。卢纳德的语气听上去和唐娜一样充满了忧虑,但尤利尔本人却是不以为然。关于这件事,他昨天便已听唐娜说过,并且还使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从后者口中撬出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让他有了从容应对的资本。

“还有一个问题,卢纳德先生。”尤利尔突然叫住他,神色严肃地说道:“我想你们也应该注意到了,整件事的始末,作为散播诅咒的始作俑者,那些古老的蛇人为黑袍主教的计划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助力,险些就让他成功扭转了曾在鹰岭城遭遇的惨痛失败。但这些蛇人似乎又始终游离于边缘地带,既没有直接参与到阿尔格菲勒的降临之夜里,在前线战场上也只是象征性地走个过场。那些蛇人在王宫下面搭建了一个巨大的巢穴,数以千计的变种蛇人被孵化出来,难道它们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卢纳德愁容满面地说道:“你说的没错,圣徒阁下,同样的疑惑也困扰着我们,蛇人重临地表,很难不让我们联想到古龙。在那之后,我们曾组织人手深入王宫,找到了那个巢穴,但里面只剩下一滩碎裂的空壳。”

“就算它们要离开,好歹也是一支多达数千人的大部队,难道就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尤利尔摊开手,有些不可置信。

“我很遗憾,圣徒阁下,恐怕事实就是这样,”卢纳德苦恼地拧起眉头,如岩石般灰白的皮肤上,挤出几条刀刻般深邃的褶皱来,“如果史料上记载无误的话,古龙的最后一支末裔,只剩下亚达里斯蛇人。我们第一时间就派人追踪了从贝奥鹿特到黑森林的沿途各处,但什么也没得到。没过多久,我们的人就在王宫地下发现了一条新凿通的隧道,出口就位于凯利尔以南的秘血森林。”

“向东南去的?”尤利尔微微一惊,他抬头望向天空中那道直指东南的金色裂缝,心头隐约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这么说,它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要返回亚达里斯的打算。”

“恐怕是的。”卢纳德面露危色地点点头,“它们潜入秘血森林是早有预谋的,遮天蔽日的森林和错综复杂的林地路况,为它们提供了良好的隐蔽,更不要说那些栖息在林地深处的凶恶异种,要在那里对它们进行追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尤利尔忽然一愣。他又想起了那个死在岸边营帐里的蛇人祭司,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芙尔泽特一直在循序渐进地挖坑,从黑水沼泽到埃森多,再到凯利尔,期间让他一次比一次跌得更狠,谁也猜不透她在前路上又设下了什么样的陷阱。

“圣徒阁下,您没事吧?”卢纳德见他面色发白,额头渗出虚汗,不禁关切地问道。

尤利尔扶着额头,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您的确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了。对于圣徒阁下肩负的责任之重大,我也深有体会。”卢纳德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握了握,“不过,使徒绝不会因为阳光的到来而懈怠,请您务必记住这一点。”

尤利尔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在火种的光亮之下,是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他向对方承诺,自己不会在盖亚提斯待得太久,等到即位大典落幕之后,便会立即动身。

漫无边际的黑暗被揭开了灿金色的一角,但真正的黎明还远未到来。

在盖亚提斯熙来攘往的城门下,两人再度拥抱了一下,道别于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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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阶梯

告别了卢纳德,尤利尔没有急于返回旅店,转而决定去拜访下位于城北的赛纳克炼金工坊。

活用不同功效的炼金药剂,可以说是每一名狩猎者的必修课。即便在很多时候,尤利尔完全可以用更简单粗暴的法子来解决麻烦,但仍会出于长久培养出来的职业习惯而不自觉地在行李中塞进多种炼金药剂,以备后用。当然,一方面是他很忌讳滥用火种或血统的力量——尤其当他发现伴随而来的风险和副作用后——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教学考虑,芙琳的进步速度是相当可喜的,她差不多也到了该进阶学习的时候了。

不过,在之后造访炼金工坊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段意外的小插曲。

事件的起因是,他在炼金工坊偶遇了刚刚走马上任不到两周时间的黑水城伯爵。这位因在讨伐妖后的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的瘦高男人,彼时正与一名环挂六块学位证书的高等炼金术师,商讨一件特制铠甲的制作细节,当他无意间与步入大厅的尤利尔目光相接后,立即停下了手中的事。

“瞧瞧是谁来了,这不是我们的瘟疫防治专家,霍尔格阁下吗?”穿金戴银的黑水城伯爵,提了提肚子上那条金晃晃的宝石腰带,款款迎了上来。虽然衣着光鲜,却依旧掩盖不住他那死人一般惨白色的面容。“怎么,今天阁下是独自出行吗?”

尤利尔一眼便认出了那副标志性的阴翳笑容,不论点缀上多少金银饰物,都无法缓解心头的厌恶。

“下午好,达里奥爵士,哦不……应当是达里奥伯爵。”

哈维·达里奥笑得更加肆意。

“阁下现在可是公主跟前的红人,你我之间就不必拘束于礼节了,”他对跟在自己身边的随侍使了个严厉的眼色,后者立刻调头走出了大厅,守候在门外,“话说回来,今日阁下是来采购炼金药的吗?”

“盖亚提斯温暖安逸的生活,几乎快让我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了。”尤利尔避重就轻地回答说。伯爵的身份,并不会让哈维·达里奥忘记自己的生存方式,更进一步的地位和权力,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在这个让全贝奥鹿特都胆战心惊的情报贩子面前,他知道谨言慎行的必要性。

“那么请务必容许我向阁下介绍安格烈大师,他是全盖亚提斯最好的炼金术师,相信你的一应要求都能在他这里得到满足。”

在哈维·达里奥殷勤地引荐之下,那位环挂六块学位证书的炼金术师,叮铃哐啷地走了过来,与猎人相互点头致意。尤利尔对人不对事,自然没理由拒绝哈维·达里奥的顺水人情,随后便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采购清单交给了炼金术师。

看过清单之后,炼金术师若有所思地捻了捻花白的长须,“嗯,我们目前能够为阁下划掉这张清单上的绝大部分内容,但是本工坊的库存里恐怕没有‘戈里亚烈火’这么强效的抑制剂。老实说,自从第八版抑制剂配方开始普及过后,本工坊已经很多年不曾出产过这么烈性的抑制剂了,若是阁下不介意稍等片刻的话,我需要去咨询下库房管理,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原料来配置一批戈里亚烈火。”

尤利尔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黑水城伯爵,“这得要看达里奥伯爵的意思了。”

哈维·达里奥先是演技拙劣地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然后非常大度地表态道:“请放心的去吧,安格烈大师,我和贵坊的生意往来不会因为耽搁这一时半刻就变得生疏的。”

送走了炼金术师,在哈维·达里奥热烈而又不失委婉的邀请下,两人在待客大厅里找了一副桌椅,坐了下来。

“说起来,如果没算错的话,自我与阁下在中环城门下相遇那时算起,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哈维·达里奥从不懈怠于一个情报贩子应有的伪装,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是他最喜爱的一副面具。他一脸享受地摩挲着手指上崭新的宝石戒指,一面在谈笑间布下了险恶的陷阱。

尤利尔非常清楚,对他这样一个控制欲望极强的情报贩子来说,被掩埋在凯利尔废墟之下的秘密有着非同寻常的吸引力。但是说到底,哈维·达里奥只是个手段更高明的生意人,尤利尔和他没有利益往来,自然不会吃这一套。

“的确,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尤其是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一个月只有时间和金钱在飞逝,而达里奥爵士已经变成了达里奥伯爵。”

哈维·达里奥不露声色地眯起双眸,语气低沉地道:“这可没什么好抱怨的,霍尔格阁下,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哦?”尤利尔挑了下眉毛,“看来达里奥伯爵在这方面另有高见?”

“高见?不,我没有什么过人的见解,无非是想了很多人不敢想的事,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仅此而已。”

“愿闻其详。”

“有的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他们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支配和享受,而有的人却生来只配与阴沟里的老鼠为伴。但就算是老鼠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挨饿受冻,它们也喜欢温暖的房子和可口的食物,换用我们的说法,就是财富和权力。”哈维·达里奥侃侃而谈道,边说边不自觉地虚握了下五指,仿佛要攥住什么似的,“这是根植在每个人心里的原始欲望,唯一的区别仅在于,绝大多数人要么自甘庸碌,要么死在了追逐欲望的道路上。回答我,霍尔格先生,你可曾有看到过一堵墙?”

“一堵墙?”

“是的,一堵墙。根深蒂固的社会阶级乃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墙,横亘在那条通往上层的阶梯之上,若不予以混乱和毁灭,那后来人该如何攀登?”

一阵风吹过,掀起大厅薄纱般的窗帘,直射而来的阳光一下子撕开了哈维·达里奥笑容下的伪装,将最直白的欲望和野心袒露在尤利尔眼前。

“既然总有人要站在高处看风景,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一个弄臣之子,用了短短三十余载的时间,便爬上了赫斯特家族经营几十代人的位置上。正如他之前所说,他做了到绝大多数人连想也不敢去想的事。战火撕裂了贵族间长达数百年之久的盟约和默契,废土之下,尽是新生。这场令整个贝奥鹿特天翻地覆的混乱,让哈维·达里奥不必再像前人那样一板一眼地小心经营,历经数代才能洗去下等人的烙印。混乱打碎一切,再重新定义一切,等到尘埃落定,黑水城的城墙上只有达里奥家族的旗帜迎风屹立。

然而不知为何,看到哈维·达里奥那不加掩饰的得意笑容,尤利尔却越发感觉可悲起来。“那我只能祝愿伯爵大人未来一帆风顺了。”他用一句不咸不淡的贺词,来作为谈话的结束。

哈维·达里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时,一名工坊的接待员,才端着一只托盘姗姗迟来。

接待员分别把两杯热茶,和一盘点心呈上桌,随后她着手开始放置餐具——两副银制刀叉——在她转向达里奥伯爵时,尤利尔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