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凯文，如果说之前我还是在怀疑，那我现在就敢确定了——你的思维方式，认知方式已经完全不算是人类。也许这是因为漫长的寿命，也许是你因为已经失去一切所以不在乎别人。”
“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奥托，你只想着向崩坏复仇。无论这个过程中发生什么，你都认为是必要的牺牲。”
铿惑摇了摇自己的食指，似乎是在否定着什么。
“但这只是一个自我安慰的障眼法，你以此掩盖了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向崩坏复仇的是你，因为你已经失无可失，所以你愿意用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作为代价。你的想法自上而下传染了整个【世界蛇】，让他们也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为了消灭崩坏而消灭崩坏。”
“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还是人类，他们想要保护的是人类的未来。【用一切作为代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失败。”
“而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保护人类】。如果【世界蛇】为了消灭崩坏而伤害人类，那么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世界蛇】也会成为人类的敌人。”
铿惑唏嘘不已，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未来：“到时候就别说消灭崩坏了，人类会先把人类消灭。”
“凯文，我承认世界蛇的思想从根本上没有问题：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崩坏。我也认可这个想法，因为崩坏终将摧毁我们的全部。哪怕我们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都算是赚的。”
“……可现在的世界蛇让我意识到了你的偏执——你从未把他们当作人类看待过，你只是利用了他们对崩坏的仇恨，让他们聚集在你周围。”
“整个世界蛇都已经在仇恨中失控了，看看希芙在西亚进行的人体实验，看看用天穹市上千万人作祭品的实验。对抗崩坏已经成为了最终目标，而不是途径。”
“我相信，在五万年前，【逐火之蛾】成立的时候，根本目的一定是为了保护人类，而不是为了消灭崩坏。”
“【为了保护人类而消灭崩坏】，和【为了消灭崩坏而消灭崩坏】，这两者完全不同。我本希望我们可以求同存异，但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得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谈谈，因为你们的做法妨碍到了我的目的。”
“【不惜一切代价】，这是你的想法，而你把这个想法传染到了整个【世界蛇】。”
“但是……凯文，不加管束的仇恨必会失控，失控必招致毁灭。到时候可不仅仅是世界蛇自食苦果，而是拉上全人类。”
“凯文，我不是要管你，而是把丑话说在前面。”
“我们现在荣辱与共，而【世界蛇】的思想状态让我不放心。我不想被你们拖下水，你该管管他们，让他们保持人性，而不是机械性。”
“无论这盘棋最后谁赢了，这都是一个必将面对的大问题。”
“凡是威胁到人类续存的，都是我的敌人——我不在乎敌人是人类还是崩坏。”
“如果你们不改，我就无法放心去信任你们，更不放心把虚空万藏交给你。你也知道，现在的虚空万藏几乎等同于天命。”
“如果【世界蛇】的这个势头不停下来，不进行一番内部整顿，无论以后天命归谁，都必将成为人类内部的毒瘤。”
“我不是迂腐的人，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丝毫不介意向世界蛇宣战。”
铿惑的话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之意，而凯文则一言不发地站在铿惑的对面，寸步不让。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结盟以前，因为这个矛盾并非发生于铿惑和凯文之间，而是【世界蛇】与其他所有人之间。
铿惑建立无冕者议会的目的是停止内耗，而世界蛇推动对抗崩坏力量发展的方式是加速内耗，这两者之间其实有不可避免的矛盾。
而现在，在两人的那盘棋还未下完之前，这个矛盾已经不得不暴露出来了。
“依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决出胜负。”凯文对铿惑的表态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反而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而按照约定，虚空万藏还是要归我。”
“我会给你的，但是暂时不行，除非你能证明你掌控下的天命不会危害人类，让【世界蛇】的思想得到纠正。”铿惑摇了摇头，坐下伸了个懒腰，“况且你和我马上就要离开天命总部了，而天命总部里必须有一个能控制得住虚空万藏的人。”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仿佛刚刚两人并没有差点打起来一样。
“离开天命总部？”凯文的眉毛挑了挑，“为什么？”
“老杨回来了，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到。”铿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拿出一块鹿皮擦了擦，“他有事要跟我们商量，好像是要去量子之海一趟，正好我们把没下完的棋下完。”
铿惑装作专注擦手表，实际上是在偷偷观察凯文的反应。
果然，凯文是知道的。
凯文知道杨要带他们去量子之海干什么。
凯文的反应结合在量子之海中杨那句没头没脑的“也许有人知道”，铿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你和杨都知道的人……这次杨是打算带我们去见那个人——或者那些人，是不是？”铿惑明知故问，“但天命不可一日无大主教，所以虚空万藏就不得不留在现实世界这边。可同时虚空万藏在我眼里也不值得信任，需要一个能管得住它的人。”
“但很可惜，我们那会儿都不在天命，所以虚空万藏我会暂时转交给值得信任的人——等我们从量子之海回来，把那盘棋下完，我自然会履行诺言，把它交给你。”
铿惑顿了顿，补充了一段：“当然，我肯定不会现在就交给你或者你的手下。否则我怕等我们回来，整个天命都变成了废墟，而你的疯狂科学家们坐在废墟之上骄傲地递给你一份实验数据。”
铿惑停下了擦手表的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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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凯文的谈话称得上是不欢而散，若非两人还都有用得着对方的地方，没准凯文会当场出手抢夺也说不定。
不过铿惑好歹还是说服了凯文，并承诺从量子之海返回后，一定会把虚空万藏交给凯文。但同样，凯文也必须控制住【世界蛇】的行为，禁止这种不告而行之的实验再次发生。
铿惑已经付出了诚意，不再追究世界蛇过去犯下的罪行；而凯文，也要提供相应的诚意，管好他手底下的疯狂科学家们。
回到住处，铿惑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疲惫地叹了口气。
铿惑用各种方法搜索了一周，都没有找到齐格飞和塞西莉亚的女儿，琪亚娜的基因原型，琪亚娜·卡斯兰娜的任何情报。
作为代价，爱酱和A1把天命的数据库翻了少说三回，愣是什么相关情报都没有。
第八百二十六章 她的名字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又像是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除了身为齐格飞和塞西莉亚的女儿的原始档案表明这个人曾存在过，关于她下落的记录一丁点都找不到。
铿惑最开始知道两个琪亚娜之间的孽缘，还是德莉莎告诉他的。那个时候他和琪亚娜的关系刚刚确定，德莉莎恳请他保护好琪亚娜，并把琪亚娜身上藏着的秘密悉数相告。
铿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觉得有点头大——两个琪亚娜都叫琪亚娜，他该怎么称呼才能显得不是那么奇怪？大琪亚娜和小琪亚娜？
他的女孩儿……是奥托的律者复制体计划中编号为K-423的人造人，是齐格飞女儿的克隆体。她早在诞生之初就被埋下了空之律者核心，为奥托的计划做着准备。
而那一年，齐格飞的女儿还不到十岁。
得知了这一消息的齐格飞深深怀疑在第二次崩坏中自己妻子的死是奥托刻意为之，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免受实验的侵害，也为了不让第二律者再现人间，齐格飞在德莉莎的帮助下铤而走险，从天命总部劫走了这两个孩子。
但很可惜，奥托发现了齐格飞的小动作，派人拦截了他，并抢走了齐格飞的女儿。到头来，齐格飞的女儿还是被天命的部队带走。
铿惑低低地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和齐格飞竟然做出过一样的事，连帮手都没变过。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很奇怪了，天命的档案库好像出现了断档，齐格飞的亲生女儿自那之后就没了消息，再也没有任何记录。
而在极东支部的德莉莎也是未来保护齐格飞的两个女儿，当时才没有跟奥托直接翻脸。
铿惑这几天查找了一些年龄与齐格飞的女儿相近的女武神的档案，却没找到可能改名后的齐格飞之女。
外表，年龄，能力，这些与齐格飞的女儿最相近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除了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每个女武神都有源可查，能一直追迹到祖父辈。
在此之上，铿惑甚至不得不把目光投向幽兰黛尔。
出身不明，出生日期不明，年龄相近，超高的崩坏能抗性更是贴合卡斯兰娜与沙妮娅特两大家族的血统，就连呆头呆脑的样子都有点像卡斯兰娜家的人，只不过……
血型不对。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个人，但偏偏就一点儿消息都找不到——如果不是齐格飞的亲生女儿其实早已死去，就只能是奥托刻意隐藏起来了。
奥托刻意隐藏起来？目的有很多种可能，铿惑不可能一个一个去试。
说到这里，铿惑难免又想起了奥托。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念这个最了解自己的人，而是这个家伙就连死都给他留了个大难题，还大言不惭地给了他一个密钥，说如果以后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就打开它。
密钥又不是什么档案记录，只是一串密码而已，打开？莫名其妙。
奥托应该是想要自己用这个密钥打开什么东西，可他连该打开什么都不知道，奥托也是一点儿信息都没留下，就硬跟铿惑打哑谜——总不会是奥托忘了吧？
铿惑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不想让齐格飞知道——可是人家都问过来了，他能怎么办？
绕来绕去，齐格飞亲生女儿的下落还是没找到，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也许奥托就是算好了这一点，才故意把话只说一半，留下了这个密钥。
那么……这个密钥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
铿惑不敢贸然使用它，谁都不敢保证奥托是不是借此激活他之前留下的后手。
铿惑眉头一皱，又发现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齐格飞为什么要用自己女儿的名字为救出来的克隆体命名？这不合情理。
除非……齐格飞认定自己的女儿已经彻底失去，永远不可能回来——更直白地说，死去了。
只有这样，齐格飞才有可能将对亲生女儿的思念和祈盼灌注到女儿的克隆人身上，用一个相同的名字来体现这种传承。
【或者说……呃……不可能，这个可能性比上一个还要低……】
铿惑觉得自己应该去问一下齐格飞，齐格飞和德莉莎也许隐瞒了些什么。
虽说铿惑知道这些年里德莉莎一直没有亲眼见到齐格飞的亲生女儿，但奥托一直以此要挟德莉莎。而德莉莎为了保护齐格飞的两个女儿，也不得不在许多地方委曲求全。
若是齐格飞的女儿死去了……那么齐格飞希望女儿的克隆人能够以女儿的名字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女儿，也是为了给这个克隆人一个身份和思念——这样解释就合理了许多。
可若是如此，为什么齐格飞还是拜托自己寻找他亲生女儿的下落？
【难道是没死心？】
【也有这种可能。】
“可这并不能解释连奥托这里也没有相关记录的情况……”铿惑皱起眉头，翻动着当初执行追捕齐格飞任务的人员名单，试图从她们身上找出情报。
可铿惑还是一无所获，因为这份名单里的人没有一个活到了现在。哪怕他想追根溯源，但在源头都已经断掉了的情况下，他也无能为力。
想要找到齐格飞亲生女儿的下落，只能寄希望于奥托留下的密钥。可这个陷阱太明显了，铿惑不会在不做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就往里跳。
但若是将奥托的遗言与齐格飞亲生女儿的事隔绝开，看作没有关系的两件事的话，也有另一种可能。
——齐格飞的女儿并没有回到天命，而是在归途中被另一波人劫走了。
铿惑的表情顿时又丰富了起来，因为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最有可能担当这只【黄雀】的组织，无疑是世界蛇。
而且世界蛇有充足正当的理由以及能力去做这件事。
卡斯兰娜和沙妮娅特的血脉，被多方争夺的重要人物，世界蛇确实有试图【一探究竟】的可能。若是【世界蛇】中途劫走齐格飞的女儿，那奥托岂不是这么多年里都在唱空城计？
这问题太大了。
“问问凯文？”铿惑的眉头都快并成一座山了，“但他又不一定会说真话……”
奥托死了，可他留下的谜团却解不开。就好像奥托在跟他玩一个游戏，哪怕死了都想换一种方式决个胜负。
可奥托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吗？
正当铿惑在心里唉声叹气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悄悄推开，半个白花花的脑袋探了进来：“铿惑？忙吗？”
铿惑看着跟土拨鼠探头似的琪亚娜笑出了声，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不忙，过来过来。”
“铿惑……”琪亚娜有些扭扭捏捏地坐到铿惑身边，好像有些心虚，“那个……我问个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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