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苇名一心 第64章

一心闻变若御子言，又再次回头望向她，等待着下文，御子好像也有些犹豫的样子。

“其实在上次一心大人来之前，仙峰上人就一直在门外的仙峰宝殿想要见我，但我之前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过现在有了云之助大人，一心大人觉得御子该不该和仙峰上人见一面呢？”

“仙峰上人……”

苇名一心瞳孔一缩，他上一次见到仙峰上人已是二十年前，仙峰上人曾经邀请一心前去仙峰寺做一场祭奠苇名亡魂的法事，同时也是为了恭贺他将内府驱逐出境。

那时的仙峰上人已经老态龙钟，却依然身体康健，苇名皆传其已活数百余岁，就算一心询问道玄传说是否属实，道玄也只是摇头称不知。

二十年后，尽管从未再亲眼见过仙峰上人，一心却早已获悉了他的情况，实际上在日本，某某上人一般指的就是寺庙中供奉的肉身活佛，活着的僧侣很少能有如此荣光之称号，而如今的仙峰上人，却用附虫者之躯讽刺性地应了他的上人之名。

“如果御子为难的话，就由老朽亲自前去与仙峰上人会面如何？”

“哎！？一心大人去的话，真的没关系吗，万一暴露的话？”

仙峰上人实际上就是当年变若之子制造实验的主持者，所以即使他将姿态放到不能再低来求见变若御子，御子也很难放下心中那些朋友们的仇恨，如果她自己能够拥有力量的话，恐怕最想亲自手刃的，就是仙峰上人。

但一心却从某种上帝视角已经知道了，仙峰上人此时因为神智快要被不死虫所吞噬，终于在最后一段时日中悟通了仙峰寺原本所背负的宿命与佛理，对于自己将其引入歧途非常后悔，求见变若御子其实也是想向她道歉后，将变若水与龙胤的最终解法“永旅经·虫之恩赐”和“龙之归乡”交予她，然后取得不死斩在仙峰寺窖洞中自裁而圆寂。

虽然在游戏中的最后，仙峰上人也没能见到变若御子，但他还是使用了某种类似不死斩原理的方法自裁了，这倒不足为奇，毕竟不死斩·拜泪本就是仙峰寺为了取得樱龙之泪而仿照不死斩·开门制作的。

“无妨，老朽自有分寸，不必担心。”

见一心意已绝，变若御子也只能微微躬身。

“那御子就为一心大人打开内殿之门，您只需要走到门外，就能从大殿后方进入内部了。”

“大殿后方？”

一心眉头紧皱，他倒是的确回想起来，在游戏中可以通过内殿的正常通行道路直接来到仙峰寺大雄宝殿的后门之处，门口还有这两个形同即身佛一般的恐怖不死僧。

“老朽身为国之大名领主，缘何要从后门而入？老朽偏是要高调行事，既是回应前段时间仙峰寺对苇名之挑衅，也让他们多警惕寺外，正好掩护御子行事。”

一心可还记得苇名弦一郎被一个小小看门僧给拒之山门外的耻辱，虽然那也只是故意试探而为之，但要是不给予回应的话，一方面是堕了自家威风，又可能会让仙峰寺中睿智者对苇名忍辱负重的真实目的产生怀疑。

“猯藏，特效灯光师就位了。”

“哦吼，来了来了！要上了！是老身平生第二喜欢的事情！”

即使被捏住命运的后颈皮，小熊猫依旧张牙舞爪地划拉着，可见她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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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对于仙峰寺僧人而言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但沙弥与僧侣们对穿行于血肉滋养下的杂草山道间，前往山上各处庙堂进行早课已经习以为常，向往长生的僧人自然不会多言，即便心存善念，也无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露出与旁人不同的怜悯之态，实在可悲。

“师叔，这是今日晨间猴儿采来的早柿。”

年轻的沙弥手捧着一篮彤红鲜柿递送给另一位内着玄色僧衣，外面裹着褐色僧袍的僧侣，看起来像是山野珍味的场景，却其实是用变若水培育而出，用以制造太郎兵来守卫仙峰寺山道的用料。

“怎么今日仅只有一篮，竟是一日比一日少？”

年长僧人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沙弥，每日前去用干果向猴儿们换取采柿子劳力正是他的任务，金刚山的猴子可亲眼见过人类甚至同类吃下柿子后浑身血肉疯长最后变成肉山熔体而亡的惨剧，它们才不会去吃这些柿子呢。

也只有同时使用变若水调控才能成功制造太郎兵，亦或者是变若水受者本身，才能吃下柿子化为体内变若之力。

“不，不，师叔，和我没有关系啊，近来培育柿子树的变若水份量越来越少了，这才导致柿子结得少呀！”

沙弥急忙争辩，僧人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最近没有信徒上山的道路存在，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变若水制造的材料，靠乱波众掳掠上山的那点人根本不够，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库头僧能够决定的。忽然间，脚下被大片阴影所遮蔽，两人讶然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浓墨色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但当人凝目细望时，却能地发现那全是高空中正在飞行的乌鸦。

鸦群集体向金刚山俯冲而下，狂躁杂乱的嘶哑鸣叫响彻山谷，僧人急忙跑行，或进屋躲避，或借于巨石山岩之下，就连魁梧的太郎兵也惊恐地举起木盾将自己的巨大身躯窝在下面。

乌鸦最终全部停落在大雄宝殿的门前与屋檐之上，还有大批在空中盘旋，仿佛将地面与天空给涂黑，再将所有图画勾线全部用黑刷描了个粗边，即便手持飞雷使用所谓地爆之术的施术僧对其进行疯狂轰炸也无济于事，这些乌鸦不过是化作一片片飞羽，接着被天上继续而下的鸦群给填补空白。

“老朽苇名之天魔，特来酬谢仙峰寺之‘礼遇’，呵呵，仙峰上人何在，还不速速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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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想要调整作息时间的关系，往后大概都会改到晚上七八点左右更新两章，前面的感言声明里也改了，希望大家理解。

（反正没人催，老黑兔觉得说不说一样ㄟ( ▔, ▔ )ㄏ）

第143节 第142章 究竟孰人乃是妖？

天上成千上万的鸦群盘旋如浓墨渲染的龙卷，于中心暴风之眼处聚成人形，守候在地面连炸弹都赶不走的乌鸦，此时也要为天魔降临让出道路。

“何方妖孽胆敢在仙峰寺宝殿造次！？”

两名被变若御子称之为空舞的斗笠僧挥舞着狭长的双头薙刀，如高速飞旋的血滴子，竟是丝毫不畏惧在这土地上被宣称为死神之使番的暗鸦，反而在刀阵之下将其绞杀无数，两道由碎裂鸦羽形成的小型旋风向龙卷之处义无反顾地撞去。

在苇名一心看来，这仙峰寺之中除了变若御子和一众被僧人利用的可怜太郎兵之外，唯有这空舞僧尚值得认真对待，其他僧人，哪怕是尚心存怜悯的少数派，他都不屑一顾。

空舞是仙峰寺耗费巨量传统意义上的武学资源而不是变若水所培养出来的顶级武僧，但严格上他们并不能算是僧人，因为空舞本身不习佛法，不念经文，也根本不在乎到底仙峰寺是佛院还是变若水研究所，基本就和被灌输效忠主君信念的武士阶级无甚差别，他们也只是为了守卫通往仙峰宝殿的最后防线而存在。

也正是如此，造就了空舞纯粹且强悍的仙峰寺武技，且极其擅长灵活多变的空中战法，可以说兼具了武士刀法之精妙与忍者身法之灵活，还因为长期沉浸于身体锤熬，经受了仙峰寺耗费大量财力物力收集的药草熬汤淬炼，其力量竟也可与变若水之人一较高下。

如果说仙峰寺是一款即时战略游戏中的势力，那么空舞僧就一定是其顶级单兵作战单位。

“妖孽？”

砰，绑！

毫无赘余，仅仅两声金铁相击之声后，两名空舞身形暴退，斗笠之下的面容满是忌惮，哪怕这漫天暗鸦的恐怖景象都无法使其武之道退却，但唯独刚才对方仿佛轻描淡写的反击尤其震慑心神。

在空舞看来，来者暂且不论妖魔手段，光是凭借武技就已经是一方镇国大将以上级别，区区两名空舞僧想要拿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远处的施术堂首座见空舞一招就落于下风，慌忙拉响手中充当信号弹的炸药，这也意味着分布于金刚山各处的武僧，包括其他空舞，在看到后都会赶往仙峰宝殿，如若必要，将拼尽全力誓死抗敌。

“哈哈哈哈，也不看看尔等都保护了些什么，与殿中丑陋的家伙相比，孰人是妖？”

手持长刃的高大人影于风暴中落地，刚才被空舞所绞碎的片片鸦羽为他披上蓑衣，浑身上下都在向四周散发着黑色死气，虽然面上带着鲜红色的鸦天狗面具，却露出了长鼻以下部分面容。

自称天魔的来人对着戒备的空舞狞笑着，嘴角甚至穿透脸颊延伸到了常人颌骨的位置，唇间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利齿，恐有成百上千之数，直教人头皮发麻，呼吸停滞。

“鸦天狗？”

空舞虽然长年居住深寺而见识不长，但长鼻鸦天狗面具还是认识的，于是下意识出声。

“桀，老朽只说这一次……”

黑色身影忽然只在原地留下一道如墨线弹出的轮廓，分侍殿门左右的空舞见状警兆大盛，想要背靠合防却为时已晚，右护法恍若魂魄被强行拉扯而出的眩晕直冲头顶，之后才是斗笠与僧衣之下的肉身被一条斜线分割开来，。

“……天魔大人，才是尔等弱小庶民非逾越之称。”

“怎么，怎么可能？！”

天魔现于出言不善的右护法身后，一刀从天灵盖劈至腰间，也就是把整个人体的四分之一给活生生剜了下来，这期间空舞左护法却连对方踪迹都没有寻到。

‘不要怪我卑鄙，你也是为虎作伥之人，就用这条命陪着演下去吧，希望地府能帮助你濯洗罪业。’

如果是过去，一心定会与空舞堂堂正正一战将其击溃，以敬其忠于武道，但现在双方立场截然不同，他必须饰演出一个喜怒无常、手段残忍的天魔老怪，此时也只能心中为其默祷。

手腕一抖，刀上的血滴便滴落在地，灼烧出缕缕青烟，仅剩的左护法面色铁青，握住薙刀的双手筋脉暴起，显然对他忌惮非常，天魔也仿佛杀人还未尽兴，伸出近半米的长舌舔舐着嘴唇，那舌面上洁白的大量附着物并不是舌苔，而是能舐下人皮的倒刺。

“嘎，嘎！”

鸦群睁着血红眼瞳纷纷望向左护法，张开鸟喙大叫着起哄，仿佛阿谀奉承着他们的老大，希望能得其血肉作为赏赐。

“天…魔大人，仙峰上人…即是贫僧，祈求您…手下留情。”

紧闭的大殿门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竟然比刺耳的鸦语还要难听，就跟木乃伊强行从早已腐朽的声带中震出的话语一样，不过一心知道事实上的确也差不离。

“哦，你原来就在此处，倒是出乎老朽的意料。”

天魔直接将粗壮的门栓斩成两截，一脚踹开，入眼便是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内部，不过左右两侧并非供奉十八罗汉，而是一座座用净土宗白法衣遮掩枯朽肉体的盘坐即身佛，当他跨过门槛之时，这些“活佛”便纷纷睁开变若赤瞳向他望来，此等恐怖景象正应了天魔降临时对空舞的嘲讽之语，究竟是谁更像妖孽？

正中央的香案前，也有一座披着绿色法衣的即身佛，仅仅只是睁着一双看不见眼珠的空洞眼窝看向敞开的殿门，并没有激发赤瞳，显然他就是这些不死僧的堂头大和尚，仙峰上人。

“恕…贫僧行动不便，无法…起身迎接，请问天魔…大人…来自何处？”

天魔悄然按捺住手中不死斩·开门对这些附虫者力量的疯狂渴望，将其收刀回鞘，无视两旁骷髅眼中的赤红凝视，直接走到近处站定，对着仙峰上人端详了一番。

裸露出法衣的身体如同褐色树皮包裹着骨骸，无数二指长的蜈蚣把他的身体当做繁育场，透过各处缝隙肆无忌惮地爬行着，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是谁都会当场呕吐，仙峰寺不死僧们所求得长生即是如此，附虫者到最后，也还要被这些小蜈蚣的母亲，那条巨大的不死蜈蚣给完全吞噬理智，成为真正的虫躯。

第144节 第143章 演技愈发纯青

“老朽是此地领主大名苇名一心的前世之灵，也是当世心魔，应其夙愿而来，你可知否？”

仙峰上人看着很像是想要抬起头的样子，却最终只是让后颈发出了咔嚓的渗人碰响。

“原来…如此，暗黑龙胤转生，您…是来讨回贫僧…在苇名欠下的血债…吗？”

“哦，你竟然也知道暗黑龙胤转生？”

有时候演技派就是如此，根本不需要多费口舌去徒生破绽，只需要对聪明人点明半真半假的关键词，他自然就会为你联想出完整的一套说辞。

“那是自然，天魔…大人所持，不死斩·开门，正是贫僧当年…前往李朝寻得的一枚噬魂妖骨所铸，既然…宿命如此，能先听一听…贫僧的诉求吗？”

李朝全称李氏朝鲜，基本包括现代整个朝鲜半岛上南北两国的范围总和，樱龙的源生地百济国旧址大概就在南朝鲜领土之中，也就是后来的韩国。

曾经名为《神雕侠侣》的小说中曾经写过，情花毒之处必生断肠草，俗话也是如此，有光之处必存影，毒蛇之地肯定生长着解毒药草，那么百济遗址上曾经生活着与樱龙针锋相对的妖怪也符合相生相克之理。

“哼，老朽肯在这里废话，已经是看在今世之身与你曾有一面之缘的份上，但你如今已经是这幅无人能识的鬼模样，凭什么还敢提要求？依着老朽的性子，今日这整座山寺都要倾覆于山下！”

“天魔…大人，稍安勿躁。”

仙峰上人将手伸入怀中，跟运转了一个世纪却从没上过油的工厂机械一样，拿出两本爬满了小蜈蚣的经书，他又哆哆嗦嗦地将其一只只给拎下去，终于清理干净后露出的封皮竟然依旧完好无损，定然是换上了贵重的防虫噬封料，可见他的重视程度。

“您既然…是为了完成领主大名的夙愿而来，那就应该听贫僧…这一言，仙峰寺唯有一人不该…承受您的怨怒，她…只不过是…从贫僧罪业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就在身后的内殿之中…，恳请您将这个交给她…并带她离开吧。”

明知仙峰上人递来的肯定是《永旅经·虫之恩赐》和《永旅经·龙之还乡》两本由他最后开悟之时撰写出来的经书，天魔一心还是装着紧皱眉头的模样，好像很嫌弃那肮脏的封面，于是招手呼唤等在门前的一只暗鸦为其叼衔而来。

不过在一心独特的视野里，那就是打工老妹二岩猯藏所变的唯一一只实体暗鸦，她倒是不算太嫌弃普通小蜈蚣，偶尔还拿着下酒呢。

“没想到恶僧忽然有了良心，看在和三途死神有些交情的份上，就承你的虚情不滥杀无辜了，今日之事暂缓，待老朽将其找出再说。”

其实一心明白仙峰上人虽然在忏悔他的罪过，却未必没有为了仙峰寺的私心，按照仙峰上人的想象，可能是天魔大张旗鼓地前往内殿，然后就会被吓到的变若之子们困入幻境之中，那可是与神隐连通的佛门幻境之一，佛教圣地灵山就是世上最大的佛门幻境。

特意来经受考验者还可以脱出，但却对邪魔妖怪有着十万分的压制效果，要是进去的是位真天魔，怕是后脚就有一群假意接受考验的武僧进来将其围殴致死。

但天魔一心也不点破，本来就是在演戏，他可没法一人屠寺，总要找个理由退场闭幕，还得给这些僧人留下一些糟心的可怕悬念，于是进入幻境后再和变若御子配合一下，假装中计，发泄一番后愤恨使用保命绝技逃离，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当天魔一心像是要乘鸦而去时，仙峰上人忽然又将其唤住了。

“天魔…大人，请留步。”

“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拖延时间？要真是那样老朽还真不走了，倒要看看你们仙峰寺有什么武力敢于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