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苇名一心 第232章

“变若之淀……一心不知道你的这个计划，是吧？”

“当然不知道，但我很清楚祖父大人的底线，即使是苇名全员战死，也绝对不能将龙胤暴露给德川内府，那已经不是战争之事了，而是人道之殇，可笑啊，如果没有祖父大人的支持，我大概也会走上那样的道路吧。”

弦一郎伸手将自己的前立盔递向飞天猿猴，猿稍加迟疑，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这就代表着他认同了弦一郎的计划，并将照此执行下去。

“很好，既然需要一只饵，那除了我这个苇名总大将，还有谁能担此重任？不过光是这样，饵食对大鱼而言也还不够香，这个重藏不是想要不死的秘密吗，好，那就由我来告诉他。”

“为了苇名的大计，我弦一郎，愿意放弃为人。”

弦一郎拔开瓷瓶，仰头就喝了下去，现在的他却根本不知道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但这同一条路的尽头，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这变若水的诅咒，也有我参与的成分，或许这就是我该为此赎罪的原因吧，但这次说不定，要想活着回来看到苇名的荣光，也得靠这份诅咒了。”

眼见蚺蛇重藏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弦一郎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指向前方，象征着妖魔复苏的邪风吹拂起他鬓旁的发丝，身边忠心耿耿的马回众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弦一郎刚才都已经明说了，自己就是来做诱饵的，为了这个行动的真实性，他当然需要随行的部下自愿随自己一起牺牲。

但他们没有一人出言抱怨，更无一人心露胆怯。

战争之中没有牺牲，又怎能重现荣光？他们仅仅只是做好了作为苇名人的觉悟而已。

第537节 第532章 苇名之妖魔

“刚才，是哪个混账偷袭老子，老子要生撕了他！”

重藏虽然看起来强横无比，但他的确还只是个初生妖怪，各种战斗技艺和对力量的掌控都还非常生涩，也难怪空有一身无敌的护甲，却依然能被人打了闷棍。

可一切也正如猿所预料的那样，他此时这清道夫妖怪的模样，其真正的强大在于对恶劣状况的极强适应性，如同德国哲学家尼采在《善恶彼岸》中写的那一句。

“凡不能毁灭我的，必使我更强大。”

重藏身上一层经火灼烧而成黑色炭壳正在片片剥落，其下已是完好无损的清道夫外骨骼，他吃了那么多的吼神尸体，大概用以恢复伤势的能量尚且还充裕。

而且听他那嚣张无比的语气，浑然忘记了刚才还在地上打着滚惨叫，恐怕这家伙的确是已经是不惧怕凡火了，至少五百度以下的火焰应当是如此，这也是火油点燃后能够达到的理论最高温。

“且不论你身负我苇名深仇血海，光凭此前你这番祸患之举，本将就要将你在此斩杀。”

直到持剑立于前的苇名弦一郎出声，怒火中烧却理智，只想着找到偷袭者的重藏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一群蓄势待发的武士所包围着。

然而连重藏自己都不知道，其实跟人类理智的短暂回溯没有丝毫关系，使得他从盛怒中清醒过来的唯一原因，是此时的弦一郎身上散发着的某种无形之中吸引他的气息。

变若水乃是利用从宝鲤与不死虫体内精炼而出的微量樱龙血来人工研制出的假龙胤，其中必有樱龙的妖气，而这赤血瘤，大概其是直接用樱龙的妖力催生活物血肉而制造的，虽没有不死性，但两者的确存在着共通。

“你……老子想起来了，老子是要把你抓起来拷问那个秘密，哈哈哈哈，你那些无用的铁炮手呢，是在哪里埋伏老子，还是吓得已经逃掉了？”

重藏得意地抱着肚皮大笑，充分表现出了他的有恃无恐，那模样真活像一只站起身来的肥大鲶鱼，清道夫倒也的确是甲鲶科。

“埋伏就埋伏吧，无所谓了，反正你们的手段也奈何不得老子，老子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在变得更加无敌，倒要看看你这剑圣的传人，能不能给老子带来点新鲜的玩意。”

“……无敌吗？”

弦一郎听闻重藏的狂言后，只是嘴角微斜，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喂，混账！你这是在取笑老子吗？”

“本将只是有感而发而已，你不是想在死前见识一下苇名流的绝技吗？那就听好了，这一招乃是攻心之技。”

如果苇名一心能听到弦一郎的此番话语，他一定会感到欣慰无比，因为一心从来没交过他什么苇名流攻心技，全都是弦一郎自己从那些奇怪的小说中领悟到的，超脱这个时代的思想。

虽然这些思想听起来可能十分怪异，但的确有着独到之处，苇名一心正是靠着这些东西才能在妖怪之中周旋，当然，还有硬实力。

“你可知，谓之无敌者，必败无疑。”

话音刚落，场面即如银瓶乍破，弦一郎一马当先冲向前方，一手迅如疾风的巴流刀法施展开来，恐怕就是寻常剑豪也难以应对，更不用提身材臃肿难以规避的蚺蛇重藏了。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弦一郎就在其眼窝及手部关节上劈下数刀，可惜的是，人的动作再怎么迅速，恐怕也比子弹射来的情形要显眼得多，至少足够重藏做出闭眼的神经反射动作了。

但是……鱼又好像是没有眼皮的。

“老子……！”

重藏望着刀尖的一刹那，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整个人尿都快吓出来了，他大概知道自己能如此耀武扬威全靠的是这身妖怪之体的外骨骼，但要是被人用刀从眼睛直插入脑，那就真的交代了。

铛！铛！

然而弦一郎的刀依然是在他眼前不到半厘米的位置不得寸进，尽管弦一郎及时收势，并在其他设想中的薄弱部位补上数刀，却始终没有一处建功。

“……”

退身而返的苇名弦一郎神色极其严肃，他有自信自己刚才的攻击杀伤是超过铁炮的，那经过强化后的肢体关节砍不破也就算了，但是结果却连眼睛都刺不进？实在是前所未料。

“哈哈哈哈！你，你刚才说什么玩意？给老子再说一遍？老子好像没听清你在胡言乱语！”

当重藏醒悟过来自己毫发无伤之时，不出意料就开始得意忘形了，甚至都并没有对弦一郎做出反击，而仅仅只是在嘲笑着他而已。

鱼其实有眼皮，但这层眼皮是透明的，且无法收束，就相当于时刻戴着一对覆盖整个眼瞳表面的隐形眼镜。

在被子弹击穿过一次后，显然是重藏觉醒的妖怪本能将这层透明眼睑特别强化过了，使其拥有不逊色于外骨骼的坚硬程度，这才能挡住弦一郎的刺击。

“你想问几次都可以，本将依然是那句话，你，必败无疑。”

弦一郎低着头，视线看向自己垂在地面上的刀剑，但口中语气未有迟疑，直指还未达成胜利的凯歌。

“不知死活的小子，看老子如何……”

当重藏搓着手打算大发神威之时，成为妖怪变得灵敏的感知却突然察觉到了四周氛围的微妙变化，他惊疑不定地摇晃着脑袋四处张望，最终却发现异变的来源并非是在身周。

而是天空中一朵逐渐扩大，似乎是在积聚力量的漆黑雨云。

“这是什么东西？是你小子使出来的！？”

“那只是为了防止臭虫死而不僵，用来最终将你彻底湮灭的手段而已，只论将你打败，那还用不着巴雷之威。”

弦一郎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轻闭双眼，浑然不觉生命威胁就在身前，仅仅只是如此，却已经让重藏开始感到心慌意乱。

“开始吧，平田叔父的家仇国恨，今日由我苇名弦一郎亲手斩下。”

随着他眼帘的开启，那摄人心智的血红荧光也于黑云引发的徐风之中现世。

此时的重藏恍然觉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比起自己这幅丑陋的模样，这位光凭一双异眼就四溢出无边邪气的苇名总大将，才更像是……

妖魔。

第538节 第533章 钩直饵咸，愿者上钩

“这里只有山贼的尸身？果然是一群眼里只有小利，却没有胆量的家伙。”

孤影众见过了太多惨烈的战场，枪足之正长也是带着十足的心理准备来的，毕竟他也是服部半藏培养的下一代可能脱离忍籍而成为军将的弟子，寻常的战略，即使井伊直政不告诉他，他也能够看得明白。

而且身为多次探查过苇名的中忍，正长也算是对苇名现今战力有一定了解，除非能够精准地击中其弱点，否则这个国家就跟一只蜷缩防御的刺猬一样，哪怕是猛兽也会觉得十分棘手。

更不用提这里还有一位让孤影众闻之色变的“猎人”。

这些吼神和山贼本就是内定的弃子，基本上在先锋军出发之后，赤备就直接将他们从部署的名册中划去了，不过关键在于弄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或许就能够从中提前得知苇名所采取的战法，亦或是其兵力部署。

“碎颅而死……这也是头骨爆碎，难道这一片全是这样的死因？出自同一人的手法……是谁这么有闲情逸致？”

杀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像枪足正长这样的精英中忍同样也能独自一人做到，一个个手起刀落，也不过就费些功夫。

但想要打碎头骨，手里起码得是一把颇为沉重的钝器，比如用一把打铁的锤子去一个个敲头，那肯定比用刀剑要费力许多，而且他面对的可不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而是山贼，锤头这玩意可不好用来格挡。

孤影众肯定是用最简单快捷的办法干掉敌人，而不是用这种近乎发泄似的方式。

“此人虽作风古怪，但必定实力强劲，如果是我拿着钝器……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凭空耗费体力而已。”

一群山贼喽啰就给正长提供了这么一条信息，苇名军中出现一名力量巨大，善用钝器且行动迅捷的敌人，至少比山贼的脚程要快许多，这也算是发挥先锋军的价值，死得其所了。

然而当正长打算继续向前探查时，却忽然间乌云密布，天空之上翻滚着一条条细小的雷蛇电龙，然而这所谓的“细小”，不过是地上的人仰头远视产生的距离错觉而已。

“这……”

此番景象让正长有了不太好的联想，虽然他并未亲眼见证过，但还是通过孤影众的秘密联络网中有所听闻，当时赤备队的第一次失利，似乎就是被苇名一心接引天雷所歼灭。

这番荒诞的说法甚至连德川家康都不相信，所以内府认为这是编造出来的，好在井伊直政并未对此作出任何辩解，所以除了被人背后奚落其败绩外，倒没有背负其他的舆论骂名。

个人而言，正长很不想去跟那个怪物剑圣打交道，一旦被其发现怕不是九死一生，但是身为忍者既然任务在身，就没有理由畏足不前，无论所谓的天雷之说究竟是真是假。

正长的犹豫并未持续多久，便有人打破了他的思虑。

“怎么，服部上忍最得意的弟子，也会感到害怕吗？”

孤影忌手从树丫上落下，站立在正长的身边，冷嘲热讽的口吻实在是叫人不爽利。

这家伙本来就是性格怪异孤僻的那种人，否则也不会去修炼这种献祭整个左手的毒功，即便是工具人之间产生名为嫉妒的情绪，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但估计其他中忍也不会真会傻到说出口来招惹这位上忍后继者。

忌手恐怕是因为上次带回一具坛子贵人尸首的事情，已经和正长撕破脸皮，照他这性子就干脆不再遮掩，处处话里带刺。

“忍者不是莽夫，明知必死之局就不该迎头直入，而是寻找同样可以获得情报，并能够有效避开危险的侧面地域。”

“哦，那你又有何手段？”

孤影众乃是战斗和潜入忍者，当然人人必蒙面，不可能像守护忍者那样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忌手也根本看不到正长此时的表情。

“当然是你我二人联手，凭我正面纠缠的功夫，你出其不意的手段足以毙杀几乎任何敌人，即便是苇名一心，也未必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呵，我还当是何高论呢，那就如此吧，既然都是‘忍者’，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执行任务。”

忌手在忍者二字上咬了重音，说白还是在阴阳怪气，正长却仿佛浑不在意，只是默默起身潜行，渐渐探入此地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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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消息何来，可否属实？”

井伊直政惊得从座上立起，瞪着眼望向半跪在前的正长和忌手。

“我们二人亲眼所见，那地依然是尸横片野，只剩苇名弦一郎与妖化的蚺蛇重藏斗得天地变色，难解难分，更是多次身受致命伤而转瞬即愈，丝毫不现拖沓，且见那弦一郎的赤红双目，在下姑且认为那是变若水。”

“变若水……变若水……”

井伊直政来来回回地急踱着步，可见其内心是如何的不平静。

内府当然是知道变若水的，最广泛的消息来源还是孤影众所探查到的苇名变若水兵器，甚至因此配备了大量的火筒兵用以应对赤鬼，只是还未来得及在战场上实践，就被苇名一心一锅端了。

但是还有另一个消息来源，却告知了内府变若水可能存在的其他效用，那正是从仙峰寺投靠过去的乱波众。

仙峰寺研究变若水以图长生不死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但紧接着就被苇名连大殿都烧了个干净，传说中的“活佛”更是一个不剩，于是也就成了坊间的一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