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幡老黑兔
于是重藏跨起他那异变成鳍状的短小双脚,颠着肚子就朝弦一郎的方向狂奔过去,速度其实跟穿着潜水脚蹼的肥仔差不多慢,但气势惊人,每踩一脚都会让人感到从地面传来轻微的震颤。
“哼!”
弦一郎见重藏竟是直取首脑而来,当即冷哼一声屏退了挡到身前的马回武士,因为他知道靠单纯的人力恐怕不能阻挡对方。
“散开阵型,铁炮开火!瞄准他身上看似薄弱的地方,你们身为蛇之目的眷属,应当比本将看得更清楚。”
话音刚落,弦一郎的后方便传来整齐划一的齐射声,这些蛇眼是早期就投奔苇名,归属在勘的麾下任职铁炮手的那一批人,所以听到命令就不存在丝毫犹豫,她们其实也早就依照战斗本能瞄准好了目标。
而其他被苇名一心“强绑”的蛇眼族人此时都在城墙之上担任狙击手,因为这些家伙心中难免有些怨气,只不过看在手中M1加兰德的面子来帮助苇名杀敌。
这些蛇眼的底线就是听从战略安排,但不听战场命令,权当自己是一只独立的友军部队,而不归属于苇名军内部的部属。
铛!
弦一郎明显可以看到重藏的四肢关节处都飚出了火星,但根本没有造成伤害,甚至还抵不上自己刚才那一箭造成的战果,不过射向那双豆豆眼的两颗子弹,倒是不负众望。
噗!
重藏的头顶飞射出两束血箭,这是被直接爆掉了眼球。
“啊啊啊啊啊!老子的眼睛,老子,老子要吃了你们!”
只见重藏用两只手捂着眼睛部位,脚下却丝毫未停,直直朝着一个方向撞去,最终也只是拦腰撞倒了几棵树而已,当然伤不到任何人。
“就这?”
弦一郎有些愣神,对于重藏如此好对付感到不可思议,直觉告诉弦一郎他一定是忽略了之前的某些细节,否则群起而攻的吼神没道理不能奈何这妖怪,掏眼窝子难道不是打架的本能之一吗?
不过当那妖怪重新转过身来时,弦一郎就发现不用他再多想了。
只见蚺蛇重藏张开扁平大嘴吐出一口带着浓绿色的浊气,随即朝着这边开始了深深吸气。
“什,什么!?”
弦一郎脚边的那些吼神碎尸竟然开始颤动,并随着重藏的吸气蓄力幅度而缓慢移动着,最终脱离地心引力地飞将起来,朝着重藏那边射去。
既然尸身能被吸走,活人当然也不例外,他们这些披着盔甲的武士还好,自身重量加上剑道修行起来的底盘根基还能稳住一时,实在不行也可以连刀带鞘插入地面。
但是身躯轻盈,个头还十分招风的蛇眼就不行了,纷纷如同狂风之中的豆芽菜,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眼看就要被连根拔起。
“听本将命令!铁炮手全体趴下!其他人去把她们拖到树后,然后立刻抱住树干,不要松手!”
第535节 第530章 忍者当重生于战场
蚺蛇重藏就像一个超大功率的吸尘器,之前被他将尸身残骸挥洒地到处得到处都是的这幅场景,此时竟然已经快被他自己给吸干净了,只剩下渗入土壤之中,被植物根系所吸收的血液。
如果没有樱龙的存在,这些被大量妖血所孕养的树木草系不日定会成长为一片妖树林,不过现在嘛,也不过是给源之宫的上面那两位做嫁衣而已。
由此可以看出武曌想在幕后看着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如果没有苇名一心对其进行直接干预的话,这场战争都必将为她带来巨幅的实力提升,比吸取灵气逐渐干涸的苇名要不知强过多少倍。
就像又被称之为“吸盘鱼”,而正式学名“国王异形”则听起来更加令人不安的清道夫鱼一样,它们用吸盘似的嘴吸取水底的残渣,无论是水藻、青苔,还是死鱼,鱼虫,鱼卵等一切能够消化掉的东西。
如果类推到此时妖魔化的蚺蛇重藏身上,那这满地的尸体正是他最为喜爱的盘中美食,没有盘子?不要紧,张嘴一吸统统都得过来。
重藏的肚子就像无底之洞,随着进食量的增加,他眼睛的伤势以及甲壳上的划痕与嵌坑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恢复,而且身上的整体色调也从较浅的墨绿色开始往玄黑色在加深。
哪怕是不懂妖怪特性的人,也能凭自主认识事物的一般常识看出,他这防御肯定是变得更加坚硬了。
叮!
一枚嵌在甲壳上金刚箭头被挤出来掉落在地,而原本被弦一郎所射中的心口部位,已然是看不到一丁点痕迹。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呵呵,总不能是传说中的饕餮之兽吧……”
待到狂风停息,弦一郎双眼微眯直视着闭目养神仿佛饭后消失老大爷一般的蚺蛇重藏,虽然饕餮一说也仅仅只是自嘲倒霉的玩笑,这也足以体现他心中的震撼。
真要是饕餮那玩意,如果没有东方世界漫天神佛出手干预凡间的话,整个日本恐怕都不将留存,连土都给你薅干净咯。
略显狼狈的蛇眼铁炮手们终于能够从地上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拍掉怀中加兰德步枪上沾染的尘土,在她们眼里这大概就是“母爱”了,恐怕连亲女儿都享受不到这待遇。
“弦一郎大人,我们现在拿这家伙……?”
“等等,有古怪。”
弦一郎身边的马回武士刚想询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个妖怪,弦一郎却突然伸手打断了他,望向重藏的眼神里带着无比的警惕。
只见重藏晃了晃脑袋,突然再次张开了大嘴,漆黑的喉咙里似有一道气旋正在聚集。
“草!全体都有,快趴下!!!”
大惊失色的弦一郎吼着不只是从那本书上学来的口头语,按住身旁那位武士的肩头就往地上伏去,其他紧绷着神经的人那速度也不逞多让,立刻就重新扑倒成了一片。
“吼!!”
清道夫可不是公园里小贩卖的气球,有吸气他自然就要呼气,随着重藏一声似吼叫般的暴吐,正是一阵狂风向弦一郎这边袭来,这来势比吸气的时候要凶猛太多了。
咚咚咚咚……
风中夹带着许多无法被消化的吼神骨骸,在树上撞得粉碎,其中尤其危险的是吼神们的尖牙与利爪,如同飞射的弩箭一般将树干给射了个对穿。
吼神肯定自己也不会想到,死后竟然还有机会报复到用火力将它们给逼得活蹦乱跳的苇名人,当一根爪刺朝弦一郎头顶飞来,扎穿了这副大铠的前立兜板时,就连他也不由得惊出满额的冷汗。
不过也幸好弦一郎细心地提前发现了异样,此时趴下的人里除了个别运气不好被树枝撞偏的骨刺给扎到之外,其他人都无有大碍。
可以想象,只要稍晚一步,他们所有人都要被射成蜂窝煤,数百枚骨刺齐射,外加大量干扰视线与空间的骨骸,就算登鲤的格挡之技也不好使,恐怕得苇名一心手上的「奥义·流水」才行。
“呵哈哈哈哈!就你们这些废物也敢惹火老子,老子要碾碎你们不废吹灰……”
bang!
正在重藏观赏着苇名弦一郎一众的狼狈模样,自鸣得意的嚣张大笑之时,他的脑后突然间挨了无比沉重的一击,那声响简直如同铁锤敲铜钟一样震耳欲聋。
猝不及防的重藏眼球暴突着仰面躺倒,露出身后一名穿着寄鹰衣,头戴天狗面的高大忍者,他左臂忍义手中露出的精钢手斧还在兀自颤动着,却不再有崩落的迹象。
“好家伙,委实够坚挺,我这一下放在常人身上,可不止开颅裂骨这么简单。”
“混账!是谁敢偷……”
重藏气急败坏的话音都还未落,只见那忍者竟从身后掏出两个布条塞住的陶瓶,直接朝他背后砸去,破碎的陶片带着火油泼洒出来,溅得重藏更是漆黑一片。
“我也是一个罪人,你不必知道名字,但如今的平田废墟上,可还处处飘荡着当年死在你手下的冤魂,蚺蛇重藏,到你偿还罪业之时了。”
忍义手的手斧发出铿锵一声后立刻收束了回去,取而代之地是一个圆柱形的发射筒,在忍者的操控下滴落着点点火星。
“火中之人是何等痛苦,在你死前就让你细细品味一番。”
轰!
忍义手的吹火筒爆发出一条火龙将重藏身上的火油瞬间点燃,虽不知那坚甲是否能被火焰摧毁,但光是这灼人的高温也应当够他喝上两壶。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理会在地上狂暴翻滚着妄图扑灭火油之焰的重藏,这名忍者径直来到苇名弦一郎面前,单膝下跪朝他行了一礼。
“属下去前方探查敌情,险些来迟一步,望总大将弦一郎大人恕罪,不过我已探明此乃当年联合孤影忍者偷袭平田家宅的那伙山贼首领,蚺蛇重藏,他吃下了赤备给予的某种妖邪之物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至于他的手下,都被我顺手除掉了,绝不会再给苇名带来任何麻烦。”
第536节 第531章 我弦一郎,愿意放弃为人
苇名能用忍义手的忍者一共就俩人,光凭这身材和战斗风格,就能够一眼分辨出这是谁,毕竟狼永远都是那么言简意赅,才不会跟将死之人多说。
“猿,你刚才是说,这伙昔日山贼敢犯大不韪地只身前来,甚至为此杀掉了他麾下的吼神,就是为了龙胤?”
在平日里弦一郎是苇名一心的孙儿,也就是飞天猿猴的晚辈,称呼其猿大人并无不妥,但同样,当他的身份乃是苇名总大将时,此时的猿也只不过是一名直属其下的忍者而已。
“确实如此,恐怕是当年这蚺蛇重藏在平田宅找到了一些关于龙胤的蛛丝马迹,为了独吞就没有向赤备汇报这件事,就跟当年那个叛徒一样。”
当年的叛徒说的是谁,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并很明智地没有在麾下的将士面前就这个方面再说下去。
“那他不应该勾结野忍者,去天守阁绑架龙胤御子才是吗?为何刚才听起来他的目的好像是本将?”
“弦一郎大人高估这些山野蛮汉的谋略了,他们要是能想到那一层,何必再接受赤备的招安,平白被井伊直政分去打家劫舍的赃物?况且就属下拷问所得,重藏并不明晓龙胤的具体详尽面貌,仅得知苇名有一物可得不死而已。”
“……并不知晓龙胤的真面目吗?”
猿眼见弦一郎陷入沉思,回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还在兀自哀嚎的蚺蛇重藏,便忍不住提醒弦一郎不要掉以轻心。
“弦一郎大人,我刚才不过是用普通的火油将其点燃而已,必不能解决掉他,而且从这妖魔所表现出的特性加以判断,甚至可能会因此产生抗火性,时间紧迫,请总大将早做处置。”
弦一郎并没有马上回复,只是看了半跪在地的飞天猿猴一眼,突然他紧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心中做出了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本将知道了,接下来就由你领队,务必将这几位铁炮手安全带回城邑。”
“弦一郎大人,恕属下直言,我早年在外修行,对付这些魑魅魍魉还有些经验,这回城之事应当由您前去才适合,总大将乃是军团之首,不能有失。”
如果要是一般忍者这么抗拒他的命令,弦一郎指定就立刻开口怒斥,严重到甚至可能要以辱没忍者之名将其丢入井中,经受当年狼曾受过的刑罚。
但猿已经不是单纯的忍者了,他应该算是受苇名一心的委派,以自身忍者的本领助弦一郎一臂之力的内援。
而且就猿与苇名一心的关系,弦一郎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说清楚。
“不,留在这里的必须是本将,无可替代。”
弦一郎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自己略显凌乱的长发,如果不是一心首肯,他也本应该削成武士发髻才对,但现在倒确实是独树一帜,在整个苇名城中的妇女心中,弦一郎这堪比二十一世纪时尚的帅气样貌也是出了名的。
“这,这怎么能够?”
弦一郎直接举掌示意,打断了猿的话语,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迷茫。
“祖父大人交给我怎样的任务,猿你应该很清楚吧?”
“……”
猿低头默然不语,显然对此无可辩驳。
“大势之下,我苇名势单力薄,纵然是想与德川谈判,达成朝贡纳税之契、归土自治之约,他人的野心也不会允许我们这些沾染在白布上的黑点,只是想将我们斩草除根而已。”
“现在祖父大人又给了我们一次机会,一个让苇名去跟井伊赤备在土表上角抵的机会,但这还不够,因为赤备的后盾是占有整个日本的德川内府,而我们,就只有自己而已。”
猿此时从他的话语中大概是觉察到了什么,竟也缓缓摘下了脸上的天狗面,然后抬头直视着苇名弦一郎。
“所以,为了苇名人民的胜利,我们只有在这里赌上自己的国运,让内府清楚地知道,想要这里的一亩三分地,他得付出十倍以上,甚至更高的代价,那样才能给苇名带来足够的筹码。”
弦一郎话音刚毕,便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虽然他的话语和神态中充满着大义凛然,此时的手也不由得在微微颤抖。
猿虽然不熟悉苇名弦一郎的为人,但类似的事情,他已经在过去那张盗国战中遇到太多了,甚至只需稍加思索,他就知道了弦一郎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猿兀自站了起来,用一种极其不甘,却也略加欣慰的眼神,望着这位从自己和一心手中继承了苇名的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