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幡老黑兔
她多么想要摆脱自己的命运啊，即便成为修女真的能够得救，但那也是以牺牲自己几乎所有自私的小小幸福为代价，全然为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活着，如果不是为了伤心的父亲，哪怕是死，她也不想变成那样。
第497节 第492章 无法抗争，那就超越
然而帕秋莉不知道的是，诺蕾姬先生藏在暗处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每次出门进行药材的交易，回来后都会给帕秋莉带上几本新书或是淘换来的奇怪旧书，或许里面有那么一两本是不太适合未成年少女阅读的，但谁管那个呢？
女儿十五岁以后不是永远地离开他，就是前往清心寡欲的修道院了，没人还在乎这点小事情，况且那时候十五六岁就可以谈婚论嫁，帕秋莉提早做点功课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也大概没人会娶一个被上帝判了死刑，需要赎罪的新娘。
不过，那本有关魔法的书册的确是诺蕾姬先生故意放进去的，不止如此，他还混入了许多其他的可能性，只是当她第一次接触到魔法之时，其他的东西也就无法入眼了。
原来，诺蕾姬先生并非只是个普通的药草园主与药材商人，他很早就暗地里联系上了魔法协会，并为之偷偷种植魔药的原材料药草，换取来自魔法师的帮助。
本来他也只是希望能找寻治愈哮喘或帮助帕秋莉恢复身体的魔药，而那本书，仅仅也只是魔法协会用来向外界传达自身理念的宣传册而已，为的只是让帕秋莉对魔法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其效果会如此直接。
既然是有关魔法的宣传册，自然也只对天生拥有魔法亲和力的人起反应，与普通人打开书页后所见的内容完全不同，这是为了避免被基督圣公会所察觉，毕竟在那个年代，抵抗神的魔法师与侍奉神的仆人是完全不可共存的。
不像是二战世界大战后的科学兴起时代，那时候连圣公会内部甚至都有不信神的现代派，他们认为典籍中所谓的神迹不过是一种对人类处世哲学的启示，而这种派系还十分受到政界的欢迎，英国许多地区的主教都是现代派。
只不过这种主教其实已经不算是引导信徒的导师了，而是一位衣着鲜亮、平易近人、谈吐得体的贵族式公司经理，为圣公会管理着许多土地不动产与对外业务。
但是换到两百多年前，小小的帕秋莉和她的父亲都没想到，那本破旧的宣传书册其实是由魔法协会中被圣公会买通的叛徒所制作出来的鱼饵之一，为的就是帮助圣公会铲除魔法师的幼苗。
就像是电影电视剧中警方在银行的钞票里混入追踪器，之后再故意让犯罪分子夺去，这样便能轻松追查到对方的踪迹甚至是老巢一样，不多久诺蕾姬家的药草园就被一队圣殿骑士包围了，带队的正是当时那位说帕秋莉活不到16岁的牧师。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如今这位牧师已经贵为约克郡大主教，又称英格兰大主教，是英国圣公会中地位仅次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最高阶神职人员之一。
“诺蕾姬先生，没想到你竟然没有听取我当年善意的忠告，还差点让你无辜的女儿走上歧途，我对你很失望，但是我们心中那位伟大存在是博爱的，神愿意引导迷途的羔羊归返天堂，这也是我丢下手中繁重的事务，亲自前来拜访诺蕾姬先生的原因。”
这位身穿白衣红袍的约克大主教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语都显得十分和蔼，似乎就像是一位到访家门的老友，然而那些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们可不管亲善，他们的职责只是听从约克大主教的命令，以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袭击。
“主教阁下，请允许我纠正您刚才的错漏，差点让帕秋莉走上歧途的，正是您那多年前的所谓忠告。”
出人意料的，帕秋莉的父亲并没有对圣殿骑士们的到来感到恐慌与害怕，而是以同样平静温和的语调，回应面前的这位大主教，不过最先引发的倒是这些圣殿骑士们的愤怒目光。
“请不要胡言乱语，诺蕾姬先生，我明白魔法对人的思想有很深的催眠作用，这些都可以被我们教会的神术所治愈，不过在这之前，你也要为你自己的安全着想，尽管现在已经不是把女巫绑上火刑架的年代了，但随意诽谤神职人员同样会入刑。”
约克大主教伸手挡下了想要走上前来制服诺蕾姬先生的圣殿骑士小队队长，示意他不要小题大做，对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这也关系到英国圣公会在平民间的声望。
“我用对至高上帝的忠实祷告，换来对无依者的无私庇护，这难道就是你眼中的歧途吗？想拯救你可怜的孩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如果不是诺蕾姬先生你企图触碰毒害人间的禁忌果实，我依然会尊重你的选择，哪怕你是想放弃那个孩子。”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我能做主的了，请让开道路吧，高贵而圣洁的骑士们保证不会伤害任何人。”
圣殿骑士们听到约克大主教的命令，顿时神情一凛，那副时刻准备强行突入的架势，任何人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帕秋莉的父亲也是如此，他双腿开始不自觉地打颤，可依然没有朝旁边挪动半步。
“既然主教阁下执意如此，能请您先听听我这位罪人的陈述吗？”
“诺蕾姬先生，我复述一遍，你现在仅仅只是跨错一步而已，博爱的神会引导你重返天堂之所，罪人这个词还不会被我们用在你的身上，不过如果你想忏悔的话，我当然愿意成为你的前路之人。”
“不，不仅仅是跨错一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就在刚才。”
当着约克大主教与众多圣殿骑士的面，帕秋莉的父亲脸色苍白的笑着，从衣衬里掏出一瓶闪着红色微光的玻璃药剂瓶，毫不犹豫地用大拇指将瓶塞顶了下来，将它凑近自己的嘴唇。
见此情景，饶是掌管着整个英格兰北部教区与大量英属殖民地的约克大主教也是大惊失色，所有圣殿骑士都举起手中的盾牌挡在他身前。
“你疯了不成？！我成为神的仆从这么多年，从未伤害过无辜之人，你又何必如做这种蠢事？”
帕秋莉的父亲对约克大主教的质问置若罔闻，只是用眼角瞥向不远处的一个窗台，那里的窗帘正在不自然地微微抖动着，显然帕秋莉一直在那里偷看这边。
“魔法没有催眠我，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扭曲一位父亲希望孩子找到幸福的爱呢？你只是想利用帕秋莉，让她成为教会压制魔法的傀儡而已，我说的没错吧，主教大人？”
他毅然决然地喝下了这瓶药剂，鲜艳的血色液体从嘴角流淌而下，深知其缘的圣殿骑士们立刻保护着约克大主教疯狂后撤，只留下诺蕾姬先生还兀自站在门前。
“我永远学不会魔法，但是魔法的无限可能性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一个人越是相信命运，就越会受到命运的摆布，除非用更强大的力量去超越它。”
“帕秋莉！你听到了吗？！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活下去的强大道路，那就勇敢地走下去吧，希望，我们不会很快在地狱重逢……”
当天，诺蕾姬家的药草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与火灾，诺蕾姬先生的独女不知所踪，但多年后帕秋莉·诺蕾姬又以魔女之身重现世间，只不过是在圣公会的通缉榜单上。
而那本已被消除追踪记号的宣传册，一直被帕秋莉珍藏在她自己组建的图书馆里，直到图书馆也被圣殿骑士化为灰烬，魔女帕秋莉这才正式入驻红魔馆，蕾米莉亚为帕秋莉收集了许多魔法书籍重建图书馆，甚至比以前的规模要更大十倍。
但唯独那本书，大概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第498节 第493章 大梦初醒
清冽的凉风从木栅的窗台外面吹拂进来，混着小炉里淡淡的熏香弥散在整个房内的空间里，挂在油灯柱上的青绿色提灯随着轻风缓缓摇曳，柔和的青光晃在帕秋莉的眼皮上，使她的神智缓缓中深度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这里……”
如同初次来到大阪海滩时的情形，帕秋莉一开始就没有被完全不熟悉的环境所困惑，而是静静地观察着身周的环境特征，想从中找出那么一点点关键线索，就像是努力在玩着密室逃脱游戏的玩家一样，不过她的目的只是想试着唤起自己蒙尘的记忆。
然而这一切试探都一无所获，即便她所受到的脑震荡后遗症似乎已经大部分痊愈消退了，帕秋莉也根本无法在这完全陌生的一切当中找到记忆的钥匙。
说实在的，帕秋莉之前也不过是个刚接触东方世界的英国人，哪怕是个语言与神秘侧的天才， 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现代东方的脉络理顺就就已经说明其强悍的学习天赋了，不可能指望达到博通古今这种程度。
而且还有某个黑幕妖怪在她身上做的小小手脚，以至于帕秋莉只能大概认知到，自己是在一个极其传统的日式房间里而已。
她试着想自己站起来，不过还是虚弱到连身子都撑不起，魔女的身体在不受外力、没有能量补充的情况下也只是单纯维持着不会嗝屁而已，甚至在极端情况下还会进入类似龟息一般的自我封印状态，可不是什么永动机。
“请，请问有人在吗？”
帕秋莉大概是想起来了，她之前主动提出要帮苇名一心处理英灵的问题来着，那么这里或许就是他的家中？哪怕这个猜测出了意外，从这个房间整洁且舒适的环境来判断，对方也不应该是想要加害自己的人。
“您醒了？请稍歇片刻，小女子去去就来。”
门口立即有女声应答着她，不一小会，便有一位身穿素衣的侍女拉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丝丝热气的木盆与毛巾，迈着小碎步来到帕秋莉的面前，跪在在她的榻旁，将洗漱的物件轻轻放好。
“我刚刚醒来好像还有点迷糊，请问这里是哪里？”
“嗨，这里是苇名城天守阁，听永真大人说，您是被一心大人请来的贵客，不过路途中似乎发生了意外致使一时失魂，您想起来了吗？”
“……发，发生了意外？什么意外？”
“这件事小女子就不知道了，永真大人只是吩咐小女子照料您的起居而已，小女子现在就去禀报永真大人。”
侍女所说的情况大概也跟她目前所知的比较符合，但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失去记忆的，以及后面那些……
噗！
苇名现在已经过了最冷的季节，但海拔与纬度摆在那里，外面依然是寒风瑟瑟的天气，帕秋莉却突然跟练了三花聚顶神功一样脑袋上冒出滚烫蒸汽，整张脸变得血红血红。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位侍女似乎并没有察觉帕秋莉的异状，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一直用眼睛盯着脚尖的姿势在走路，从未抬起头来，帕秋莉大概还以为是这边下人的规矩。
事实总归比较残忍，她不过是觉得帕秋莉有点“丑”得吓人，以至于她根本不敢直视其面部。
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跟从未接触过现代社会的乡下山里人，冷不防遇见那种浑身毛发染成紫色，头顶竖个鸡冠或鸡窝，还要搞美瞳眼影耳钉鼻环一整套的文艺复兴杀马特贵族一个感觉。
见侍女跟逃也似地脚步匆匆地走了，帕秋莉当然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靠着枕头坐着，任由那盆热水慢慢变冷，反正她也不需要这些麻烦的清洁功夫，魔法会帮她搞定一切。
不过正当她准备施法的时候，却又有一个女子急忙跑进来打断了她，来人正是永真。
“诺蕾姬大人，请您不要在这里使用术法！”
“啊？”
永真没有立刻回答莫名其妙的帕秋莉，而是来到那盆水的面前，用手指轻轻一点试了试水温，便回头对跟随而来的侍女使了一个略显严厉的眼神，惊得那个侍女连忙躬身道歉，之后才端起水盆出去重新换热水。
永真当然知道这水本来是热的，之所以责备那位侍女，是因为她忘记将这里不能使用任何法力的事情告知帕秋莉。
“小女子名为永真，是这里的医师，一心大人应该跟您解释过，不过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这里的山峰上有一只专门吸收非凡之力的妖怪，全靠您现在佩戴在手腕上的正体不明之种才能够隐蔽。”
被永真这么一提醒，帕秋莉终于想起来苇名一心的确这么交代过，只不过当时还并未将正体不明之种交给她，再加上后来的失魂症，蓑衣这就差点给忘在脑后了，现在回想起来才惊出她一身冷汗。
“帕秋莉小姐果然醒了吗？不枉老朽又往三途河儿歌王那里跑了一躺。”
正在这时，披着一身蓑衣，风雪满身的苇名一心突然从天上落在窗台外面的屋檐上，毫不客气地拉开窗栅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至于他刚才说的东西，其实就是指挂在房间油灯柱子上的青色灯笼，这玩意是找小野塚小町借来的，就是当初他用妖刀侵身与风见幽香大战后，在地府之中休养时用来凝魂静气的安魂灯。
安魂灯再加上永真特意用药材调配出来的安定熏香，这才让帕秋莉能在昏睡之中快速恢复。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与房间内温暖微沁的氛围相比，刚不知从哪野回来的一心简直像是一坨冰块，人刚站停在她面前，就顺带着一阵刺骨的寒风对着帕秋莉迎面扑来。
这种骤然的气温变化对身体虚弱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好的，就连平时恭恭敬敬的永真也是用嗔怪意味的眼神的怒视着他，搞得一心很不好意思，挠着头讪笑着慢慢退了回去，接着便将身上的挂着霜雪的蓑衣丢到窗台外边。
但是身为被害者的帕秋莉，却感到自己的体温又在不受控制地急速上升，尤其是那张娇红的小脸。
第499节 第494章 你那仙界是不是叫天上人间
很显然，帕秋莉对当初脑子短路时的出格行为非常有印象，心知肚明的苇名一心自然也是十分尴尬，但他绝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场面绝对会就此僵化。
“安魂灯乃是地府接引残魂伤魄之物，即便是对生者，它也会帮助人回溯过往的人生以拼凑出残损的片段，其中或许有些异象，但总归还是有好处的，帕秋莉小姐是不是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的确，这个梦长到就像是一场个人电影，将她成为魔女之前的整个人生都剪成了回忆录，但是成为魔女之后的生活，在这场梦里似乎有未曾提及了。
就像帕秋莉面对被圣殿骑士所烧毁的图书馆时所说的那样，从那个时候起，她其实就已经将自己的过往遗失掉了，掩埋进被时代所铺就的坟土之中，直到这场梦将其挖掘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土，放给她看。
在帕秋莉埋头于蕾米莉亚的红魔馆地下图书馆研究七曜魔法之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跟蕾米莉亚共同的仇敌，也就是英国圣公会的新教和以梵蒂冈为首的欧巴罗天主教，都跟以往她所认知的大不相同。
“闭关出山”的帕秋莉只能楞逼地看着英国魔法议会跟圣公会勾肩搭背地哥俩好，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仅仅是为了团结力量抵抗科技侧碾压的妥协而已，但除非将整个国家与社会都灭绝掉，不然科技是不会停滞下来的，这两个旧时代的仇敌注定要继续合作下去。
即便是久未面世，帕秋莉终究还是从魔法议会那儿得到了她所应有的地位，再怎么排资论辈，光凭这独创的战略级七曜魔法，也没有别的魔法师能够撼动她。
但是帕秋莉知道，她从知晓自己的命运并立志将其改写那刻以来，所追求的从来不是这些老魔法师的尊敬与仰慕，更不是血洗英国圣公会为父亲报仇，严格来说诺蕾姬先生并不是被圣公会所害，他只是用生命为帕秋莉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曾经已经忘了，忘在那场大火里。
不过现在，帕秋莉却因祸得福地回忆了起来，她年幼时抱起魔法书册的初衷，仅仅只是想作为一个能从身边感受到幸福的普通少女继续活下去，而不是成为一个周旋在魔法界、基督教、科技侧甚至是国际政治之间，努力维持着脆弱平衡的魔女。
但好像一切都晚了，她如今已是身在其中，背负着许多势力的兴衰使命甚至是生死，岂能说退就退，说走就走？
“唉……”
面对苇名一心本意是用来扯开话题分散注意力的关切问候，帕秋莉却叹了一口气，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确实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只不过是梦到了一些没什么用的无聊幻想，多谢一心先生的关心，我已经没有大碍了，请问需要我研究的那个英灵现在在哪？”
“……”
骗鬼呢？
如果说一心这跟铁木头硬到如今，究竟在这些“艳遇”里学会了什么与女性相谈的技巧与经验，那大概就是那一条世间唯一永恒不变的真理。
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说的三个字——“我没事”，她越强调自己没事，说明问题就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