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苇名一心 第16章

爱哭鬼的时效也到了，但乌州此时想要抽身事外，根本不可能。

“不是，扶金丸大哥，你听我解释咯咯。”

回答它的只有一个呼啸而来的拳头，乌州无奈举刀在前，静心凝神，做出了一个让一心都没想到的操作。

当！

这个声音，一心曾经听过不下千次，伴随着炼炉前锤击赤红钢铁的声响，硕大的拳头完全不符合常理地被反向大力弹回，普通人在这冲击之下早已肘关节反转，但扶金丸也不过是手臂连带身形倾斜了一下，毫发无伤。

完美格挡，玩家用词又称弹反。

在只狼的游戏中，普通格挡只是单纯用刀和自己身体的架势强行顶住攻击，但如果能做到在攻击瞬间进行完美格挡，就能利用奇妙的刀身偏斜，将对方的所挥来的攻击力道从正面完全返还，致使其重心不稳而露出破绽。

可这种正面弹反在现实之中是极其不明智的，如果两位剑士一攻一挡，挡的那位根本没有可能做到正面返还全部力道，否则牛顿怕是要倾其所有贿赂英国那边的死神回到阳间打你一耳光，真实的正面弹反也就仅能让攻击方弹一下手而已，稍有经验的剑士都能借这一下弹手加速回击格挡方，反而对格挡方不力。

与游戏中这样弹反相似的正常操作，应当叫做敲击反攻，在对手攻来时迅猛地从侧面敲击兵刃，致使其轨迹大幅度偏离乃至脱手，除非双方拥有着成年人殴打小孩的量级差距，否则也没有谁会从正面强行敲击的，明显乌州的力量比扶金丸小得多。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原来是小看这只鸡了吗。”

犬走椛虽然练习的大部分是战阵刀盾之术，但一手柳叶刀法造诣也不差，中国有刀剑之分，西洋与日本刀剑本为一体，战阵刀术与日本剑道殊途同归也属正常，

“即便是老朽也很惊讶，椛小姐，这只鸡很有意思，将它救下来你没有意见吧？”

还能有什么意见，后面一群白狼天狗全躺着呢，哪来的话语权，更何况一心还对他们有恩。

“但凭恩公处置，我无权过问。”

一心露出笑容，将刀横在胸前。

“喂，那边的野鸡妖，给老朽让开！”

“你说谁是野鸡啊！？我乌州……啊咯咯！”

没想到乌州对野鸡这个称呼似乎反应很大，但此时被怒火淹没的扶金丸哪会给他分神的时间，为了躲闪，乌州后面的话只能憋了回去，一心也不管它到底会不会躲开，言尽于此。

在犬走椛的眼中，无数仿佛能隔空刺伤眼球的锐利气势在一心身上凝聚，身转其刃，刃随心下，正是秘传·龙闪。

一心作为苇名流的创始者与绝对权威，一招一式皆能挥出剑气，但龙闪这一式乃是气力最为强劲的空斩，就算是忍者狼所挥出的龙闪，也能将空中直撞而来的巨大狮子猿震落，更别提由武士出身的苇名一心。

此时没有吃哼将糖，但当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榨取身体最后的气力罢了，如今一心体内流转着来自邪仙的道元，秘传·龙闪较之前更为顺畅，一道近三米高的气刃空斩带着天地自生的道元搅动着混沌，瞬息而至。

乌州尽管被提醒而早有防备，但也没想到如此来势汹汹，剑士与禽兽妖怪的直觉不停示警，乌州从没感到过死这个字在自己的眼中如此之近。

“拼了！啊啊啊咯咯！！”

只见乌州猛地从自己屁股尖子上拔出一根最大的尾羽，疼得它张大嘴咯咯叫着，不过还是忍痛将羽毛向空中投掷而出，迎上龙闪的方向。

羽毛被碎裂的那一刻，乌州身体化作黑色的雾气消失不见。

第33节 第33章 故人之终

扶金丸如此大的目标，不闪不避地站在那里，也就没有必要将龙闪第二阶段的后续空斩强行存下了，一心只挥了一剑，狂烈的剑气却连绵不断激射而出，扶金丸像是一头撞进绞肉机的绞刀扇之中，他双臂交叉护在脸前，脚步因抵挡不住强大的空斩冲击而连连后退，剑势消停之时，浑身上下都在飙洒着浓血，最终双膝跪倒在地，连地面也跟着震颤了一下。

犬走椛整只白狼都呆滞了，狙击枪子弹打在身上都只能听个响的鬼人，竟然跪倒在仅仅一刀之下……

‘不对，那怎么看都不能算是一刀吧！？现实里怎么能有一刀斩出龙卷风的怪物啊喂？’

“这位，恩公，请问您真的是人类吗？”

“哦嚯嚯，老朽当然是是人类，只不过是战国而来的遗患罢了。”

犬走椛一时无语，不知道该不该吐槽，战国时的人类活到了现在不是妖魔也是神怪了吧？此时两人身后传来声响，回头一看是乌州正在半空中蒲扇着缺毛少羽的翅膀，歪歪斜斜地勉强落地，捂着心口看向苇名一心的表情布满惊恐。

“你这，你这老头，是怪物吗？”

一心瞥了它一眼，平平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吓得乌州尾巴都硬到竖了起来。

“不是，我是说，那个，其实我也是一名剑客咯咯，只不过远不及您老千分之一根毫毛。”

这鸡果然是个搞笑角色，现在就开始跟啄米一样点头哈腰了。

“老朽正想问你，你可识得老朽刚才那一式？”

“不认识，不认识咯咯，刚才那一剑惊世绝艳，我乌州活了近五百载从未见识过如此之威势。”

乌州的鸡头疯狂摇摆，马屁一套一套地来，看来是真的怕了，不过一心似乎倒很受用，对它微微一笑。

“五百年……很是相熟啊，你可是苇名的妖怪？”

这句话自从一心看到它那一刻就想问了，乌州这家伙的模样太眼熟了，完全是苇名当年的特产，足有一人高的乌骨黑鸡，这种鸡性情凶悍，一爪下去足以剜肉裂骨，肉质乃是顶级的上品，只有苇名的贵族能够少量饲养。

这倒不是阶级问题，只是日本粮食珍贵，平民要养那么大黑鸡没有足够饲料，你要是敢野外放养它就敢不回来，没训练过的平民怎么可能抓得住它，能保下性命就不错了。

乌州双眼瞪得溜圆，右边一侧的鸡翅膀不自觉地上下扇动着。

“大，大人您怎可得知我出生苇名，苇名之地消逝无踪，世人早已不曾听闻了。”

在今天晚上，这是乌州说得最字正腔圆的一句话，不带任何轻浮的语气，甚至连自己的种族口头禅都忘记补上。

“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有缘啊，老朽也是苇名人，椛小姐，乌州可有无恕之恶行？要是公道不允，老朽这便就此斩了它，以免苇名受污。”

犬走椛尚未及得回答一心的话，乌州便慌了神，一蹦就是五尺高，抖落一地都是鸡毛。

“不不不，是大哥……额不对，是扶金丸那恶徒非胁迫我加入他们的，自学剑以来，我从未害过无辜啊咯咯，就连帮恶徒夺取妖生魂时的幸存者也是我趁着蛇乌巴不注意放跑的，大人您让椛小姐找人来一问便知，绝对没有说谎！”

“那，可是你在怂恿扶金丸谋害白狼天狗一族？”

“这，这……”

乌州话一下变得磕磕绊绊，总觉得不太好说出口，可在苇名一心与犬走椛的注视之下，它知道不说清楚明天就只剩鸡架下油锅了。

“我，其实也不想的，当时我故意说漏嘴，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咯咯，哪知这小妞莽得很，为了不产生伤亡，我只好让扶金丸先用不死虫制服他们了。”

“噗，咳，老朽刚才运功岔了气，你继续说。”

一心差点笑出声，但看到犬走椛脸蛋羞得彤红，又强行憋了回去，要说有点岔气倒也不假。

“之后的主意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先骗扶金丸说有人高价想买这小妞，先保一人想让她找机会回去报信，其他的就只能随机应变了咯咯，如果能将他们救出，不死虫倒不是什么问题……”

“哦，那你可说说何法能解不死虫？”

“咳，咳，说来惭愧，其实我加入这帮恶徒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最开始忍不住偷吃了一只落单的不死虫，简直人间美味咯咯，我就想尽办法偷不死虫吃，最后发现我本就是不死虫的天敌，不但能消耗不死虫，而且只要在宿体耳边打两声鸣，不死虫便会受惊逃出。”

一心和犬走椛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万万没想到这滑稽的鸡妖怪竟是如此的有才，也算是贪吃逼出来的天赋吧，只不过犬走椛比较没心计，惊讶都写在了脸上，一心则是沉默不语。

乌州哆哆嗦嗦地伏倒在地，侧眼偷偷往上瞄，想看一心到底什么表情，以及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今晚，像是扶金丸那样的大块头，乌州牟足了劲还是有法子逃命的，但这种随手甩剑气的神仙人物，逃跑也不过一条白斩鸡。

终于，一心在乌州的忐忑之下开口了。

“如果椛小姐的人证确实担保你的说辞，老朽便放过你，不过，你先与老朽道来，你的剑术何处所学，以及你雾隐之术的羽毛是怎么回事。”

“是，多谢大人饶命！小妖感激不尽咯咯。”

乌州磕了两个头，这才颤巍地站起来，心有余悸。

“我曾是苇名一位寺院里的雕佛师父养的乌骨鸡，巧遇机缘而启智，尾巴上是传说中的雾隐鸦之羽，也是主人送我的咯咯，额，自从听说人类有一种叫植发的手艺，我就去把它植到了尾巴上，以此纪念主人。”

“至于剑术，是寺院里一位好心的尼姑菩萨所授，我只知道她法号道远，不知其俗名。”

听到乌州的讲述，一心不知为何手藏在袖中有些颤抖，不知名的情绪在一一往心头翻涌。

“那位雕佛师父，可是独臂的男子，名叫猿？”

“额，大人，猿是哪位？听起来像是猿谷的忍者称号，我家主人倒的确只剩右臂完整，不过他叫狼。”

第34节 第34章 剑圣不会耍戟岂不是贻笑大方

乌州的讲述方式并无任何跌宕起伏，或许那时刚刚启智的它并不理解当时的世道。

独臂的佛雕师狼，在断绝不死之路上，亲手杀死自己的守护之人九郎导致他失去了忍者的意志与归宿，过去杀戮的宿命开始化作修罗业火折磨着他，最终导致狼走上了和猿相同的道路，或许御子九郎曾经在狼耳边吹奏的叶笛声，也会成为他最后的理智吧。

至于乌州的剑术授师，玄古为悬，意长幽远，在内府占据苇名后选择出家避世，但依旧继承其师道玄未竟之志的女子，除了永真还能有谁，一心亲自教授，不杀人只斩鬼的柔剑，只有她别无二人。

“不错，乌州你虽为妖，但心怀慈悲，不拘一格，不愧是我苇名的妖怪，啊，哈哈哈哈，不过有些亲近话，只能之后再叙了。”

一心看着之前这些白狼天狗被不死虫制服时散落一地的兵器，说实在的，他们也确实是守旧与跟新并存的奇妙族群，这些兵器中最古老的样式距今有几千年，却和狙击枪堆放在一起。

“椛小姐，借用一件兵器如何？”

“诶？这些兵器是战阵所用，当然可以拿，不过您是要做什么？”

不只是犬走椛不明白，乌州见一心径直上前去抽出一杆长戟，吓得鸡心砰砰跳。

“不，不是，大人您拿这么长兵器干嘛咯咯？不是要打我吧？”

一心斜了乌州一眼，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已经习惯为了生存而装傻。

“说什么胡话，这与你何干？只是那个鬼人差不多到时候了，对付这种大家伙，单用剑反而不美。”

一心的话音刚落，几人忽闻巨响，竟是跪倒在地的扶金丸用双拳猛砸在地面上，身上的恐怖伤口已经只剩下表面的擦痕，就似地面上如水洼般的血液都不是他流的一般，用拳头撑起身躯的扶金丸抬头看向这边，眼中的红芒更胜以往。

“卑鄙的人类，为什么偷袭本大爷？”

一心背持一杆只有半边月牙刃的金色长戟拖着地上，这种戟叫画杆描金戟，通体淡金色，传说是本是殷商时期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兵器，封神之时肉身成圣的他便将其留在凡间，后来被风尘三侠之首的虬髯客送给隋唐的那位李靖，当然这里的不可能是正品，旁边那一堆里有几十杆呢，上面还印着不明意义的犬耳状商标。

“偷袭？你可体谅一下老人家的嗓子吧，老朽就是在这喊上一天一夜，你这入魔的鬼人能听否？”

扶金丸咧嘴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翻露在外的尖利长牙。

“说的也是，可是本大爷还没打够，特别是那个背叛本大爷的臭鸡头，老子要生撕了他下酒！”

乌州下意识把脖子和腿都缩没了，身高平白短了一大截，瘫在地上跟只孵蛋母鸡一样，不过看到一心高瘦的背影，脖子猛地又啵儿一声弹了出来，甚至还想嚣张地打个鸣。

“呵呵，老朽能够体会你的心情，恶人与否，只在一念间，扶金丸，你已经偏离正道了，蒙骗妖族，草菅人命，这就是鬼人自傲的风范吗？还是说，你的头壳里也有只不死蟑螂？”

“这不都是人类玩剩下的吗，我要是纯鬼族，能在这腌瓒之地与这等杂碎厮混！啊啊啊啊！”

扶金丸愤怒地扬天而啸，一心见状只是摇了摇头，很明显那个怀疑是道顺化名的七面武士除了卖给他不死虫，还有变若水，鬼人能承受多少变若水一心尚不清楚，但扶金丸肯定是服用太多而致使心智不受控了。

左手将画杆描金戟背在肩后，右手上的黑不死斩感受到了这空气中开始酝酿的血腥味，兴奋地将黑雾状的妖气似干冰放散开来，敏锐的乌州觉察出了这一触即发的战前气氛，将脖子缩了回来正打算偷偷溜开。

“乌州，老朽看你剑法不错，这背后的白狼一族就交给你保护了。”

“啊！？不是，这，大人您太看得起我了咯咯！不过是三脚猫的剑法罢了。”

偷跑被抓到的乌州急了，等会扶金丸施展开来怕是要山崩地裂，自己哪来的那本事去保护一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白狼天狗。

“老朽说你不错就是不错，哪里容得你反驳！放心，这回旨在速战速决，老朽剑圣苇名一心之名，你可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