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雷恩想利用祂们去往苍穹之上，而敌人是想把祂们生吞活剥。
看着令再次沉默，只是不断往嘴里倒酒，他终于图穷匕见。
“跟我合作吧，梦只能拖延时间，战才能解决一切！”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不信命，不由天
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
洒脱的极致便是逍遥，只是雷恩与令有些不同，他对人洒脱，对事却极为认真，或许是罗德兰惨痛的回忆，他很难佛系起来。
能力与责任，当接过了反抗的旗帜，也就寄托了无数人的未来，他要醉生梦死，游山玩水，反倒显得辜负期待。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江湖客，没曾想还是个忧国忧民的人。”令紫眸斜视，眸中含笑。
“有人才有江湖。”雷恩指向亭外灯火阑珊的山城，淡淡说道：“如果山下是一片人间地狱，这酒也不会好喝了吧。”
令随之望去，山城的夜很静，但车灯、路灯、楼灯汇聚出一条明媚的景色，好似人类在用自己的双手从无尽黑暗中夺回光明。
很美，令人酒兴大发，那些寿命短暂的人类正肆意享受着生命。
饮了口酒，令又皱起眉，仿佛陷入雷恩描绘的梦中。
大楼拦腰折断，桥梁破碎，行驶的车辆变成光架子，灯光湮灭，在那锈迹斑斑的遗迹中有些苍白的头骨在滚动。
这是某个未来的梦境，当狰狞的怪物在废墟中搜索幸存者，当初生人类就生长着丑陋的黑色晶体，衣衫褴褛的如同老鼠，这名酒龙泉忽然也变得不香了。
咔。
护栏骤然浮现了几许裂痕，她眯着双眸看来：“诚如你言，这未来让酒变得很难喝。”
若令是一个理性的人，这未来根本不用雷恩去描绘，她和那些碎片根本没得选，若大地湮灭，天下之大绝无容身之所。
雷恩费尽口舌不过是要让她意识到一件事：
想超然物外，逍遥于天地之间，也得讲环境，正如春景冬雪才能触发诗情，没见过谁对着垃圾堆吟诗作对吧。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
“应该的，一些人拼命就是为了让其他人能保持自我。”雷恩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我该怎么谢？”
“与我同行即可，并非狂妄，这些事你应付不过来。”
“你看出来了？”
“既然你知道年的事，想走，没人能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在等它上门，但喝酒你行。”雷恩指了指少女胸膛，又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脸。
“而杀人，我行。”
极度自信，雷恩也没必要谦虚，这一路杀的、烧的、灭的实在太多，累累尸骨堆积起来让他每个字都充满了公信力。
“看出了，论杀伐之道，你确实超乎想象，没错，我是在等，反正逃也逃不掉，不如留在这等。”她的话淡然，却又夹杂着几分不好说出口的隐情。
雷恩不在乎这里面牵扯到什么狗血剧，要的就是这种态度。
“你那些兄弟姐妹都被吞了吗？”
“如果是，你准备怎么办？”令反问道。
雷恩轻抚长剑，淡淡答道：“当然要斩下其头，以血祭奠我的战友！”
这话说得果决，仿佛天挡在面前也要捅破，令愣了一下，却高声大笑。
“好好好，快意恩仇，当饮一杯！”
她仰头喝酒，很快又严肃下来：“死了，但又没死。”
“此话怎讲？”
“我们本是一体，所谓长幼不过是在一片混沌中先意识到‘我’的存在，而这个念头不灭就不会重归混沌。”令翘起白皙修长的腿，悠闲的摇着，嘴上又说：“就算是年与夕，按时间算，也没这么快灭掉。”
看你这逍遥模样，可一点都不着急。
雷恩腹诽，自家妹妹被人捉去，随时都有可能湮灭，她倒好，依然逍遥自在，光是这份定力就足以学习。
“懂了，这种‘杀’不在于肉体，而在于心。”雷恩点点头，见令酒囊已空，干脆把自己的扔过去。
后者也不嫌弃，直接往嘴里倒，含糊不清的说着：“实际上你应该感谢它。”
“嗯，让我少费了一些功夫，这个年办事太不靠谱了，我要一个个找你们，非得浪费几个月不可，而现在一个小时都弥足珍贵。”
“不止。”令打断道，看了看雷恩疑惑的眼神，又指了指酒囊：“我可不想与你这种妙人刀兵相向。”
两人萍水相逢，却足以称得上知己，或者说他们这种存在，根本不必日久见人心，往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对，能让我称得上朋友的不多，你算一个。”雷恩抢过酒囊，仰头往嘴里倒，一抹嘴角，已经有了几分醉态。
“爱醉的人，不醉的人，想不到咱们也能做朋友。”
“为何不可，一个‘顺眼’够不够？”
“够了，你且独饮，我下山去一趟。”雷恩起身便走，令望着那背影，也没叫住他，只是遥遥一敬。
都是洒脱的人，不必感谢，不必废话，她甚至有些好奇，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灰烬会如何破局。
至于雷恩也不必商讨什么对策，以他的人生经验早就看出令不简单，想必能配合的很好。
他走出小亭，惊蛰立刻就围了上来，忙不迭的问道：“怎么样，她愿不愿意离开尚蜀避风头？”
雷恩没说答应活着没答应，只说：“我忘了问。”
什么？你忘了问？？
惊蛰那个气啊，自己辛辛苦苦更丫鬟一样在外面吹着山风，就等着好消息，结果这混蛋连提都没提过。
“那你在谈什么！？”
“聊天啊，山城夜景这么美，正好当做下酒菜。”雷恩像是没看到少女难看的脸色，随口道：“说些烦人的话，岂不负了这美景。”
你能上点心吗？
惊蛰捂住额头，垂头丧气道：“我真是昏了头，居然信了你们两个不着调的家伙。”
话刚出口，脑袋就被拍了一下，她顿时有些惊悚的抬起头，以为惹恼了这个高手。
以月光为背影，雷恩却在笑：“我靠不靠谱难说，但她一定是靠谱的。”
“就她？”惊蛰回头看去，见令已经躺在亭子长椅上睡着了，别说是她，就连人生经验丰富的老鲤也有些无语，只夹着烟摇头晃脑。
看不透，实在看不透，看来人情世故还需磨炼。
雷恩指了指慵懒的少女，笑道：“她看似逍遥，实际上很有主见，此人所作所为可以汇成一句话。”
“什么话？”老鲤追问，有些讨教的意思。
雷恩笑着转身，挥手说出一句俗语：
“休说苍天不由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此言一出，惊蛰莫名其妙，老鲤却低头沉思，而长椅上的少女换了个姿势，酣睡的脸上眉角带笑。
为何顺眼？只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
不信命，不由天！
......
行裕客栈，往日早茶时间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可今天门可罗雀，只剩下小二站在门口，也不迎来送往，而是在考虑要不要去报官，郑清钺挥手让小二走开，同样无奈的看向大堂中央。
原因无他，就是那个杀神回来了。
雷恩这回首掏出乎所有人预料，按官府立场，他应该亡命天涯；按司岁台想法，他应该同岁兽接触，然后呆在一起互相支援；按宁辞秋的设想，他应该劝说岁兽离开尚蜀，只要远离了旋涡，她就能想办法拖延。
但雷恩偏偏回来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大堂内吃早饭，一手拿着肉包子，一手夹着泡菜，偶尔还喝一口豆浆，然后说些什么‘食在大炎，味在尚蜀’之类的屁话。
“吃啊，都看着我干嘛？”雷恩见老鲤和惊蛰都不动筷子，便催促道。
老鲤苦笑一声，拿起包子往嘴里塞，惊蛰还是不为所动，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吃早饭啊，还能干嘛。”
“我的身份肯定暴露了，牵扯到那个令和大理寺，事情正越来越严重。”
老鲤望着怒目圆睁的少女，心里叹了口气，梁洵传来了消息，询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是搜寻线索，怎么和线索搅到一堆去了，可他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都放松一些。”雷恩放下筷子，笑着说道：“现在没有下逮捕令，司岁台更没权力管到我头上。”
“那是因为梁洵有顾忌，但他拖不了多久，你杀了朝廷命官有人证，只要向京城传信，上头的压力会逼他动手，莫非你想在尚蜀大开杀戒？”
“上头的压力？”雷恩夹了块沾满红油的泡萝卜塞进嘴里，用筷子指向对方：“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少女迟疑片刻，这才想明白他指的是谁，便是那以平民出身，智谋冠绝大炎的太傅了，她细想片刻，觉得还真有可能。
剑客来历不明，但明显是站在除岁党的对立面，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太傅绝对会死保。
“朝堂的事你不懂，太傅也并非只手遮天，他拖延不了多久。”
“最少能拖多久？”
“算上廷议和内阁扯皮，最快十天就能出结果，别抱太大希望。”
当街杀朝廷命官，纵然有适当的理由，这也犯了大炎的禁忌，如果不严惩，以后谁不高兴也能杀狗官泄愤了？
“朝廷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出了结果，六扇房，京兆府，御林禁军全都会过来，你一人一剑莫非还能把大炎给杀没了？”
“杀不完，但十天就够了。”
“为啥？”
雷恩没说话，这幅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人咬牙切齿，他也并非故作高深，确实是没法说。
表面上这是朝廷党争的结果，是令、除岁党、太傅和本地官府的矛盾，但破开迷雾，这盘棋局是令与它们的博弈，在他们眼中岁兽不算什么，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江湖剑客也不算什么，最顾忌谁来搅局——
灰烬，这个最开始蔑视，随后重视，现在无可奈何的敌人，灰烬能吞噬已经不再是新闻，而他刚砸碎了一位高等原初者，现在的实力已不可估量，再加上灰烬神出鬼没的行事风格，谁敢耽误十天？
圣俊堡之战刚刚落幕他就来了大炎，可敌人不知道啊，相当于他人在尚蜀，却用一个不存在的自己来逼迫对方。
‘特蕾西娅也快醒了，大不了我让她从西边毕竟大炎国境，如此强大的一个‘灰烬’出现，它们怕不是立刻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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