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方舟之旅 第465章

作者:沙罗双树

平祟侯便是左宣辽了,曾经的边关大将,现在的司岁台执秉者,一句反问让他当场愣住,好半天才摇摇头。

“不可能是他。”

“为何?”

“第一,这人身上的江湖气息太浓厚,没有特定的环境,装都装不出来;第二,从他出现算起,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大理寺的人都死光了,他也不知道剑客是多久同行,但雨夜之战与圣俊堡只有半天间隔,除非灰烬变成人形火箭,否则无论如何都赶不过来。

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让这个猜想成了笑话,书生耸了耸肩:“看来不必在他的身份上浪费精力了。”

说的倒是没错,这人已经入局,强行破坏了他们一场谋划,纠结身份毫无意义。

“对,我们得往前看,不过这一战终究没打起来,要是祂离开,要不要追杀?”

“放心。”书生掏出一把折扇,点了点自己心口,淡然一笑:“我那妹妹不会逃的,我保证。”

“还用借力打力吗?”

“为何不要?送上门的炮灰不用,可是要遭天谴的。”书生望着剑客离去的方向,皑皑白雾飘在黑夜中,以扇击掌。

还差两条。

......

“居然没有追上来,唔,那两个窥视的存在也走远了。”

雷恩走的很慢,也不顾两侧投来的好奇视线,看似在装逼,实际上如雷达一般监视着现场状况。

拇指放在剑镡上,只要心念一动便能拔剑杀人,可当那两团灵魂之火消失在视野中,他始终没有拔剑。

一来把握不大,若未能必杀等同与大炎为敌,他可没时间浪迹江湖躲避朝廷鹰犬的追杀;二来这地方不合适,刚才的话不全是忽悠,雷恩本来就避免波及普通人。

山城寂静,百姓酣睡,雷恩这种等级的战斗会造成数以十万计的伤亡,这座移动城市虽不比圣俊堡小,但也禁不住他动手拆迁。

人的命可不是一句‘必要牺牲’就能概括的,至少雷恩难以安心。

本该是决死一战的双方就这么相反而行,居然就这么完美的错开,当书生泛舟河上,剑客也隐入晨雾,从始至终没跟任何人打过交道。

先走的几人早已消失,雷恩却仿佛有目标般的前行,渐渐远离人口密集的街道,双脚踏上石阶,向三山十七峰中的一处攀登。

山路无灯,好在今夜月圆,银辉照亮了石阶,越是向上,石阶就越陡峭,雷恩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估计爬山的市民也没谁吃饱了撑的爬到这里来。

两侧是斑驳铁链构建的护栏,到了数千阶之后左侧干脆变成了悬崖峭壁,右侧则是茂密树林,其中还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再往上,狭窄阶梯又变得豁然开朗,却是踏上了山顶。

这里有一片松林,一汪大湖,湖水由小溪渡送山下,又与其他支流汇聚,形成了一道小小瀑布,再流入穿城而过的河中。

正是春季,可山顶的积雪尚未彻底化开,松林银装素裹霎是好看,而湖畔还有个歇脚的小亭,一位少女慵懒的斜躺在亭边喝酒。

“你总算来了!”惊蛰顿时跳了过来,脸色很是复杂。

暴打司岁台一顿有些出气,可朝廷丢了脸面,她又一损俱损。

“司岁台真的退了?就算有宁侍郎在,他们就这么容易放过你?”

雷恩停步,莫名其妙的看向她:“不放,他们又能如何?”

惊蛰张开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看雷恩抬起了双手。

“你这是在干嘛?”

“束手就擒啊,我杀了朝廷命官,大理寺难道不管吗?”

惊蛰顿时涨红了脸,按职权,大理寺比尚蜀官府更该管,可她能干嘛,真给这人戴上手铐?

“别开玩笑了,还是说你以为我是傻子?”惊蛰别过头,冷冷说道:“就凭那几个司岁台的秉烛人,根本不可能抓住岁兽,他们是在有意激怒对方,然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喘息了几下,又继续说道:“那个令本官已经接触过了,着实无害,而故意激怒岁兽尚蜀会死很多人,往小了说这是擅自越权,往大了说是把大炎拖进另一场战争中,这个阴谋背后一定有推手,大理寺更应该搞清楚谁在背后挑拨离间,为了这计划,竟敢截杀钦差!”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也有理有据,相当于雷恩有罪,但在更大的阴谋面前可以暂时合作,待戳破这惊天阴谋再秋后算账,至于谁来算,能不能功过相抵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了。

看着喘息的少女,雷恩面露讶然,随即就看向旁边抽烟的老鲤:“你给她分析的来龙去脉?”

“呵呵,有一点,不过主要是靠麟大人天资聪慧。”老鲤拱拱手,显然情商很高。

既然打不过剑客,那就利用他,反正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当官嘛,手腕就得灵活一些。

望着被戳破之后尴尬到想要钻地洞的少女,雷恩微微一笑,将抬起的手翻转,手掌摊开。

“拿来。”

“啥?”

“把酒拿来,我去和祂谈谈。”

这明摆着要越权,可惊蛰松了口气,她发现这惊蛰虽无害,但也很难沟通,一边递上酒囊,一边叮嘱。

“记得让她离开尚蜀避避风头,司岁台不会善罢甘休的,总能找到理由打上门来,到时候一旦开战,就很难收拾残局了。”

雷恩笑而不语,只是接过接过酒囊就往小亭走去,远远就看到那少女抬起头,淡紫色的眸子里似醉似醒。

“来了?”

“都解决了,暂时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对了,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往来皆是客,相逢便是缘。你帮了我,这事总没问题,至于你的身份,想要说出来还要我问?”

令有种独特的洒脱,仿佛对一切都不强求。

雷恩和阴谋家打交道多了,还很少遇到这么潇洒的人,不禁有了几分好感,把酒囊丢去。

令接过,打开塞子闻了下,顿时眼前一亮。

“好酒,原来是你赢了去。”

“早备好了。”雷恩也斜靠在栏边。

“果然是有备而来。”

“错了,知道你爱喝酒是在这事之后,有便宜白占白不占,就顺便把这龙泉酒给赢了回来。”

令抿嘴一笑,仰头喝了一口,闭目回味,良久才说道:“果真好酒,你也果真是个性情中人,这见面礼我收下了。”

雷恩给她的印象很不错,阻止了一场争端不必多言,性格也算合胃口。

“忘了问你一句,之前那首诗谁做的?”令钟爱诗与酒,雷恩送上好酒,还留下一首好诗,这投其所好简直投到了心坎上。

雷恩脸不红心不跳,当下点头:“在下拙作,见笑了。”

以前看小说总爱幻想,没事的时候就背了些装逼诗词,想着穿越到古代也能混口饭吃,最后倒是穿越了,可罗德兰那鬼地方谁听你念诗,如今来到大炎总算派上用场。

“一个能做诗的江湖剑客不多见。”令再饮一口,豪迈说道:“不过我在梦中倒见过许多。”

似梦非梦,如醉是醒,雷恩显然感觉到了这份兴趣,当下轻咳一声。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这种感觉我懂。”雷恩章口就来,倒不至于在附和。

“蓦然回首,几段记忆交杂,唯有手中的剑,面前的人,前方的敌,这才能让人全神贯注,我往往在想,一旦停下脚步,会不会被身后的迷惘所吞没。”

令认真听着,两人交心倒也不用把话挑明,微微点头,抬起酒囊。

“你我恰好相反,我醉生梦死,你却不愿有片刻放松。”

“非我不愿,而是太多人,太多事压在肩头,不敢懈怠。”

“那这些人和事有逼过你吗?”

雷恩一愣,毫不犹豫的摇头:“未曾,是我自己揽下的,就如炽阳升起,总归要问问今天有什么事没做。”

“你可知道人生难得糊涂。”

“知道却不能做,所以才称得上难得。”

灰烬也好,人类也罢,如果没有了目标和理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相同与不同,却谁都没有纠正对方,只是酒囊一撞,咕噜噜的倒进嘴中。

酒香四溢,两人像是彻底放松下来,接着也不说话,只再饮一口,这幅模样把远处惊蛰都快急死了。

你们倒是说正事啊,一边喝酒,一边谈风花雪月算什么鬼!

“别慌,这种人物咱们难以理解。”老鲤就很佛系了,他知道一个定理。

因为强大所以从容,因为从容所以潇洒,寻常人这么做那叫装逼,雷恩和令这么做叫浑然天成。

三杯酒下肚,少女的紫眸已略显迷离,她看向雷恩清明的眼神,略显无趣的摇摇头:“你不醉?”

“我想醉,但做不到。”雷恩又猛灌一口,笑着说道:“半醉半醒的状态就很好。”

“你不说自己不醉吗?”

“醉人的不一定是酒,话若投机也一样,此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这富有哲理的话让令沉思稍许,最后重重的点头:“说的不错,你我聊得确实投机,想问什么就问吧。”

东拉西扯半天,话终于回到了正题,光是这种谈话风格普通人就很难跟上。

雷恩早已料到,把酒囊一放:“我想通过你找人。”

“找人?我连山都懒得下,可不认识什么人。”令嘴里这么说着,握酒囊的手却用力几分。

“我找的人你都认识,正是你的妹妹年。”

令猜中了,表面却依旧似醉似醒的模样:“你找那个连梦都不敢做的胆小鬼干嘛?”

雷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以岁兽血脉为匙,开天辟地。”

字若千钧,有短短那么瞬间,令清醒了几分,用一种诧异而坦然的眼神看向对方。

身份已不必再猜,想这么做的只有一人。

“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必须来,另外年也不是什么胆小鬼,她只是走上了另一条反抗之路。”

守住本心才不会被‘岁’给吞噬,但还有一条路可走,激活岁兽,用暴力手段让祂再一次化作碎片。

“你想要我们的命?”

“不想,因为我不需要完全体的岁兽,恰恰相反,想要你们命的另有其人。”雷恩摇摇头,他相信令已经知道了年的下落,除岁党背后的推手可没有搞乱大炎那么简单,一定还在追求更多的东西。

令陷入沉默,过了数秒,仰头喝两口酒,幽幽说道:“年与夕已尽入它手。”

果然。

雷恩毫不意外,点头道:“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它们的贪婪我太了解了。”

换而言之,现在不是灰烬与岁兽的双边关系,外面可还有一只恶狼在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