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魔豆
卓一凡眯起眼睛：“你说我在看风景？你不记得我们来干嘛了吗？”
戊戍辰己似乎被这问题问得有些蒙，他看了看四周，然后捏着下巴思考了三秒，才反问道：“难道你不是想呼吸新鲜空气才出来的吗？”
“呵呵……”
卓一凡彻底明白了，在格式化物质世界的虚无扩张之时，不仅消灭了物质和空间，还消灭了它所承载的一切信息量。
通俗点说，就是因果的联系。
随着疗养院的消失，方方面面与它相关的因果都被切断了。
不过，有些简单的因果断裂了还能再修补一二，但如果是更加难以弥补的错漏呢？
比方说这里面有个人当了爸爸，他的消失会导致儿子的消失吗？
这样的消失又是否会变成连锁反应，引发大片的扭曲呢？
卓一凡推开还在愣神的戊戍辰己，拿出车里的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搜索起榊原疗养院的资料了。
不出所料，所有的资料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管是官方的资料、边边角角的闲言碎语，还是更加深层的暗网，都找不到分毫的消息。
但这种消失，就显得简单粗暴得多。
榊原疗养院的官方网址自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疗养院的合作单位、投资企业的资料中，有关榊原疗养院的一切则是突兀地成为了一片空白。
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合作，谁也不知道自己投资给了谁，转院的病人更不知道从何而来，该到哪去。
人们只是刻意遗忘、忽视了这段空白，哪怕它看起来如此刺目而惊悚，犹如烈日下空无一人的狭长走廊。
但是……
当妻子夜晚辗转反侧时是否会想起丈夫的温度？
当孩子独自在家中时是否会回忆起父母的关怀？
当朋友间聚会畅谈时是否会本能地多点一个无人的座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的不和谐感终究会揭晓这混沌的恐怖。
那时，就是樱岛彻底崩溃的时候。
卓一凡乜了一眼一旁好奇的戊戍辰己，盖上了电脑。
这个国家太混乱了。
樱岛本身就因为乌波萨斯拉的逐渐复苏而不断返祖化，现在又多出了一个绊笼神明彦企图将现实世界数据化来随意修改。
人们的畸变、选择性的遗忘和空间的塌缩简直让这个国家像一个香脆的苹果般被人一口一口地啃食。
而且还不止，这个国家扭曲的地方还远远不仅止于此。
卓一凡突然一皱眉头：“我突然有种很讨厌的感觉，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小茧，小茧哈秋一声，竟然闭上眼打了个喷嚏，喷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玩意。
卓一凡手疾眼快捞了起来，斜眼看向小茧。
小茧抱住脑袋蹲了下来：“有个黑色的大家伙扔给我的……”
卓一凡叹了口气，用衣角擦了擦这个小玩意，发现这是一枚很常见的U盘。
他的眉尖挑了一下，迅速联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打算打开笔记本读取一下U盘内部的信息，反而是小心翼翼地把U盘放进口袋里，将笔记本电脑彻底收了起来。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么这个未知的礼物，就应当是他现在最想深究的东西——
病魔大数。
他知道是谁送来了这个弥足珍贵的礼物。
那是一片漂泊过无垠星空的黑暗之影，始终处于戏谑的讪笑之中，拨弄着一颗颗象征灵魂的玻璃珠，倾听着他们撞击甚至破碎的清脆悦耳之声。
它是观众，是编剧，是导演，也是演员。
而与有着独特艺术追求的黄衣之王不同，在能让局面更加疯狂这一点上，它——奈亚拉托提普，无比大方。
卓一凡有些头疼道：“走吧。”
“去哪里啊？”
“废话，当然是换一身衣服了，我这打扮都能去要饭了。”
第200章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远方的变革
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不知何时窃取了病魔大数，却又转送给刚刚吃了个小亏的卓一凡，这样充满了戏剧性的举动不难看出煽风点火的意图。
但卓一凡思量片刻，暂时还是没敢把病魔大数这样的劣化邪神拿出来玩耍。
病魔大数来源于绊笼神明彦对人类文明的跨越式推演，是科学范畴内理论上的至高杰作，可以自我增生的信息分子，几乎可以等同于半个邪神。
它本身不具有任何力量，但在绊笼神明彦的摆弄下却可以诞生出改写现实的伟力。
它是一把钥匙，打开现实那坚不可摧的基石的钥匙。
掌握了它，现实也不过是一局开了修改器的游戏，翻手覆手之间就可以推倒这片大地的一切，成为沙盒游戏的设计者。
理所当然，那些曾经的人和物，就将被扫入回收站中，咔擦一声无影无踪。
这大概也是奈亚拉托提普都垂涎三尺的理由所在。
不过病魔大数这样基于大一统信息论所出现的文明利器，也让卓一凡意识到，人类现今发展出的科学，其实未必只是一种臆想。
或许在邪神所处的领域看来人类就如同鸡笼中的鸡，将每天喂食饲料的时间当做真理。
但是人类也不必强求自己所不能理解的真理，只要避开邪神的直视，牢牢把握住自己所处的物质领域，同样能够通过格物致知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这条路，可能远比想象中要强大，也更危险，正如病魔大数的存在。
人类自身，就可能成为另一种诡谲的存在。
不过还有一个或大或小的问题，那么人类的科学，到底是发现，还是发明？
发现，就说明这个世界恒常恒定，有着广阔的空间可以探索。
发明，就说明人类的意识才是决定物质的首要前提，只不过这种“心想事成”的能力运用起来并不轻松，需要数千年的摸索才能造就今日的科技爆发，让人类成为食物链的顶端。
这两种概念代表了唯物和唯心两种理论，对于卓一凡这样散漫的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那些将科学当做信仰的人来说，或许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样的冲击必将到来，也可能已经到来。
卓一凡在车上刷着有关阿美尼肯的新闻。
“石油大亨卡维尔前日宣布资产重组，放弃董事会投票权。阿美尼肯能源产业即将迎来变革！”
“钛谷数十万高新技术人才出走，导致股票暴跌。”
“巨大财阀联合体迈达斯成立，宣布为人类更美好的名头而奋斗。”
……
如果是普通人，自然对这些新闻一惊一乍摸不清重点，而如果是卓一凡这样对内幕有三分了解的人，就很容易能联想到什么。
大量能源企业的不正常解体，却没有使阿美尼肯陷入混乱，说明有一个强力到连资本都只能屈服的势力重新接管了这一切。
而这背后，意味着一种全新的能源即将排除一切阻力，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背后涉及到的海量资金和政治斗争，只要泄露出来一点就能引起整个世界的金融风暴。
不过现如今各个区域都因为邪神的降临而有些混沌，显得有些类似大航海时代之前的孤岛模式。不说正在进行复古化的北华国，就算是樱岛都不会受到太大冲击。
而大量信息技术顶尖人才的集体出走，这样庞大的人力技术资源自然不可能被浪费，可想而知他们到底被抽调到了一个何等庞大的计算机企划之中。
在挖掘技术价值这种事情上，其实阿美尼肯做得相当不错，比其他任何国家都要好。
拿航天技术来说，整个NASA的航天工业几乎都是外包给私人公司的，光是设计一艘优秀的航天飞船，就诞生了十多万项技术专利，涵盖了饮食、材料、计算机、工程、机械等多个方面，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转换成了民生技术，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大力推广。
这样一条龙的开发-贩卖产业链让航天计划非但没能削弱阿美尼肯的经济，反而是狠狠涨了一截，进入了良性的循环阶段。
当然，这种资本家把持国家命脉产业的做法，也让许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看到利益的技术开发陷入了停滞，哪怕国家想扶持都做不到。
因为某种程度上而言，连公务员的工资都是资本家把持的。
资本家趋利的虫豸本性，是一把十分锐利的双刃剑，既可能迎来经济的繁荣，也可能埋葬人类未来的曙光。
只要有利可图，资本家可以出卖勒死自己的绳索，若是无利可图，资本家便是有口无肛的貔貅，只进不出。
但现在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改变了这一切，迈达斯财阀的诞生绝不是普通的资本更迭，这些流动的资本将不再流动，而是孕育出一个暴戾而智慧的恶魔。
卓一凡看着自己所不熟悉的证券曲线图，却恍惚间能看见一只挥洒着金币的魔爪划过视野，将大量的金币抛进一台绞肉机中，再喷洒出来。
“有趣……”
卓一凡不自觉地牵起嘴角，却又突然忍住了。
这种矛盾的举动让他突然有些发呆。
哪怕黑山羊的血肉被盟约所束缚，无法侵蚀他的精神，但是人类的精神何其脆弱，变化起来也是毫无常理。
倒不如说，他一直以来都能保持一副平常心，才是诡异的事情。
黑山羊的血肉在结构上构成了他现在的人类精神，却也大幅度将其固化，不至于产生过于剧烈的变化。
这限制了他的精神，让他无法快速适应这一切，但也保护了他的精神，不至于被邪神的意志彻底侵蚀。
但变化还是有的，只是很小，很小。
周围的一切就像卓一凡掌中的沙堡，他抓牢，则会粉碎，他松手，沙堡则会化作细沙从指间漏下。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有些迷失。
他正在漠视曾经重视的一切，开始忽略那些惨烈的事实，而从更高的层面俯视这些苦难，发出“有趣”的感叹。
更恐怖的是，他并没有任何后怕的感觉，只是顺其自然地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卓一凡伸手抚摸小茧的脑袋，却有些僵硬。
他是否某一天，也会不再将小茧当做特别的存在，冷漠地给予一切毁灭的轮回？
小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顶着他的大手疑惑地抬头仰望。
卓一凡看着这清丽如雾夜昙花的稚嫩容颜，也看到了这副红颜白骨下奢靡的血肉在妖艳地蠕动着，一个又一个气泡中飘出的是尸骨的腐酸之味。
深深地看着，将这艳丽与丑陋，姣好与糜烂，稚嫩与凶残的每一面，都印刻在脑海之中。
他并不想说些什么誓言，那才是心虚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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