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上藤乃的幸福理论 第6章

作者:苏见

  他张口呼吸,吐出一大口浊气,清新的空气进入肺部之后才缓缓地让他有了实感。

  “什么东西……?”

  大梦初醒一般,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真实的,然而他醒过来了。

  人在梦境之中的时候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除非从梦中醒过来。

  桐也推开了纸门,打开走道里的壁灯,他想着要去洗一把脸。这荒诞的,怪异的梦境正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大脑。

  水流过手掌和指缝,这种感觉给了他极大的活着的触感,桐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沿着走道来到院子里,夏季的夜风吹得院子里的樱花树沙沙作响。

  “不过是个梦,我在怕什么……”

  但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了,这一天从那个黑人来到之后就变得很奇怪,名叫阿比盖尔的女孩也很奇怪,他想起在梦境之中她叫着自己爸爸。

  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梦境必然是虚假的东西,但是那场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他完全沉浸在其中,甚至忘掉了自己。

  这个夜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异常起来的呢?桐也转过身去,他看着睡在靠近走廊的房间里的阿比盖尔和藤乃,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女孩在轻声地呢喃着什么。

  月光逐渐在阴影下彰显了出来,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桐也站在走廊上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房间,他的心脏猛地一揪。

  在淡然的月光下,阿比盖尔的额头上,一个黑洞洞的钥匙孔缓缓地开合着,就像是在呼吸一般,而在那钥匙孔之中,一只紫色的眼球在大胆地窥视着周围的一切。

  PS:各位的反响我大致了解了,所以简单地修改了一下剧本,毕竟这是网络小说而不是游戏,动画,我个人的主观意识太过强烈导致了这种意外,所以我在这里先道歉。

  这一章是一个小小的解释,在这后面梦境还会存在,但是桐也不再扮演加斯科因,而是以自己的身份回归梦中了,我会尽可能地修正错误,这几章内给大家带来的阅读障碍是我的不对。

第102节 章四 噩梦开始

  从小到大,桐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做梦。

  因为从出生开始他就一直在做梦,生活在梦境之中,沉醉在梦境之中,却又不想要醒过来。

  他醒过来了两次,一次是很多年前在伦敦的郊外,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体内的外神之血。一次是在不久之前,巴罗尔的邪眼让这具身体彻底瘫痪。

  从那个时候开始,桐也就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间的模糊状态,他的体内出现了另一个人。

  又其实,体内出现的那个人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魔眼的负荷让血液沸腾了起来,外神之血的比重逐渐的压过了人类的血,这原本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外神之血,哪怕只有一滴也足以让承载者疯狂。

  正是这样的一滴血液,在苏见家无数代人的传递之中才被缓缓地稀释开来,让它陷入沉睡。它原本应该变得安全,这是一种能够掌握的力量。

  但是力量使用过度就会被反噬,外神之血受到了刺激,它醒了,开始了蠕动,并且最终使疯狂压倒了理智。

  这也是为什么桐也对荒耶宗莲动了杀心之后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原因,他认为他必然会死,这是代价。但是他没有死,苏醒的灵魂却只是在他的身体里潜伏了起来。

  苏见桐也是一具梦境的外壳,就和那诡异梦境中所扮演的加斯科因一样,苏见桐也也只是这具身体中潜伏起来的意识所扮演的角色。

  人和神并不能对等,桐也一直在做梦,他知道自己在梦中,所以他才无比的厌恶做梦。

  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明白了过来,阿比盖尔究竟是作为什么样的东西而被送到自己身边的。

  她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梦境的盒子,只要她开始沉睡,就会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拉入自己的梦境之中。也是在这样的梦中,桐也不自觉地变成了她的父亲,而藤乃则理所应当的变成了她的母亲。

  但是……有什么用呢?

  桐也蹑手蹑脚地拉开纸门,他走近藤乃的房间,在阿比盖尔身边蹲下。那躲在钥匙孔中的眼睛仍旧在看着周围的一切,对于桐也的出现,它不躲也不闪,甚至在这里和桐也对视。

  “我可不会再进入这种荒诞的梦中了。”

  桐也摇着头,他伸出手来盖在钥匙孔上,想要以这种方式来关闭这个梦境的“盒子”。

  想要关闭一个梦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叫醒做梦的人,他摇晃着阿比盖尔的身体,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她,锁眼中的眼睛发出嗤笑的声音。

  有谁在他的意识之中说着话,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

  你终将再次回到梦境,独自醒来也并非最美好的结局。

  若是逃离了这场为你准备的舞台,那么所有的配角终将永远迷失于穷极之门。

  “藤乃,藤乃?”

  这样的状态并不像是沉睡,反而更像是昏迷。呼吸仍旧正常进行着,阿比盖尔蜷缩在了藤乃的怀里,不断地小声梦呓着:“爸爸……爸爸……爸爸……”

  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掐住阿比盖尔的喉咙,却又在下一秒移开了自己的手臂。桐也站起身来后退几步,他坐倒在一旁,又在这漫长的夜里和那颗眼球对视。

  “我不是你爸爸……”

  无力地辩驳着,然而女孩的梦呓声就像是最毒人的药,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他的意识。

  自嘲一笑,桐也看着那只眼睛:“瞧你给我送来了什么东西,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礼物,梦境中的一切也是虚假的,你让我在梦里做了什么?你把藤乃也牵扯进去了,她只是个普通人,你却要让她在充满怪物的世界之中生活?”

  “我想像在梦中一样牵着她的手,或者坐在阳台上一起看月亮,但是现在还不行,太早了,所有人都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我想过平静的生活,我失去了魔眼,失去了老师,再也不能使用魔术,这没什么。身边剩下能够陪伴我的人只有藤乃了,而你又做了什么?匆匆地给所有人化了妆便将她们赶上舞台,让她们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在梦境中挥洒一切,你便以为我会开心吗?”

  他痛苦而又懊恼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他甚至不愿意去回想自己在梦境中的一切,但是越是遏制着这种思想,那些画面就浮现地越来越厉害。

  他能回忆起藤乃在月光下微红的脸颊,柔软的嘴唇和温暖的体温,能回忆起温润如玉的身体抱在怀中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被装饰了的角色,沉醉在梦境中的女孩,但却总是忍不住地回想。

  “看啊,你以你的方式送给我的赠礼,你甚至以为这是美好的一切?但是在我看来这些却太过突然了。我放弃魔术师的身份就是为了杜绝和怪异的连接,但我却忘记了你——你还在纠缠着我,它也在我耳边低语,你们都想要把我拉下地狱,荒唐的是,你们都觉得这是对我好。”

  桐也的嘴角抽搐着,他甚至已经笑不出来了,梦醒的这一刻他便看穿了这拙劣的把戏,可他又有些羡慕。

  他羡慕梦境中的自己能毫无顾忌地拥抱自己喜欢的人,他羡慕梦境中的自己真的可以在安静的小镇中结婚生子。可现实中他敢做出的事情也只限于亲吻那个女孩的额头,一点一点地替她抚平刘海的乱发。

  他不想回去,只想安静的将这份记忆封存,然而这一切的主导者便又给他下达了谜题:若是做梦的人不会醒来,那么梦境将永不结束。

  反之,若是梦境永不结束,那做梦的人便不会醒来。

  桐也要感谢他,在自己的人性保留最多,还能够称之为人类的时候,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替藤乃盖好毯子,纸门拉开而又关合。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他看着被自己放在书架上的照片看的出神,那是在医院里的一幕,就在半个月之前。他抱着藤乃坐在病床上,窗外的阳光缓缓地变成落日。

  “我真的……想做我自己,过平静的生活。而不是被任何人操控着,像只滑稽的猴子表演着俗套的剧目。”

  桐也拧开装着安眠药的药品,倾倒出了两粒白色的药片之后,仰头将沉睡送进了自己的体内。

  滑稽的噩梦,再次开始。

  

  PS:简单修正了一下,原本想写长剧情的,果然画风还是扭转的太快了……这是我的错。

第103节 梦境其六 魔女审判

  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脑依旧一片昏沉,桐也坐起身来,他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他仍旧记得梦醒时的一切。

  这次他终于能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被保留了最后的底线,在这场梦境之中他能做他自己,不去扮演任何人。

  拖拽着这具身体的人不再是加斯科因,而是桐也自己。

  “你醒了?”

  清澈的女声从身边发出,桐也朝着声源看了过去,坐在炉火旁边的是一身纯白的修女,她的胸前挂着一块怀抱,遮蔽在衣袍下,但却露出了短短的一角。

  “阿梅利亚……”桐也回忆着这个女人的名字,角色的经历和记忆被以图像的方式在脑中打开,这让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那些士兵打晕了你……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你躺在教堂外面,就把你拉到了教堂里面……米克拉什牧师和贝蒂都被抓走了,他们怎么了?”

  “不用担心,那个法官……他不敢做什么,亚楠有多长时间没有处刑过了?镇民们联结一体,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罢了。”

  对于眼前这个纯白的女人,桐也能够获得的信息就只有她的信仰,她是个无比虔诚的信徒,这句话甚至在回忆之中出现了三遍。

  “我得回去了……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一个小时,你穿了猎人的制服,今晚猎杀之夜要开始了吗?”

  “不……没有,我只是出来看一看。”

  桐也有些僵硬地把那把巨大的镰刀背到身后,他站在教堂门口,几百米外就是梦境中的家,可他却退缩了。

  他不敢回去了,他不敢面对那个仍旧沉浸在梦中的浅上藤乃,还有阿比盖尔。现在他最不能接受的时候就是看着这个金发的小姑娘一遍一遍地叫着自己爸爸。

  简单来说,自己怂了。

  如果他回去,那么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就会制造麻烦,但是他又不敢大大咧咧的去接受这些东西。诚然藤乃在梦境之中是自己的妻子,一年之后也会是自己的妻子,但是这一夜之间的转变仍旧教人无法接受。

  他没有办法……或者说他不敢去面对一个已经成为了自己妻子的浅上藤乃。他醒着,然而藤乃还在睡着。梦境之中的一切都会是虚假的,但是精神上的障碍让他不敢轻易接受。

  这些事情不是循序渐进地产生的,这些感情也只是被凭空捏造的虚无之物,若是自己沦陷其中,那么谁来负责唤醒做梦的人?

  所以桐也做了一个完美的决定。

  他在自己“家”附近找了一棵大树,背对着自家的方向,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老式的烟斗,直到看见朝日初升。

  ……

  “加斯科因……”

  “加斯科因。”

  “加斯科因!”

  烟叶的气味让原本就不怎么精神的桐也感到脑袋更加沉重,这种粗旷的东西比起香烟要恐怖的多。他原本没想在这种地方睡下,睁开眼睛看到缓缓升起的朝阳,一个男人在摇晃着他的肩膀。

  那是牧师米克拉什,他身上的抓痕已经被打上了绷带,可脸上又多了新伤,青一块紫一块好似受过了拷打一般。

  桐也还记得他被法官抓走,可一晚上过去之后这个男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他抓着手边的霰弹枪坐了起来:“米克拉什?霍普……霍普金斯放你出来了?”

  “他们就是一群疯子,把贝蒂当作了魔女,要处死她,在地下室里逼我招供,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今早他们放我出来了,贝蒂也跟着我一起,不过……”

  这个瘦小的男人垂下了脑袋,他的手指毫无规律地叠在了一起,相互纠缠着,最后的那句话好像卡在了喉咙里一样。支支吾吾地,迟疑了很久也没能说出来。

  “不过什么?”

  “阿梅利亚……她被带走了,法官们怀疑她是魔女,说孩子们都是被她教唆的。”

  ——扯淡。

  “这是纯粹的污蔑,那个家伙来到这个小镇的目的就是为了折磨人吗?”

  重新入梦之前,桐也的这具身体就一直在教堂里被阿梅利亚照顾着,就算不凭借记忆,他也能从主观上断定这是个善良的女人。

  更何况十七世纪的魔女审判时间原本就是荒诞无比的污蔑,对魔女的处刑不过是使用信仰来随意杀人。

  贝蒂得了病,那症状就和梦中的阿比盖尔一模一样,若是就连这样都会被诬陷,那谁能保证藤乃不被牵扯在其中?

  桐也攥紧了手中的枪,在梦境里他没有魔眼,没有魔术,能够依仗的东西就只有这把枪,还有背后的镰刀,这就是他能保护自己,保护还在安睡中的藤乃的所有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