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人很有节操
一瞬间,这让燕琮的大手不由自主的松了松,可随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又变紧了几分。
这下子,他是真正的、逐渐的用上了劲。
“我燕琮,大内禁军都统,五殿下对我有知遇、救命之恩,如今你却要下黑手加害他,你让我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
燕琮眼神复杂而剧烈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唔......
似是因为他手上不断加深的力道,目盲女子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几分,她身上这种似乎往日里难得一见的柔弱姿态,如果换做是别的男子在场,说不定早就已经心软得不成样子、恨不得将她这位曾几何时冰冷而神秘的天之骄女,捧在手中保护起来。
而事实上,燕琮在面对她时,也确确实实的一度心软、犹豫、踌躇过,但在五殿下与她面前,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成全忠义。
“我会先杀了你,然后自绝,让侍卫将我的人头归还给五殿下。”
燕琮说话之时、声音几乎是颤抖的,看着她,眸光也是微颤,看也不看的伸手到背后取出了一根锋锐的鹰翎矢,以一种环抱她的姿态,颤抖的对准了她的后心,“如此一来,也不算燕琮、我燕家列祖英魂,有负五殿下、有负先帝、有负大周了......”
说完,
他这一次似是真正的下定了决心,手中握着再锋利不过的箭矢,对准了她的后心,缓缓的刺了进去。如无意外的话,这根箭矢接下来将会从后面刺穿她的心脏,然后在同时,也从正面刺穿他自己的心脏,那样一来,他便终于能亲手结束这一切了。
毕竟归根结底,一切的一切,还是因他燕琮而起。
是他愧对五殿下,是他无颜面对五殿下。
只不过,如果还有来生的话,谋臣战将也好,流民百姓也罢,投胎转世成什么妖魔鬼怪都好,他真的不想再遇见她了......因为她是一道注定了会让他燕琮违背大义、止步不前,也抵抗不了分毫的劫难。
然而,
就在下一刻,
“燕琮......”
没有任何的辩解与挣扎、更没有什么反抗与求饶,有的仅仅只是一句柔柔弱弱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哭腔的声音,在这安静无比的闺房中响起,却就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擂打在了燕琮的心底。
燕琮终究还是不忍心,睁开了双眼。
结果,他却是冷不防的对上了一双,
淡淡的幽怨与恬静之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看着他的略微泛红的美眸。
仿佛仅是她这再简单不过的一眼,便足够能让世上所有的铁石心肠,统统化作绕指柔,具备着一种令人心甘情愿沦为她裙下之臣的魅力。
毕竟,
要知道,
真正能够打动一个男人的,并非一直以来流于表面的矫揉造作、柔风拂柳,而是当一个才情惊艳、高高在上、高冷骄傲的天之骄女,在四下无人之时,只会对你一个人袒露心扉、不自觉时流露出来的柔弱与无助。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姐姐教你最毒妇人心。
果不其然,饶是世上再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男子,也绝对无法抵抗这般的柔弱,燕琮紧紧扼着她脖颈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几分,握着箭矢的手更是仿佛凝滞在了半空中一般,任他如何死死咬着牙关,此刻也是微微颤抖着、再无法靠近她的后背分毫!
“你明明说过要保护我的......”
而在下一刻,她那略带几分哭腔的幽怨声音在耳边响起,更是让本就产生了些许动摇的燕琮,瞳孔不由的一阵紧缩。
他曾几何时可开万斤灵弓、射杀准圣人的这双手,如今不过只是拿着一根燕翎矢,便是颤抖不止,无论如何再也刺不下去了。
“现在,你要杀我了吗?”
她那幽怨而失望的看着他,发问了。她的话音并不大,轻飘飘的,却是直抵心底,对于燕琮来说反而是最为诛心、最为沉重的。
天知道,燕琮此时此刻究竟有多么想开口,与她说上一句‘我没有’,可归根结底,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那份忠烈与刚正,还是不容许他说出这种话来。毕竟他早已是犯下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错,眼下绝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其实并没有要害周胤祯性命的心思,你相信我吗?”
最后,她也只是满眼失望、微微泛红的看着他,说着这般的话。
却谁也不知,她说的还真是实话。
至少,眼下如此。
直到这一刻,燕琮终于产生了动摇,看着楚楚可怜的她,缓缓的、逐渐的松开了钳制,就连握着那根燕翎矢的手,也终是垂落了下来,闷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伸出手,水袖滑落,露出了白皙的藕臂,捧住了这位开阳少将军的脸庞,眼神中满是失望与幽怨的注视着他,“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你喜欢我,可你现在不仅不相信我,还要杀我。”
“我......”
燕琮下意识的就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话到嘴边,无从辩驳,只是对上了她那满眼的哀怨,只是忍不住侧过头去,感到一阵阵没由来的、剧烈无比的痛心。
也在同时,一向五感敏锐,可在数十里地外一箭制敌的燕琮,也并没有发现,其实早从他踏入这个房间时,就隐约已经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的气味,那是一股飘荡在两人周围空气之中的、淡淡的、令人不易察觉的古怪幽香。
“我那样做,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罢了......”
她略微侧过头去,轻飘飘的说着。
眼帘微垂的燕琮只是下意识的认为,她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眼眶泛红、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样罢了,可当他抬起头来、望向了面前安静无声的她时,却是不由的当场愣怔在了原地,有些傻眼了!
“你——”
因为,燕琮只是错愕而惊怒的看见,此时此刻的她,哪有什么眼眶泛红?哪有什么泫然欲泣?哪有什么幽怨无奈?
只见眼前的女子,略微侧过头去,眸光晦暗的看着一旁的地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依稀看见她那诱人的红唇终于止不住略微扬起,淡淡的、从容而镇静。恍惚之间,她仿佛就是最初那般的样子,平静与恬淡之下,隐藏着几分她一直以来的从容与优雅。
到这一刻,燕琮哪还能反应不过来?
无形之中,这个女子算计周胤祯,算计刘嬷嬷,
甚至是算计他!
他竟然又被骗了过去!
刚才的那一切,统统都是假象!全都是她有意为之,为的,根本就是让他放松警惕、放下杀心!
“燕少都统你啊,果然还是如最初那般的单纯......”
然而,终于卸下了层层伪装、表现得优雅而恬静的女子,此时似乎已经浑然无惧,从容的大方的来到了燕琮的面前,伸出纤细的玉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凑近了几分,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在上京城应该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别人家的女孩子吧?所以不论你的修为境界如何高深、在朝堂之上如何的天纵之姿,应该也有很多东西不清楚吧?”
“那么作为你喜欢的对象,今天就让姐姐来教教你最毒妇人心的道理如何?”
此时此刻在燕琮耳边红唇微掀、吐气如兰她,像极了一个玩弄人心、迷得所有人都为之神魂颠倒的妖精。
“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
待得燕琮反应过来,早就为时已晚,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来是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古怪幽香,在方才被他不断吸入,而他却毫无察觉的被拖到了现在,不断的积累之下,别说是体内的灵力了,就是他的身体与四肢都开始变得酥软无力了下来,有些不受使唤了!
此时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好整以暇的笑着,伸出手挑起自己的下巴,与他呵气如兰的耳语着。
“我对你做了些什么?”
柳蝉衣的唇角微掀,是一抹晦暗不明、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没有再做些什么,只是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亲眼看着燕琮这位开阳少将军,死死咬着牙关想要抵御这股幽香味,在挣扎了几番过后,最终还是身子一软,当着她的面就这样倒了下去,
“你这么聪明,怎么不猜猜看?”
她旁若无人,轻声说着,却是注定了并不会被已经昏迷过去的燕琮所听见。
她不会告诉燕琮,事实上她近日来在窗边时常摆弄、浇水的那盆花,其实并不是什么闲情逸致所起,而是她特地让刘嬷嬷为她寻来的一种鲜少有人知晓的奇珍异卉,花名为‘君子麝’,要论稀有程度的话其实并不算难寻,只是极少有人知晓其真实用处与养法。
因此导致即便有修士偶然寻得,也无法养活,更加无法让它绽放出它应有的风采来。
‘君子麝’要以最纯正最温和的灵力搭配上连接地脉的井水来温养花茎,日日不可间断,只要中间断了哪怕一天,就会导致整朵花枯萎而死,再也无法救活,而一旦养活,逐渐开绽,那么便会散发出一种奇特而妖娆的花香来。
方圆十里之内,皆为花香。
这种花香,对那些心怀不正、或是如燕琮一般,情绪起伏尤其激烈的人,将会起到迷幻、昏厥的作用,即便是修为高深至准圣境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十分容易中招,可偏偏就只是对柳蝉衣起不了分毫的作用,因为不论是在燕琮面前表现出一副泫然欲泣还是眼眶泛红时,她的内心其实都不曾产生过丝毫的波动。
从头到尾,恬静如初。
因此只要她心理方面不经受什么重创,那么这盆效果妖异而梦幻的‘君子麝’对她来说充其量也就不过只是一种另类的空气清新剂罢了。
而她之所以知晓‘君子麝’不为人知的妙用,大概还要归功于此时此刻,大概还远在北方边关的白衣王温辞了。
或许不会再有人知道,其实在白衣王借汉中占北地之前,曾几何时,一个名为安平的小镇上有着一个总是一脸平淡笑意、俊朗而温和、每日以上山砍柴为生的年轻樵夫。
上山伐木,下河摸鱼,熬汤做饭,花花草草,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一点。那时的他也总会与跟在他身边的目盲妹子,乐此不疲的介绍着世上各种各样的奇闻趣事。
而此时的长鸿阁主卧内,
“你说......”
柳蝉衣蹲了下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地上这位陷入昏迷的开阳少将军,最后却只是伸出了玉指,不轻不重的点了点他的额头,红唇边的笑意显得有些晦暗不明,话音淡淡:“当初连过十二道传送大阵硬生生闯进洛阳城,拿弓遥指魏王掳我走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未来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你眼中的阶下囚、笼中雀,折磨成这般模样?”
自然而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她也只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将燕琮这位陷入昏迷的开阳少将军拖离原地,仅凭女子之力、略微有些费劲的将他丢到了香榻上去。毕竟现在可不比接待刘嬷嬷时、方圆十里内空无一人,此刻外面的庭院中,各处可都是有着大内禁军层层把守。
一旦她蛮干硬来,令此处传出异动,为外面的侍卫所察觉,
那么遭到大内禁军围困的她,即便是底牌尽出、跨入圣人境,也无法安然身退、由此突出重围,哪怕是侥幸闯出了长鸿阁,她可能也确实如那日刘嬷嬷所说的,在这天底下戒备最为森严、各方势力林立的上京城内插翅也难飞!
而这也是她一开始在察觉到燕琮的杀意并不强烈,便并无抵抗,而只是碾碎了打从一开始便已经拿在了手中的君子麝的枝叶花瓣,引动摆在窗台上的君子麝散发出异香,故意在燕琮面前示弱,最终将其拿下的真正原因所在。
当然,
事情做到这一步,其实还并不算完。
因为其实柳蝉衣很早就心知肚明,以燕琮这种从小就继承了燕家时代忠良之气、又有一腔热血与奋勇的少年将军来说,仅凭她的三言两语,或许可以在不过火的情况下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是绝不足矣压制住他、让他在忠义与爱情之间选择后者的。
提线人偶的触底反弹,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哪怕燕琮今日没有听见她与刘嬷嬷之间的密谈,未来随着她种种手段与布置的浮出水面,燕琮迟早也会因为对周胤祯的忠义之心反戈于她。因此要想彻底降服燕琮,让他从监视软禁她的看守者、反过来变成她安插在周胤祯、天玑子等人身边的最大内应的话......
她可能,就要牺牲色相装个样子,给燕琮来一剂猛药了。
灯火摇曳、昏暗不明的长鸿阁主卧内,今夜,正发生着香艳而旖旎、却是注定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的一幕。
容貌绝佳、恬淡而优雅的女子,旁若无人的坐在梳妆台前,拔下了发簪,十分自然的将她那一头如瀑的青丝拨弄散乱,而后又脱下了轻纱披肩,只留单薄的里衣,裸露着光洁而白皙的玉足,走到了香榻前,平静的看着躺在床上、昏厥而不自知的开阳少将军,
她看着如砧板上鱼肉般任人宰割的他,眸光晦暗,红唇微掀,露出了一抹不及眼底分毫的笑,
翌日,清晨。
当燕琮昏昏沉沉的醒来,下意识的想翻个身,结果却是冷不防的迎来了不轻不重的一脚,整个人当场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许是在这一脚之下回忆起了昨日的事情,一下子,燕琮什么睡意都消失不见了,警戒而反应迅捷,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
“够了,滚出去吧。”
结果,与想象中他一觉醒来就被捆在某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严刑逼供的场景截然相反,燕琮此时只听见了一道沙哑而平淡的女声。
燕琮循声望去,就只看见了让他心底咯噔一声的场景......
只见,香榻上的女子,平淡的拽着被褥一角。她今天难得可贵的没有微闭着双眼,只是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眼神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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