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借着佛法招摇撞骗的人，也是有的。”洪老爷子说：“这类都不算过分了。”
“还有更过分的？”孟初雪问。
“毕竟这人的老婆出轨的并不是这个和尚。”白泷随口：“他要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对这个男人说他眼里进业障了，将现场绝杀。”
孟初雪起身鸡皮疙瘩：“你的想法好恶毒啊。”
洪老爷子远目，其实他想说的比这个还要恶毒……事实上这件事的正确版本是……讲经的大师是从男人的床上爬起来，被听他讲经的女人给当场捉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结果却被一行人在了山脚下的寺庙入口，守着上门的僧人说：“抱歉，几位施主，从今日起，天龙古刹暂时不允人参拜，如果需要上香拜佛求签解签，可以去往一旁的分堂。”
“真的不许进去？”孟初雪问，她样貌好看，便是连和尚也止不住心生好感，语气柔和几分的回答。
“可以是可以的，不过需要通过测试，这次佛缘大会，二位来的时候应该也听到了，如果能让一百人坐下听各位说一场佛法佛经佛理，便能允许诸位一行五人入殿参拜古佛。”
僧人说完便闭口不言，这些规矩也已经张贴在了一旁的公示栏上。
俨然，早在一两天前就已经有了这项规矩，一行人细细看了看，纸面上只是提到了佛缘大会，没有提到其他，但心思活络者都嗅到了点不同的味道。
洪老爷子低声道：“本以为只是江湖传言，但看到天龙古刹这个反应，反而倒是很像真事了，否则他们又何必给前来参拜者加一笔考验，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孟初雪说：“可神魔莫问大抵不会理会这个规矩吧？他想进去，这群僧人也拦不住。”
小菩萨悄悄拉了拉白泷的衣袖，似乎是担心他没了耐心就直接闯进去。
白泷一笑：“且不说这神魔莫问如何，这佛缘大会倒是不错……”
“哪里不错了？都不让人进去参拜石佛。”
“但只要通过考核，不仅能进去，而且通过了还有礼品可拿，能在古寺中住一晚，能从佛经、武学、佛器中任选其一，这可都是天龙古刹里不对外售卖的东西，难怪之前那群人这么拼。”白泷说：“要不，试一试？”
“你去试吧，看你这么能说会道，也许也能胡诌两句？”孟初雪和白泷下意识唱起反调，你行你上。
白泷嘴角上扬，当仁不让道：“也好，那我上了，区区佛经，弹指可破！”
第七百七十六章 干了这碗毒鸡汤！
白泷真的上了。
其他人的反应，就很意外，毕竟说佛经，是需要有所了解的，这个时代，想要卖弄文采，前提是有文采。
没有足够表现力的人，即便是站在台上，也必然会显得格外紧张，能站上去说本身就需要有勇气，而要吸引其他人来听，更是需要相当的口才。
孟初雪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走上了台，原本这里的佛缘讲经，因为讲经人已经提桶跑路了，所以好不容易聚集的三十多人也在逐渐散去，只剩下不到十多人。
等白泷走上台坐下，下方几人才停了下来，佛经佛理，年轻人大多不爱听，即便是信佛的南唐人，也大多不以年轻人为主，坐着的几位民众有人只是来听个新鲜，见到这年轻人上台，不由得生出好奇，这么年纪轻轻的能说出什么高深佛法？
孟初雪表情古怪，她也有些好奇接下来白泷怎么说，几人便坐了下来，反正也无处可去，便听听他又能整出点什么新鲜活儿来。
然后他第一个动作就让人惊住了，只见白泷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条来，当做惊堂木对着桌子上猛地一拍，啪的一声，声音响亮且带着金属质地的清脆，人群纷纷一抖。
不少人瞪大眼——卧槽，这人是来炫富的吗！
“各位，在说佛经佛理之前，我想先说个故事……”白泷直接进入了状态，开始说起话来，他有着庞大的知识和故事储备，随便一扯便是个故事：“从前有个姑娘，她还没出嫁，却坏了身孕，家里人问她这孩子是谁的，她不肯说，最后被迫无奈，说是镇子附近里的高僧的。”
“孩子出生后，这家人就找到了高僧，要求他敷衍孩子，高僧接下了孩子，只说了一声‘这样啊’，随后就抱着孩子挨家挨户的求奶水喝，之后，整个镇子都传开了这个消息，对高僧指指点点，不乏辱骂言辞。”
“一年后，女子承认了孩子不是高僧的，这家人找上了高僧，见到高僧面容憔悴，而孩子白白胖胖，这家人满心愧疚，而高僧只说了一句‘这样啊’，就将孩子还了回去。”
下方的人群已经听入了这个故事，也纷纷开始惊讶这高僧的气度修为真好。
孟初雪一怔，她眼神有几分古怪，没想到，白泷居然也能说出这样有佛理和哲理的故事，不由得入神的顺着故事思虑了几分。
白泷继续说：“各位觉得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高僧不辩解呢？高僧被这么问到的时候，只是说道——出家人视功名利禄为身外之物。被人误解与我毫无关系，我能解少女之困，能拯救一个小生命，就是善事。”
下方人群皆恍然，这的确是句漂亮话，也符合高僧该有的气度，否则怎么能被称之为高僧，肯定有过人之处，这故事的确是有佛学中忍让和宽恕的寓意在。
当即有人说：“我悟了，这是教导我们应该学会忍让和宽恕么？被误解时，不如默默承受？”
白泷却笑着摇头，笑容一下子恶趣味起来，他继续说：“故事，还有后续。”
“在这件事的几年后，女子还是没嫁人，可她又一次的怀孕了，父母逼问她，孩子是谁的。”
“女子说——是高僧的。”
“高僧说——差不多得了。”
啪！惊堂金一落，听书的人都落的目瞪口呆，就连一旁负责管理现场的古刹和尚也愣住了，这故事怎么短短几句话内就来了一次一百八十度大反转，从一个教诲人向善的故事，变成了直指人性本恶的寓言？
“你这也太离谱了吧！”有人嚷嚷道。
“人性本恶，佛法中也这么说过，如果人性本善，那岂不是人人成佛？还要什么修行呢？修行佛法，就是要降服心猿意马，需要八戒悟净，才能成佛。”白泷开始忽悠：“高僧是高僧，愿意以德报怨，但女子未必知晓悔改，一次能得逞，她会想着为何不能得逞两次，这是人性，也是佛。”
他环视四周不知如何辩解的众人，伸出食指指着桌案上的杯子：“各位，如果我想知道这个杯子的质量好不好么，该如何去检验它？”
有人说：“看成色。”
有人说：“加点水，多用几次。”
白泷瞥了眼一旁负责看场子的和尚，驻场和尚聪明的回答：“我不想知道！”
白泷好笑，故意点名孟初雪：“孟姑娘怎么看？”
孟初雪见到好多人看过来，下意识捏紧衣袖，壮着胆子说：“摔下去就知道了。”
白泷点头，拿起杯子，任由它望着地面掉落，结果啪的一声，一个漂亮的杯子摔成了碎片。
“看来质量真不怎么样。”白泷看向在场众人，将碎成几块的杯子拾起来：“现在各位也看到了，检验它的最好办法，就是摔地上试试看，但是——它摔碎了，就再也不是刚刚的杯子了。”
“哪怕这杯子没碎，也会有人想要捡起来再试一次，直至它粉身碎骨。”
“可它的质量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个杯子么，能喝水就行了。”
“这就是人性，而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就像是你手里有根筷子，就想着尝试把它折断，你明明知道这么做一定会折断，但还是想要试一试，就像是你明知会把水溅自己一身，却还是会把勺子凹陷的那面对上水龙头。”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有了一就有了二，人性之恶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不断放大。”
“听懂掌声。”
白泷的表演力是锻炼出来了，即便是不扣着面具，该怎么口胡还是能怎么口胡。
他微笑着说：“接下来，我再给各位说一则故事……”
各位，张口喝毒鸡汤吧！
……
“那边怎么这么多人？”
“都好几十个人了，这是听经儿呢？”
“好似也有不少年轻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人有从众效应，人越多，就越来越多，能容下一百人的场地，不知何时已经填满了大半，而其他人还在往这边靠近，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呼。
“我悟了！舔狗注定得不到爱情，我回去就把她送给我的杯子砸了、纸扇给烧了，那只是她钓着我的手段，大师不愧是大师，一眼便道破那群恶劣女子的本质！”
“我也悟了，原来不是我不够努力，而是我家世不如，这还怎么争？事事都争，最后落魄的反而是自己，这还有什么可争的！这青楼打榜，不去也罢！”
“我也……呜呜呜……了，我如此衷情，不曾想，竟不是自己才学不够，不是家世不行，而是长得太丑啊，没有好看的皮囊，哪有人愿意了解你的内在呢？”
“我也悟了，虽然我和很多男子走的太近，虽然我嗜酒，虽然我文采不行，虽然我读不懂诗句，虽然我性子恶劣喜欢欺辱婢女，但我知道……我还是个好女孩，我还是很善良的，至少老娘没当绿茶婊，不骗钱也不骗感情，无非是滚个床单，穿上衣裳不认人罢了……”
“我也看透了，原来我放不下去并不是过往，而是自己的付出，这样显得自己很傻……我真傻，真的……但我想通了，今晚就说个明白吧……我不想再睡地上了。”
“我一直以为这种感觉，之后在我提上裤子之后才会有，没想到今日重得……大师果真大师也，听君一席话，我现在穿不穿裤子说话都硬气。”
人群纷纷发表出一通乱七八糟却又由衷的感慨，有男子有女子，而且大多都是年轻人，一通毒鸡汤听的他们是如痴如醉，拍手鼓掌，纷纷伸出大拇指点下一键三连——签名、打赏还有点赞。
孟初雪反而是被挤兑进入了角落里，和人群格格不入，她年纪太小，很多话听着有道理，又觉得荒谬，觉得荒谬又觉得难以辩驳，反而四周的人群听的感慨万千，仿佛一个个立地成佛似的开始悔过改新。
或许每个人内心都有过去和弱点，反而年轻的孟初雪心若琉璃，没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可尝遍了沧桑的小乞丐以及年过六十的洪老爷子都听了进去，后者更是不知不觉间入了戏。
洪老爷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看到了过去苦苦思念的人，嘴里念叨了一句：“说得好，说得好啊……什么青梅竹马，终究比不得门当户对……当我已经门当户对了，你却已经人老珠黄……”
孟初雪还是第一次知道洪老爷子原来也是有故事的，可他一次都没说过。
孟初雪兀自的看着人群，她觉得自己像个观众，这种体验很有趣，而台上的白泷说什么，她反而逐渐听不下去了，倒是小女孩的反应让她觉得奇怪，小菩萨只是在静静的笑，很多人都摆出释怀的神情，却没有谁像她似的在微笑，这很奇怪。
“你不难过吗？”孟初雪问，小菩萨经历了太多事，做了流民，吃够了苦头，她也应该会感伤和难过。
可她只是摇头，用手写道——很多人释怀是因为放弃了，但我不一样，我没有放弃过。
对于不曾经历的孟初雪，或者已经站在幸福彼岸的观音，毒鸡汤是没有效用的。
同样的，批量贩卖毒鸡汤本身的白泷也只是在默默的数着数字，人数已经合格。
他立刻看向一旁的和尚，传音道：“现在我们合格了么？”
和尚这时正坐在角落里低垂着头，抹着眼泪，嘴里默默念着：“终究还是辜负了年华和她，哪怕只再见一面也好，总该有个结果，我要还俗，我要还俗……”
白泷：“……”
第七百七十七章 那位大人的意志！
“大师别走，我还想听你讲经！”
“你那是想听讲经吗？你那是馋大师的故事，你下贱！”
“大师我悟了，我还要听，我想要再被开悟啊！”
“大师要去古寺么？你的佛经学的这么好，就别想出家了吧，大师这么英俊，别跟头发过不去啊。”
“出家就出家，大师，我陪你一起出家！”
“两个人出家算什么出家，那是成家了！”
白泷自己都没想到，他只是贩卖了一波毒鸡汤，加了点网络上流传的段子和故事，这群人怎么跟喝了神便鬼毒酒似的，仿佛人生就此抵达了顶峰，喝上头了吗这是？
啊这……毒鸡汤也能上头的？
此时前来喝鸡汤的人群已经挤满了整个会场，可能是两百三百甚至五百人，白泷加起来也说了不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想到会聚集如此多的数量，可见在信息传递效率闭塞的时代，贩卖成功学、打营销策略都是极为有效的，口口相传的时代，心灵毒鸡汤都能在受欢迎度上压制住佛法讲义。
白泷的这通演讲，实际上和佛法已经没有太多关系了，但佛法是什么呢？是打机锋，是吹牛皮，你就算扯个白蛇传出来，有大威天龙在里面，都算是和佛门有关。
毕竟形式自由主义嘛……所以天龙八部也算是佛法。
他这么能说，在太多人眼中，已经算是口才出众，当即就被冠以了大师名号。
多少人就地悔过，大彻大悟，要么浪子回头，要么舔狗开悟，要么婊绿合一，这频率高的像是请来的托儿，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如获新生仿佛灵基突破换了卡面似的模样，白泷自己也疑惑这群人的人间迷惑行为……不过好在是目的已经达成，他也没必要留着了，于是转身离开，讲经结束，原地告辞。
随着白泷离开，和尚们开始控制局面，止住了一群痴男怨女的呼唤。
一行人登上通往天龙古刹的山道，孟初雪高看了一眼白泷，难得夸赞了一句：“你的嘴皮子功夫挺厉害啊，居然真的能说会道，还把不少人讲到不能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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