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狮王异闻录 第1002章

作者:灰白之裔

所以,要走后门攀关系,自然一步落实到宫廷法师身边的人比较好。

“而当时,这笔税收是落在国家和它的公务员身上的沉重负担,他们要分担许多烦恼。

这种税收制度打击了富人而没有折磨穷人。再举一个例子:我们都知道每个人都要消费盐,无论是井盐还是海盐,假设进行阶梯式收税,只有单次到达一定数额的盐抽一两个法郎的税,从而一年可以得到了一千万至一千二百万,那么现代的盐税局就可以取消,而把这活计分配给其他部门。

老百姓就可以喘口气,更便宜的盐让他们有了更多的力气下地干活,那么我国粮食产量增速不及人口增速的问题也可以得到缓解,国家收入还照旧,而任何一方都不会抱怨。

同工业或者商业多少有点关系的各阶层看到穷乡僻壤的生活有所改善,就会自动被那里商机吸引,带动就业和基础建设,买卖越来越大,真正的凭借劳动而不是国家的救济摆脱贫苦,那么,头脑最顽固的农民立刻会感受到这样分配税收的好处,为了自己的利益成为政策的拥护者。

最终,国家将会一年又一年地眼看着中产阶级日益增加,中产阶级是平衡上层与下层的中间阶层,他们是知识分子,中等体量的商人,没混出头的主教,小贵族,这恰恰是国家的中坚力量,他们在宗教上、官僚体系里、军队里无所不在。

对于上层,他们是命令的执行者,对于下层,他们是命令的解释者。如果缺少了他们的润滑,上层与下层直接碰撞会摩擦出许多火花,这种火花对社会没有任何好处……啊,除了公务员们终于不用写那该死的、写也写不完的报告了。”

拉布丹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因为墙壁的阻隔,这位公务员的声音变得模糊,黄鼠狼夫人没听出来这是她丈夫的同僚,于是好奇的问道:“抱歉,我能知道大人是在接待谁吗?”

“拉布丹先生,魔法部里的一个副处长,说起来他应该是你丈夫的同僚吧。”

“啊,是的,我听我家那位说过,他似乎……是个很能干的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藤乃摇了摇头,“他向维里埃先生递上了一份43页的报告,从政府职能划分到税务调整无所不包。

我没有看那些东西,那不是我的专业,看了也无法判断是异想天开还是金玉良言,但维里埃先生召集了他的私人团队研究了一会儿,然后通知拉布丹先生到他办公室一趟。

我半个小时前进去过,为两位先生端茶倒水,那时候拉布丹先生两眼放光滔滔不绝,所以我猜那份计划应该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真厉害。”

黄鼠狼夫人勉强笑了笑,可她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不过,想起她的包里还有一份财产转让承诺书,她心里又有些底了。

她计划直接觐见唐璜,然后把她的承诺书掏出来,承诺书的大致内容是如果她的丈夫成为处长,那么在她丈夫作为处长过渡的半年,和之后作为巴黎一名包税人的生涯里,每年的收入会分配给唐璜百分之三十。

她粗略算过,如果她的丈夫能干到退休,大约能给宫廷法师提供五十万法郎的资产,平均一年两万,这也是笔不小的收入了,而且稳定,比法国绝大部分家庭赚的还要多。

法师们总是缺钱与更缺钱的状态之间来回切换,我变强了也变穷了是行业主流,黄鼠狼夫人觉得宫廷法师必然也很喜欢钱,并且胜过拉布丹的口水。

说到底,官僚不就该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吗?如果拉布丹那么优秀,干嘛来只有小人、庸才和自私鬼才能混出头的地方上班。

“你可能要等很长时间了,”藤乃说:“我隐约听到了他们在讲税务机关,那可是要花很长很长时间才能说完的东西,法国的税比女人的头发都多呢。”

黄鼠狼夫人点了点头,王室规定的税务、城市与城市之间、省与省之间设置的抢劫式税务,还有包税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钻法律的空子,要么让自己辖区内的纳税人交更多税种的税,要么在国家摊派下来的税收额度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两百。

就这一点来说,法国的包税人颇有古代古罗马那些活跃在行省的包税人风范,他们不理止想要割韭菜,还想要把韭菜连根拔起。

如果凝视这些罪恶的名字,那么其中最为出彩的无疑是拉瓦锡了,这个上化学课本的近代化学的研究经费就是来自于包税人,到了大革命前,他已经捞了五十万法郎的巨款。

拉布丹的阐述还在继续,在他看来,间接税务机关是开支极大的机构,是国中之国。取消了这一项,就节约下来的税务开支而言,国家有关各方都将受益非浅。

烟草和香粉则在国家监督之下进行专卖——这两种专卖制度倒不是拉布丹创造的,而是之前路易十六的财政大臣提出的方案,很可惜,那位银行家因为过于热切的为国家考虑。而损害了趴在国家身上的血吸虫们的利益。所以很快被联名抗议撤换掉了。

单从功利的角度考虑,国家专卖这一制度如此令人信服,因此根本没有通过议会,没有像当时政府部门通常做的互相踢皮球,写报告。然后一股脑的送到国王面前去制造选择困难症。

因此,这件事更多的是管理的问题,而不是财政问题。

唐璜与拉布丹比较大的分歧点在于,拉布丹认为国家,也可以说是波旁王室并不真正拥有什么财产:森林、矿产、土地都不是国家财产。

在这位奥地利经济学派的先行者看来,国有地产是和行政管理背道而驰的。国家既不会开发,又失去了一份税收,这是双重损失。至于国营工厂,也是同样的胡闹用到了工业上罢了。

在国营工厂中,产品成本比通过商业购买的还要高,制作过程又慢。国家对工业的活动收不到税,于是就削减对它的供应。政府管理一个国家,难道是要亲自去生产而不是设法让别人生产?难道是要自己占有财产,而不是尽量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产业?

“全面的私有化是不可能的,先生。”唐璜回答道:“且先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国家变成了君王+三大臣的四巨头,国家仍然会保证国营企业在某些领域占据优势地位。

并不是所有行业以盈利为目的,有些行业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如果说,某一天巴黎法师协会的会长与高层变成英国人,你会安心住在他们守护的巴黎吗?

再举一个例子,比如若干年后,我们又和英国人打仗了,我们得武装好我们的小伙子出发,但你发现,我们的军服是英国人做的,战时他们不会接我们的订单;我们的武器弹药来自奥地利,奥地利因为严守中立也不会卖给我们武器;我们的火炮来自德意志邦国,亲法与反法的邦国自己就能打成一锅粥;而我们小伙子需要的口粮来自意大利,意大利的订单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意大利人本身就以卖队友和不靠谱闻名啊,在让人失望的领域,意大利人绝不会让人失望。

到了最后,我们根本无法和英国人作战,因为我们是如此依赖外国。英国人在自由贸易里全面领先,英镑相对法郎更有竞争力,如果真的放开市场,大量的外国资本就会涌入,反而使得法国人做不了法国的主人,这太奇怪了,也太不应该了。

其他事关国家命脉的领域也是一样,全面的私有化而不加以限制,只是短视的追逐利益,难保会有外国势力渗透进来。”

拉布丹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仍然有些不服气,觉得国企太多会让市场失去竞争力,国家应该采取无为而治的态度,一切以货币在市场上的自由运转促进经济的繁荣,繁荣能增加税收,而税收能填补国库亏空这个威胁着现有社会秩序的缺口。

不收任何现金的保证,只接受以实物抵押作保证。理由如下:国家如果接受了保证金,要么就把这笔钱存起来,那么就妨碍了货币周转;

要么用高于它所付的利息的利率放出去,那么就是可耻的牟取暴利;要么它赔掉了,那是愚蠢;而如果它有一天全部占有了保证金,那在某种情况下,它就是在酝酿着一项惨重的破产。

地产税倒也不完全取消,拉布丹主张还保留很微弱的比例,以便作为战时征税的出发点。不过,显然由于土地生产不受限制,工业就能得利于廉价的原料,从而增强同外国的竞争能力,而不需要那虚假的关税保护。

各省政府可以由当地富豪义务管理,以在某种条件下获得贵族爵位作为报酬。法官、学者、低级官员都能看到自己的服务得到体面的报酬。

所有的公务员都受到极大的尊重,因为他们贡献大,薪金高,每一个人都自己负责自己的前途。

这样,法国肌体上就再也没有退休金这一毒瘤了。这样结算下来,拉布丹发现每年只支出七亿,而收入有十二亿。每年国库有了五亿的盈余,那比目前这种流弊已经很明显的收入微薄的折旧费要强多了。

根据他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始终是坐享其成的食利者,不像过去,国家执意要拥有产业并制造商品。最后,为了将这一改革付诸实施而不致引起震动,并为了避免公务员的停摆对国家造成动荡,拉布丹提出以二十年为期。

当他说完的时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似乎等待唐璜的掌声、鼓励甚至拥抱,然后放手大干一场,然而,唐璜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先生……我哪里做错了?”他带着苦涩的语气问道。

“三次会议。”唐璜说出一个尘封在历史中的政治机构,“你还记得它吗?”

“记得,它已经停了一百多年了没开了。”

“你的改革几乎涉及了整个法国社会各个阶层,那么这件事也要一个覆盖法国各阶层的议会来讨论,但这玩意在现实里存在吗?

不,最近的三代国王从来没想过招开过它,而你的同僚们、我的同僚们对改革抱着冷漠甚至敌视的态度,就是因为他们认为人民不需要赞同,人民也不需要反对,人民只需要闭嘴乖乖照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