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606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季行舟蛰伏在诸僧院当中,在这几日之内,亦未发现有任何异常,长安诸僧平安度过了这几个日夜,未被‘弥勒内院’所趁,亦未如善无畏一般,突然圆寂,成无余依涅槃,仅留下一截佛骨舍利于世。

  法智低头跟在苏午身后,迈过铁佛寺的门槛。

  诸鲜衣怒马的不良人在苏午示意之下,停留在铁佛寺外,并未跟进佛寺之中。

  “事虽如此,但只怕万一。”法智低声向苏午说道,“圣人令不良帅调查慈恩寺大雁塔,不知不良帅如今调查进展如何?”

  苏午听到法智这‘突然之语’,他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法智,道:“你怕那大雁塔被一朝摧倾,以至佛门从此名声扫地?”

  法智的背脊更塌下几分,声音里竟有些哀求:“如今佛门虽看似势大,实则已只剩骨架,当下再生变故,佛门必定根基不稳……”

  “安下心。”苏午转回头,出声道,“大雁塔不会倒。”

  这一句话就安住了法智的心,法智长舒了一口气,对苏午生出由衷地感激之心。

第1350章 、自性灌顶

  “天下时有传言,称你在嵩山深处,见过北禅宗祖师‘神秀’,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先前往雍凉行走一趟,我倒真与贵宗祖师交过手,确定神秀禅师而今仍在世上。”苏午带着法智转过了铁佛寺的迎门墙,穿过一道僻静巷道时,他忽然向法智出声问道。

  法智闻声迟疑了一刹,最终还是如实答道:“先前嵩山寺境况危险,为求自保,及至震慑外道的窥伺之心,佛寺上下一齐造势,称贫僧于嵩山深处修行之时,得见师祖显生,为贫僧讲说诸法,传下一身大誓愿力。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贫僧,并不曾见过神秀祖师。

  不良帅确曾见过神秀祖师,祖师而今活在世上,又为何不在本宗主寺显生,他去了何地?”

  苏午笑道:“我询问你,亦想探知神秀禅师下落,你倒反问起我来了。我又如何去探知,神秀禅师去了何地?”

  他虽不知神秀下落,但内心隐隐有种预感——神秀这次与自身斗法战成了平手,其目的未能达到,必定还会有下一次显身与自身斗法之时,或许在不久以后,苏午就能再次见到神秀,亦或是与神秀有关的其他已在世间圆寂的高僧。

  善无畏、不空俱皆圆寂,但他们其实并未真正死去——二者性灵汇合一身修行,皆化作白玉莲花,飘入苏午不可触及之地,未有亲眼见到他们性灵消散,他们活着的概率也就极高。

  而神秀亦是圆寂入灭以后,又在人间显生的和尚。

  其这般‘死而复生’的经历,与善无畏、不空甚为相似,不知道神秀背后的‘小雷音寺’,与善无畏、不空背后隐隐牵扯的‘弥勒内院’,是否其实指的是同一个所在?

  苏午、法智同往铁佛寺中院之内。

  中院空地上,群僧结跏趺坐,四下里一尊尊香炉内飘出青烟,袅袅浮上云空,而群僧寂静不语,唯有心神如烟晃动。

  此时,诸僧见领头一高大青年人,披鹤氅而来,法智都要落后其半步,众僧眼神莫名,也并不言语,只是一尊尊香炉中飘转的烟气,在此时都忽有些凝滞了。

  苏午扫过场中诸僧,便见长安内外诸寺有名的和尚,尽聚集于铁佛寺中院里。

  如印知这样被长安佛门分外看中的年轻一辈菁英弟子,亦赫然在列,印知看到苏午盘坐在檐下蒲团之上,一时心旌摇曳,他垂下眼帘,内心里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那位前辈一半,受万众瞩目,并拢诸脉,能为诸脉僧人开示、讲经灌顶。

  法智盘腿坐在苏午身后,在苏午身后的僧人大多年事已高。

  他们白眉白须,不仅是当下诸僧当中辈分最高者,亦多是诸脉诸寺之中佛法修行成就最高者。

  诸僧仍以法智为领头。

  法智首先开声道:“佛法修行,以达者为尊。

  所谓尊者,亦即智德皆胜,可以为人师表者。而世间之人,自身皆有佛性,实无内外之别,若别脉修行,亦能参通佛理,贯串佛法,亦可以为佛弟子度法开示。

  而今请来张午尊者,于佛法之上,可与神秀祖师平分秋色,乃成八识心王,现一切有为法。

  尊者为我等开示灌顶,实已放下内外区分,法脉差别,乃大慈大圣之举,诸佛弟子,还不见礼?”

  法智和尚一言落下,群僧纷纷将双手合十了,向苏午躬身俯首行礼。

  禅院之内,一时间佛唱不绝:“南无阿弥陀佛!”

  诸僧皆知如今长安诸佛寺,被未知之大恐怖牵扯入其中,如善无畏大师,便因此般恐怖而突然圆寂。

  此般恐怖,诸高僧大德亦无办法,唯有法智大师请得了今之不良帅、与神秀祖师斗法能不败的张午,可以为他们开示灌顶,令他们免于被那般大恐怖波及,不得不‘圆寂’。

  当下比起门派之分别,还是性命更要紧些。

  他们自不会在意苏午并非佛门中人。

  佛唱一时响彻铁佛寺诸院,又在片刻之后清静下去。

  “尊者,请降示。”法智在此时向苏午出声提醒。

  苏午点了点头,他双手垂放在膝盖上,也不作甚么手印,心念一转,自身性意就在脑后盘绕转动开来,于顷刻间汇成一道显化诸斑斓色彩,又一时归空化为透明的轮盘。

  他本拟以真言开示之法,汇合‘轮回诡韵’,为诸僧施加一道灌顶。日后诸僧若被裹挟入与善无畏类似的经历之中时,凭借‘轮回诡韵’,他能阻住幕后恐怖,将诸僧生生拉扯入轮回之中。

  然而,当下临近此间,苏午忽又想起平灵子先前在禅房内与自己说过的话。

  鬼佛实系众生之念汇集而生,而佛门常说众生各有佛性,只是被外物迷障困扰,所以‘不能见如来’。

  那这般所谓‘佛性’纷纷汇集起来,是不是就化作了‘鬼佛’?

  如此‘佛性’又从何而来,莫非是‘鬼佛’早就留下来的手段?

  若以此来推断,自身提前在众生性意之中,栽种下自我的‘自性’,假以时日,若自身证就法性,那么这留存于众生性意之内的‘自性’,是不是就是有别于‘佛性’的另一种法性?

  这般发展下去,又会成就怎样一种结果?

  今下受感苏午自性最多者,就是丹加一人了。

  她立下誓愿,自苏午成佛之后,亦会跟随在苏午之后,摘得佛果,成为苏午身边胁侍菩萨。

  ——因这一念变化,苏午为众僧施降的灌顶,又与先前有了不同。

  他口诵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声中,一重重光明轮于苏午身后显化,在那六道光明轮中,分别盘转着六尊披覆不同色彩的‘苏午’,这六个苏午手掐法印,导引苏午自性,于‘空’中凝作一轮绿日!

  此‘空’非指当下天空。

  而是法性住‘空’的那个‘空’!

  在场诸僧皆不在空中,本也感应不到‘空’中的那轮绿日,然而,在苏午诵持六字大明咒声中,他们皆得点拨,于苏午一瞬住空之时,亦皆跟着观见了‘空’,看到了空中的那轮绿日!

  绿日光芒极盛,于空中陡然变作了一根支撑天地的巨柱!

  这巨柱随真言声落,跟着砸落入在场诸僧的性识之中,于他们性中栽下了苏午的自性根种!

  紧跟着,有一圈圈猩红螺纹在诸僧头顶盘绕而过,亦跟着隐于虚空。

  至于此时,诸僧已受得苏午施降灌顶,此‘灌顶’之礼,已近尾声!

  然而在场诸多僧人,眼神空茫,皆因为方才一瞬观空,而心神难定,满场之中,俱是一片寂静!

  诸僧尚在回味那支撑天地的巨柱,那勃发生机的绿日之时,苏午忽然站起身,看向了中院门口。

  彼处传来甲叶碰撞之声。

  肉山般的褚豆披覆金甲,在前头开路。

  褚豆将军之后,诸甲士、太监簇拥下,一道英拔身影迈步走进了铁佛寺中院之内。

  那人扫过场中诸多僧侣,便将目光投向苏午,面露笑意:“不知朕来得是否赶巧?可能赶得上不良帅施降灌顶之仪轨?”

  来者正是玄宗皇帝!

  法智听得圣人言语,跟在苏午之后起身来,满眼不可置信,其随后满面喜色,激动地向玄宗皇帝直接跪倒:“陛下!”

  “拜见陛下!”

  “贫僧拜见陛下!”

  群僧纷纷回神来,见法智都拜倒在地,也都跟着从蒲团上爬起,恭恭敬敬地朝着玄宗拜倒!

  僧侣们神色之间,难掩惊喜!

  圣人崇道,将天下道士道籍度牒管理之事,交由宗正寺管理,以示道门为国教,天下李姓尽出一源之意。

  在其执掌大位以后,虽不曾对佛门表示过明显态度,但正因为其对佛门态度莫名,对道门表现出种种拉拢之倾向,也就导致了佛门渐渐被上层贵人所弃,此般风气延续至底层,天下百姓对佛门虽还未表现出明显的离弃之态度,但崇佛之风,已不如从前那般热烈。

  长此以往,必至佛门香火衰败,有倾塌之患!

  而圣人即位至今,尚不曾出现在一座佛寺之中,不曾请得任何一位高僧为其讲经说法——偏偏在今时,圣人突然出现在了铁佛寺内,且听其言语,亦不像是来铁佛寺降罪的!

  仅这一点已经叫诸僧惊喜不已!

  更叫法智狂喜难抑,以至于眼角都挤出笑纹的,却是圣人接下来的一番话:“久闻密宗灌顶大法,能为人修福消灾,祛除百病,甚至叫凡人脱胎换骨。不良帅乃佛道二门皆造化参玄之高士,不知可否为朕施以灌顶?”

第1351章 、“不言而喻之国师”

  苏午陡见玄宗皇帝突然而来,还疑惑于对方的目的,闻听玄宗皇帝所言,他面上亦露出了笑容。

  当下玄宗此举,无疑更将他个人的地位声望,又往上推高了数层。

  既是要察禁天下诡事,便须有天下法脉配合。

  玄宗大抵是顾虑以苏午如今之声望,不足以引来天下法脉辅佐,是以以自己万金之躯,亲自承接苏午的灌顶之礼,以此来凸显苏午、凸显不良帅修行之高深,在他圣人眼中地位之轻重!

  与这样聪明人沟通,确要轻松许多。

  诸般苏午未能想及的情况,圣人都一一为他铺好了路。

  苏午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而法智等佛门僧人内心的触动却比作为当事人的苏午更大了许多——如今圣人虽是指不良帅张午为他降示灌顶,与他们佛门看似关联微弱,然而,不良帅为圣人施降灌顶的场合,毕竟是佛门铁佛寺中!

  仅是这个场合的选择,便足够天下人臆测诸多,重新审视自身对佛门的态度了!

  更何况,所谓‘灌顶之礼’,毕竟根出佛门密宗。

  圣人愿承灌顶,亦表达出了他自身态度的微妙变化!

  今日以后,佛门日渐倾颓之势,必将就此扭转矣!

  法智等高僧,于瞬息之间想明白了各种关窍,他们脸上欢喜难抑。苏午则向玄宗皇帝躬身行礼,道:“圣人负有巨唐气运,身有大造化,以臣下之修为,却不能叫圣人受施灌顶,即‘脱胎换骨’。

  天下间,亦无人有此般手段,凭借一次灌顶,便令圣人脱胎换骨。

  我之降示灌顶,亦只能令圣人身体康健,消减灾病。”

  “身体康健,消减灾病,已是不知多少百姓求而不得的幸事了,不良帅愿为朕躬施降如此‘消灾减病之灌顶’,朕颇为满足。

  至于所谓脱胎换骨,羽化登仙种种,朕躬倒是从未想过。”玄宗皇帝在褚豆等禁军扈从之下,走近了苏午身畔,他令跪倒在地的诸僧免礼平身,自顾自地盘坐在了佛殿抱厦中央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