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607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玄宗打量四下,面上笑容更浓:“便在此地,请不良帅为朕施降灌顶罢!”

  “遵命。”

  苏午点头答应,与玄宗皇帝相对而坐。

  二人反应寻常,却忙坏了铁佛寺的僧人,诸僧纷纷忙活起来,又是摆上诸般香炉烛台,又是搬来木鱼铜罄,又是铺上香案,设上道坛,又是端来鲜花与瓜果,将诸佛像陈于案上。

  诸僧围绕苏午与玄宗皇帝,设了大法会。

  铜罄与木鱼齐鸣,此间钟鸣一声声无有止歇,梵音佛唱更传到了九霄云外去,恨不得叫满长安的人尽在这一刻知晓,圣人驾临铁佛寺,受不良帅施降灌顶大礼!

  “我为圣人施降之灌顶,名曰‘吉祥灌顶’。

  取以性中真如之源,摄作天水,圣人受天水灌顶,可以消灾减病,身体康健。”苏午捧起了法智递来的金瓶,向玄宗皇帝躬身说道。

  法智在旁佝偻着身子,一副甘愿为奴为婢的模样。

  “好。”

  玄宗点了点头,其实对于苏午施降的什么灌顶,并不是太感兴趣,他为的是这一重仪轨的施行,如先前的‘拜将之礼’一般,对这重仪轨具体有甚么效用,他并不太在意。

  如同苏午所言,玄宗身负巨唐国运,富有四海,天下诸法任他阅览。他自身更有李氏皇朝代代相传下来的法门修持着,有列祖列宗施降下来的种种庇佑——在唐宫之中、东都宗庙之内,苏午更感应到了本源神的存在,巨唐供奉有种种本源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一位帝王,不仅拿捏着世俗权柄之极,自身及背后的势力,更掌握着天下力量之巅顶,所以天下间甚少有他能看得上眼的东西。

  苏午也不可能以轮回诡韵为玄宗皇帝施降灌顶——且不提轮回诡韵能否真正落在玄宗身上,便是它能够被施降于玄宗皇帝身上,玄宗皇帝亦必有察觉,当下‘君臣相谐’的局面必将因此尽遭毁坏。

  二者合力治天下诡的展开,此后灰飞烟灭。

  此非苏午所愿。

  他便如自己与玄宗所言一般,在短暂住空之时,以那一点住空法性聚起一股天水,收摄入金瓶之中,为玄宗灌顶。

  苏午持金瓶临近圣人身畔。

  原本神色静定的玄宗皇帝,忽然抬目笑着看了看他,道:“朕闻密宗灌顶之法,其实最初是上师为弟子施以入门密乘修行之仪轨。

  而今不良帅为朕灌顶,以此天水,洗礼巨唐之国运……亦相当于是国朝不需明言的‘国师’了……”

  苏午闻听此言,微微躬身,并未言语。

  而法智端着金盆与布巾跟在苏午身后,听得玄宗皇帝这番言语,其身形颤了颤,再抬眼去看苏午的背影,更觉得苏午与从前好似更不一样了——只是圣人几句话,好似就令不良帅的地位又拔高了一层。

  “陛下,请受灌顶。”苏午道。

  玄宗皇帝点了点头:“嗯。”

  苏午持金瓶浇灌而下,瓶中天水倏忽喷涌而出,浇灌在玄宗头顶,令他确感应到了水液浇灌通身,然而他的发丝、衣衫尽为被水液沾湿半分,他只觉得自身性灵在这瞬间好似于水中洗涤了一回。

  再睁开眼时,玄宗看四下情景,分明更清晰了许多。

  心中盘绕的那诸多烦恼事,此下虽仍存在于心里,但它们却无法再给李隆基带来什么烦恼了,所有难题,似乎皆能迎刃而解!

  玄宗拿起法智递来的布巾,象征性地擦了擦脸,便将布巾丢入金盆中,看着苏午,面上笑容更浓:“此般灌顶洗礼,确实不错,朕躬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法智等僧见状,纷纷拜倒,山呼道:“愿陛下圣体康健,千秋万代!”

  “愿陛下圣体康健,千秋万代!”

  “好,好。”玄宗笑着点了点头,又令诸僧免礼,赐下了金佛一尊、经书若干,及至金银诸多,为铁佛寺中殿‘铁佛’重塑金身。

  诸僧得到赏赐,更加欢喜不尽。

  皇帝随后令诸僧各相散去,他与苏午联袂观览寺中诸佛像、诸经文碑刻等等古迹,在走入一座立着‘铁佛寺’三个篆字的石碑的凉亭中时,玄宗转回头来,向苏午说道:“不久以前,宗正寺‘录碑吏’传来消息,称乾陵无字碑上,又有血迹渗出。

  那血迹蜿蜒,形成一座险山。

  山峦之顶,有巨斧劈下,致险山又淌出滚滚血河。

  而险山之下,似有一白发女子被填压山下。”

  玄宗微微皱眉:“此图何解?

  无字碑系天后留于乾陵之中,此碑之上,最近常会渗出血迹,出现种种图形变化。

  不良帅对‘大雁塔’的调查,如今进展如何了?”

第1352章 、“劈山救母图”

  玄宗皇帝一面言语着,一面摆了摆手。

  侍候在凉亭外的褚豆托着一个木盒走入了凉亭中,随后又走进来几个甲士。褚豆将那木盒掀开,拿出了里头的一叠纸张,他将那纸张扯开来,令几个甲士分别捏住纸张一角,将纸张完全摊平了,纸上拓印的图案便完全呈现于苏午与玄宗皇帝的眼前。

  这纸张足有数丈之长。

  纸上呈现的内容,正是玄宗所言的‘无字碑’上浮现的图案。这副图画完全是宗正寺录碑吏于乾陵无字碑上拓印下来,基本上保留了碑上图案的原貌,是以苏午往拓印图案上仅看了一眼,内心便隐生寒意。

  拓印图画虽只描述了一座险山,及至劈在险山上的巨斧,山下压着的女子,但苏午分明从碑画中读出了另一种意思,他拧着眉毛,向玄宗皇帝说道:“陛下,我观这副拓印画,分明感觉到画中有人在向我求救!

  那求救的人,应是山下的这个女子!”

  “你亦有这种感觉?”玄宗看着山下的女子,在这副拓印画中,那女子的发色已经完全显现不出来,录碑吏附上的文字记录,分明是说山下被压着的女子,乃是一白发妇人!

  乾陵无字碑,由‘则天大成天后’所立。

  自此碑立下以后至今,李朝历代列祖列宗陵前石碑的‘碑相’渐渐引人瞩目,及至天下诸多墓碑上的‘碑相’,都被人们重视了起来,而后有能解‘碑相’、善拓印碑相、观察碑相之人走入朝堂,主要巡察宗庙、皇陵的碑林,记录碑相,分析碑相。

  此般官吏,有时便被称作‘碑相’,取‘碑中宰相’之意。

  而官称其实是‘录碑吏’。

  宗正寺卿、少卿自此以后,多为录碑吏出身。

  玄宗皇帝受到乾陵录碑吏送来的碑相拓印图,以及文字记录之中,那位‘碑相’亦称观览此图之时,其分明察觉好似画中白发妇人正在向自己求救!

  但玄宗自己观览碑相拓印图,却未有任何明显感觉。

  今下闻听苏午所言,他才真正相信,那个录碑吏所言不虚。

  “无字碑系天后所立。

  此碑之上,既然显现此‘劈山图’,且卿与乾陵录碑吏皆称有感画中之人在向画外活人求救……莫非是说,‘天后’遇到了险恶之事,是以通过自己所立的无字碑,向外界求救?”玄宗深深皱紧眉头,压着声音与苏午说道。

  苏午道:“确有这种可能。

  那位录碑吏可还留下了甚么言语?

  他有甚么判断?”

  玄宗闻言,看了看苏午,便令褚豆拿出一封信笺来,与那副碑相拓印图一齐递给了苏午。

  苏午打开信笺,便看到了那位碑相的字迹。

  那录碑吏在密信中称,此碑相图应作‘劈山救母图’,而巨斧所劈之山之所以会淌下鲜血,乃因此山非‘死物’,而是已成活物,斧钺劈之流血,便是为表现‘此山已活了过来’。

  山下镇压白发妇人,虽面貌不清,但既有白发,应视之为老妪。

  整副劈山救母图,实则是在提醒圣人,尽快救下山下镇压之老妪,而那位老妪,多半是早已龙驭宾天的则天大成皇帝!

  这位录碑吏对碑相变化的推测,确实切中要点。

  苏午再看拓印画,亦觉得录碑吏推测不差,但他对画外之事了解更多,结合画外之事再看拓印画,许多事情就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譬如‘天后’虽然已经龙驭宾天,但乾陵之中,只有其衣冠冢。

  其看似与高宗合葬,其实尸身并不存于乾陵内,甚至天下间久有传闻,称则天大成皇后尸身,实则在大雁塔下,受佛法庇护,在佛光之中,静待时机,转死为生,化身弥勒,下生三界。

  恰巧苏午初入大雁塔时,确在那钟乳洞天弥勒内院之中,见到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女相弥勒——在此以后,他得玄宗召见,入宫中于吐蕃神玉内救出丹加、卓玛尊胜,而神玉忽化莲花,落在大雁塔顶。

  也是在那个时候,苏午察觉到了鲁母的‘不安分气韵’。

  他因此推测,鲁母至少将一个契机留在金刚智身上,随吐蕃使臣队伍,一路到了大唐。

  此后不空‘身死’,苏午欲探究不空性中飘出的十二瓣白玉莲花之时,更直接遭到了鲁母诡韵——那些惨绿眼睛的阻挠!

  他更加确定鲁母已在巨唐棋局之上落子!

  也在此后不久,乾陵无字碑上忽然出现了这‘劈山救母图’。

  这是‘天后’向外发出的求救?

  还是‘鲁母’鸠占鹊巢以后,故意在无字碑上留下此画,诱人来救?

  更或者,此虽是‘天后’留在无字碑上的图画,但‘天后’真实目的,并非是叫人来救她,而是想以此来牵引出自身别的谋划,譬如‘弥勒下生’?

  先前玄宗皇帝忽然问起大雁塔之事,内中正有这重重顾虑,他这位奶奶即便死了,也从未安分过!

  “你以为此图何解?”玄宗皇帝盯着苏午,出声问道。

  苏午将图卷叠合了起来,与那封密信一齐交给了褚豆,向玄宗皇帝躬身行礼,道:“陛下,我观图中流血之险山神韵,与西岳华山隐有类似,你可着道士送五岳真形图来,两相对比,即能发现那受斧钺劈砍之巨岳,正是西岳华山。

  此劈山救母图,亦令我想起了一则民间趣闻。

  即二郎劈山救母故事。”

  今时‘劈山救母’故事在民间已有雏形,但一直到唐中期之时,方才有《广异记》记载了‘华山三圣母’与一赶路书生相恋之事,劈山救母故事逐渐成形,却在更加往后的宋时了。

  但苏午所讲毕竟是民间故事,也未称天下间确有其事,玄宗皇帝自不可能因为一个故事去追根究底。

  苏午将二郎劈山救母故事稍加改编,便讲给了玄宗听。

  玄宗听罢苏午口中‘劈山救母故事’,点了点头,又道:“天有天条,国有国法,三圣母触犯天条与凡人相恋,诞下孩儿,自该惩处。

  那杨戬也确仁孝,担山赶日不成,终致‘劈山救母’。

  这则民间故事也有些意思。

  若将此故事代入这副劈山救母图中,那被压在华山之下的白发妇人,即是‘三圣母’,山顶落下巨斧,正为救山下之三圣母,只是该是谁挥出了此神斧,劈开华山?

  这个三圣母,莫非就是天后?

  她又触犯了何种‘天条’?”

  苏午眼中神光湛湛,向玄宗回答道:“应在现实之中,所谓天条,即是天理,若将白发妇人视作天后的话,再兼此画之中流露出的‘求救’之意,应是令陛下效仿故事,劈山以救天后了。”

  他言语至此,顿了顿,又道:“但我以为不然。”

  天理神韵诡谲恐怖,这样天理,完全是奔着不叫人活命去的,谁要遵循天理,谁就留不下性命——如此情况,守天理何用?

  不如毁去天理!

  苏午这样心思,若落在玄宗皇帝耳里,玄宗纵然今时是再开明一帝王,也绝容不下他——毕竟皇帝亦是‘天子’,天然站在‘天’的一方。是以苏午未有明言天理恐怖,而是道:“若换一种看法,触犯天理的并非是山下镇压之白发妇人,而是那华山本身呢?”

  “嗯?”听到苏午的话,玄宗皇帝眼光微亮,一下子被吸引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