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441章

作者:肉丝米面

  是应天皇城内廷二十四衙门司礼监的大太监吴良生。

  吴良生手捧圣旨,满面笑容的望着朱允熥,低声道:“殿下,这道旨意,您该跪接的。”

  朱允熥目光一闪,这些年自己接的旨意,大多都因为老爷子的宠爱,不曾有过跪接,便是设案也是少有。

  今日却要自己跪接。

  他想了想,便是一挥衣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臣,恭迎吾皇圣旨。”

  吴良生一抖眉,微微侧过身,算是躲过了皇太孙的跪接旨意。

  而后便捧开圣旨,中气十足的诵读了起来。

  “奉……”

  “册文曰:朕奉教大明,缵膺鸿绪、夙夜兢兢,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孙允熥,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

  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予朕之权,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兹命皇太孙允熥,持宝玺内升文渊阁,外镇天下,分理庶政,抚军监国。所行之地,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孙决之;百官任免之事,皆奏皇太孙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第三百七十九章 龙战于野

  河南道布政使司衙门公堂前。

  寂静一片。

  几近落针可闻,人们紧绷着的呼吸声,是那么的清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好似是军阵前的牛皮军鼓被一下下的敲响,声浪震颤着虚空。

  皇帝的旨意很公式化,却也少了皇帝往日里的行文风格,完完全全就是一道再正常不过的圣旨。

  然而,却正是如此,才会让人们清楚,这道旨意的重要性和分量。

  掐去前头的格式化行文,以及对皇太孙的赞美之词,只看旨意最后的几段话,便足以让此刻现场的人心中生出无数的遐想来。

  远在应天城的皇帝,重申了皇太孙监国之权,出入坐镇。并且还加重了皇太孙的权柄和权力范围。

  ‘予朕之权。’

  ‘所行之地,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孙决之;百官任免之事,皆奏皇太孙决之。’

  没来由的,所有人心头忽然浮起一个词来。

  孙皇帝!

  非孙姓,乃孙辈。

  随着今日这一道旨意,大明下至黎庶,上至王公的任免,皇太孙皆可决断。

  便若是现在这公堂上有六部的尚书在,皇太孙也可任免裁决。

  皇帝是昏了头吗?

  跪在公堂前,迎接圣旨的裴本之、高于光等人,心中不免的浮想联翩起来,只是应天城还有储君皇太子在,那皇帝的这道旨意便不可能是有奸佞矫诏。

  旨意清晰明白,传召的人是内廷二十四衙门司礼监的大太监,护送而来的是天子亲军。

  程序合法。

  亘古未有之事!

  众人心中变得恍惚了起来。

  而朱允熥则是抬着头,静静的看向捧着圣旨的司礼监大太监吴良生。

  吴良生这时候已经是面带笑容,眼含喜色,轻步上前到了朱允熥的身前一侧:“殿下,陛下此举可谓是皇恩浩荡,推心置腹,举国托付啊。”

  朱允熥目光闪烁,高举双手接过圣旨,低声道:“孙儿治于河南,问圣躬安好否。”

  吴良生又侧了侧身子,抬头侧目,笑面朗声道:“朕躬安。”

  代天子回话之后,吴良生转过身。

  在后面,自有跟随他赶来的小太监,手捧着一只包着明黄缎子的红漆木匣子送了上来。

  吴良生打开木匣子,双手从里面取出一只暖黄明玉之玺。吴良生小心翼翼的捧着这方尺寸之间的玉玺,又送入朱允熥的掌心。

  吴良生低声道:“殿下,老奴离京之时,陛下要老奴带句话给您。”

  朱允熥手指肚从玉玺的底部划过,脸色微微游动,点头道:“臣问圣言。”

  吴良生道:“陛下说,万事皆安,唯孙儿千金不可失。”

  这位司礼监的大太监传完了话之后,便挺起胸,看向公堂下满地的官员,朗声道:“老奴为殿下贺。”

  万事皆安?

  朱允熥手捧圣旨和玉玺,低头恭声:“臣,谢圣恩。”

  言必,吴良生上前,姿态恭敬的伸着双手,搀扶起朱允熥。

  在后方,朱尚炳看得是双眼放光,脸上一阵阵的潮红。

  等见着朱允熥站起身后。

  朱尚炳便当即高声呼喊了起来。

  “臣为殿下贺!”

  朱高炽目光闪动,看向身边的裴本之、高于光等人。

  “臣等,为皇太孙殿下贺。”

  朱允熥此刻亦是胸中豪迈而生,他转身注视着众人,又侧目看向吴良生:“吴大监歇息一日,明日再回京复旨?”

  吴良生看着此间公堂上的官员数量,心下反应过来,今日太孙定然是在与官员们商议河南道之事。现在要自己歇息一日,只怕也是要自己看明白了他在河南道要做的事情,好让自己回京的时候,能与陛下知晓。

  吴良生想定之后,便躬身点头,向后挪开步子,俨然是以皇太孙随侍的角色站在一旁。

  朱允熥手捧着圣旨和玉玺,穿过众人,重回公堂之上。

  圣旨被他架在桌案上的木架上,他手持这着玉玺端坐而下,指掌微微翻动,亮出划过好几次的玉玺底部。

  如朕亲权,太孙允熥。

  苍古的隶书,深刻于玉石之上,成一方之玺。

  将玉玺放置在木盘上,手掌却是盖在玉玺之上。朱允熥轻咳一声,目视着一众起身重入公堂上的官员们。

  “兹命陈留县县令裴本之,任官河南道布政使司左布政。”

  “兹命户部考功清吏司主事高于光,任官河南道按察使司按察使。”

  “兹命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潘德善,为黄河水务总督,督办黄河河道诸事。”

  “命河南道布政使司、河南道按察使司,两司会议,推举河南道各司衙门官缺人选,报上名来,一应加盖玺宝。”

  朱允熥平静的声音,在河南道布政使司衙门公堂之上响起。

  声音不大,在此刻却显得无比的嘹亮,绕梁三日不绝。

  他完美的诠释了一把,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手掌玺宝,只言片语便封出去三位封疆大吏,一道主官。

  公堂上,官员们尽皆沉默不言,只是呼吸声却显得有些沉重。

  裴本之官居陈留八载,一朝方伯布政,依着这几日的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

  而高于光这位吏部主事,转任河南道按察使,也同样是属于可以推断的。他常年主持吏部考功清吏司之事,自是知晓朝堂官府上下的弯弯绕绕,坐镇河南道按察使司衙门,也算是能镇住场子,好配合着裴本之处理河南道诸般事宜。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则无不是心潮澎湃。

  京官虽贵,却不如外放权大。

  眼下河南道官场几近清空,自然有无数的位置等着他们这些人来填补。虽然如今不可能做有违朝堂律法的事情,但只要在河南道老老实实的干上几年,为皇太孙稳住了河南道,说不得届时再调回应天,也就能穿上大红袍,位列部堂。

  没人能拒绝大红袍的诱惑!

  裴本之、高于光两人脸上表情复杂,虽然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可却在今天一并到来,还是让他二人心中颇为复杂。

  骤然起兴,掌一地权柄,所带来的冲击力,是难以与外人道也的。

  两人当即上前一步,躬身抱拳。

  “臣领命谢恩。”

  随着两人的领命,朱允熥的这道委任令便算是成了。

  在场所有的官员无不是向着裴本之和高于光两人的背影,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至于不在场的潘德善,众人心中也是稍稍的羡慕了一下,只不过很快便还是将注意放在了裴本之和高于光,这两位河南道新晋大佬的身上。

  毕竟潘德善现在不在场不说,黄河水务总督这么个新兴的官职,谁也不知道前途如何。而更为重要的是,潘德善这个黄河水务总督的差事,也定然是将来不少年里,满朝野最苦最累的差事。

  朱高炽却是默默的退后了一步,低着头充耳不闻。

  他已经有预感,手拿老爷子刚刚送来的圣旨和玉玺的朱允熥,绝对会给自己平添无数早就计划好的麻烦事。

  果不其然。

  当朱高炽刚刚想到这一茬的时候。

  朱允熥便已经是再次开口:“税署有司官员,即日起调集税吏,于锦衣卫并羽林卫、驻扎太康县京军抽调良家子,充入税署税吏职。

  河南道两司,即日起清查河南道诸府县田亩之数,凡有阻碍蒙蔽朝廷,着锦衣卫有司并河南道按察使司衙门审查定罪,按律报由孤批文。

  凡寺庙道观、士绅商贾人家,名下一应田亩,皆清查核实户头,要田对人,税对田。配合税署有司官员,厘清田亩,推行税吏粮长改制。

  凡抗命不尊,皆由锦衣卫及各司衙门羁押问罪!”

  朱允熥一口气将方才旨意到来前不久,才说过的话,又重申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显得更有底气。

  朱高炽无声默默的轻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