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501章

作者:榭依

这一刹那,萧千夜仿佛累到极限再次向后倒了下去,关欣吓得脸都白了,然而对方只是平静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紧张,很久才平稳了呼吸一字一顿虚弱地说道:“我要去帝都……帮我备一匹最快的马,我要去望舒城。”

“帝都距离青云门几千里地,你现在站都站不稳,根本骑不了马呀!”关欣一口拒绝,按住他试图再次坐起来的身体,毫无商量地补充,“骑马是肯定不能让你骑马的,万一中途摔下来更耽误时间,但是我可以现在就去让人准备马车,我亲自送你回去。”

“太慢了……”萧千夜毫不犹豫地拒绝,关欣认真看着他,忽然低道,“你别让她担心。”

萧千夜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真实的含义,关欣只觉眼中一阵潮热,瞬间低头避开了对方炽热的目光,“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所以……别让她担心。”

第1244章:蛊惑

此时的云潇也才从这场漫长的睡梦中苏醒,极昼殿清澈的神力扑面而来,拂动着凌乱的发梢勾起无数哀伤和恋恋不舍,但是不等她将情绪收回,冥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声声传入耳畔,她立刻清醒过来,冷定地将手里的戒指收好。

煌焰还是那副嘴角微扬的不变笑容,看起来应该是才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现在的他额头上还有未干的热汗,一只手臂的衣服从肩膀开始被整个撕碎,露出的皮肤上还有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他好像对自己的伤完全不在意,但云潇反倒是因为害怕情不自禁地缩了一步,煌焰这才豁然顿步,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还在不断滴血的手,似乎是用神力止了一下血却无济于事,索性也懒得再管。

“你受伤了?”云潇神色一凛,话音刚落她就瞥见冥王的双眉拧得紧紧的,冰冷的眼睛闪过一片冷酷的寒光,轻飘飘地回道,“嗯,那家伙越来越厉害了,比当年那只堵在上天界外的黑龙强太多了。”

云潇认真观察着对方,却发现冥王的神情是在说话的同时自己也无意识地发生了变化,那原本还有些微凝重的脸颊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一丝危险的笑容,让她胆战心惊地咽了口沫,小声问道:“为什么会受伤?我记得上天界的体质很特殊,只会被自己人同根同源的力量所伤,破军……破军为什么能打伤你?”

煌焰则露出一副观看智障的表情,眸光一扫有如利剑,冷冷开口:“最开始我还觉得你蛮聪明的,几番三言两语把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真就鬼使神差信了你的邪主动退步,现在我觉得你简直就是个蠢货,帝仲一贯喜欢笨的,难得养只宠物也是个长着凶兽外形性格如奶狗的蠢货,难怪他对你总是念念不忘。”

云潇面色一红,讪讪道:“我……我就问问。”

“上天界同根同源的力量来自哪里?”煌焰主动提醒,一种十分蔑视的目光瞅着她,冷笑了一声,“你来自哪里?破军又来自哪里?”

云潇一瞬间反应过来,煌焰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上天界倒也没有强悍到足以碾压人界众生的地步,但是受伤归受伤,一般只要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愈合,只有遇到同根同源……或者我说得再明确一点,只有遇到来自神界的力量,伤势才会加重难以痊愈,甚至永远好不了,比如你,比如破军,比如那条受过天帝指点的龙。”

云潇的神色有些复杂,低道:“可我不觉得自己真的有实力对抗上天界。”

煌焰冷哼一声,略带遗憾地讥讽:“呵呵,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忽悠我的那两下是真的把我唬住了,我其实一早就该意识到你的来历不寻常,因为澈皇曾经打伤过帝仲,伤口历经数千年依然清晰存在,如果不是同根同源的力量,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惜澈皇一直销声匿迹,虽然之后你出现了,但你实在太惹我厌烦了,每次你在我面前晃我都恨不得拧断你的脖子一了百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了这些事情,要不然现在……”

他抬手指向极昼殿的殿门,眯起眸子,目光中微笑的光瞬间消失迸发出骇人的杀气:“要不然现在,你的脑袋早就挂在上面了。”

云潇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双方默默互望着彼此对峙着,眼看对方没有动作,她也不甘示弱地强调:“我也很讨厌你啊,到现在都很讨厌你好不好!要不是你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今天也不至于丢下千夜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你不会以为天天追着别人打架很帅气吧?不会以为养了一堆魔物自食恶果很好玩吧?不会以为我是自愿想救你吧?你搞清楚,要不是帝仲大人想救你,我早就把你扔给破军填肚子了,到时候谁的脑袋挂在那里还不一定呢!”

“哼。”两人一言不合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虽然说话的时候盛气逼人,但说完这句话云潇还是主动避开了他杀意凛然的目光,就在她有些担忧会不会真的激怒这个人的时候,一件干净衣服毫无预料的直接扔到了她的头上,冥王满眼嫌弃的道:“你到这里有好几个月了吧?一身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你不难受我都难受,这里是上天界的极昼殿,不是乞丐要饭的垃圾场,赶紧换上,别让我看着碍眼。”

云潇透过衣服,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忽然间对自己态度大变的冥王,但那个人仍是保持着对她极为厌恶的眼神,完全猜不透这张娃娃脸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小心地接过来,出于谨慎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然后才抿抿嘴义正言辞地辩解:“我没有脏兮兮的,我的火焰比清水厉害多了,我每天都有认真清洗……”

“哦。”煌焰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云潇和他四目相对,尴尬地提醒,“你看着我做什么,既然好心给我送了新衣服,那就先出去让我换上。”

“为什么要出去?”煌焰只是抬眼扫了一眼远方极昼殿的大门,露出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云潇的张了张口,理所当然地回道,“因为你是男人。”

“不行吗?”煌焰低头一字一句地说话,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在我眼里你不算人,一只小鸟换皮毛我也要回避吗?”

云潇微微一愣,脸颊一瞬间通红到脖子根,有种古怪的感觉让她立刻挪开了视线不敢去正视他的眼睛,只有嘴里还一字一顿寸步不让地强调,“不行,当然不行。”

“啧。”煌焰发出一声麻烦的咋舌,转了个身不去看她,自言自语地嘀咕,“女人就是麻烦。”

云潇赶紧趁着这片刻的间隙换好了衣服,虽然每次冥王从她体内不动声色取骨的之后她都会一边用火焰清理伤口,一边将血渍抹去,但这家伙每次都只从一个地方取骨,以至于那个位置被撕开一个大洞,经过几个月的摧残早已经破烂不堪,都到了这种前狼后虎的危险境地,她本来也没有闲情逸致关心自己是不是蓬头垢面连个像样的人形都没有了,今天意外换上干净的新衣服,却真的感觉心情一瞬间好转了很多。

她松了口气,勉为其难地瞄了一眼还背对着自己的冥王,轻咳一声准备装模作样感谢一下,没等她整理好语言开口,忽然一抹不易察觉的光泽在冥王的后背一闪而逝,云潇一惊,她甚至在这一秒感觉到了什么非常熟悉的气息,仿佛是那只早已经被诛杀,灰飞烟灭的黑龙身上如出一辙的危险魔息,忽然间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云潇小声地喊他:“你后背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你过来,到我面前来。”

冥王一歪头,他自己似乎并不能感觉到云潇口中的古怪,索性按照她的说法走过去直接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道:“是受了什么伤吗?呵呵,我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放着不管很快也会好的。”

云潇深吸一口气,他确实是受了伤,但都是些浅浅的划伤,在两人说话之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但她还是不放心的伸手想检查一下,就在这一瞬间,其中的某一道伤痕上忽然浮现出一个面孔惨白死灵,双眼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冰凉光芒,她的火焰天克魔气,在触碰的一刹那让依附在伤口上的死灵全部苏醒过来,几乎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冥王竟然也在这一秒诡异地转过身,仿佛是精神被什么东西干扰,他的掌下赫然握着一柄死灵汇聚的长剑,干脆利落地刺穿了她的身体!

云潇只觉得胸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两个法术印记在她体内战栗浮动,却因这一刹过分强大的狠毒直接凝滞了灵力的流转!

冥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只是看着忽然倒在自己痛苦痉挛的女人,看着她身下慢慢汇聚出刺目的红色血泊——这几个月他虽然每天都在从她的身体里取骨,但下手很轻还会用灵力遮掩,所以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血流如注的场面,火光在血液里跳跃,灼烧成带着特殊神力的雾气被吸入口鼻,宛如某种致命的吸引让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终于对这个无法动弹的女人露出了凶狠而渴望的目光。

火种是一种近乎无敌的存在,但火焰确实是可以吞噬的力量,只要不被它灼烧焚毁,这就是世界上最为炽热纯净的神力!

他咽了口沫,仅剩的意识让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却让他手里古怪的剑更显锋芒,诡笑声从耳畔传入大脑,那是未曾被彻底消除的反噬之力,是死灰复燃之后充满憎恨和阴戾之气的死灵,最终取代了全部的理智,煌焰赫然咬破嘴唇,在自己毫不犹豫动手的一瞬间低声呵斥:“还手!”

云潇艰难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砍落的长剑,才换上的衣服又被鲜血染得赤红,就连极昼殿一尘不染的光洁地面也溅满了鲜血,冥王静静站在几步之外,血液混合着火焰被他吸入口鼻,这才是传闻中令天下闻风丧胆的上天界冥王,用一张最天真无邪的脸,透出最残酷无情的目光,他的神情里带着某种心潮澎湃,让人不敢直视。

云潇按着伤口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应该是在和破军的战斗力被动了手脚,冥王的情绪本就特别不稳定,稍微一点点的刺激就极容易彻底崩溃,而她身上的火焰无疑是所有追求力量的人最为深切的欲望,破军那家伙,果然是坐不住开始主动出手了吗?

第二剑砍落的时候,在几个月的煎熬下倍显无力的身体俨然已经无法躲避,云潇绝望的看着那迎头落下的死灵之剑,她本能的闭上眼睛,忽然感觉有什么温柔的力量悄无声息的传遍全身,带着她往旁边精准的躲了过去,不等她惊魂未定的准备再躲,冥王一声低斥硬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武器,他竟然真的控制住了欲望,一步一步后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后才疲倦的坐在地上闭目喘息。

第1245章:秘密

很久云潇才鼓起勇气走上去,煌焰揉着眼睛扫过她,其实早就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是有另一股力量拉着她变换了位置,冷着脸阻止:“别过来了,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躲过去的。”

“你快压不住他了。”云潇看着面前这个疲倦到极限的男人,直言不讳地提醒,“破军自雪原决战夜王败北后就转投了你,当时你的身边还有一条野心勃勃的黑龙,如果说破军是神界逃犯,称一句‘魔神’倒也不为过,但那条黑龙则是实打实因为龙神自身的阴暗面而双生孕化的魔物,这期间至少有五年的时间你一个人养着两只危险的魔,黑龙死后,它残留在你身体里的魔气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在破军的蛊惑下越演越烈,所以刚才他才能悄无声息地将死灵依附在你后背看不见的伤口上,借由我的火焰之力催发,继而瞬间影响、甚至是控制了你的心智。”

“你是想说我咎由自取吗?”煌焰只是冷定的看着她,云潇也没有和他客气,点头又道,“是的,本来这一切就是你咎由自取,雪原决战要不是你最后插手,千夜也不至于重伤昏迷了整整三年,其实从我个人的感情来看,我真的是一点也不想救你的,但是、但是我对帝仲大人有亏欠,我知道你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是曾经并肩而战的同修,他是真心想救你的。”

“亏欠?”煌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离他远远的比什么都好,何必为了所谓亏欠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云潇整个人仿佛被他一句话定在了那里,嘴唇轻颤,煌焰只是很平静的笑了,“我说过你想利用他帮助萧千夜救飞垣,他自己应该也是清楚的,可惜感情这种无聊的东西,谁先动心谁就输了,怨不了你。”

两人之间一阵死寂,短暂的沉默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有种很微妙的感情在心底跳动,她想起了九千年前的惊鸿一瞥,想起了昆仑之巅再次感受到相似气息的怦然心动,想起了那些一直以来被她刻意忽略的种种温情,每一件事都让她更为惭愧地低下了头,那些朦胧不清的种种,在某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里逐渐变了质,最后化成一柄锋锐的利剑,彻底砍断了两人的缘分。

“我一直很好奇。”煌焰的声音将她重新拉回了当下,明明就在她面前,那句深埋已久的疑问却宛如从天际之外传来,幽幽响在耳畔,“你真的喜欢过他吗?”

她没有回答,但确实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瞬间抽搐了一下,煌焰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已经从她低垂的眼眸里看穿了一切,无声长叹:“只有那一分钟吧,厌泊岛他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那一分钟……呵呵,一分钟啊,他就为了你放弃了上天界,连复生的机会也不要了。”

“我是想救他的。”云潇小声的接话,“那天在终焉之境,我是真的想救他……”

“不喜欢就不要救他。”煌焰不客气地反驳,头疼地揉了揉眼睛,“现在说这些话也没有用了,实话告诉你,当年我养着那只黑龙,其实是想看看一只天生魔物是否真的能挣脱宿命脱胎换骨成为‘龙神’,它败了,但龙神还是接纳了它,也算是以另种姿态完成梦想了吧?至于破军,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他,第一次见面我的潜意识就告诉我他叫‘破军’,可我并没有在意自己为什么会清楚他的身份,如今想来,应该是受到天帝的残影碎片影响,所以我认出了他。”

“一开始我确实只是被他身上强悍的力量吸引,我知道他的目标是吞噬我取而代之,但我自负地以为这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直到我越来越多地被他影响,我才发现这个深渊一旦踏入就再也没办法走出来了,可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么多年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黑龙对我蔑视的讥笑,我几乎要被逼疯了,如果破军能给我解脱,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

“你倒是解脱了,烂摊子谁来收?”云潇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她没有理会冥王的警告再次走上去,俯身轻道,“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听清楚,这关系到整个人界的安危。”

煌焰疑惑地皱眉,却见云潇已经在自己身边蹲下,这个每次看见他都吓得一脸苍白的女人露出难得的沉静,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每次你从我身上取骨消除自身死灰复燃反噬之力的时候,都会有另一种非常隐秘的力量悄然融入你的体内,以你现在和破军的关系,这股力量一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他的核心,所以……你一定要撑下去,还不到时间,你一定要撑下去。”

煌焰张了张口,他一直知道到云潇身上有两个化解伤痛的法术印记,也知道一定是萧千夜和帝仲留下的,但她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云潇观察着冥王的神色,自己反倒是松了口气,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重重地搭住了对方的肩膀,宛如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一字一顿地叮嘱:“我都能撑下去,你比我厉害那么多,绝对不能输给魔物啊。”

煌焰的眼珠一斜,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爪子,拿开。”

云潇嘴角尴尬地抽了一抽,立刻触电一般地将手缩回去,煌焰嫌弃地弹了弹肩膀,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会,云潇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他,没等她转身要走,煌焰忽然又喊住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云潇不解地望过去,发现他手指的地方是早就彻底坍塌的神殿,残破的雕像碎落一地,看起来极为荒凉,煌焰低声笑起:“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你的火种一直隐藏在神殿里,帝仲禁锢着它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给破军看罢了,帝仲没有和我明说,是因为他对我并不十分信任,毕竟在此之前我是真的几次想杀你,呵呵……他都不信我,不敢把实情告诉我,反倒是你主动坦白了,真不怕我被破军吞了,被他察觉到一切?”

“你要是被他吞了,他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云潇倒是很冷静的回话,逗得冥王咯咯一笑,补充问道,“那你就不怕我临时策反,让你们这么久的努力前功尽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早就知道我身上的法术咒印却视而不见,说明你从一开始就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云潇低低叨念着一句并不十分合适的话,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疑惑,不仅是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火种的存在,更是因为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没随身携带,煌焰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想法,啧啧舌骂道:“说你蠢真是一点没冤枉你,我要是把火种带在身上,万一不小心被破军夺去,那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我现在还能勉强限制着破军进不了极昼殿,若是有一天他挣脱了我的限制,那你就自己去把火种拿回来吧。”

说完这句话煌焰忽然间沉默下去,心念一转的瞬间,纵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冥王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担忧,忽然又蓦地抬起头认真看着她,眼神闪烁不停,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云潇,自那一年你带着他们前往终焉之境以来火种就在持续消耗,之后不仅被我重创,还屡次遭受天克的龙血攻击,一直到现在它的状态都没有恢复,恐怕你把火种拿回去也很难从破军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呵呵,当时让你走你不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云潇,你听好了,绝对不要单独离开极昼殿,等他……或者他来接你吧。”

煌焰扶着地面站起来,短暂的休息让他的神色好转了不少,下意识地转动手腕活动了一下筋骨,云潇一时还不能从刚才那两个“他”中完全回过神来,又听见一声熟悉的冷嘲,这家伙和她说话的态度真是温柔不了三分钟,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说起来刚才过来的时候你似乎是在神游中?你手上的戒指、还有身上的法术印记都是可以一定程度感知到对方的灵力流转的,太曦列岛出什么事情了吗?”

云潇摇摇头,很克制地将眼里的担心抹去:“只是能稍微感觉到一点,也并不是特别的清楚,但太曦列岛的危机应该已经缓解了。”

“帝仲过去了没有?”煌焰冷不防地追问,云潇紧握着双拳,不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就看到冥王脸上掠过一抹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调侃,“哦……应该是过去帮忙了吧?前不久还抢了人家的身体和意识差点把他杀了,这会又嘴硬心软千里迢迢跑去救人,要是换了我,那肯定巴不得萧千夜死在那里算了,帝仲也是胆子大啊,就算我限制着破军不让掺和,肯定还是会有奇奇怪怪的眼线一直盯着他的行动吧,这要是暴露了让破军察觉他们并未决裂,那现在你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云潇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望了冥王一眼,只见他的笑容似乎是也是微微一滞,五指快速捏合感知着什么东西,又道:“我不是很擅长那种点苍穹的法术,不过太曦列岛确实得救了,从风灵传语来看,当初被药物控制的大军已经开始逐渐清醒,虽然仍有相当一部分的兵力掌握在别云间余党手里,死心塌地的修罗场也还在负隅顽抗,但应该不足为惧了,两个月、五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半年吧,很快那里就能恢复和平了。”

他转过来,娃娃脸上透着某种老沉,眉角却轻轻跳动了一下:“那么接下来就是你、是我的战斗了,撑过这半年一切都会结束,我身上的反噬之力消除得越多,破军身上的压力反而会越小,一定要等到帝仲留在你身体里的战神之力完全渗透,我们才能一击必杀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但从现在开始你也必须对我提高警惕了,我不能保证刚才的事情不再发生。”

极昼殿无来由的吹过一阵清澈的风,拂过各自沉思的两人,不再多言。

第1246章:反攻

破军在上天界下层的永夜殿,鏖战结束之后,他静静地沉在血色圆月中修养,只有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仰视着上层,却始终无法穿透极昼殿氤氲的神力,看清楚那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刚才某一瞬间他藏在冥王后背的死灵确实苏醒了过来,可上层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响动传出,反而是安静的可怕,以至于现在的他连猜测都无从下手,只能一头雾水的躺着,完全搞不清状况。

这段时间以来,伴随着困扰冥王的死灰复燃反噬之力慢慢消退,他也终于挣脱了肩头那座看不见的大山,他能感觉到力量在一天天充盈,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但冥王明明已经得到了火种,却一直对她心慈手软,以至于一晃好几个月过去,他依然还是每天从她的身上取一根凤骨,到底是真的为了帝仲不想对她太过逼迫,还是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破军无限烦躁地闭上了眼睛,一开始,他以为冥王口中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毕竟冥王想杀云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非因为火种的特性无法彻底杀死,恐怕那个人早就把她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极昼殿门口显摆了,那种感情不同于帝仲对她又爱又恨,而是一种纯粹的厌烦和排斥,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冥王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逼她妥协,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所期待的画面却始终没有出现。

破军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臂高高举起,看着皮肤上一道道醒目的伤痕,心中却是疑惑大于欣喜的——他目前虽然还不能完全吞噬冥王,但两人交手之时已经能一步步略占上风,如果那种凶险的反噬之力继续被凤骨消除,等到彻底抹净的那一天,他甚至可以赢过冥王,帝仲既然没打算放过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决定,难道他真的以为不被反噬之力影响的冥王,能一直保持清醒不被他吞噬?

帝仲不像是这么莽撞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想到这里,破军终于从圆月湖泊中坐起,他认真检查着自己的每一寸身体,这幅躯体其实是借着冥王的力量暂且恢复的,如果最终不能成功将他吞噬,那么失去修罗鬼神这条退路的他就会被逼入绝境,但如果一直保持着目前这幅和平共处的状态,坦白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帝仲会愿意和他各退一步吗?那个人的性格一贯温柔随意,总不会是真的这么打算的吧?

破军自嘲的冷哼,下一秒就扔开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他反复检查了几遍仍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不仅如此,云潇身上特殊的火焰之息还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当真是炽热纯净的力量,让人欲罢不能。

忽然,破军似乎意识到什么重要的事情目光瞬间冷凝,目光悠远地往下界某个点远眺过去——萧千夜确实是去了太曦列岛,也如他们预计的那样被卷入了暗潮汹涌的政变,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难道一次也没有和云潇联系过?他虽然是个不怎么精通法术的人,但简单的传音之术应该还是会用的吧,为什么这么久了他还没发现云潇已经被帝仲带离了浮世屿,甚至送到了上天界神心入魔的冥王身边去了?

破军心中咯噔一下,这个他早该意识到的反常直到这一刻才跳入大脑,让他死死咬住牙强行抑制住了心底的不安,立刻重新闭目通过藏在太曦列岛的眼线认真观察起来。

此刻的太曦列岛正在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当帝都城鱼贯而入的杀手们被帝仲斩杀之后,这座在大半年前被一夜之间侵略夺走的城市又在一夜之间重新回到了白兆霆的手里,像一柄锋芒的利剑直接搅碎了敌人的心脏,一场持续二十年的阴谋在短短十个月的辉煌过后迅速陨落,原本修建在附近的修罗场总部也立刻被肃清,西边大营里原属白兆霆的军队率先从迷药的控制中清醒过来,军中大将不可置信地看着曾经的二殿下手提着修罗场几个教官的首级大步走到他面前,摒弃了皇室全部的尊严,在他们面前谦逊地跪地解释起事情的缘由,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父兄和妹妹犯下的过错,甚至带着白璃玖一起,真诚地请求原谅。

很快,第一支重整完毕的军队开始整装待发,在两个月后火速将东侧大营原属皇太子白兆擎的军队收编入伍,帝都城迎来彻底的解放,那些被妖兽和六部欺压了数月的百姓忍不住振臂高呼,万人空巷迎接二殿下归来。

白兆霆只是简单地走了个过场立刻马不停蹄地朝一间地下密室赶去,他褪去了几个月前的疲惫和无助,穿着一身英俊的铠甲,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然恢复如初,然而作为新的主帅甚至是新的皇朝接班人,他还是在走进这间密室的前一步主动卸甲,甚至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声。

“二哥。”白璃玖主动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武器放到一边,关欣也因为他的到来不由挺直后背紧张的咽了口沫,只有萧千夜还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并未被动静惊扰而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帝仲则一如既往的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两个人保持着短短几米的距离,却生疏得宛如隔绝了一道看不到边际的天堑鸿沟。

这个房间的一角放着一块残破的石碑,据说这是上天界夜王留下的某个禁术残卷,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放在房间里,反正他每次走进来都感觉周身环绕了一层看不见的迷雾,似乎是在遮掩着什么。

白兆霆深吸一口气,虽说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尴尬的场面,他还是被压抑的气氛搅得有几分头皮发麻,小心取出一个药盒放在桌子上,轻声笑了笑:“公子,我看你最近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就让御医们按照上次的方子稍微改良了一下,一会让阿玖去帮你煎好,你试试效果是不是更好一些。”

萧千夜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还是帝仲微微一笑主动接话:“多谢二殿下费心了,不过他不领情的话就算了,身体是自己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催着喝药,多少有点不像话了。”

白兆霆更加尴尬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个高大男人是谁,只是说话之间完全没有传说里睥睨天下“神”的感觉,反而是屡次阴阳怪气的挖苦,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好在萧千夜似乎早就习惯了,他几乎都是默默不语躺在床上养伤,偶尔开口也是询问军中战事如何了,虽然对方淡漠的表情似乎说明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但是还是会精准地给出建议,让他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拿下了被修罗场控制得最严的东侧军营,取得了大胜。

就在他以为这次的见面又要以沉默收场的时候,萧千夜却忽然指了指那盒药,压低声音说道:“不用每次都麻烦御医更换药方,你上次送过来的那种,就挺好。”

白兆霆惊了一下,由于萧千夜从未谈过自己身上的伤情,又一直拒绝不让大夫们过来检查,以至于这一个月以来他只能以一个外行人的角度观察他的气色,然后主动和御医们描述状况调整更改药方,试图能找到更为合适的方法帮他治伤,他连忙把木盒重新塞回怀里,有些惊喜的道:“这样啊,我知道了,一会我就让大夫们根据上次的药方继续抓,阿玖,等下你亲自过去取吧。”

“我去吧。”关欣也很意外他的举动,但是听他的语气,自己心中一直吊着的巨石终于松开,“公主手上有伤,又才经历小产身体虚得很,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不用不用,我去,我去就好。”白璃玖低着头小声接话,用余光瞄了一眼床榻上虚弱的人,找着理由辩解,“要不是他救了我,我现在早就死在白琥手里了,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白兆霆哪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玄机,这个女人自称是青云门的弟子,就是她千里迢迢骑着马车把重伤的萧千夜送回了望舒城,没等他准备最好的宫殿迎接,帝仲让韩诚传话直接将萧千夜送到了这间地下密室,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这里养伤,密室里不见阳光空气也不流通,按照常理是不适合病人恢复的,但既然帝仲开了口,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之后这件事就被他皇妹白璃玖知道了,一辈子娇生惯养的公主主动放下了身价,每天眼里都风采飞扬,仿佛曾经的噩梦都不复存在,她连婢女侍从都没有带,亲力亲为地往返御医院和密室,甚至还学会了煎药。

但她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很多细节上的东西远远没有经验丰富的关欣熟练,两个女人看似和谐地照顾着同一个病人,其实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争风吃醋的架势。

白兆霆嘴角一抽,这显然不是一件好事,他早就和飞鸢飞琅打听过关于萧千夜的事情,自然清楚人家很多年前就已经成了亲有了妻子。

帝仲似乎也看出来什么,他淡淡的笑着,不看气氛的调侃:“桃花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你们喜欢他什么?不会也是喜欢那张脸吧?”

两个女人同时愣住,然后同时涨红了脸,帝仲蓦地抬起头,朝萧千夜的方向微微一笑不嫌事大的调侃:“难怪潇儿像个醋坛子精转世,你虽然不会主动沾花惹草,但招蜂引蝶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嘛。”

这个名字一出口,刚才还羞涩绞手不敢抬头的两人又同时咬了下唇,仿佛一瞬间泄了气。

萧千夜并没有理会尴尬的气氛,心中的担忧让他毫不回避地脱口质问:“法术印记的灵力流转曾经被中断过一次,她到底怎么样了?”

帝仲顿了顿,一个眼神支退三人,似有几分黯然却又立即消失不见,低声叮嘱:“不要紧,目前还在我的把控之中……但是你必须尽快把伤养好,可能、拖不了那么久了。”

萧千夜目光紧锁,扶着床榻想下床,帝仲只是轻轻挥了挥袖子就将他按了回去:“之前让你在藏锋那里养伤你不愿意,现在的情况比当时还要严重的多,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的药功效来的太慢,想回飞垣、或者去找紫苏帮忙?那你就省省心吧,你伤的是精气神,缺的就是时间来调养恢复,跑来跑去没有必要,好好在这里休息,上天界我会盯着。”

第1247章:请求

话音刚落飞琅就和飞鸢一起走了进来,帝仲对他笑了笑,然后果不其然地收获了一声非常不友好的冷哼,飞琅开门见山地指了指自己身上被封住的穴脉,低道:“现在可以帮我解开了吧?”

“急什么,你也得好好休息。”帝仲没有答应,淡漠地端着水杯抿了一口,不等他再说话,飞琅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抢过杯子直接摔在了地上,这个来自浮世屿的古老神鸟根本没有理会对方是上天界的神,手指一握就是一柄火焰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帝仲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又淡定地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水,“别人看不出来,但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带着同族和魔化的蛟龙族恶战了五年,身体的负担肯定是超过火焰能修复的极限了,好好养伤对你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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