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500章

作者:榭依

距离萧千夜第一次现身一晃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这期间苍天部并没有发现半点关于云潇的消息,似乎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但是三千年毫无头绪的找寻终于在她的身上有了希望,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宁愿冒险也要亲自过来看一眼,他看着两人并肩杀敌,熟悉的火焰气息顺着风撩拨着他的心绪,然后又看着两人忽然调转了方向,似乎是要前往北峰的藏书楼。

正是这个看着有些奇怪的举动让他一瞬间放下了戒备心,甚至荡起了强烈的期盼,在龙傅的天都夜宴上,那个女人虽然误以为他是想仙人跳,还是傻乎乎地愿意出手相助,试图让他迷途知返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而现在青云门的幸存弟子确实是借着北峰糟糕的气候堵住了修罗场的围剿,眼下全部躲在藏书楼里等待救援,以她那样的性格,即使那些人是咎由自取,她肯定还是会尽全力的救人。

他知道萧千夜是一个不怎么擅长法术的人,北峰恶劣的环境对他而言也是天赐的良机,他应该是有把握直接出手带走这个女人,然后在他破坏结界之前成功脱身的,然而让他最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女人在结界里脱口叫出了一句“公子”,让他原本还亢奋的情绪一瞬间降至冰点——不是她!这个手持风雪红梅一直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出招收剑都是昆仑武学的女人,根本不是云潇!

“呵呵……被算计了呢。”解朝秀自嘲地笑了笑,远远看着山巅上那个持剑而立的男人,看着那双充斥着憎恶的眼睛,让他后背情不自禁地一紧,不由叹了口气,淡淡挖苦,“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冤有头债有主,我说了,我和你恨的那个人并无深交,想找云潇也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希望她能治好我的病,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萧千夜不置可否地冷哼,“一个行踪成谜的黑市卖药郎,以一己之力在各个流岛掀起腥风血雨,现在告诉我找她只是为了看病?但凡脑子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信你吧。”

“为什么不信我?”解朝秀是真的有些奇怪,黑眸在风雪下闪动着异样的光,困惑不解地追问,“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纠纷,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话,我甚至很愿意和你们做朋友。”

“可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朋友。”萧千夜斩钉截铁的回答,解朝秀笑了笑,不知怎么心念一转,还是点了点头,“也是,公子出身优越,那样富裕的家境自然不会和我这种混迹黑市的人做朋友,可你身边那位姑娘是真的很善良了,换成她的话应该会帮我吧?我至今都记得她拉着我的手腕,语重心长地叮嘱我以后别干这一行了,说黑市到底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还年轻别越陷越深,呵呵……真是个美丽又心善的姑娘啊,难怪你们会为了她闹得不欢而散。”

萧千夜的心里竟是隐隐作痛,低道:“死了那条心吧,她不会救你的。”

“为什么不会?”解朝秀再次反问,似乎是真的打算和他和睦相处,“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你们的事情,如果硬要说其他人,比如辛十娘、比如龙傅,那也是人家主动找我求药,辛十娘是为了报复她那个忘恩负义的丈夫,龙傅则是为了驯服巨鳌赚取巨额的金钱,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我满足了他们的欲望,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那别云间呢?”听着这些义正言辞的话,萧千夜冷笑质问,“如果说他们两个是为了一己之私,最后得到报应的也是自己,那大宗主呢?太曦皇朝的军队是被你的药物控制了吧,大宗主一没有给你封官加爵,二没有赏赐你金银珠宝,你又是为什么帮他?这座流岛是《海外东经》记载最大的一座,单是军队的规模就抵得上其它流岛一整个国家的人口,给他配药应该花费不少吧?这种赔本的买卖,一个常年混迹黑市的人怎么会不算账?”

解朝秀不为所动地笑着,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波澜不惊地回答:“因为无聊,呵呵,等公子活到我这般年纪的时候就会明白了,为人处世哪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累不累啊。”

“年纪……”萧千夜意味深长地重复这两个字,扯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你是无根之人吧,抚仙故里的白水之下,那只失踪的浮游王和你究竟有何关系?”

解朝秀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半晌才道:“浮游王……现存的无根之人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了,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从一位比你更加古老的无根之人口中。”萧千夜并未直接明说,但解朝秀已经在这一刻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很多年前我去过一次飞垣,那是因为我听到一些古老的传说,那里的皇室是上天界日月双神的后裔,他们留下的唯一子嗣建立了辉煌的皇朝,而那位开国皇帝的结发妻子也是无根之人,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开国皇后所生活的年代,白水之下的浮游王一定还是活着的,或许她能知道关于浮游王的秘密,能治好我身上困扰三千年的诅咒也不一定?于是我满怀期待地去了飞垣,可惜、可惜我找遍那片荒漠,最终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他遗憾地垂下了眼眸,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喃喃又道:“那件事之后我就把飞垣放在了心上,一边继续找寻治病的方法,一边也在留心那边的动静,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叫高成川的男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禁军总督,正好他的暗部也在研究一些功效古怪的药,于是我和他有了一段时间的合作,除去各种各样的试药,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他手里那些试体了,飞垣是个百灵魅生的国度,他真的创造出来一些很厉害的‘怪物’,当然也包括了你最恨的那个人。”

解朝秀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一眼对方,而萧千夜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也看不穿对方现在真实的情绪,索性一五一十地说起了过去:“不过我和他的合作也仅限于此,他似乎在密谋一些不可告人的计划,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既然他也没有开国皇后的线索,我很快就又离开了飞垣,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个我一时兴起、按照自己的容貌改刀整容的男人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整个黑市都传得沸沸扬扬,呵呵,当时我就感觉头皮发麻大事不好,得罪了你兴许没什么,得罪了帝仲我是几条命都不够死啊。”

“你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帝都城,一条命也能活很久了。”萧千夜阴阳怪气地嘲讽,解朝秀狡黠地眨眨眼睛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刚才的话说道,“我和高成川合作的时候你和云潇都还没有出生呢,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棵人参原株会和她有关系,所以我第三次去飞垣的时候,是借着文舜的场子暗中去找她的,可惜你们两个一起失踪了,我也再一次错过了治病的机会,只能悻悻而归。”

萧千夜转动着剑柄,剑气笼罩在北峰之上,势必要阻断他后退的每一步,冷冷讥讽:“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冰清玉洁,你在文舜那里干的事情就让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你了,他的驾驶员就是吃了你给的药才能将身体强化到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熟练的操控机械,你该知道文舜对飞垣图谋不轨,既然要助纣为虐,怪不了我铲除异己。”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冰清玉洁。”解朝秀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换给了他,眯起了眼睛,“萧阁主不是为了国家来找我的,萧阁主是为了女人来的,我这张脸……到底是戳痛你了吧?”

第1241章:激战

一言不合两人同时出手,解朝秀果然是如浮萍一般轻盈灵活地在空中不断位移,风在他的周身逐渐萦绕,萧千夜一边谨慎地盯防对手的举动,一边沉着冷静地找着机会,金色的光线如网铺下,将整个青云门笼罩其下彻底堵断对方的退步,解朝秀也不着急,很快整个北峰的积雪被恶战搅得漫天飞舞,无数冰晶诡异地悬浮在他的身边,他冷笑着拂过风雪,指尖有什么不易察觉的白光微微一晃。

也是在这一刹那,无数风灵、水灵从他的指下孕育而出,萧千夜一惊,除去上天界的点苍穹之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召唤精灵!但是和点苍穹之术截然不同的是,那些围绕着解朝秀的精灵一个个面目狰狞,幻化的面孔更是扭曲成团,那个人不动声色地笑着,只是抬手做了一个攻击的手势,元素精灵控制着暴风雪,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朝自己呼啸而来!

他一剑砍破风墙,手心的长剑经不住如此迅猛的攻击直接断成两节,逼得他只能先大跳退回了山巅。

“公子……”关欣抓着一块岩石,在冰天雪地里五指被冻得通红毫无知觉,但她立刻就重新振作将风雪红梅毫不犹豫地递了上去,“公子,武器还给你。”

萧千夜接过长剑,反手将坎坷的道路铲平,剑光如一盏盏明灯指向更远处的藏书楼:“你走吧,自己小心。”

关欣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已经重新将目光望向了凭空站立的陌生男人,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决不能成为累赘,于是认真点头:“好,公子也要小心。”

她往后退开,看着他的背影傲立在风雪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一瞬间突破理智,让她顿步高声呼喊:“我在藏书楼等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千夜没有回头,解朝秀则在高空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意味不明的神色掠过,他的声音顺着风毫无起伏的传递到萧千夜的耳畔:“这又是哪里找的红颜知己,故意让她装成云潇诱我现身,呵呵,有点胆魄。”

话音未落他指尖的冰晶就朝着关欣迸射而出,萧千夜抬手一剑砍碎,看着只是一动不动,实则剑气已经形成牢不可破的屏障掩护关欣走远,解朝秀叹了口气没有继续纠缠,有些烦闷地问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和我做朋友吗?我看萧阁主气色不佳,这些年东奔西走应该受过不少伤吧,我们明明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何必非要动刀动枪搞得你死我活?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试一试对你又没有坏处。”

“这话你自己听着不心虚吗?”萧千夜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苍礼是你的朋友吧?他现在在哪,还活着吗?”

解朝秀抿抿嘴,莫名往望舒城的方向望了一眼,低道:“帝仲至少比你晚两个月才现身,说明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否则当时在弦歌岛你也不必大费周章地避开军队,选择暗杀相柳和白琥,我听说你们不和,闹了一些很严重的矛盾,可是关键时刻他还是会来救你,既然他来了,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只能麻烦苍礼帮我暂且拖住他,要不然我也没办法在帝仲眼皮子底下离开帝都过来找你们。”

“这么轻易地出卖朋友,我怎么敢和你做朋友?好歹要动动脑子想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我吧。”萧千夜冷言讥讽,解朝秀却皱眉认真的想了想,又道,“不过让我意外的是帝仲没有追上来,他似乎在顾忌什么东西,呵呵……上天界有一种召唤精灵的点苍穹之术,可以通过风、水、火等自然之力看到流岛上发生的一切,但是会被他们自己人的力量影响导致视线受阻,大宗主夺下帝都城之后对其进行了一部分的改造,将云梦泽水下夜王留下的残卷也一起带了过来,换句话说,现在的帝都城是无法窥视的,那么他不追杀我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还有其它东西在盯着他,他不想暴露踪迹。”

萧千夜没有回话,心底也是被这个人缜密的心思惊了一下,解朝秀耐心询问地笑着,这个混迹黑市多年依然能片叶不沾身从各种麻烦里全身而退的卖药郎低低开口,半提醒半诱惑地道:“传闻上天界的冥王好像养了一只非常危险的魔神,那东西对你们也是威胁吧?真的不考虑让我帮公子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临阵对敌,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不劳你费心了。”提到这个让他火冒三丈的名字,萧千夜握紧手里的长剑不再犹豫,再次交手,两人同时控制着风灵难解难分,解朝秀的武学不同于他平生见过的任何人,而是来自无根之人特殊的力量,可以引流岛自身的神力为己用,而太曦列岛这种面积广阔历史悠久的古老流岛,显然是如虎添翼般的助长了对手的气焰,他手里看着没有武器,实则随手一握就是无形的风刃,再一动又变成锋芒的光剑,甚至周身的冰雪也冻结成冰刺,一根根精准地直击要害。

很快天光乍破,清冷的阳光稀疏地照耀在各自沉思的两人脸上,解朝秀目光森然,晶莹的雪珠快速融合成一道道冲天而起的冰柱,而他也在终于从半空跳到冰柱上想稍作喘息,但是如影随形的凶狠剑气显然并没有打算让他休息,萧千夜一秒大跳到他身边,风雪红梅的幻象里竟然有紫色的雷霆之光,让整个北峰一瞬间风云激荡。

解朝秀迫不得已只能避开,伴随着他的挪动,又是一道剑光惊天而现,他才站稳的冰柱被一击粉碎,逼着他不能退只能再次迎战,转眼又是数百十招,解朝秀凛然神色,发现目光所及之处竟然不知不觉的竖起了六道不同的剑刃,看着像是神力凝聚的剑气,但每一道的剑身上都闪烁着截然不同的力量,而步步紧逼的萧千夜更是凌厉无匹,已然将他逼到了六道剑刃的最中心!

不好……他心中猛然冒起一个不安的念头,来不及多想,北峰的一切都仿佛被瞬间凝固,金色的光线丝丝缕缕的照耀在每一寸角落,萧千夜转动着手腕,昆仑山的七转剑式配合着六式将对手所有的退路全部截断,他手里的剑芒正在逐渐汇聚,在天空形成一道巨大的剑影,遮天蔽日。

解朝秀深吸一口气,他曾在螺洲湾和萧千夜有过一次交手,虽说因为白璃玖自作主张下了两剂重药导致他的精神有些失常,但这个人的身体却在理智濒临崩溃之时展露出了更加惊人的强度,那时候他就清楚这是一个不能硬战的对手,所以这一次从暴露开始他就一直迂回着找机会想从对方最薄弱的法术下手,然而,在绝对的压迫力面前,所有的小心思都是徒劳无功的,他根本拖不到对手露出破绽就已经感到全身剧痛,好像被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到窒息。

下一秒,金色的剑直接垂落,那么大的一柄巨剑朝着他的要害贯穿身体,他竟然完全躲不开!他清楚的听见全身骨骼发出恐怖的“咔嚓”声,不是简单的断裂而是被直接碾碎!血液渗出皮肉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冰柱,解朝秀一个踉跄险些从万丈冰柱上摔落悬崖,风灵环绕着重创的身体好一会才勉强稳住了平衡,但他只是冷静地将喉间的血腥重新咽了回去,抬手用力按压心脏。

“嗯?”萧千夜谨慎地观察着解朝秀的一举一动,他想上前再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候被呼啸的风灵逼到另一个冰柱上,前后不过数秒的间隙,解朝秀擦干嘴角的血污重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掠起了一丝意料中的笑意,赞道,“好强的神力啊,这就是传说中来自上天界的战神之力吗?果然比我三千年遭遇的所有对手都更为强悍,我收回之前的言论,得罪了你……我一样是是几条命都不够死啊。”

还活着?萧千夜的神色比他严肃的多,即使是纯血种的辛摩族,如果遭遇一击毙命的重创也是会死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不仅没有死,甚至这么快恢复如初了?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死对不对?”解朝秀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疑惑,笑吟吟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你见过浮游吗?”

他的掌心上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但萧千夜敏锐的感觉到有生命的气息,解朝秀不慌不忙的轻轻一笑,甚至还戏谑的扬了扬眉,“无根之人皆是从白水之上的巨木而生,十岁之前以浮游为食,过了十岁则必须离开抚仙故里,从此如浮萍一般随遇而安,这就是我们这一族与生俱来的宿命,数千年、数万年,所有的族人都在这条固定的轨迹上,只有我……只有我改变了一切。”

他将手掌放到嘴边,轻轻舔了一下掌心,露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可怕目光:“我自出生起就和族人不一样,我是一个怪胎,在我的后背上曾经还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我透过白水的倒影惊恐的看着那个东西,和我同时出生的族人也视我为异类,呵呵,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啊,他们竟然联手将我扔进了白水试图淹死我,可惜事与愿违,我随波逐流,意外沉入了浮游王栖息的水底,我太饿了,就趁着它睡觉的时候吃掉了它。”

萧千夜倒抽一口寒气,虽然解朝秀只是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话,但他知道这一定不会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果然解朝秀顿了顿,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纠正了刚才的说辞:“准确来说我背后长得那个人就是我的亲兄弟,比如你和你的哥哥,正常出生就是两个人,不正常的话就会如我一样,我的同胞兄弟为了让我活下去吃掉了它,浮游王是白水所有浮游的根源,它一死抚仙故里的浮游数量就会开始锐减,但这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反正是他们先想杀我,怪不了我釜底抽薪拖着全部的族人陪葬。”

解朝秀恶毒的笑了,唇角勾出一个无谓的弧度,长长舒出一口气:“自那以后我背后的同胞兄弟就消失了,他救了我,却也让我陷入了另一种无止境的折磨——我获得了浮游王永生的能力,会和它一样在每天的傍晚开始死去,在启明星升起的同时开始复生,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晃眼就是三千年,整整三千年啊,唯一让我病情好转的东西就是那颗沾染了云潇火焰之力的人参原株,换成你会如何选择?”

他的眼眸一点点阴郁,指甲深深陷入血肉里,萧千夜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加重手腕的力道,毫不犹豫的再次进攻。

第1242章:终结

北峰的战斗搅动风云,整个青云门的上空风起云涌,当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解朝秀也逐渐感觉到身体的负担在成倍地加重,然而对手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不知疲惫地持续攻击,那样凶狠的力道无数次地击碎他手下凝聚而成的冰光,无数次地散去他身边萦绕的风刃,连肉眼无法捕捉的冰晶都被他完美地躲避过去。

直到这一刻解朝秀才明白过来,螺洲湾那个因为药物影响而失控的萧千夜并不是最麻烦的,这个人神志清醒的时候才最可怕!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整个青云门都被金线笼罩,看着是丝丝缕缕极为轻柔,但他知道那是只要触碰就能轻易割裂身体的东西,和解无望,退路也被堵死,眼下的他除了搏命一波,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

“呵……”解朝秀冷笑出声,清淡的容颜并没有被这样不祥的预感影响而产生丝毫的波澜,大星之力在他的掌下孕化出璀璨的光芒,两人再次交手,引得青云门一阵天崩地裂,随即所有的冰柱应声而碎,萧千夜深吸一口气,冷定地在漫天碎冰里找寻着解朝秀的身影,而对方也在急速坠落的一瞬间借着风力重新稳住了平衡,两人互望着彼此,皆是控制着呼吸调整喘息。

解朝秀按着身上的伤,已经无法像最开始那样快速愈合,但他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有些迟疑地盯着几米之外的萧千夜,他用余光瞄了一眼对方脚下的血迹,仿佛从血腥味中嗅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低道:“萧阁主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我知道你是古代种的后裔,还拥有着战神帝仲的血脉,但是究其根本你是人类,身体的强度远远比不上真正的上天界,连你身边的浮世屿皇鸟都比不了,但是……但是你被我打伤竟然能面不改色?呵呵,我能召唤这座流岛深处最纯粹的力量,等同于集一座流岛之力在和你对抗,你为什么能如此淡然?”

“哦?”萧千夜这才揉了揉确实有几分酸痛的手腕,他知道是关欣给的药物起了作用,只是冷哼笑起,“大概是习惯了吧,这几年我没有一天安分的日子好过,全被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搅得乌烟瘴气。”

“呵呵……”解朝秀不置可否地笑了,指了指他脚步的血迹语重心长地道,“我还没有听说受伤能形成习惯的,那是刚才从你身上滴落下来的血,里面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气味。”

萧千夜眉峰微蹙,关欣确实说过青云门的药堂很早以前就被修罗场把控了,所以她也不能确定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被动过手脚,但是这段时间他被法术印记持续不断的剧痛影响,几乎是每天都在承担着巨大的负担,在这种节骨眼上,他已经顾得不了那种药是不是又被动过手脚,只想先暂缓住日益崩溃的身体,难道……难道他吃的那种药,真的是出自解朝秀之手?

解朝秀耐心观察着对方神态里任何细微的变化,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咯咯叹道:“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只是按照大宗主的要求给他准备一些药物,但关于太曦列岛的入侵计划,我们确实陆陆续续合作了二十年,修罗场是这个计划里最至关重要的一环,他们不仅要培养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更要借此机会获取皇室的信任,但是普通人的身体太脆弱了,很多人根本经不起白琥的特训就死了,所以我特意给他们炼制了一种药,可以暂时封住伤病带来的疼痛,这样就可以继续高强度的训练了。”

“是个好东西,封住了疼痛的感觉就是封住了大脑对身体创伤的感知力,哪怕是严重到足以致死的伤,自己感觉不到也会当成小事情耽搁了。”萧千夜阴阳怪气地回答,解朝秀眨眨眼睛,点头,“确实如此,他们的训练场和地狱没什么区别,再加上感觉不到疼痛,往往厮杀起来就更加没有分寸,所以大宗主才能在一夜之间夺权成功,因为那里走出来的杀手都是货真价实的强者,可惜遇见的对手是你,如果说他们是怪物,你就是怪物中的怪物,没有可比性。”

“多谢夸奖。”他还是冷淡地接话,解朝秀撑着地面站起来,在烈风中长长舒了口气,“药是三分毒,萧阁主现在看起来是很舒服,但是受的伤越重,拖延的时间越长,造成的恶果就越可怕。”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萧千夜冷哼一声,风雪红梅在他的掌下再次勾勒出奇妙的幻象,只是这一次连飘飞的红梅都赫然染上了一层光华万丈的金色,解朝秀也默默咽下一口翻涌而上的血沫,他的眼眸中急速地闪过一丝狡黠,再次交手的时候动作俨然和开始有些不同,萧千夜谨慎地盯防着他,发现周围不知不觉似乎围满了不易察觉的浮游,因为太过微小,总是在他定睛的一刹那从眼前消失。

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手臂突兀地感觉到了一阵痉挛,紧接着眼前一花,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让他踉跄退了一步靠在山壁上才站稳,解朝秀甩了甩手,略带讽刺地笑道:“无论什么功效的药,但凡是从我手中出去,药引中都含有我身体里来自抚仙故里的白水浮游,只要吃了我给的药,能不能解、什么时候解我都能自由控制,萧阁主,我这是为了你好啊,我一早就看出来你的身体状况很差了,如果强行用那种东西封印着感觉,对你百害无一利的,所以我现在就给你把药效解了,你该休息休息,该养伤养伤,顺便再好好考虑下要不要和我握手言和。”

解朝秀同时也在为自己疗伤,就在他准备抽身而退的一刹那,风雪红梅如闪电般穿过烈风击穿他的胸膛,他在震惊中看着萧千夜的脸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金银的异瞳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冷笑,一字一顿宛如死神的开口低喃:“这就想逃跑了吗?开什么玩笑,我每天忍受的痛苦远比你这几只白水浮游厉害得多,你其实不是活腻了,你正是因为想活才会大费周章地找阿潇治病,放心吧,我有办法永远囚禁着你,让你不仅像现在这样求死不能,也会彻底断了你到处求医的路。”

解朝秀大吃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药效解除的这一刻对手的动作反而更加矫健起来,仿佛是下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定,即使这个人的额头青筋绷紧,冷汗贴着脸颊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滴坠落,可是他下手却愈显锋芒,长剑从他身体里抽出,再挥剑所有的风都在他掌下汇聚,解朝秀艰难地后撤,同时撩动一模一样的飓风予以回击,青云门一阵地动山摇,碎石哗啦啦地坠入悬崖,掀起白色的烟尘。

两人越战越快,却是一人从容不迫,一人节节败退,清晨的日光渐渐清朗,又在不知不觉中迎来辉煌的黄昏,再等到夜幕完全降临之后,璀璨的繁星如一只只静谧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北峰的恶战,终于,解朝秀无力的半跪在地,身体再也提不上一点力气,萦绕的大星之力从他身畔散去,只有无数锋芒的金光层层环绕,宛如无法挣脱的牢笼,再无一步退步。

萧千夜也咽回喉间的血沫,即使骨骼在激战下咔咔作响,他还是提着长剑一步一步稳健地走到了解朝秀面前,风雪红梅再次撩起美丽的幻境,一片红梅的花瓣落在解朝秀扬起的额头上,他嗅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香,神志也出现瞬间的荡漾,虽然他只用了一秒钟就立刻清醒过来,但眼前闪烁的竟然是光洁的镜面,他狼狈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倒映在奇怪的镜面上,形成一个死寂无声,冰冷无温的特殊空间。

“镜月之镜。”萧千夜冷淡的吐出这四个字,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勾起无数过往的憎恨,似是略带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在落网后被我扔给了明溪,当时我真的是气疯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想杀他报仇,只想把他抓起来千倍万倍地折磨他,我不希望他轻易的死去,只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更久!呵呵……人是很冷漠很无情的生物,当他真心憎恶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给他痛快。”

“镜月之镜……”解朝秀低低重复这四个字,内心有难以言表的震惊,一贯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也第一次涌现出惊恐,因为他知道这是来自上天界的法术,是一种足以凝聚时间、空间的强大法术,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或许代表着“永恒”,但是对于他而言,那就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萧千夜的脸色就如阴郁的死水,唇齿轻合平静无澜地说着让他心底恶寒的话:“我可没有闲功夫研究怎么杀你,白璃玖说过你的病比从前有所好转,以前是每天经历一次‘朝生暮死’,现在已经缓和到七天一次,呵呵,不着急,我会把你永远困在不死不活的那副状态,我是个很记仇的人,谁让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呢?我真的、真的是恨死那个该死的混蛋了!”

解朝秀咽了口沫,声音却被堵在喉咙再也无法发出,那片冰凉的红梅渐渐融入他的额头,周围的镜面也高速旋转绽放出迷离的光,他想保持着清醒不被拉入镜月之镜,然而真的只是一个瞬间的恍惚,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萧千夜默默擦干净风雪红梅扔在滴血的剑身,他不是上天界的人,对他们的法术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好在风雪红梅不仅是西王母座下女仙的佩剑,还沾染着来自云潇最至纯至净的火焰,这才让他借着对方重伤的机会将其拉了进去,但是……但是他并不能长久的控制住手下的镜月之镜,眼下唯一的、也是最稳妥的办法,仍是回望舒城找帝仲。

想到这里,一阵忽如其来的烦躁让他精疲力竭的靠着雪山坐下,这一战不知道打了多久,他的身上到处都是恶战留下的创伤,在寒风的吹袭下更是雪上加霜,现在真的是连提剑去藏书楼找关欣帮忙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按着额头,脑子出现奇怪的声音,忽远忽近,朦胧不清。

第1243章:梦境

北峰的风雪很大,直到将他的整个身体覆白,萧千夜也仍是一动不动宛如冰雕一般静坐在雪地里——解朝秀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药是三分毒,尤其是那种有着奇怪功效的药剂,往往潜在的危险就会更大,他吃下的那颗药丸确实是在战斗初期缓解了剧痛的感觉,但也在被解除药效之后一瞬间全部灌回了他的身体,以至于现在的他连稍微动动手指拂去肩上积雪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目调息,尽可能地保持神志清醒。

但他的意识还是在越来越凛冽的风势下变得模糊,只是习惯性地紧握着剑柄,渐渐昏睡过去。

风雪红梅本身是一柄同样带着寒意的长剑,却在这一刻隐隐透出淡淡的温暖,一抹极轻的火光顺着剑身游走到他的掌心,带动他身上的法术印记逆转了方向无声地动起,如一张温柔的网为他遮住了烈风,恍惚之中,萧千夜迷迷糊糊的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在睡梦中看见了熟悉的容颜,云潇坐在他的身边,还是他自幼就铭记心底的清朗笑颜,捧着他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她笑吟吟地低下头在自己的额心亲吻,用一种温柔如水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喃喃自语:“好重的伤,上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还是在泣雪高原吧?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在我即将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拉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和大哥一起平安逃生,那一天的你像天神一样让我挪不开眼睛。”

萧千夜苦笑着:“天神……哪个天神会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送到一只魔物的身边去?阿潇,你总是这样毫无原则地吹捧我,能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我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啊。”

云潇按照他的说法认真睁大了眼睛,她的瞳孔深处会有细细的火光跳跃,宛如调皮的精灵勾起他全部的心动:“我看清楚了,我没有看错人。”

“呵,你不要总是惯着我,会惯坏的……”他嗫嚅着开口,感觉身体似乎比之前轻松了一点,努力抬起手指摸了摸她的脸颊,但只是一触碰他就知道自己陷入了梦境,顿时全部的笑意都消失在嘴角,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呆呆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个开始逆向旋转的法术咒印,低道,“是因为这个……阿潇,你曾经说过这种法术印记是可以相互感知到灵力流转的,我又让你担心了吧?”

“嗯,我很担心你,想过来看看你。”云潇并不否认,用手指帮他顺理着凌乱的头发,又帮他拂去满身的白雪,“太曦列岛的麻烦应该解决了吧?答应我,好好养伤,好吗?”

萧千夜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从最初的闪烁逐渐变得黯淡无光,云潇当然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再次俯身亲吻着额头低语:“泣雪高原一战之后,你整整在我身边昏睡了三年,如今你身上累积的负担已经不亚于当年,我知道你肯定连三天也不想再等了,但是……但是还不到时候,我已经知道帝仲大人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平安回到你身边,我们一起回家。”

“帝仲……”萧千夜重复这三个字,喉间一片酸楚,“他对我诸多隐瞒,又不想告诉我真相,又要千里迢迢跑过来救我……呵呵,那家伙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如此矛盾了,他到底做了什么?”

云潇冲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你保证不生气,我就告诉你。”

“生气?”萧千夜愣了一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你怕我生气?那就是又为了他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云潇小心地点了头,复杂混乱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令她不知如何回答,斟酌着语言小声回道:“其实一直到你和飞鸢走了之后,他仍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可我知道破军已经成为人界最大的威胁,如果连他也迟疑不定,那么继续拖延下去所有人都会遭殃,所以我帮他做了这个决定——我握着他的手,用古尘洞穿了心脏,这样他就能直接取出火种,并用自身独特的战神之力禁锢。”

他目瞪口呆地听着,因为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而呆在了原地,云潇赶忙接话:“说是禁锢,其实也是一种保护,这样无论是冥王还是破军都不能伤到火种,那一刀刺入我身体的同时他立刻就清醒了,他将自己的力量无声无息地灌入了我的身体,只要冥王从我身上取骨消除反噬之力,他就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帝仲大人的力量影响,那么和他保持着共生关系的破军一定也会被影响。”

这样如出一辙的作法瞬间就让萧千夜明白过来,低道:“当年在泣雪高原,为了能让奚辉放下戒备,舒少白也是主动挨了我一刀让我将战神之力灌入他的身体,这样我才能在奚辉吞噬他夺回身体的一瞬间出其不意的将其重创,可是冥王比奚辉谨慎得多,他真的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玄机?”

云潇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她的目光也带着一种迷惘,弥漫着纠结矛盾的神色:“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他清醒的时候没有对我下过重手,不过……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最近他经常去下层永夜殿和破军切磋,我看不到他们的战况,只能从飘散上来的灵力气息感觉应该是在伯仲之间,甚至——破军可能略占上风。”

萧千夜静静的听着,出其意料地没有多少惊讶,反而用一种沉静如水的语调一字一句的说道:“先破后立,先耗后补,神力越强悍的地方,破军的优势越大,一直在永夜殿打吗?把战线推到黄昏之海或许会好一点。”

云潇笑了笑,捏着他的鼻尖不动声色地缓和了严肃的气氛:“破军当然清楚自己的弱点,所以他一直试图进入上层的极昼殿,好在冥王现在的还能阻止。”

“只是现在吗?”萧千夜的眉宇间浮上了一抹担忧,“煌焰的状态很不稳定,但凡他哪天发疯无法自制就会被破军抓住机会……不,不对,如果我是破军,现在这种情况肯定得主动让他暴露破绽了。”

云潇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终止了这个话题,她的眼底华彩荡漾,抿了抿嘴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别想这么多,答应我先好好养伤,我还在等你……等你来救我呢。”

没等他回答,他就看见云潇低下了眼眸,长发遮住了全部的表情,只有微微战栗的身体无声诉说着某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对不起……对不起,明明是我不好,我竟然还想着你来救我,对不起,对不起……”

“阿潇……”他竭尽全力的坐起来,一把将颤抖的女子揽入了怀中,还没有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他被人用力推开,恍惚之间那张魂牵梦绕的容颜瞬间消失不见,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许多陌生的脸,紧接着,终于有嘈杂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入耳中,萧千夜呆若木鸡地僵在原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严寒的北峰来到了藏书楼,青云门的幸存弟子将高大的柜子全部挪开,一边在有条不紊的煎药包扎,中间的平地则铺上了席子,甚至还点了炭火用于取暖。

完全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千夜下意识的环视了一圈,然后他就看见关欣红着脸站在身边,手里刚端上的汤药撒了一地,而她身边的几个同门则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一个个眼神都格外的别有深意,还是同样躺在他旁边的男弟子不嫌事大的笑出声来,调侃:“关师姐可是青云门出了门的母老虎,平时不小心碰她一下都会被追着砍,公子倒是胆子大,直接就抱住了,嘿嘿。”

“闭嘴!”关欣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又是一脚踹开,痛得他不住求饶灰溜溜地爬到了一边,关欣尴尬的抿抿嘴,回头嘱咐还在看热闹的同门重新去煎一碗药,又用余光小心的瞄过神色恍惚的萧千夜,小声说道,“公子你终于醒了,之前我感觉到北峰的风势稍缓,猜测你们应该已经分出了胜负,所以就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同门一起去找你,你昏迷在雪地里怎么也喊不醒,我们只能先把你带回来,都十几天了,你、你感觉怎么样?”

萧千夜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默默翻掌看着手腕上的法术印记,发现它已经停止了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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