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502章

作者:榭依

“阿琅……”飞鸢显然不想事情两人的关系太过恶劣,他按住同伴的手腕强行往后拉了一步,飞琅一把甩开他,怒道,“我早就说上天界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年我就该直接把她绑了带回去关起来,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神’,你们凭什么左右别人的生死?这么多年高高在上冷眼旁观,满口天道有序万物有节,既然这么自命不凡地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上,就该像真神一样彻底绝情绝义,破军会不会祸害人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样可以像从前那样独善其身!你要当这个救世主你自己去,你把她当成救世的工具,你算什么男人!”

虽然每个字都像利箭一样扎在他的心底,帝仲的脸色仍是一片风轻云淡,飞琅的眸中则渐渐笼上了一层幽暗的光彩,讥讽的冷哼:“你高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也低估了她对你的信任,换成别人,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阿琅!”飞鸢再次阻止同伴,因为他已经在这一瞬间瞥见帝仲脸上扬起的不悦,但正在气头上的飞琅哪里听得进去,他将目光转向床榻上一言不发的萧千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你搞什么东西?她让你来太曦列岛你就来了?她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别以为你们两个对她干的那些破事我一无所知,当初争她的时候完全不顾她的感受,现在想起来要‘帮’她弥补神界的过失?你是不是个神经病,破军不是她放走的,这些过失跟她有什么关系!”

飞鸢尴尬的咧咧嘴,但见两人皆是一言不发的低垂了眼眸,仿佛默认了飞琅的斥责并未有丝毫解释,飞琅急火攻心的剧烈咳了起来,一个趔趄没站稳险些直接栽倒在地,飞鸢连忙拖了个椅子过来按着他坐下,又是拍背又是捏肩地安慰道:“阿琅你别这么激动,小殿下做事一贯有些不计后果,她决定的事情你骂他们也没有用啊……”

“还有你,你竟然一点反常都看不出来,她让你带萧千夜过来找我,你真就傻乎乎地答应了?你一个人飞不过来吗?非要带上他做什么?”飞琅根本不领情,索性连自己的同族兼好友都劈头盖脸地一顿训,这一连三个反问让飞鸢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抽搐了一刹,低道,“好了好了,能不能少骂两句,你就算把我们三挨个骂到天亮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别生气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满脸涨得通红,好一会帝仲转着手里的水杯,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态主动打破了僵局:“实话告诉你们,现在的上天界已经不同当年飞渡闯进去救凤姬的时候了,就算我解开了你身上封印的穴脉,你们贸然闯进去也是送死,破军不是你们能解决的对手,从现在起,你们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绝对不要擅自插手,好好养伤,然后回浮世屿去,潇儿身上的火种是意外分裂成为双子的,所以凤姬的火种之力本就衰弱,但既然已经分离,那就是属于她的东西了,你们要照顾好她,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提到凤姬,飞琅的担忧溢于言表,帝仲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抹复杂的表情,抬手按在自己心脏上,似乎是能隐约感知到某些极为遥远的情绪起伏,转向萧千夜问道:“火种呈现出神界时期神女的模样是因为刑期将满,虽然逃狱是罪加一等,但实际上天帝并未开口对其追加刑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床榻上的人也是一样的动作,这个问题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各种目光锋芒雪亮地交错在一起,帝仲略一停顿,认真地道:“意味着她很快就能恢复自由,可以消除天狱烙印褪去‘逃犯’的身份,天帝默许了她的存在,也还了她自由。”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听着这句话,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反倒是飞琅和飞鸢心头一动,立刻就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帝仲的语气却依然清冷,看着他继续说道:“但破军可没有刑满的说法,那种东西就算杀不了,关一辈子也是必然的,千夜,其实在我来太曦列岛找你之前,曾听煌焰提起过一件事情,为此我也到处调查了一番。”

“煌焰?”他终于开口,却是一脸迟疑,帝仲点点头,认真回道,“我们去祈圣天坑杀了修罗鬼神之后,破军曾恼羞成怒地和我动过手,之后他意外发现了潇儿体内的天狱烙印,察觉到潇儿和他一样是来自神界的逃犯,大概是想着只要能拖上她,就能让我妥协从而更好地躲避神界的追捕,所以那次之后他主动和煌焰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依照破军所言,诸神的起源大多来自天地凝形孕育而出,体内都会存在一个叫‘精魄’的东西,也正是因为精魄的存在,他们才能被尊为神,天帝切断六界关联之后,为了杜绝拥有巨大力量的诸神违规危害他界,就在神界的通道里留下了足以摧毁精魄的力量,这才导致破军和潇儿来到人界之后元气大伤,不得不借助宿主活下去。”

帝仲顿了顿,自己也是略一思忖之后才猜测道:“潇儿的原身其实是天帝的心头血,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并未被摧毁,破军则实打实是因为太过强大而躲过了此劫,很难想象那家伙鼎盛状态究竟有多离谱。”

“摧毁……”萧千夜仿佛察觉了什么隐情,帝仲的目光掠过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道,“然后潇儿就告诉了他另一件事,她说天帝能克制精魄的力量,能摧毁诸神的修行,换而言之,只要摧毁精魄,就能彻底杀了破军,但是神界的力量太过浩瀚,摧毁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破军依赖自身‘先破后立、先耗后补’的能力恢复的速度,以至于天帝一直无法彻底将其消灭,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终生囚禁。”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告诉他!”萧千夜神色一变不由脱口,帝仲虽是颇为冷静的摆手,其实眼底也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担忧,“她身上一定也有精魄,可我一次也没有感觉到,完全不知道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到底是以何种姿态存在,又隐藏在她身体的哪一处,她自己好像也不清楚,但是破军不一定……破军被关入天狱的时候潇儿甚至还没有诞生,他应该知道很多很多潇儿不知道的事情。”

萧千夜原本苍白的脸色在这一瞬间更加惨淡,帝仲的嘴角看着是微微一笑,其实目光中丝毫没有笑意:“这种对诸神而言都极为重要的东西一定不会轻易暴露的,我必须知道破军的精魄所在……”

“破军可以杀她。”萧千夜打断帝仲,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不置可否地反驳,“你可以找到他的精魄,他就可以找到阿潇的精魄!火种……火种并非不可摧毁,她有危险!”

“别急。”帝仲站起来走到床榻边,这一次他主动将古尘留了下来,虽是抬手解了他身上的两处封印,但立刻又加重手头的力量强行按着不让他乱动,低声叮嘱:“我本想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这些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我不得不提前和你摊牌,破军的眼线遍布各地,这个房间里摆着奚辉留下的禁术残卷,上天界的力量可以阻止他的窥视,在你的伤痊愈之前一定不要轻易离开,虽然煌焰目前还能限制破军进不了极昼殿,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回去附近守着,我不能会让破军有任何机会接近她。”

“我只能在这里养伤吗?”萧千夜双目通红的看着帝仲,那样绝望的情绪让他心中一抽,半晌才坚定地点头,“你必须把伤养好,我需要你帮忙。”

他颓然松手往后退步,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显得格外疲惫,帝仲用手用力按压着额心保持清醒,心中荡起一抹五味陈杂,近乎呢喃的呓语:“对不起啊,上天界已经分道扬镳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对你真的是……又爱又恨,又想杀你又想救你,又想和你彻底撇清关系又不得不回来求你帮忙,呵呵,我真的一塌糊涂,实在没有办法了。”

萧千夜没有回话,这是帝仲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无助的神态,好像他从来不是被人憧憬的“神”,只是那个出生在贫瘠的雪原,向往着温暖和幸福的普通人。

第1248章:重演

很久,他非常平静地抬起头,似乎是默认了帝仲的决定,柔声回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好好养伤的。”

帝仲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因为过分平静反而让他感觉有什么地方格外的违和,他让飞鸢和飞琅先去休息,自己则单独和萧千夜面对面地沉默着——一直以来,他知道萧千夜对云潇的感情掺杂了太多的愧疚,包括年少时期义无反顾的放弃和成年之后因失而复得而始终无法抹去的后怕,以至于只要事情牵扯到云潇,他总是会做出一些格外冲动的事情。

想到这里,帝仲认真开口追问:“你不像是这么轻易就听话的人,到底想怎么做?”

“你不回去吗?”萧千夜没有回答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针锋相对的交错着,各自思量,帝仲点头又摇头,低道,“要回去,但是我不放心你。”

“呵呵……”萧千夜向后仰倒,眼底有一丝一言难尽,“何必呢?当时想杀我的时候没见你手软。”

“也是。”帝仲并不反驳,盈盈笑着,“早几年对你下手的话应该可以成功吧,可惜了。”

这一次的萧千夜没有再露出或戒备或厌恶的目光,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好似一个失去灵魂的雕塑,只有嘴皮轻轻扯动回答:“是啊,早点成功的话现在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死了九千年,有没有怀念过那样的日子?”

“怀念?”帝仲真的认真想了好一会才回答,“确实很怀念。”

听见这样的话,萧千夜也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的笑:“自从碎裂结束,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一个迷路的旅人,我已经完成了该做的责任,我的国家还了我原本拥有的一切,甚至我的君主对我屡次包容隐忍,这么多年仍固执地为我空着那个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我本来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我的妻子,我的兄长,他们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一次又一次地卷入麻烦里,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们身陷险境。”

“我早就说了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帝仲一点也不意外,听见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忽然问道,“你累了吗?”

帝仲语气空茫得仿佛隔绝了时空,这个问题他很多年前就问过,然而那时候即使面对碎裂之灾,面对来自全境的敌视和谩骂,这个人也没有表现出今天这样颓靡不振的疲倦。

萧千夜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终于在不经意间暴露了一直隐忍的情绪:“嗯,我真的很累了,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的人,可远远不止你一个。”

“你想做什么?”帝仲再次询问,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异常,萧千夜扶着床榻坐起来,目不斜视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帮我,我这副身体的负担太重了,就算我听话在这里好好养伤,半年的时间也根本无法恢复,半年会发生什么?连你也不敢保证这半年会不会再发生无法把控的意外吧?”

有些东西即使萧千夜不说出口,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帝仲也能猜到对方真实的想法,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看着对方焦灼的眼睛,毫无余地的拒绝:“不行。”

萧千夜一愣,反倒是他有些惊诧于帝仲如此坚定的回答,不等他再说什么,帝仲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提醒:“你是想再用一次凝时之术吧?这是最快的途径能让你暂时痊愈,但是上次我就告诉过你这种法术有非常严重的弊端,你不要以为现在只是偶尔失去意识很快能醒就一点事没有,你没发现自己伤愈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吗?”

他低下头摸了摸身上的伤,那已经是两个月前和解朝秀一战留下的,不仅伤疤清晰可见,时不时还会传出剧痛。

帝仲语重心长地叮嘱:“更何况我现在没办法带你回终焉之境,失去那里至纯至净的神力支持,就算再使用一次凝时之术也只会事倍功半。”

萧千夜瞬间就再次抬头看向帝仲,固执地道:“无所谓了,反正上次之后你就说过我会长睡不醒,既然结果都一样,再用一次又何妨?”

“不一样的。”帝仲认真看着他,“虽然你的状态一直在下滑,出现眩晕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久,但你仍然有机会清醒过来的,可如果继续无节制地通过凝时之术汲取,那下一次晕倒之时,就是你再也醒不过来之日。”

“我不在乎。”萧千夜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的浮动也没有,仿佛自己的生死在他眼里早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帝仲叹了口气,问道,“可如果她回来发现你再也醒不了,会伤心的。”

“她得回得来才行。”萧千夜平淡的接话,用最为冷静的口吻说出了两人心中最大的担忧,“她回不来一切都没有意义,帝仲,我知道你没有多少把握,否则以你的性格不会总是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来敷衍我。”

“你可真敢说啊……”帝仲的眉角微微跳了一下,居然还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他在心底快速思考了什么,忽然松口,“好,我答应你,不过凝时之术能汲取多少,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使用,要由我来决定。”

“什么意思?”显然这种话对一个根本不懂法术的人而言太过难以理解,帝仲并没有解释,他站起来直接就将这间密室完全封闭,淡淡回答,“不需要你明白。”

话音未落他就被拉入了一片黑暗里,萧千夜环视四周,只见远方出现了曾经那扇金色的巨门,浩瀚的神力宛如银河般环绕着整个空间,而他脚下金色的光圈像水纹一样一圈一圈往外扩散,汇聚凝结成晶莹的光点,又漫然悬浮。

帝仲和他背对而站,他们漂浮在虚无的空间里,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在将两人串联,凝时之术产生的神力在周身化作一幅漫长的画卷,过去经历的种种浮现其中,又映入两人各自思量的瞳孔里。

和上次一样,他在目光的尽头看到荒芜死寂的上天界,看到极昼殿的光一瞬湮灭,看到永夜殿的月赫然碎裂,看着黄昏之海的璀璨星辰失去光辉,一颗一颗消坠落消失,化作一场浩瀚壮阔的流星雨。

流岛上的所有生灵都在这一刻仰头望天,上天界宛如一颗高悬的明珠,绽放着前所未有的万丈光华,然后轰然炸裂,不复存在。

萧千夜倒抽一口寒气,精神微微一震,这幅景象他曾在终焉之境见过,是上天界坠亡的景象!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看到这幅景象?难道他们在终焉之境改变的仅仅是自身和云潇的命途,上天界……难道终将会坠亡?

仿佛意识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他不顾一切地回头想向背后的人问清楚一切,但帝仲的呵斥声随即入耳:“别乱动。”

就是这一瞬间,萧千夜发现脚下原本向外扩散的水纹已经不知不觉的逆转了方向,金色的光圈由远及近汇入他的身体,黑暗的空间里再次浮现出终焉之境的日月交融的场景,仿佛有如出一辙的旭日和皓月同时笼罩下来,他低下头,果然瞥见古尘从金光里一跃而出,黑金色的刀锋上有白龙的幽影穿梭其中,顿时有某种强大的力量一点点燃起,引动着所有的光无声钻入心中。

这一刻,好似时空都被这种无形的力量彻底的凝固,直到日月的光芒熄灭的一刹,预言再一次在耳边诅咒般回荡起来——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萧千夜像上次那样仰头凝视眼前的山河失色、日月同悲之景,然后低头又默默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却无法感觉到和上次一样的神力充盈,就在他迟疑之际,帝仲已经轻喝一声重新握住了古尘,龙的哀鸣震慑人心,一下子将这个神秘的空间击碎,他颓然地重新往后仰倒,这才发现自己还是烂泥一般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

帝仲就在他面前,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对刚才的景象闭口不提。

萧千夜再次用力握紧双拳,质问:“你干了什么?”

“凝时之术。”帝仲扭头回答,引入眼中的是一张愤怒的脸庞,“你骗人!我还是动也动不了,你只是装模作样演戏在骗我!”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帝仲嫌弃地骂了一句,不等他发火就主动解释,“急什么,我刚才就说了凝时之术能汲取多少,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使用,要由我来决定,你要是不信就看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有我刻下的烙印。”

他将信将疑地扯开胸膛的衣服,果然如帝仲所言在心口上有一个复杂的金色烙印,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自然也不相信,帝仲眨了眨眼,虽然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但开口还是不容反驳的命令:“不强求你在这里躺半年,至少这三个月你哪里也不许去,少和我讨价还价了,你老实养伤,我就不陪你大眼瞪小眼自讨没趣了。”

“站住!”萧千夜被他一句话气得脑门都在冒烟,然而他一动,整个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直接一头栽倒滚了下来,帝仲半眯着眼睛地看着狼狈的人,不仅没有扶他起来,反而幸灾乐祸地哼笑了几声,他从桌上拿走风雪红梅,自言自语的道,“解朝秀我也调查过,是一个可以引出流岛深处大星之力的无根之人后裔,真亏得你能用这种方法打败他,不过你的法术底子还是太差了,若非风雪红梅是西王母座下女仙的佩剑,恐怕你那点三脚猫的镜月之镜根本控制不了他,这个人交给我吧,我会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他永远不死不活的。”

现在的萧千夜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关心一个手下败将解朝秀,他额头的青筋都因为愤怒而暴起,而帝仲仍是用淡然地语气再三叮嘱了几句,然后无视了他的反对直接离开。

第1249章:猜测

房间里静悄悄的,直到白璃玖和关欣一人端着汤药,一人拿着膏药争前恐后地走进来才发现他一动不动地摔倒在地,两个女人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起来,正好撞在一起又各自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谁也不好意思先上前,气氛尴尬的同时,还是门外的飞鸢听见动静赶忙跟了过来才把他重新扶起放回了床上,头皮发麻地问道:“怎么搞的,你俩不会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了吧?”

萧千夜面无血色,竟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还不如之前灵活,原本他还能坐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这会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说话,几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多问,这时候飞琅才不紧不慢地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他敞开的胸膛上那个复杂的金色印记,不由瞳孔微微一缩认真回忆了一番。

萧千夜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虽然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还是表现出一副非常急迫的神态追问:“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吗?”

飞琅眉头紧缩,一瞬间就有无数种猜测涌上心头,但见他急得额头青筋都暴起,半晌还是保持平静地回答:“应该是凝时之术吧。”

“真的?”萧千夜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话,下意识地低头再次看了看胸口的印记——帝仲没骗他?那为什么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快速恢复,反而是更加虚弱?

飞琅的目光其实有一瞬间的复杂难辨,又在他略微分心的刹那间恢复如初,淡然点头:“嗯,凝时之术本来就不是上天界独有的法术,只不过普通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如果滥用的话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导致英年早逝,但上天界不一样,他们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时间,听说滥用也不会死,但会因为力竭而陷入昏睡,苏醒的时间则和汲取的力量强度有关,具体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但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能躺着就别起来乱动了。”

说完他又扭头看了一眼两个还在纠结的女人,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让他不假思索地开口:“他毕竟是个已经成婚的男人,二位又都是未出阁的姑娘,照顾他确实多有不便,东西放着吧,以后让飞鸢照顾他就好。”

白璃玖和关欣皆是一愣,自然立刻就能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顿时脸颊一红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耻,低头绞手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千夜并没有在意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他用尽全力的抬手才能按住胸口的印记,再三确认:“飞琅,你确定这个真的是凝时之术?”

“我骗你干什么?”飞琅冷漠的接话,或许是为了让他安心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眼下是被封印着的,估计是不想你乱来适得其反吧。”

萧千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飞鸢连忙笑呵呵地敷衍过去,一手推着白璃玖和关欣,一手强行拽住飞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憋着笑看着一脸严肃的飞琅,挖苦道:“干嘛那么说呀,人家是姑娘,脸皮薄,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

“我说话还不够委婉吗?”飞琅不客气地反驳,眼底有一丝不快,飞鸢抿抿嘴一本正经地提醒,“是帝仲说太曦列岛到处都有破军的眼线,尽量不要让太多人接近萧千夜,人家两个姑娘才自告奋勇去照顾他的。”

“这种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可别把自己也骗了。”飞琅白了同伴一眼,冷哼道,“你看不出来那两姑娘都对他有意思?”

飞鸢拖着下巴想了想:“人类本来就可以娶几个老婆的嘛……”

“他敢!”飞琅神色一变,目光冷得吓人,“他已经和潇儿成婚了,要是敢多看别人一眼信不信我直接戳瞎他的眼睛!”

“信信信,我当然信,你放一万个心吧,他满脑子只有潇儿一个人,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变心的。”飞鸢吐了吐舌头,好声好气地给他倒了杯水,不知为何又放低了语气悠悠感慨,“我说阿琅,小殿下每次看见你都被训得不敢还嘴,哎,何必这么刀子嘴豆腐心呢,你明明就很关心她的呀。”

飞琅苦笑着,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沉沉叹了口气,飞鸢这才认真问道:“阿琅,我看你刚才似乎有意隐瞒,公子身上那个凝时之术好像不太对劲啊,你能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飞琅才握住水杯准备解解渴,听见这句话顿时就凝重地放了下来:“确实是凝时之术不假,但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飞鸢压低语气,心中赫然闪过一个惊人的可能,连忙凑到他身边小声追问,“不是他的,那就肯定是帝仲的。”

“嗯。”飞琅点点头,认真思考着其中玄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身上的那个印记是封印住的凝时之术,应该是帝仲将自己的力量汲取之后封印在了他的体内,但是什么时候能解封,得要帝仲决定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飞鸢也是一头雾水,自言自语地嘀咕,“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他还差点把公子杀了吧?对他好的时候倾尽全力地帮他,想杀他的时候可真没心慈手软啊……”

“你知道他为什么差点把萧千夜杀了吗?”飞琅默默转过脸,正好和目光迷惘的同伴四目相对,飞鸢摇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长殿下回来之后只说是起了些冲突,闹得很不愉快。”

“哼,一点冲突?”飞琅发出一声冷哼,用力握紧茶杯咬牙将那些隐秘的过往告诉同伴,飞鸢听得目瞪口呆,又见飞琅懊恼地捶了一下头,“我早就说潇儿和他们搅在一起会出问题的,她就是不听,我真该绑了她强行带回浮世屿算了。”

“绑得住人绑不住心啊。”飞鸢更加小声的叹了口气,“难怪你会被帝仲关起来,他应该是怕你把潇儿带走吧,上天界找不到浮世屿的踪迹,他要对付破军,就必须保证潇儿随时都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提到这件事,飞琅的表情是极为严厉的,回道:“当时在雪城我对帝仲是有提防的,可我又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得不到就直接毁掉的人,而且他的出手动作实在太快了,我根本不是对手,我被关入间隙之后就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络,那段时间我就有预感,觉得他一定是要对小殿下不利,就算被无数人捧成神尊敬憧憬了这么久,说到底他是个男人,最后被自己喜欢的女人拒绝,又被自己一直默默帮助的男人横刀夺爱,怎么可能甘心。”

飞琅长长叹了口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是真想不通这两个男人到底哪里好了,对帝仲还能姑且称之为‘本能’,毕竟帝仲的身上有着天帝的气息,那是她的创造者无可厚非,隔壁那个招蜂引蝶的到底哪里值得她喜欢?”

“喂喂喂,你不要信口开河好不好?人家可没有招蜂引蝶哦……”飞鸢尴尬地咧咧嘴,感情这种东西他不是很明白,但又隐隐觉得帝仲此举应该并不是为了男女之情,再想起这次见到帝仲他已经从神裂之术中恢复,有了真实的血肉之躯,更是有万般不解和不安同时涌上心头,斟酌了半晌才认真接话:“阿琅,帝仲看着像是恢复如初了,但其实神力并没有很明显的恢复,只能说比神裂之术的状态好一点,可以不依赖公子自由行动了,但和他死亡之前的鼎盛时期根本没法比,如果他滥用凝时之术的话,后果可能会相当的严重啊,要是真的那么恨公子,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的。”

飞琅头疼地按住脑门:“我也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我看刚才萧千夜的反应,他应该知道那个印记是凝时之术,但是并不清楚是帝仲的,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隐瞒这件事,他那种身体是真的不能再折腾了。”

两人同时沉默,飞鸢想了好一会,主动提议:“阿琅,你身上被封住的穴脉虽有缓和,但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畅通,这样吧,你留下照顾公子,我回去报个平安让长殿下他们放心,破军这件事确实太危险了,如果连帝仲都没有把握能彻底消灭破军,我们冒失闯进去不仅救不了潇儿还会适得其反惹麻烦,一定得谨慎行事,浮世屿也得提前做好周全的准备。”

“我照顾他?”飞琅的眼睛瞪得发直,听见一声阴阳怪气的偷笑,“不然呢?你别看他现在动不了,但凡哪天能下床了,白兆霆可没本事按住他不让走。”

飞琅欲言又止,显然满脸都写着拒绝,飞鸢立刻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从自己身上取了一抹火焰交给飞琅,话锋一转:“阿琅,之前我们一直都以为皇鸟身上的火种是旧的消亡之后自然孕育形成新的,但如今看来火种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变的只是凤凰的宿主,所以溯皇、澈皇和潇儿之间既有记忆和感知的传承,又各自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是刑期将满,不会再有下一次的传承了。”

两人心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飞鸢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族持续数万年的宿命或许也将迎来变革,虽不知是祸是福,但我们也该坦然接受全新的未来,另外,帝仲之前说过长殿下的火种是意外分裂所得,因此天生就比小殿下衰弱,但既然已经分离,那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实不相瞒,她的情况一点也不好,我甚至感觉她应该撑不了太久了,既然有可能救她,我们也不能放弃,她嘴上说着对浮世屿毫无感情,可还是和我们一起并肩苦战五年击退了入侵的蛟龙族,阿琅,小殿下的事就麻烦你费心了。”

飞琅深吸一口气,到底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虽然嘴上会忍不住埋怨两句,但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飞鸢的为人,两人的目光只是一个简单的交错,立刻同时点了头。

第1250章:三月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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