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不,我没有遗忘。”妹红似乎只是为验证一个残酷的答案,“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米斯蒂娅无奈地反问:“妹红大人,你想问的,其实是我怎么成为‘夜枭’的吧?”
“伪魂之卵。”
少女没有在妹红面前遮掩的意思,坦白得让妹红愈觉得痛苦。
她把八音盒挪到眼前,盒中旋转歌唱的水晶小鸟,逐渐染上一层漆黑的灵气。
“我是伪魂之卵的使徒。”
“它把我从濒死中拉起,还唤醒了希音姐的力量。”
“伪魂之卵的主人,是使徒们的领袖,没谁见过她,却又好像无所不在。天邪鬼虚伪地叫她‘尊主’。”
“所有使徒被种下卵后,都被缚誓之咒联系,为实现向伪魂之卵许下的誓言,而效忠领袖的命令。”
妹红姿态麻木地点头道。
“我从阿萍那听说过,某个自‘盗火者’分裂后,从中延续的组织,一直活跃在黑暗世界,游走于各大势力间,充当掮客、佣兵的角色,到处策划颠覆性的战乱。”
米斯蒂娅怅然道。
“或许就是我们吧。”
“我们要播种,在人世散布纷争,为此寻找绝望仍心怀愿望的人,培育混乱的土壤,四处孵化怪物。按照天邪鬼的说法,她们是在推动龙芽的蜕变,作为‘真实的世界’苏生的祭品。”
少女抬起手,将‘夜枭’的面具遮在她和妹红的目光间。
“和森罗合作,诱导万象的行动,挑拨白莲教加快入侵步伐,让东南时局乱象毕现,都是我和天邪鬼干的。”
“还有阿求。”妹红出神打量着‘夜枭’,好像那面具是她亲手戴上去的一样,“你们也跟她接触了么?”
“是的,她的鹦鹉还是我送的,作为彼此联系的工具。”米斯蒂娅道,“明明是只接近荒神的凶禽,却被她驯化得像只小鸡。”
“她为什么加入你们?”妹红沉声问,“也被天邪鬼教唆了吗?”
“不,博丽菖蒲,拜龙教的大巫祭,也是‘尊主’曾在废舰城指派的使徒首领。司马阿求是通过她,主动找上天邪鬼的。”
米斯蒂娅摇摇头,轻声惨笑道。
“废舰城今日的祸根,早在五年前——在你们以为那场大患已经结束的时候,就在众多仍心怀不甘,被命运开着玩笑诅咒而活下来的人心中,埋下了种子。
“现在,司马阿求恐怕已达成了她目的的一部分。”
妹红得到了答案,心底空落落的,长久以来,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座城市一直断送未来的活下去,直至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腐朽生满尘埃,却终究有一双双手把她推入火海。
“小碎骨。你也想向我寻求答案吧。”
妹红双眸开合间,不知何时燃起了空洞的火焰。
“是的。”夜枭的假面从戴上后就没摘掉,牢牢固定在少女的脸上,“不死鸟本该照亮黑暗的世界,却为何放弃赌上一切的战斗,隐姓埋名躲在这里?”
妹红也明白她要问的是什么,‘夜枭’或许只是想弄清自己付出如此惨重代价,化作复仇的鬼魂,在世上苟延残喘,到底有没有意义。
“我没有多少朋友,灵梦的养母阿萍恰好是一个。”
作为亲历的见证者,妹红开始述说本该被遗忘在灰烬中的噩梦,只因为对面的少女,有知道这一切的资格。
而妹红宁愿她没有。
“五年前的战争中,站在对立面的博丽菖蒲,曾告诉过我,青龙的神体一直被封印在龙之伤下,神也是有本能的,它的血肉无时无刻不想冲破封印,重新回到它再造的世界。”
“为此代代博丽巫女将自身作为献祭,来沟通与神共眠的龙芽圣女,加固封印,可作为博丽死敌的拜龙教,却唤醒了残留在世上的青龙碎片,侵蚀了当时还是巫女继承人的博丽菖蒲,诞下龙之子。龙之子被上一代的博丽巫女,分裂成一对双子封印,其中灵梦继承了强大的龙体,而祸却是被诅咒的魂念,只能附着在阿求母亲博丽献芹制作的孱弱人偶上。”
“后面的你也知道了,近八年前,博丽菖蒲暗中诱发了灵梦体内的龙之血肉,让她失控,毁掉了大半座龙脊山,毁掉了——”妹红至此哽咽,“我们。”
“阿萍燃尽灵魂为代价,才将青龙血肉从她身上驱逐,成了沉梦之森令人闻之色变的‘幽鬼荆龙’,后来龙体被博丽菖蒲引导到废舰城,祸降服了它,拥有了妹妹的血肉,变得无比强大。”
“阿萍封印了灵梦的记忆,也在我身上种下心之假面,让我作为替代者守护灵梦。”
一张烈火焚身的凶恶鸟面,在她脸上缓慢浮现。
妹红沮丧地垂下头,捂住让她面目全非的假面。
“即使想杀死这个恶鬼,无数次想烧掉这个害死我仅存的同伴和朋友的恶鬼,可阿萍的执念却一直像把坚不可摧的大锁,锁住了我的恶意,下不了手。”
“后来我带着她来到废舰城,发生了很多事,灵梦回想起一切,最终为了阻止祸,她在与天命织机的共鸣中,唤醒了无相假面上沉睡的阿萍的意志,击败祸再次夺回了龙体,而阿萍也烧尽剩下的所有心力,把龙体从灵梦身上剥离,封印在腑海林。”
“博丽菖蒲的双生子,是青龙的后裔,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诅咒集合体。”
“但阿萍希望我能体谅她的自私,让这个孩子能活着。”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米斯蒂娅神情被掩藏在面具后,妹红也只能听见她声音细微的变化,像被压抑到谷底的琴声。
“我不知道。”妹红的瞳孔灼灼燃烧,火浪在发丝、双肩上腾起,却烧不掉笼罩心灵的迷惘,以致面具戴了许多年。
“我守护不了她,我谁都守护不了。”
“妹红大人。”米斯蒂娅感受着灼人热浪扑来,一如多年前那个夜晚,声音颤抖,“你也和我一样戴了面具吗?”
“如果能摘下它,心会死吗?”
“如果不能,心会死吗?”
“幽幽子姐姐和我们说过,天地过客,生死以为常态。”
“和你们在一起,我见惯了生死,死神的呼魂曲总是如影随形。”
“炸死,刺死,烧死,绞死,砸死,被枪打死,可我还活着;饿死,病死,冻死,渴死,淹死,野兽咬死,可我还活着。”
“白泽之变死伤百万,无根无家,我还活了十五年。破晓天火全团埋葬,生不如死,我还活了七八年!”
“妹红大人。”米斯蒂娅发出心碎的质问 ,“我们要一直这样活着吗?”
“你要干什么。”妹红恍然问。
少女回过身,像终于找到解脱的方向。
“我要找青龙之子挑战。”
“多年来,父亲的音乐,母亲的歌声,一直回响在我耳旁,提醒我命运是多么残酷。”
“若不可战胜的龙鬼,难以割舍的爱憎,全是龙芽的源头——是神用来压垮人意志的命运。”
“那我要掐住命运的咽喉!”
人世中受尽苦难的小小雀鸟,发出泣血的悲鸣。
“我已经只剩下向命运发起挑战的力量了,过去的音乐家无力反抗这世间无情的大潮,只能寄情于传唱后世的旋律——而现在他们的力量、希音姐的遗志,就在我手上,至少,我要完成这个梦想。”
“让不公的神看看,我能反抗它的命运!以凡人之身!”
妹红空洞的胸膛,猛然被这首心灵的战歌撼动了,堆积的余烬下,露出了尚在的篝火堆。
长久以来,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她早忘了胸膛被自己灼痛的滋味。
“你去找她吧。我不会再阻止你。”
她此刻能看见潮水汹涌的港岸,被浩瀚的白光普照,一朵纯白无瑕的莲花座冉冉升起,与远处直冲云霄的虹色光柱,遥相呼应。
“那是圣白莲的花。”米斯蒂娅告诉她,“要绽放了。”
“兄弟会在和白莲教奋战,宇佐见莲子要登上方舟。”
“妹红大人,你也要寻找战场吗?”
“是的,托你的福,我才想起来,火焰从不是为守护某个人而存在。”热浪滚滚的火翼,从妹红背后高高扬起,“只守护某样事物,注定会看着它毁灭,只有守护一切渴望光与热照耀的东西,才能让破晓如约而至。”
“我自月球降生。”一丝裂纹在她的鸟面上“咔嚓”出现,“月贤为追求完美的生命造就了我,但不死不灭的身躯,也不过是被诅咒的行尸走肉。我这样的污秽,被遗弃在尘埃中,反而拥有了灵魂。”
“面具该摘下了。”
火鸟的假面,眨眼间崩碎过半,重新显露魔女斗志燃烧的脸。
从月球到地球,人间五十年,她曾是最耀眼的火焰。
而今这火焰,在天地的大动荡中复燃,照亮了乌云下追逐她背影的夜莺。
火鸟冲破连天雨幕,升起蒸腾的烟柱,一轮不会死亡的火球,飞跃了劫炎燃烧的城市,飞向那朵孕育宇宙中的白莲。
……
“你们可看到那堆昏惨的乌云滚过?
时而苍白时而红,看起来壮观空阔,
如同贫瘠的夏天般阴暗?
你们以为看到了一座城市在燃烧,
噼噼啪啪的声响,滚热的浓烟升高。
同时借着黑夜的风飘散。
乌云何处来?来自天空,高山或大海?
是否是喷火的战车载着一个个魔鬼,
向邻近的某颗行星奔去?
恐怖啊!这火车的混沌神奇的腹中,
怎么不时有一束强电光迸发喷涌,
像是一条长蛇弯弯曲曲?”
——《东方集·天火》雨果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发芽(上)
遍及大绿海、废舰城沿岸的战场,是被倾入硫磺和铁水熬煮的巨型熔炉。
小铃驻足刚被攻克的港务管理大楼的废墟顶,确认她也只是这只熔炉中沸腾的一个气泡。她周围“那伽众”和兽魔、水鬼的尸骨堆积成山,雨柱混合着血水,侵入她身周三丈内,就迅速被暴风般刮旋的心力强光蒸发,少女浑身滴血未沾,却纠缠着最深重的血业。
她脚下——罪徒与英雄的血混为一滩,懦夫和勇士都终埋骨一地,万千沦为刽子手、彼此处刑的人类,把血肉撒入燃烧的赤潮中,天地间回响着永劫的龙吼,一切中流击楫与随波逐流,都在命运巨手翻覆中,汇成了流血漂橹的城市里的泡沫。
“千音铃。”
小铃寻声回头,正目睹小兔姬徒手攀越上楼顶。在刚溃退的白莲教僧兵眼中,这只浴血凶残的猎头兔,无异于阿修罗道中放出的女魔头。
“还要压过去吗?”小兔姬啐了口血水,“我们能继续前进,可战线推进到极限了,随时有可能崩盘。”
“后方撤离进度怎样?”小铃倾听着战场的风向,耳中却被杂乱无章的炼狱噪音充斥。
“旧城区居民大部分收容完毕,剩下的遇难者,来不及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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