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所见的废土原风景 第130章

作者:哲学的世界

  开头的童谣,作者菌改自《哈默林的花衣吹笛人》,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英国的童话故事吧,我学前班看过动画版,从那时起,在我心目中,它就笼上了一种不祥的色彩,算细思极恐的黑暗童话,天邪鬼以吹笛人的身份参演,算是致敬吧,话说这一章,就问小铃帅不帅!创始龙具,还是神绮大帝的,新迦南使用龙具的灵能者啥,我好像又挖了个大坑啊。

  (对不起,现在才更新,辜负了大家的热情,临近年末,作者菌比较忙,娱乐和码字时间都没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灵与肉的疯魔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灵与肉的疯魔

  Existence precedes essence。——《存在与虚无》

  “真是失策。”

  幼女浑浊扩张到极致的瞳孔,跟被猛力击打的台球般,无法自控乱转着,眼球因毛细血管爆裂而红得可怕,两行暗红色血泪,歪斜着从眼眶滑落到不断痉挛的小脸蛋上。

  因蜃鬼群横行而幽光摇曳的黎明树林中,她瘫软在孩子们当秘密基地的树屋顶上,像只坏掉的大号布娃娃,冷汗混合着夜露,弄得她灰蓝色的短发黏糊糊的,也稍微浸湿了那身典雅的华服。

  一席血红色魅影,划破诡异的夜色飘落到屋顶,戴着夜枭战盔的女人收起黑翼,俯视着蛆虫般蜷缩的小女孩。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夜枭轻声嘲笑着踢到铁板的同伴,“是不是这种感觉?”

  “一点小小的反噬,不妨碍咱接下来看戏。”

  幼女脸色因受强烈刺激而泛着异样的潮红,她用衣袖拭去血泪,赭红色和服上流丽的花纹,也被血污所糊脏。女孩无力揉着胸口,表情却和吃着蜜糖一样甜,又抑不住痛苦地发出娇弱喘息。

  “而且,这里也越来越高兴了。”

  夜枭饶有兴致在幼女身周转了圈,她难得能打量到同伴出丑的模样。

  “是谁让堂堂天邪鬼栽了跟头?”

  “本居小铃。”

  幼女瘫着趴了好久,跟吸毒过量的瘾君子似的,享受着销魂蚀骨的崩溃快感。

  “那个女人隐藏得好深。本以为她不过是用从容掩饰自己的狼狈,结果真留有后手。厉害厉害,竟能克制住心力的冲动,是创始龙具的关系吗?”

  见同伴喋喋不休地絮叨着,夜枭明白她犯起老毛病了:“这回你又节外生枝,打算闹多大?”

  “难得你会对我的计划感兴趣。”天邪鬼终于浮空坐起来,“看来对今晚演唱会的听众很满意?”

  夜枭远望着前方墓地处,她能感觉到,那儿有一头同类正在孵化。

  “叫苏芽的女孩,我已经转交谷寻音了,剩下的这一个,你准备干什么?”

  “伪魂之卵的效力因人而异,如果她们表现合格,我手上倒有几个使徒候补的名额。”

  “那也要能合格。”夜枭环视着周遭不得解脱的怨魂们,“迄今被你弄坏的玩具还少了?”

  “怎么?你在她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天邪鬼充斥恶意的邪笑,较之以往多了几分痴态,她嘴角尚残留着未干的涎水。

  “只是对沾沾自喜的小丑,导演的蹩脚节目感到可笑罢了。”

  “让观众开心,不正是小丑所期望的吗?况且,你和我身为共犯,也要对这次诱拐负责。”

  幼女手心依然握着陶笛,笛端也沾上了粘稠的可疑液体。

  “选择权我已交到她们手上,希望能绽放出漂亮的鲜花吧。”

  “你对这种游戏就不觉得腻?”夜枭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钢爪。

  “一点也不会。”吹笛人痴迷地欣赏着泡沫般消失又膨胀的蜃鬼们,这些她豢养的宠物受笛声吸引,如鱼群游弋于五色斑斓的夜空。

  “你也看到了,在黑暗森林中,弱小的幼崽们抱团取暖,但总有些会被排挤出去。她们孤零零的,眷恋着群体的温暖,又对那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安,离开了窝,却也在同时迷途,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可无知的是小孩吗?”吹笛人发出温柔的叹息,“孩子充满无限可能性啊——成长为天使、渣滓还是怪物,不是由我们引导的吗?”

  “可你始终在孵化怪物。”夜枭明白撕不破她虚伪的假面,却还是忍不住想往那张自我陶醉的脸上来几爪子的冲动,“那个叫小绿的女孩,明明还有退路。比她惨的人,在这废土上多得去。”

  “至少她有渴望力量的理由,小夜莺。”吹笛人却陶醉于自己吹奏的旋律中,“让人承认自己的弱小而活下去,把一切视为不可违抗的现实,不是更可悲?”

  “可悲的是她被你盯上。逃避背后想关爱她的手,却把希望寄在一个骗子无耻的谎言上。”

  “骗子?无耻?”吹笛人轻蔑地笑了,“有人说我们自视为替人性谱写挽歌的诗人,有人说我们是在人性粪坑里打滚的蛆虫,但没对我们的真目的做出了解前,没谁有资格做出道德评判,无论他是天使还是恶魔。”

  “你的流氓逻辑,比在料理中吃出苍蝇还恶心。”夜枭也不屑冷笑,“我已经认为自己够十恶不赦了,活在这个世上不过是徒添腐烂,可天邪鬼,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Onta。”面对同伴微笑下暴露的杀意,幼女却吐出一个发音古老的词汇。

  “什么意思?”

  那清澈中又透着沉思般哀愁的童音,消去了一贯爱卖弄的夸饰语气。

  “这就是我活到现在、并将继续活下去的执念所在。古希腊,‘Onta’这个词,是将‘存在’与‘超越者’联系在一起的。”

  “本体、真如、主宰者、道……人类各地各阶段的文明,都有对这种终极实在困扰而求索千年的阐述。将亿万种异同的个体与普遍性的存在共融而诞生的‘Onta’,这便是魂之卵的精义——龙芽圣女渴望救赎世人的遗泽。”

  “我只是用笛声来为她的成就吸引献身者,对那些被魂之卵选中的人而言,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却往往心怀苦闷迷惑,对这连结着自我的浩大天地,碰撞出难以确定的矛盾,将心封闭在对真实无法理解而产生幻影的凝固蛋壳里,想要破卵而出,却无法孵化出期盼的世界,最终只能闷死在壳内。”

  她高高举起握紧笛管的小拳头。

  “可见证这世间的存在无疾而终,是莫大遗憾,我要让它们迸发出超越的价值。”

  “有意义吗?”

  “有,让我满足。”

  幼女如沉浸于歌剧中疯魔的演员一般抒情着。

  “这焦虑的心在唤醒我,沉湎于现在活着的快感,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夜枭被头盔遮盖住的上半张脸,一瞬间,似出现轻微的恍惚。

  “那你觉醒为龙芽使,只为了取乐?”

  “有什么不好。”幼女不怀好意地反问,“你的歌声和料理,不也是为了自我满足?”

  夜枭抿抿唇想反驳,却最终冷静地摇摇头:“你我不是一类人。”

  “当然,小夜莺。我顺应着自己的存在倒行逆施,你否定着自己的存在随波逐流。”

  “你总将‘存在’挂在嘴上。”夜枭声线透出的急躁,似唱歌走了调,“但你又真把握住自己的存在了么?'歌剧魅影'中,有一个饱受爱·欲屈辱和煎熬的男人,你和他一样,始终只是个得不到想要的,丑陋到令人作呕的幽灵。”

  “对呢。”天邪鬼却以圣徒般包容的微笑来回应,“世人都能领会到自己的存在,却怠于从现象那争取存在的意义,一切本质都陷入晦暗不明的泥沼内,我也不过是这天地中漂浮的微尘。你我犹如隔镜视物,永远别想触碰到镜里人的心。”

  “可再怎么触摸不到,你明白自己的心就在那里——”天邪鬼扬起右臂,左手解下和服上系的腰带。

  “包括言灵、血肉——龙芽赐给我们的一切欲力和快感,都是为了给我们的存在找个家。”

  夜枭——不,是曾被眼中整个世界抛弃,而变得四不像的夜莺女孩,面对同样被扭曲得四不像的怪物,却下意识心生寒意——那恍若朝圣的纯洁表象下,隐藏着被梦魇侵占的癫狂。

  在她见识过的所有心力使中,也最贴近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

  七年来,她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焦惧又压抑的和这个充满谜团的怪物打交道。没谁能摘下它的面具,它的真面目又无处不在,就像一个变幻万千的幽灵,附体在无数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上。哪怕在那群潜伏于深渊、窥伺着世界的魔物里,唯一能压住天邪鬼的,也只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尊主。

  和服自幼小的躯体上滑落,女童迎着漫天蜃鬼一丝不挂地袒露。她捂着光洁皎白的胸口,在无数拜倒在她诱惑而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魂拱卫中,一如赐予人疯狂和盲目的丘比特。

  “无论如何受欲望摆布,因生存的压力而动摇——人追求什么,最终夺到手的,都是靠自己的意志。这鬼芽缠身的肉体,扭曲颠倒的性灵,都在渴望一个强力意志的引导——这就是真正的命运,真正的存在。”

  “就这点看来,你们生命使,与我们天生就站在同一战线上。”

  夜莺漠然直面着“小丘比特”的蛊惑。

  “正因为试炼如此严酷,及时行乐也是重要的。”天邪鬼弓着腰,凑过那张精灵般绝美的脸孔,她伸出舌信,调皮地吸舔着陶笛的尖端。

  “你还是处女对吧。”清纯无瑕的酮体,却散发出罂粟花般致命又可口的魅惑,“要不要和咱做做,虽然这幅身体是小孩子,但一定会让你快活哦。”

  “你不是喜欢自我满足吗?”夜莺克制着体内翻涌的——想把面前鲜活的肉体,撕碎蹂躏的躁热——受世人厌憎的怪物,拒绝了另一只怪物的求欢,“要发情,我可以给你提供免费的黄瓜和擀面杖。”

  “哎呀呀,这对咱来说太粗暴了,咱可不想像你一样被玩坏。”

  幼女竖起剪刀手,两臂交叉如歪斜的十字架。

  “既然你对咱不感兴趣,那如果是这个人呢?”

  她的细腰以听得到骨头断裂声的角度后折,整个人形竟在一瞬间融化,当那蠕动的肉块再度站起来时,血肉也完成了重组,很快变化为另一个人。

  连体型发色也改变了——出现在夜莺面前的,是白发灼眼的少女——那为红莲业火所环绕,熟悉而闪耀的幻影,多年来驱使着她飞蛾扑火般坠入其中,自己曾在那火红色的双眸里,被熔岩烧成漆黑的灰烬。

  同伴触及底线的挑衅,在临近了断孽缘的时刻,却令夜莺一片平静。

  “要让我动摇,这点把戏还不够。”

  “嘻嘻。”幼女背过身,异化为他人模样的血肉,再度惊悚地回复原状,“你在等待着一个演出的高·潮,接纳唯一能让你放弃歌喉的观众踏上舞台。”

  “你永远离不开她,小夜莺,哪怕被伤害、被背叛,也无法忘记为她歌唱时的快乐,如火焰般温暖你的时光。”

  站在树屋顶,夜莺环视着落花狼藉的森林,曾经有无数篝火照亮了她的夜晚,而如今包围的她只有冰冷的死灵,她已成了过去最惧怕的黑暗的一部分。

  “无论人类因遗失而变软弱,还是靠忘却来变坚强。所有人都无法放弃记忆情感中的重荷,那荒谬、痛苦又放纵的生命,宛如一场幻梦。”

  吹笛人背对着她,像在用麻醉人心灵的笛声说话。

  “就像所有艺术家都难以与他们的灵感割舍,我们也逃离不了那幻梦。在龙芽把人性怪物化、英雄化的时代,做不了人是世间常态。一颗颗心,渴望回到过去的身体中,弥补那虚无的裂口,重温被记忆中的幻影们一颦一笑所牵引的跳动,而这就给了我有机可乘的空隙。”

  “你不也是这样么?在龙之子降临的那个夜晚,从业火深渊中爬出来,是为了什么?”

  那背影仿佛膨胀为比夜幕更巨大的怪物,遮住了娇小的夜莺女孩。

  “你在反抗,小夜莺,用自己啼血的歌喉领唱一首安魂曲。”她明明没正眼看夜莺,却是让夜莺无法逃脱的牢笼监视者,“如果屈从于命运的话,多年前你就死在火里了。”

  “咱欣赏的是你与过去决裂的那份勇气,把命运连同自己一起埋葬,不要让我失望哦。”

  “天邪鬼。”夜莺轻轻回应着——平素魔性动听的嗓音,却透着再也唱不出歌的疲惫,“若失去一切重要的东西,那人还剩下什么。不死鸟能从灰烬中涅槃,一次次见证这个世界的往复,我的复仇,能寻求到一个答案吗——”

  她不清楚这质问是否有用,可因离群而孤独的四不像怪鸟,也只能向另一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比照共同点:“你还记得觉醒前,自己是什么样子?你愿意承认现在是真正的自己?”

  “当然。”女童愉悦地像在唱献给这世界一切美好的咏叹调。

  “人除了自己认为的那样以外,什么也不是。这就是存在主义的第一原则,因此这世上,我生来就是天邪鬼。当那份独一无二的存在,成了无数残片,我也急切地寻求着残片的归属,证明自己非此即彼。”

  “每个龙芽使的答案理应如此。”她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后仰扭过脖子,名为“天邪鬼”的怪物,稚嫩可爱的童颜,却暴露出超乎人想象的恐怖,斜觑着沉默的夜莺。

  “我们的有限性与超越性,早在龙芽圣女升华时就验证了,通往自由之路也注定要受自由之苦,可我们还要在路上掀起无数颠覆。”

  “你应该明白那苦是什么。”脱离了一厢情愿式的陶醉,她的话语和面容,头次显露出冷酷的真实。

  “不是投身这颠覆中,我就是这颠覆。”

  (米斯蒂娅明白,自己只是天邪鬼用来牵制妹红这样近乎无懈可击的强者的工具,却仍选择站在了过去对自己、甚至是构成自己最重要的存在的对立面,属于她的复仇的揭幕,一切来龙去脉,直指生命中所有的爱,小碎骨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第一百三十章 人心惟危,铃音惟微(上)

  一灯莹然,万籁无声,此吾人初入宴寂时也;晓梦初醒,群动未起,此吾人初出混沌处也。

  乘此而一念回光,炯然返照,始知耳口鼻皆桎梏,而情欲嗜好悉机械矣。——《菜根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