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所见的废土原风景 第129章

作者:哲学的世界

  少女正在书写历史……

  PS:“地狱看门的火狗”物太媛——就是布嘟嘟。班乾岚与阎映姬大家也知道是谁吧,汉名都是按照原来的人物特性起的。

  王阳明的“此心光明,亦复何言”,与孔子的“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两位儒家先圣的心声,跨越了历史的烟尘遥相对应,在千百年后依然涤荡着人们的胸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千音铃的回响(下)

  “哈默林城闹鼠患,啃光粮食弄塌房,咬死婴儿又吃猫。”

  “大人恐慌没办法,请吹笛人来帮忙。”

  “笛音一响做美梦,老鼠也都迷上他,跟着笛声跳进河,伴着浪花冲走啦。”

  “众人高兴齐欢呼——”

  “谁是哈默林的大救星?”

  “——是花衣服的吹笛人!”

  “美好时光终短暂,大人虚伪又贪婪。”

  “背信弃义不付钱,还赶走了吹笛人。”

  “夜晚全城皆安睡,鸟唱笛声忽入梦。”

  “曲调清澈更明快,孩子全都离开家。”

  “夜莺引路多欢乐,追着笛声向远方——”

  “只有瘸腿女孩被抛下。”

  “大人最终找到她,担心别的小孩淹死啦。”

  “嗓子哭坏在流血——”

  “她只相信伙伴们,去了幸福的天堂。”

  ……

  雾瘴蠕行的宿舍中,许多男孩在走廊上迷茫徘徊着。

  他们眼珠惨白好似被涂抹了油漆,或多或少有诡异的辉光依附着身体,如孩子玩手影游戏时,投射在墙上的异形——那是渴望在鲜活血肉上筑巢的蜃鬼正作祟——而引导孩子们从睡梦中误入现实梦魇的童谣,却是由一群像长着人脸、密密麻麻停在窗外的怪鸟,以敲击水晶杯般的清脆童音唱出来。

  男孩们如依恋着濒死母兽的幼崽,无意识围绕着瘫在地板上的老师转圈——

  被无数扭曲的鬼蜮缠身,本居小铃沉沉睡去。

  向黑暗更黑暗处——

  她已坠入忧愁的噩梦。

  ……梦境之下……

  “善哉善哉。深更半夜冒昧邀请居士,真是罪过。”

  装腔作势的佛号,穿透鬼魅潜伏的迷雾,回响在这荒芜心灵的旷野中。

  “谷寻音?”小铃仰视着瘴气散逸下幽然显现的巨影,“还是叫你幽谷圣子?”

  在记忆深渊底盘踞的——是一尊宝相庄严的大佛。

  然而小铃明白这只是幻象。

  夜路走多终碰鬼——她遭遇了最难缠的那类对手。

  心力使,心灵术士。

  在所有接受龙芽恩赐的灵能者中,也最神憎鬼厌的鼠辈。

  哪怕方才回溯的故事如此真挚,小铃也警觉到自己正踩着一层薄冰。

  记忆能让人的弱点放大,也会玩弄人,那些一期一会的珍贵时光,紫陌红尘的无边风月,也可以是自我认识歪曲的假象,顺应也欺骗人性的梦魇。

  在这模糊不辨方向的荒土上,往日熟识的情感与心象,崩坏为混沌的迷瘴,连带着自己体温心跳的感知也无法依靠,她只能直面被渗透的真实。

  “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心灵的回响,所有想知道的答案,不在我,而在你。”

  大佛故弄玄虚的回复,反而让小铃心沉静下来。

  “这段时间夜枭引发的一系列变故,和你背后的谛听众脱不开干系吧?”

  “何以见得?”佛像云遮雾罩的面容,透着古雅的禅意,却是个坐在白玉莲花上的亲和女性轮廓,在这污浊的幽冥中,纤尘不染。

  “白莲教与联邦交恶多年,一直屈居下风,哪怕靠邪魔外道壮大自己也不奇怪,更何况——”

  “那位圣王与民本党因缘匪浅,会收容破晓天火的残部实属正常。”

  小铃置身佛像座下,渺小如尘蚁。

  “你应该在和城主交涉,会对我出手,谈判破裂了吗?”

  大佛俯身朝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想居士或许误会了,为何你不觉得,这是达成协议的结果?”

  那低眉怜悯的目光,饱含恶意。

  “难道你还没意识到?你被司马阿求放弃了。”

  凛风刮过晦暗中蠢蠢欲动满是妖邪的荒野,少女马尾上的铃铛也发出急促不祥的颤音。

  “本居小铃,你是否对自己的信念抱持骄傲?”

  小铃毫不退让地直视如须弥山镇压的大佛。

  “当然。我生于天地间,继往圣之学,开未来之路,俯仰无愧,知行合一,这样的人生,何尝不可?”

  佛像张大嘴,亮出满口森森如骨墙的白牙。

  “但你渴望拿奄奄一息的烛火,照亮这黑暗的乱世,不觉得是揠苗助长吗?就拿你苑中的这些孩子们来说吧。”

  “用理想主义的光辉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在精心搭建的温室中栽培却最终枯萎,而我这个吹笛人,是从虚伪又无用的种树人手中保护种子,引导他们按天性纯粹的成长。”

  “成长?”小铃厉声道,“圣白莲掌中玩弄的,难道不正是名为信仰的空花盆?”

  少女燃烧着不屈意志的红眸,洞若观火。

  “人活在恐惧、痛苦、愤怒、嫉恨、空虚中的种种体验,求生欲、食欲、性·欲等肉欲——哪怕是单纯的精神满足,也构建在神经激素系统的基础上,人是这世界中饱受“满足”煎熬的囚徒,圣白莲渴望将囚徒解放,却试图种下吸食人血液脑髓的莲花,来撑破这牢笼,最后造就一地空空的枯骨。”

  “你可知人性的,太人性的?”大佛合十紧贴胸口,“众生总是隔靴搔痒,让他们剥开人格面具的伪装,不会因这里永远搔不到而更痛苦,不正是大乘的正道吗?——”

  她如端坐于大雄宝殿向三千世界讲经,舌绽莲花。

  “我只是释放人本有的佛性,将它们引导往自由的涅槃罢了,这就是超人之路。在这满世的群氓、犬儒和末人中,只有超人才得做自己的救世主。”

  小铃冷眼旁观,蓦然喝问。

  “你不是谷寻音,你究竟是谁?”

  大佛声如晨钟暮鼓。

  “我当然不是谷寻音,我只是你内心的回响。”

  “不要再狡辩了。言多必失,我明白心灵术士的禀性是什么。”

  “你们靠浮夸空洞的言辞,隐藏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仗着一套野狐禅,来给自私卑劣的欲望,裱糊上高尚的包装——但谷寻音却有所不同,真正的白莲教徒,绝不是如此浑浊的信仰,他们寻求的超人之证,终究是雄鹰振翅,天龙高飞,而不是蛇行沼地,鱼困泥泞,和你说话,我只有种蛞蝓在心里爬的感觉。”

  “被看破了么?”

  鬼祟的窃笑声,在佛像空荡荡的内壳里闷然回响。

  “但这又如何?业障无法破灭,本居小铃也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

  巨佛笃定的宣告,如高高敲响裁决的铁锤。

  少女脚踩的薄冰融化出一滩积水,倒映在腐臭的污水中——赫然是行走在街头,彷徨无助的小女孩。

  “言灵?”小铃心如止水地低头看着幼小的自己。

  “你潜入我梦中,就只有这些伎俩?”

  少女平静回应的声音,却没沾上分毫拖泥带水的膻气。

  “铃生四风,千音常在。”

  应着伴风响起的铃音,发丝衣裙尽皆向上飘飞的少女,以言灵对言灵,字字如珠玑——

  身后有无形之轮转动,来自思念中迟来的风,刮过她半生的岁月,犹带着新迦南沙尘的光与热。

  灵能沸腾的共鸣,辐射着煌煌威仪与浩瀚波动,升华此身心最纯粹的欲望和气质,是为“心力”。

  “创始龙具?”

  始终眯眼俯瞰小铃的佛像,仿佛安然盘坐的大雄宝殿坍塌而耸然动容。

  “神绮奠定新迦南帝国的秘宝,竟有一件在你手里?”

  大佛庄严的面孔,崩解成扭曲荒诞的狂笑。

  “是萨丽艾尔植入的种子吗?太好玩了!”

  小铃不为所动,她已沉入剔透的根本心中,那是“三我”的归一,人与龙盟誓共赴试炼的奇迹。纯粹至诚的心力,全在这言灵中厚积薄发,搅荡梦瘴漩涡而涌起的光柱,冲破拘束心灵的回响。

  “不愧是千音铃。你倒很有成为我们一员的天赋呢。如果不愿死在梦中,那就尽情在真实的梦魇中挣扎吧。”

  巨掌轰然拍下,巍峨的佛像,已异化成地狱爬出的魑魅魍魉。

  薄冰裂开。

  少女漂浮在污秽的渊海中。

  灰蒙蒙蠕动的雾气,席卷成壮阔的雪崩洪潮,整个荒野都活过来,想吞噬她的是无可名状的怪物。

  少女伸出始终紧握的右手,松开的指缝间,恍然落下一只金铃。

  人言可畏——言灵的伟力,来自思考后渴望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心声,可对立志成为传火者的女孩而言——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她不会溺毙在自己的真实中。

  脚下是痛苦的深渊,头上是无常的阴影,小铃义无反顾迎着要压垮她的雪崩飞去。

  铃音轻轻作响,咫尺间,大放光明。

  PS:末人——意指一种无希望﹑无创造﹑平庸畏葸﹑浅陋渺小的人。现在末人是指和超人相反的,病态的人群.信奉奴隶道德,限制了超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