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那些幸灾乐祸的鬼脸,闯入女孩生活的角落团团包围住她,在冲破所有鬼影伤害的孤独中,阿赫遥远等候的侧影,转过来,扭曲成人面犬狞笑的脸。
……
女孩蜷在床角,只穿着单薄的花睡衣。
门和窗都死闭着,拒绝外面的空气流进来,离群的点萍青贴在窗玻璃上爬动,它们从远方将天际染青的风暴那飞来,夜色中漂浮着生命发散的光芒。
小绿手里死死捏住那双新鞋,提前收到的礼物,早失去了从姐姐手中接过时,让她安心的温暖。
这是一双轻盈的女式运动鞋,材质纤薄结实,似乎穿上就能变成羽毛飞翔。
可再好的靴子,对她又有什么用呢?
每次风铃苑举办运动会,大家摇旗打气,为胜利者欢呼的呐喊,都会随着奏乐传到女孩呆着的阴影内。
而她,什么都做不到,天生的输家——不,是只能依靠姐姐的废物。
那条瘸掉的腿,至今仍是她身体没用的一部分,也是早熟的心结着痂却依旧腐烂的烙印。
“小绿。”
【谁在叫我呢?】
姐姐已经离去,女孩再放不下,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小绿……”
【啊,是苏芽的声音。】
抬起来的视线,渐渐在阴影外汇起稍显清晰的焦距,圈着好友失去光泽的瓷娃娃般木然的脸。
“……阿赫走的时候像是解脱了,你也别太伤心。”
【还提这干什么?】
【你是想提醒我是个看着朋友去死的胆小鬼吗?】
那双扭曲着红与绿烈火的魔眼,尚在吞噬着女孩的心房。
“如果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明明自己都痛成这个样子,还想管别人?】
【简直和姐姐一样。】
【你是想让谁获得幸福?】
【虫子是得不到幸福的。】
【没人会为虫子的死悲伤。】
【它只有成为胜者粮食的意义……】(我来帮你们脑补动漫化这段内心独白吧,新房风的大小不一、强调性的弹幕,自黑暗背景中疯狂划过,一边不停切换小绿冷漠、快坏掉的脸和眼神特写)
小绿内心被宛若荆棘疯长的思绪拷问——比起痛苦,对被朋友变成的怪物吓坏的女孩来说,更多的是愧疚和耻辱的毒液在折磨着她。
为什么苏芽能面对……
“不用安慰我。”
小绿嗓子含糊地压下头。
苏芽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消去了最后的生气。
“早点睡吧。”
少女悄悄关上了灯。
习以为常扑来的黑暗中,西村绿缩得更像只僵硬的虫子了。
点萍青装饰了女孩的窗户,却再也装饰不了她的梦。
——————
西村绿是被一阵歌声从迷迷糊糊中唤醒的,轻快欢扬的音调,不断在耳中调皮地打转,却也沾着夜色的几分迷蒙缥缈,是她从没听过的歌声。女孩揉揉眼,靠墙睡着的她,正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打开了窗户。
是小芽。
一只漆黑的怪鸟停在窗棂上,与苏芽冷漠对视着。
小绿想出声呼喊,然而黑鸟歪过头,向她转来的绿色鸟目,却霎时钳制了女孩的意识。
她眼睁睁望着朋友只穿着睡衣从窗口爬出去——在夜空中到处乱飞啄食着点萍青的恐怖鸟群,如鬼怪藏身的乌云聚拢,缠在苏芽身上,将女孩带上了天空。
西村绿被这童话般的一幕吓呆了。
她挣扎着爬下床,跌跌撞撞冲到窗子前,却只见到吞噬朋友的黑影融入夜空,向后山飞掠。
小绿又扶住墙走到门口,每走一步光着的脚都颤抖得像要随时跌倒,她惊惶地打开铁门,外面的走廊中却飘着浓郁灰蒙蒙的雾气,许多女孩子都摇摇晃晃如梦游的幽灵在宿舍内徘徊着。
为什么都起来了?
女孩骇然发现巡逻的守夜人昏倒在地板上,而不少同学正诡异地排起队来,似乎被歌声所吸引向屋外迟钝地走去。
“大家要干什么?为什么没叫上我?”
小绿只觉被拉入一个没有出口的噩梦中,内心所有孤僻与恐慌都被动听的歌声放大,让她害怕接触除自己外的一切。
她摸索着回到房间,无论如何都没法从这清醒的梦魇中解脱出来。
少女发了会呆,突然换上新鞋,似乎穿上就能给自己更多勇气。
她又抓起了一直以来依赖的拐杖,随着这些年的成长,拐杖也换得越重越长。
小绿最后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孩子们都穿过后院向着山上走去,如迷途的羔羊参加一场月夜下的园游会。女孩一瘸一拐爬着坡,好几次摔倒在半途,不知为什么,那歌声却慢慢统治了知觉,将所有杂音从夜晚中剔除,脑海只剩下一片旋律主宰的空白,安抚了内心的不安,让少女忘却了痛苦的波澜,本能追逐着那个唱出歌声的幻影。
她最后钻进了黎明树林,然而在缤纷花雨与树影错杂的迷宫中,所有人都消失了。
被鸟群带着飞走的小芽,被歌声诱惑走的同学,全从小绿的眼前失去踪影。
拄着拐杖的女孩,迷惘地环视花开花落的树林,仿佛所见的只是一场幻梦。
“我又被抛下了么……”
迷雾湿漉漉地贴着肌肤流动,让失魂落魄的心也跟着变得阴冷。
那夜莺般魅惑的歌喉依然在唱响天籁。
她只能顺着歌声指引的方向前进,黑暗中渐渐看到鬼火似飘动的幽光。
少女被幽光迷糊了心神,猛然被坚硬的东西绊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撞到了座墓碑,借着惨淡的光,她看见那上面刻着阿赫的名字。
“是你吗!阿赫!”
女孩紧张地望向那空中晃曳的鬼火,像是有一个稀薄的灵魂在朝她招手,却很快烟消云散。
墓前如雪一般堆积的花瓣中,落着几只千纸鹤。
那精致的纸鹤,与白天在阿赫手心中烧掉的那只隐约重叠,一行泪蓦地顺女孩苍白的脸颊滴落。
“少女们——”
“和她们喜爱的人们在一起。”
“如果没有我们的声音”
“就没有合唱,如果没有歌曲”
“就没有开花的树林……”
歌声深情婉转,一个调比一个调悠扬,似乎在抗拒着演出的谢幕,却终究在沉沉夜色中迷失,在歌声停歇后转而响起的动静,是离她愈来愈近的笛音。
女孩猛然回头,一名穿着华丽和服的灰蓝发小姑娘,正手持一管陶笛,踩着满地落花向她走来,露出友好的微笑。
“是谁?”小绿吓得慌张贴紧墓碑。
“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一名魔法师。”
白天才帮过她的小女孩停下吹奏,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大家都被你弄哪里去了?”不用再提醒,小绿也隐隐察觉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怪异的吹笛人。
“被我变魔术消失了。”小女孩爽快地承认道,“至于留下来的你,我只想帮助迷茫的孩子,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小绿却感觉传来一阵让背脊冻结在墓碑上的寒意。
吹笛人自顾自来到瑟缩的女孩身旁,打量着那脸上变混浊的泪痕。
“你在为谁伤心呢?是埋葬的这个男孩吗?”
小姑娘和服长得都拖到地上,她蹲下来捡起只纸鹤随意摆弄着,小手突然拉扯起小巧的翅膀,很轻松就将纸鹤撕开两半。
“为死人烦恼是愚蠢的,况且小孩子间的感情,脆弱得像张薄纸不是吗?”
“不要侮辱阿赫!”女孩歇斯底里地吼起来,身体却依然畏缩着瘫在地上。
蓝发女孩毫不理会她的愤怒与悲伤,用陶笛敲打着墓碑。
“你难道想当一辈子废物,和虫子一样毫无价值地活着、死去?”
这质问犹如尖刀剖开了女孩内心的痂,刺痛了不堪触碰的伤口。
“我可以给你施下魔法,让你拥有强大的力量。”
愤怒空虚地消散了,小绿打量着那张神秘的笑脸,内心只觉茫然。
“力量?”
“对,改变命运的力量。小绿,你相信神吗?”
蓝发女孩愤愤不平地指向被树林遮蔽的星空。
“在那个东西眼里,我们都是虫子。”
“为了和高高在上的神抗争,有一名圣女创造了奇迹,让人心中的潘多拉魔盒解放,我们管它叫魂之卵。”
“你是个能忍受痛苦的女孩子,理所当然能撑过魂之卵的蜕变。你恨着这不公正的世界,想报复那些恶意中伤、侮辱你的人,想像姐姐一样独立坚强地活下去。”
长久以来闷在心底发酵腐烂的心绪被点破,让西村绿眼神更为慌乱。
“可人生来就是用差别来制造平等的。”吹笛人却热情地摁住了她的肩膀。
“你只有变得强大,有了健康的身体,将那些欺负你的坏蛋排除,才能向姐姐证明自己,保护一直关爱着你的她,让所有瞧不起你的人,都像怕小灵梦那样害怕你,才能昂首挺胸活在这个世界上。”
伴着裂开到耳根的笑容,蓝发女孩晶莹的眸中,似乎涌现了黑白交织的螺旋。
“想改变就告诉我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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