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劫炎大人。”少女僧人忽然以悲悯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或许你很难体会,我们都是在短暂时间中生存的人。”
“我们是不自由的生命,却也因这份不自由而享有了自由。”
“陛下曾告诉我,一个世纪前,龙芽圣女的诞生,宣告着最后的人道主义理想的幻灭。”
“那与天启复明会宣传的说法截然相反——由人的爱而成就神的力量的奇迹,为何会是一种幻灭呢?”
“说到底,陛下已站在和我们完全不同的高度,见证这个世界,她所追求的也是一种升华的大爱。超脱个人的小爱,并包容着这世间一切的人性。”
“今日能聆听两位的话语,真是贫僧的福报——”
少女僧人作拈花微笑状。
“我再一次印证了自我。”
“人的话在出口后,便渴求得到一个回应。没说出来前,那话语完全属于他,可出口后,包括自己,每个人听到的都不过是回声而已。”
“陛下给我赐名法号幽谷,亦复如是。”
“可回声却能将人与这世界关联起来。”
“我寻的是谷中之音,你思的是心中之音。然而谷中音常在,人的心音,却独留一个幻灭的回响。”
少女僧人朗声抒发着内心的宏愿。
“我愿让人倾听到自己心灵在世界中经久不衰的回响。那回响对我来说成就了真实的桥梁,这不是病,而是通往治愈疾病的路。”
白思音冷冷问。
“那你渴望让圣白莲听到自己的回响么?”
谷寻音庄严地施礼,那朵雾莲再次凝聚成形。
“我相信陛下,也相信自己。她让我们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无边黑暗中的光莲。在苦海上乘着船漂泊的人,也都将听到永劫轮回的潮汛,又一次从深渊中传来。而这次,我们将通往自由之路。”
少女僧人语毕,开始悄声诵起一段古老的经文,她的念经声与其说具有仪式般让人心撼动的效应,不如说蕴含一种让整个世界都被其声音共鸣的魔力。
阿求明白,论道已然结束。
聊到这种地步,无论身处何种立场,对她们来说,都已了解了各自的坚持。谁都有对谁质疑的自由,可谁也无法动摇得了谁。
接下来,才是这次会面的重点。
大绿海一触即发的战争,废舰城与白莲教的兵锋。
这时白思音的心念却暗中与阿求连结。
【你让我和一个疯子扯这么久谈 ,也是够了。】
【有些事闷心里久了,和人交流下不是会很轻松吗?】
阿求也走到船舷边,待在白思音身边,用手背优雅地撑着面颊,望着光潮下生生不息的大绿海。
她每年都会在这儿欣赏一次生死轮回的盛大表演。
【萨特不是这样说过么?长久一个人生活,连讲述故事也不会了,真实性随过往的重要之人和事一起消失。我想偶尔听听妹红你——是否还对自己的存在抱有实感呢。】
那心念中传唤的真名,让白发灼眼的少女,恍然回到了遥远的幻觉中。
【我只是一点余灰,还烧着残火罢了。】
【但今天这会,稍微找回自己的立场了吧?】
阿求目视着百年来未有丝毫改变的容颜,她曾见过这具苍白不朽的躯壳,在忧郁中凋零,可此时眸中灼目的红色,却依然是意志在鲜烈燃烧的证明。
少女抬手摘下紫色发丝间装饰的椿花,深深嗅着那清幽的夜香,又转而抛入大绿海的急流中。少女释然笑了,这个漫天点萍青辉耀下绝美的人儿,就像从画中走出的古老历史的吉光片羽,闪耀着岁月烟云涤荡后历久弥新的魅力。
【蚁群抱成球,尚能从大雨洪水中生存。然而时代的风潮流转,我们这些孤独的幽灵,徘徊于历史的波涛上,努力的与鱼虫共舞。是死了,还是活在这个世上,决定这些的,真是一念之差啊。】
鹦鹉司礼从她肩膀上飞起来,盯着自己的主人,咕噜转动的眼珠映着光潮,也似是散发出瘆人的绿光。
【这就是我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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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九章想表达的核心,无非就是这浩瀚世界中个人的存在,作者菌在此稍微列出几个要点。
关于他人即地狱——这是萨特的名剧作《禁闭》中提出的概念,除了哲学思考的文学性演绎外,也更接近一场脑内社会心理学实验,对心灵术士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一种心理困境。
《xxxholic》中有句话说得好——“没有人只属于自己,每个人都与他人相连,与他人分享着某些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人始终无法自由,为什么人会有喜悦,悲伤,以及爱。”
人一切放不下的东西,都来自于与他人构成的社会的交集中。那就是我们的世界,是地狱还是天堂,往往取决于我们自己的个人选择。
关于阿妈——除了幼灵梦和先代的印象,阿妈形象的灵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苍天之拳和假面骑士,对于人物形象的融合升华,正是我所擅长的领域,希望大家接下来尽情享受我人设上的狂欢吧。
我在群里和书友们讨论过,作为心灵术士,阿妈一辈子没使用能力,只是探索挖掘自己精神的力量,来磨练砥砺自己的拳法,成就本身的强大,后来才因为灵梦而破戒一次。之前灵梦对梅莉说了她小时候精神出了问题,就是阿妈设下了封印——阿妈排斥着心力使的力量,认为会陷入他人即地狱的困境中,却最终还是决定使用这份力量,并背负上痛苦,可她背负上这份痛苦,也是为了让自己最爱的人,从内心的地狱中解放出来。
而对因为这份爱背负上枷锁的灵梦来说,《xxxholic》里还有一句名台词或许能很好的阐述——失去了翅膀的鸟儿,是不能在名为记忆的蔚蓝天空上飞翔的。但是,请相信,只要自己还活着,回忆就会像流逝的时间一样,会有崭新的诞生。
现在还不能飞翔的灵梦,总有天能再次成为乐园中的那个梦想天生的巫女吧。
关于历史的幽灵——我常常想,在一设中,妹红作为真正的不灭之人,阿求作为不断轮回往生之人,都成为了历史和时间的牢笼中模糊了生死概念的囚徒。而圣白莲作为畏惧死亡之人,恰恰也是对佛家的彼岸存在质疑,因为这份人性的软弱而寻求妖魔之法求得长生。这三个人是不是都会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某种惶恐,而试图找到更坚实的支撑超越自己的不自由呢?而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最后都将在这个故事里演绎。
最后感谢群里的天堂同学花功夫找来了不少超符合这本书画风的图片,我以后慢慢放上来,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夜莺拐走的孩子(上)
“在这一生里,我们是被他人界定的,他人的凝视揭露了我们的丑或耻辱,但我们可以骗自己,以为他人没有看出我们真正的样子。”——萨特
以蓬莱号为中心,到龙齿湾附近每一座卫星城镇,点萍青蜂拥飞跃沿岸庞杂的建筑与蔓延的植被,亿万双细小的翅膀,挥洒下壮丽又苍凉的青光,仿佛天上的星星都成了翡翠。
被浩瀚虫潮冲击的防洪堤,到了离旧城区十多公里外的某处据点,便出现了溃烂的缺口,连带陆地土壤,都被恐怖的力量剜去,形成一个巨大坑洞,纵使通过大自然伟力的弥合,化为大绿海的一角峡湾,也依然惨烈得触目惊心。
历经漫长岁月的滋生,森林业已侵蚀了塌裂的堤坝,并包围以净水设施为核心的整座工厂——在这远离主城区的险地,拓荒者耗尽心血浇灌的文明沃土,徒留一片人烟散尽的荒芜。
这所自来水厂曾在很久前,为旧城居民们提供洁净的日常用水,然而受频繁发生的动乱所累,早已废弃多年——厂房周遭的地形,甚至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灵能与战火残留的影响,导致这逐渐沦为兽魔的栖息地,最终在废舰城行政地图上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峡湾里此刻浊浪排空,鬼影连绵翻滚,一声声兴奋凄厉的嚎叫,在建筑与堤坝残骸间回荡,响应着天地蛰动的余波。
几只耗子爬过荒草蔓蔓的人工水渠,却陡然为沉闷的水流声惊动,逃入下水道口,没多久,污浊的洪流再次涌入水渠中,注满了长久以来干涸的净水设施,而周围数座高耸的混凝土水塔,也如巨人自长眠中苏醒重新工作起来。
倒锥壳形的塔顶,一道血红色的魅影站在体型足有成人大的老鼠尸体旁,简直像猛禽将宰杀的猎物带回巢穴。
换上紧身猎兵服的粉发少女,右臂抱着枭鸟造型的战术头盔,与在烧烤店纯良的伪装不同,袒露出残酷又凄美的真容。
她随手甩去钢爪上滴落的血液,抛起从尸体上切掉的血淋淋肉块,喂食肩上停歇的黑色双头怪鸟——除了用利爪和鸟喙撕扯肉的鱼鹰脑袋外,这只形态狰狞完全鬼芽化的恶鸟,竟还长出了一只鹦鹉头——阴郁流露着绿光的鸟目,赫然放射着渡船上三人密谈的投影,而鹦鹉头竟还分别以三人的腔调,复述着她们所说的话。
“哈哈,小城主还真是伶牙俐齿呀。”
身着华丽和服的幼女如同看了出好戏,嬉笑得浑身发颤。她光着脚丫坐在塔边,手里摇晃着一管浊绿色的试剂。
“我很早在想一个问题。”遥望着大绿海上空升腾的青雾,“夜枭”沐血的粉发,在腥臭味浓烈的夜风中招摇飘飞。
“为什么你们心力使讨厌‘我思故我在’的论调,而喜欢投入存在主义的怀抱?”
“的确呢,这是个难题。”幼女“啵”地一声打开密封的塞口,“三系灵能者中,由与影海连结的深思,而意识到自身本质的,反而是根源使居多。”
她嗅了下犹如变质脓液的试剂,忽而展露出不可一世的狂态。
“我想或许是因为蛇和鱼都很冷血,才会在温暖的蜃海中迷失吧。毕竟老鹰在追逐太阳的过程中,早已习惯了炽热的高温,也同时向鸟瞰的世界投下了自己的影子。不过说到底,无论是哪类龙芽使——只关注着极端生存体验的个人主义,使我们膨胀,被青龙神的荣光接纳也理所当然。”
幼女灌了口试剂,整个人顿时如到达了失禁的高·潮,小小的身体瑟缩如虫结茧,又猛然蝶变,肢体舒张到极致高高昂起头。
“不是还流传着一个说法吗?根源使才是个人主义的极致,从而成了与世界对等的超人雏形!”
“吸毒吸昏头了吧。”粉发少女漠然看着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孔,以豹变的形式扭曲,涎水自满嘴白森森的利齿间淌出来。
“这是第几瓶了?亏你喝得这么开心,想想原料是什么,不觉得作呕?”
“让我过瘾就行。”挥着长过头的袖子一擦嘴,幼女超级兴奋地蹦起身,拍拍屁股,“我们也出发吧!”
宛如干冰环绕的魔术师,一团沼泽瘴气般蠕动的迷雾,逐渐遮住了她的身形。
“剩下的不看么?正式谈判才刚开始。”
“没那个必要,我都猜得到发展。”最后——连那头醒目的蓝发也归于混沌中。
“小城主想拖延时间,谷寻音也打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算盘。键山雏这些年与寅丸星的对立日益严重,彼此都在争功,妄图树立起白莲教内部的正统——圣子众不但独揽外交大权,在内政方面也从神将派手里夺走了主动,甚至对军权虎视眈眈。她想把司马阿求拉入伙,巩固以护法制为核心的圣子众体制,但一定会以清算东南财阀为前提。”
“司马阿求绝不会答应。”粉发少女不屑地逗弄着羽毛沾血的怪鸟。
“所以结果早就注定了,大绿海的波涛必将染红。 ”燃烧着瘴气灵光的人影,形同冥冥中夜观天象的鬼怪,扬手摆出智珠在握的模样,“破军星盛,时局动荡,却也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
粉发少女留意到她不知何时已丢下试剂,被混沌灵气缠绕的小手中,正握着一管古韵盎然的陶笛。
“你拿笛子干什么?”
“为你伴奏啊。”鬼影做出横笛吹奏的优雅姿势,“我是让噩梦成真的吹笛人,而你则是失心疯的夜莺。不过请小心些,那位钢铁兄弟会的公主,有一双灵得很的兔子耳朵呢。”
“哼。”粉发少女冷笑着戴上夜枭头盔,“被你这个天邪鬼惦记上,再怎么防备也白费心机吧。”
“彼此彼此。”混沌之鬼注视着同伴背后掀起狂风的黑翼。
“听到夜枭的歌声,便陷入逢魔之刻,我很期待孩子们今晚做的美梦呢。”
PS:我终于出橙装了!在群里立下的“脱非入欧的大业在此一举”的毒誓果然有效!然而群里的百合狂魔(百合娘的温馨日常的作者)依然在非洲吃土,看来我会出橙,是因为带着百合狂魔开荒卡拉赞和大秘境,做了好事啊,之后就看我带那只百合狂魔起飞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夜莺拐走的孩子(下)
虫子被鸟吃是天经地义的。
到底是从何时起,每个孩子都认定了这样的事实?
西村绿还记得很小时,对风铃苑内一切都感到疏离的她,突然被新建的动物饲养仓吸引了兴趣,暗自观察着那跑满毛绒绒幼崽的小屋发生的事。
当上饲养员的同学,常常挖蚯蚓给小鸡崽加餐,有时男生们出于恶作剧,会故意抓些色彩鲜艳的毛毛虫,混进蚯蚓堆吓人。只有一个叫阿赫、总拿着笔记本做记录的男生,会将毛虫挑出来,特地送回后院的野花丛里。
偶然注意到这事的女孩,曾跟在他背后,鼓起勇气问为什么。
男孩那时还没戴上眼镜,却和隔着雾玻璃一样看不清他的双眼,视线掠过拐杖望向她时,冷淡得没任何异样,反而让西村绿觉得轻松。春夏之交盛开花的篱墙,光鲜亮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却也容得下虫子和她这样的人停留。
“只要长大,就能变成蝴蝶吧,在羽化前被吃掉,太可怜了。”
心软的男孩子。
这是西村绿对他的最初印象。
善良的小孩见不得牺牲,可对虫子也如此温柔的,女孩只见过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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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废物。”
恶毒的耻笑声在脑神经内反复刻划着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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