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的世界
小绿陡然呆住了,直视着那双扭曲的大眼睛。
“阿赫会变成那样,是你干的吧,你也会给小芽力量吧。”
小绿敏感的反应,让蓝发女孩表情稍觉意外,随后嘴角咧开的弧度更恐怖。
“没错。咱想给所有被欺负的人带来幸福,颠覆这不公平的世界。”
小绿沉默了一阵,忽然擦去泪痕,笑得很凄楚地摇摇头。
“真是的,你不是魔法师,你是魔鬼吧。”
“那你的选择呢?”小小的吹笛人愉快地扬起手向着四周转圈。
“接受这个魔法,就能孵化出崭新的生命。”
她的身影如泡沫般消失了,可下一刻又泛着彩色光晕出现,却是如蜘蛛一般倒立在空中,脸对脸凑到小绿眼前。
“用这生命和你姐姐,还有风铃苑的大家玩个游戏吧,你会是最大的赢家。”
要不要答应呢?
小绿惊觉到胸口有什么她压抑不住的东西苏醒,牵动着全身每一处难受地跳动。
阿赫失败了,他一定死得超难看。死是什么感觉呢?少女恍惚回到被倒塌的房屋压住腿的那晚,姐姐手都磨烂了,都没法把她扒出来,还有被压在废墟下血肉模糊的母亲,战乱中生死不明的父亲。
女孩的心也仿佛随夜风吹拂的花雨飘摇。
落花一瓣瓣擦过她的脸。
又来了——为什么不能更坚强点去接受或拒绝?
自己又像虫子一样作茧自缚,不断给心理加上包袱。
明明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如果是小芽,她一定会毫无犹豫地接受吧,变得无比光辉耀眼——到时自己一定会被远远抛下……
少女低头望着自己只有靠拐杖与支架才能撑起的腿。
畸形无力也没用的肉块。
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被骗也不怕,哪怕和魔鬼做交易——
也不要当废物。
“我不是虫子。”
嫉妒不甘的火焰,五年来承受的冷淡的鄙薄,软刀子、硬鞋的欺凌,还有她忍受的疼痛,被忽视的孤独——都从阴暗一隅的沼泽中挥发出毒素,如群蛇缠绕,荆棘刺伤,被藤蔓勒得喘不过气来。纵使追逐着那唯一相信的背影,恐惧也有增无减,所有回忆都通往一条找不着家的路。
内心焦土般的迷宫中,跛脚的女孩,只想找一个解脱的出口。
【阿赫,你说得对,我们一直都在忍耐。】
女孩恍然明白了人面犬的心情。
他不是对虫子同情才抱有无用的温柔,而是对任人摆布、懦弱又无力的自身深感忿怒。
那个善良的幻象,早在饲养仓虐杀事件后,偷看到他和小芽的对峙时就破灭了,原来阿赫是真正的凶手——但当时的自己意外地没觉得多害怕,反而为获知男孩的秘密而窃喜,为黑暗中同样有一个人陪着自己坠落而开心。
小绿想起了那晚让自己失去太多的灾祸中,将自己身上压盖的废墟掀开的龙。
能让整个大绿海为之战栗的暴君,对无数人的命运生杀予夺,却也能坦然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我要成为那样的强者。
比起听姐姐的话,我更愿意随心所欲地活着。
就算是怪物,被所有人厌恶唾弃,只要有了力量——能将这世界变得自由自在的魔法便好。
就算回不到一家人幸福快乐的日子,可只要姐姐在身边……
咦?
女孩忽然迷惑地转动着眼珠。
这个金色的球是什么,好美……
灵魂似乎从躯壳中飘出来,触碰到那温暖的光。
随后被吸进去了,长久以来困着她的阴暗狭窄的世界,开拓成金色的深渊。
在深渊中坠落,一瞬间,少女竟有了飞翔的错觉。
……
“对,就是这样。”
热泪盈眶的喜悦涌出毛孔,天邪鬼心感动得仿佛和眼前绽放的女孩连结着,与整个世界一同呼吸。
自愿受蒙蔽、也渴望抓住一线未来的灵魂,燃烧得多么璀璨啊——眼神刹那的宣泄,光芒万丈——伴随伪魂之卵的胎动,所有真挚的追求,都将孕育出迷人阴影,在这杂草丛生的世界中茁壮成长。
那是人类之敌,是龙芽之子,是——
厄喀德那的幼崽。
PS:小绿被天邪鬼诱骗了,沦为伪魂之卵的实验品,可这是她自己无可奈何的选择。我想说如果——如果有个选择,让大家拥有凌驾平凡的力量,却注定投入残酷的斗争中,我们都扪心拷问自己,是拒绝还是接受?如果接受,会用这力量来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还是沉溺于自己的欲望?或许最初只是渴望着坚守本心,却终究一步步向路旁的深渊倾斜。我没用的想来想去,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只浅薄又惶恐的蚂蚁,揭开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实在无法正视自己,于是只能继续自欺自人。活在这世界上,不管是民众还是伟人,三观再正,也终究要建立在无数的牺牲和伤害上,每个人都是相对的强者和弱者——因为摆脱不了自己所鄙视的虫子身份,所以我才向往超越自己软弱动摇和局限性的超人吧。
突然想起圣传里的一句话——我颠覆了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CLAMP那群大妈们要不要这么煽情,我会写下这个故事,原来也是出于一颗少女心啊。如所有黑暗向魔法少女的故事,少女的祈愿并不一定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奇迹也容易带来破灭,但她们只能怀着炽热真诚的爱去战斗。如果亲们因为接下来风铃苑后篇的展开,还有莲子、灵梦不断加深痛苦和挣扎的战斗,对作者菌恨得牙痒痒的,欢迎你们寄刀片,让刀片来得更猛烈些吧!把我割得体无完肤吧!至少,会有一个温暖的结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千音铃的回响(上)
抱着便当盒,年幼的女孩穿过厂房,像松鼠尾巴一样跳脱的双马尾,划着绚丽的橘红色轨迹,也一路洒下轻快如风的铃音回响。
【这是……我?】
工厂里忙得热火朝天,那些挡住视线的印刷设备、来来往往的工人,还有小山般打包运送的书籍,是记忆里恍若隔世的景象。
【在做梦吗?】
她懒得想意识中断前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跟着小女孩穿梭在印刷流水线与铜版纸堆积的世界中,隐隐有油墨清香的气息萦绕,让内心的疲惫重负得到了片刻的偷偷释放——那时的她觉得,这就是智慧的味道。
小女孩欢快地敲开一间办公室的门。
“爷爷,午饭我帮你拿来了。”
“放这儿吧。”
环着围裙、戴袖套,一身优雅工匠气质的老人正坐在书桌前,他扶着老花镜仔细察看着一本精装书,像艺术家在观察一件珍宝是否有瑕疵,桌上井井有条地摆放着纸张、剪子、裁纸刀、乳胶和针线等物品。
——心口微微发烫胀痛,那是她再也无缘得见的和蔼面容。
“这次要发行的是谁的书啊?”
“一个叫白慧音的教书先生。”
老人口吻透着胶水稀释后般黏着心的阴郁,然而小女孩却欢呼雀跃道。
“是爸爸妈妈说的那个人吗?我最近常在广播里听到她的名字呢!”
老人摇摇头低声叹息。
“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但小铃,有时候思想、语言是火炬,是明灯,但在某些人手里却也能成为烧毁一切的武器,这个人写出的书,正是时代的不祥之物啊。”
“听起来好吓人,但爷爷你还是想让更多人看到她的书吧。”
“就你鬼灵精。”
“因为爷爷很用心在工作呀。”小女孩垫着脚想看清桌上那本手工订制的红色精装书。
“这是专门给大人物看的样品,在民间流传要印成小册子才方便。”
老人停下工作,打开饭盒边吃边苦恼地拿起一叠财务报表。
“唉,你爸妈尽给我这把老骨头添乱,这次又没赚头,还有很多作品等着排印,多少得降低成本才行。”
小女孩望望吃着吃着就没动筷子的老人,又环视着窗外日夜加班运作的厂房,忽地在胸前捏起小拳头,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小铃来帮爷爷的忙吧,我长大后可是要继承这间印刷厂的!”
她爬到爷爷怀里,抢过老花镜戴上,却反而弄得自己头昏眼花。
“那你得真正懂书。”老人被孙女的可爱举动逗乐了,却抒发出认真的感触,“不光是懂书,还有写书、读书的人。”
“为什么?”小女孩晕乎乎地摘下眼镜。
“时代给所有书提了纲要,剩下的枝节交给了作者去修剪。诗人、哲学家、政客、商人、科研工作者……一个个都力图谱写影响世人的华章,但干我们这行的,却要辨别出字里行间的价值,哪些书是人们真正急需的,眼光最重要。小铃,你一定要记住,每行字都记录着历史,每一本书都是段命运。”
女孩听不太懂的样子,她的大眼睛已经被爷爷拿到面前的红色书籍吸引而闪闪发亮。作为样品,这本书装订得实在太精美了,然而那时还有种说不出的巨大又空灵的东西贯穿了女孩呼吸,她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封皮上——“未来新史”四个镶金的大字。
“那爷爷你觉得以后会有一本书,写着小铃的故事吗?”
“那就要靠你自己了。”爷爷开怀大笑地拨着孙女马尾上系的金铃铛,以唱诗般温和的语调道。
“同一个铃铛,如何发出上千种声音?只有风才知道。”
……
温暖追忆终成过眼云烟。
少女孤身行走在狼藉的街头,繁华散去的城市,形同一座露天的巨型火葬场,飘扬着呛人又苍凉的灰烬。中央特区——这座联邦的都城,霸主满载荣光的冠冕,见证着建立它的人们留下的后代,大半个世纪后不体面的葬礼。
铃音犹回响在大街小巷,高楼广厦与无数民居,化为一座座沉默的水泥棺材,在棺墓堆积的城市一隅,少女坠入了死寂的梦境。
她明白自己是清醒的。
可人的认知,终究会被名为记忆的幽灵侵蚀——深渊忽于脚下迸裂,她被困在亦真亦假的迷宫中,寻找着自己的幻影。
少女恍然回眸,一声声杂音如涓细的水滴汇成洪流,这座城市转瞬多了无数人影,交错的众生百态如此清晰,四周汹涌的难民潮包围了她,融入其中,她只是不起眼的浪花。
【到了这时候么?】
套着大得不合身的橘色毛衣,女孩低头望着脚下,血流淌过她的旧皮靴,在满是垃圾和尸体的柏油马路上凝固为张牙舞爪的暗沉。硝烟是那年笼罩城市上空的阴霾,乌鸦飞过楼群间,枪声与绞刑架成了死神不吉的现代艺术灵感,混着哀鸿的嘶鸣震慑人心。
作为民本党的地下工作者,父母带着她前往中央特区时,曾向自己骄傲的宣称,要让孩子成长在最幸福强大的国家——可从开始就将她隐姓埋名寄养在别人家,或许是早有觉悟——那股清新的变革风潮,终究要染上血腥的臭气。
走过动荡的城市,走过千万人的生离死别。
时代掀起的波澜中,她与一位逃难的大姐姐相识了,幸运的两人并没被浪潮碾碎,期间一起躲过密探的追捕,躲过残酷的战乱,在挤满暴徒灾民的废墟、下水道里寻找食物和栖身之处。
直至政变终结,大姐姐被军队保护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
那位姐姐露出虽显悲伤,却也充满决心的笑容,一如坡道上空刺透阴霾的阳光。
“我家只剩我一个人了,如果不介意,咱们俩相依为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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