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所见的废土原风景 第123章

作者:哲学的世界

  “虽然自不量力,可我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

  仿佛有温热的潮水冲刷着胸膛,在这世上,谁也想抬头挺胸活着。

  “可以吗?”

  灵梦仰视着金发少女温暖的笑靥,眸中血光渐渐熄灭。

  女孩转身将最后一盏引魂灯放入大绿海。

  梅莉安静跟了上去。

  “别擅自做决定。”良久,眼睛恢复清明的灵梦,才板着小脸从她手中夺过瓶子,“你们可是我的手下一号和手下二号,以后要做牛做马来报答我的。”

  见灵梦一口气把剩下的可乐喝光,梅莉终于放松下来,就地在岸边的台阶坐下,冲莲子开心地招手。

  科学少女原本揪紧的胸口,茫芒然松懈下来,又感到一阵情绪被浪潮卷走的失落。

  【梅莉真是乱来。】

  【竟然想走进这种怪物的心。】

  见挚友越来越欢脱地挥手,莲子无奈走过去,紧贴着她坐下。

  【不过,这也是她魅力所在吧。】

  被亲密地箍住了胳膊,莲子和梅莉一起看着那盏河灯,追着前两盏灯的踪迹,缓缓漂入远方的灯流中。

  一如大绿海潮起潮落的波浪,每盏灯对放出它们的人来说,都意味着对彼岸的一种怀念,抑或诀别。

  可如果不是灵梦亲口说出来,又有谁能想到,这三盏普普通通的灯所燃烧的过往?

  在夜空恣肆飞舞的点萍青,大多数已完全蜕皮,正寻求着延续自身族群的交尾。

  少女不知道虫子是否会因为今晚的蜕变而开心,也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会在这世上经历怎样的绽放和凋零。

  可周围恢弘的旧港,影影幢幢的堤坝与大船,灯浮绿海、虫浪接天的轮廓,在那双她熟悉的璀璨的万花筒中,正辉映出绝对无法于森罗画室中描绘的景象。

  ……

  当三人都沉浸于各自思绪与天地的交融中时,身后的灯塔顶端,佝偻的幽影于窗台边一闪而没。

  国庆要过完了,大家都渡过了舒心的假期吗?这几天被同学约出去玩有点累,接下里我会加紧更新的,谢谢大家一直既往的支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中莲、不死的火,谁映照着历史的幽灵?(上)

  “长久以来,没有人关心我的时间表。当你独自生活时,你连讲述也不会了。真实性随朋友们一同消失。事件也一样,你听任它流逝。你看见突然出现了一些人,他们说话、走动,于是你沉入无头无尾的故事中,你会是一个蹩脚的见证人。在这些欢快和理智的声音中,我是孤独的。”——萨特《恶心》

  夜幕下,为大绿海风波拥抱的蓬莱旧港,沉醉入一派光潮怒涌、涛声如梦的奇迹中。一叶蓬舟穿过无涯无际的点萍青海,潜入沿湖堤坝与船港组成的迷宫间——如一尾乌鱼沿浪花澎湃的钢铁礁屿游动,最终停泊在一所破旧的渡轮站边。

  由拖船、浮桥搭建成的简陋码头,用锚链紧锁着一艘客船,锈蚀船壳在点萍青辉光缭绕中,映照出自遥远烟尘里驶出的斑驳色彩。如果说远处的蓬莱号,是巨大独角鲸的化石,那么它只是为岁月风干的无名鱼骨。

  踏上今夜为月色与虫潮映染通透的甲板,谷寻音白衣胜雪的倩影,也笼上一层蒙蒙青雾。除去接她前来的废舰城警长,往常无人问津的船舱内,也早有人在此等候。

  抬手掀起兜帽,露出一头墨绿色的天然卷短发,少女僧人以中气十足的锣鼓音,先声夺人道。

  “没想到城主才在蓬莱号发表了演讲,就屈尊到这小小码头来,贫僧真是受宠若惊。 ”

  身着黄绿色相间的印花和服与嫣红百褶裙,肩披纯白毛皮斗篷,打扮风雅一如古代仕女出游的阿求,正捏着一只无力翕动翅膀的点萍青,给左肩上的花羽鹦鹉喂食。她闻言悠然转身,一脸淡泊微笑着扬手欢迎。

  “幽谷上人坦诚赴约,鄙人也深感荣幸。”

  “深感荣幸!深感荣幸!”鹦鹉司礼使劲转动脖子道。

  少女城主继而落落大方地作揖。

  “请勿怪招待不周。这艘渡轮,乃一百年前初代博丽无名氏所有,曾用来接待纵横大绿海上的豪杰们。历经战乱,依然幸存至今,正适合作稷下之谈。”

  “博丽——”谷寻音细细打量着几乎只剩下骨架的露天船舱,眼神重回到逗弄鹦鹉的少女身上。

  察觉那环绕阿求周遭、固若金汤的诡异力场,除却白警长外,明显还有人暗中潜伏某处,保护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谷寻音喟然长叹。

  “传说中继承了龙芽圣女意志的巫女一脉吗?城主有心了。”

  她若有所指道。

  “听闻您是当年东进移民领袖的后代,与博丽一脉也有着密切的干系。在击败祸乱之龙后,以稚龄之身执政多年,不但深得民心,还获得了劫炎凤凰、幼鬼等强者鼎力扶持,如今看来——”

  “阁下的底气,还真是足呢。”

  阿求巧笑嫣然道。

  “幽谷上人见笑了,鄙人肉眼凡胎,多亏有先父和众位旧识庇护,五年来才能安心与上人您这样的大能打交道。听闻白莲法王胸宽如海,想必座下弟子,也不会介怀我这俗人之扰吧。”

  少女振袖一指舱中特意摆放在夜幕天光下的矮桌:“请。”

  由阿求亲手奉上茶盏,两位对席而坐的少女,神色亲近如知交密友相会,又有谁见到这一幕后觉得,她们实质上是势同水火的敌对者呢?

  嗅着袅袅茶香,谷寻音面露陶醉道。

  “此次大绿海之行,贫僧真是受益匪浅,许多事都如圣王陛下教诲所言。事实上从星莲天舟出发前,陛下就知道我和城主必有一会。”

  “大势所趋。”阿求面容恬然,“那么幽谷上人,您是法王陛下的全权特使吗?”

  “我只是来传达陛下的声音。”谷寻音捧起滚烫的瓷杯,“不过生逢乱世,干戈四起,杀孽弥漫,我们却仍能坐在这天地潮汐中愉快的饮茶,也是难得的缘分。”

  少女僧人豪气干云地喝下仍在沸腾的茶水。

  “您泡的莲子茶,颇得苦中作乐的真趣。”

  “承蒙夸奖。鄙人也就这些附庸风雅的爱好,能缓解俗世辛劳了。不苦中作乐,可是会未老先衰的呀。”

  “阁下果然妙人。那正好,既然您说今夜是稷下之谈,那我们先抛去俗务烦恼,借着这无边风月照耀,聊一聊感兴趣的话题,无须秉烛,也无愧阁下的香茗了。”

  “那我就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能和上人如此智者攀谈,我可是求知若渴。”

  “南无三。”谷寻音爽朗地念出佛号,“城主谬赞了。”

  “坊间盛传您乃修行求闻持之法的达人,不知对这样一个故事可有印象。”

  “哪有修行过,只是记忆力天生有些出众罢了。”阿求谦虚道,“敢问上人指的是什么故事?”

  谷寻音清清嗓子,声如晨钟暮鼓。

  “有一日海边潮兴时,鲤鱼、蛇与老鹰,聚集在观潮的圣王座下听法。”

  “圣王从入海的波涛中捞起一粒莲实,置于掌中,莲实很快绽放为莲花,又转瞬凋零,重新结种。圣王问动物们看见了什么。鲤鱼将莲子全要了过去,用嘴含着潜回它住的水塘淤泥中种下,浮起来后说‘我看见了生命的枯荣与延续’。蛇闭眼吐着信子,缠绕上圣王的脖子,在她耳边细语‘我看见了人心的虚妄与实在’,而老鹰则展翅在圣王头顶高高飞翔着宣扬,‘我看见了因果的轮回与常态’。三只动物都等待着圣王评论它们谁答得高明,而圣王只是抬起手,空无一物的掌心中,再度开起一朵无瑕白莲。”

  “很有禅机的故事。”阿求眸中异彩涟涟,“这三种动物,正对应着生命使,心力使与根源使吧。”

  “城主明鉴。”谷寻音合十大笑道,“若您当时也在场听法,会怎样回答呢?”

  “白警长。”阿求却反而朝船舱外呼喊,“你如何欣赏这个故事?”

  “不是要你回答吗?”正倚靠在舷边抱手抽烟的白思音,满脸兴致缺缺。

  阿求眨眨眼调皮微笑着。

  “我只是个普通人,在回答前,也想听听真正的龙芽使高见呢。”

  “快说,快说!”鹦鹉也响应着主人的调侃,急声催促。

  “看,司礼都很期待。”

  白思音无奈一口气抽完香烟。随手掐掉烟头,烟气仍缠绕在手指上,尼古丁充分燃烧后被吸入喉咙,黏附着呼吸道的干燥粘腻感,让她感受到一阵难以言表的空虚和恶心,她是真不想说话。

  “倒是描述得很贴切。可这三只动物代表的三个人,真像故事中那样说的简单?我早过了听宗教寓言的心境了。”

  “劫炎大人果然慧眼如炬。”谷寻音慨然道。

  “活得久了,总会有大把空闲去想事。”白思音苍然的长发,在漫天光潮中摇曳,剔透如青雪,“更何况我认识的,都是些喜欢用诡辩糊弄人的聪明鬼。”

  少女僧人摇摇头继续述说。

  “那三名龙芽使,确实说了更具斗争性、充满矛盾的话,经流传篡改而演变成如今的故事。然而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对当事人来说都是回不去的阶梯。圣王想见证的不是一个问答的结果,而是那三人在自我认知的心潮冲击中,为了不致迷失所搭建的桥梁。比起得到他者认同而成就的正果,圣王更希望她们遵照自己的路,飞跃人性的深渊。”

  “我有些明白法王的想法了。”阿求也适时加入讨论,“她是想借两朵莲花的枯荣,让那三名龙芽使,来印证自我的存在,到底是不是他们真正的存在。”

  “我看见了,心灵的眼睛比肉眼看得更清楚——”

  明明讨论的是非常严肃的问题,紫发少女趣味横生的语气,却仿佛玩着充满童真的游戏。

  “这句话或许太过主观。但他们看见的确实只是内心的莲花。将种子开花的客体,与自我的体验在主观上关联起来,并自认为这就是绝对的真实。可实际上,绝对的真实是写不成故事的。 ”

  阿求俨然一副挥斥方遒的气魄。

  “幽谷上人,这个故事的关键,就在于第二朵莲花了。龙芽使的存在,该作为一种现象,还是超现象来对待呢?——或许并非青龙神造就了龙芽使的本质,而是龙芽使作为人的完全存在,决定了他们之所以为龙芽使。”

  “哦,那城主您一定胸有成竹了。佛曰有心为观,无心为照,至少在这个问题上,身为普通人而得以超然的您眼中,吾等异化的沉沦者,是怎样的存在?”

  “这不是个容易概括的答案。”阿求俯首施礼道,“但上人问了,我还是聊表一家之言。”

  “我听说心力使们,都唾弃黑格尔式的理性思辨主义,而更愿将思想化作存在的实感,交还给纯然偶在的个体。借心与心的连结,抒发着存在主义式的豪情壮志,渴望在与他们鄙夷又无法摆脱的群众心理交集中,唤醒自我与他者的意识,来超脱自我认知的窠臼。”

  “如果说根源使寻求的超越,是后天自我与世界圆满的统一。”

  “那你们心力使,更乐于追求个人的生存差异中,所体认到的实在的升华。这和生命使的自我造就的渴望相似,只不过他们渴望的是毁灭肉体的枷锁,来释放那无止境的生存冲动,而你们更关注精神的解脱与自由。”

  “这有什么不好吗?”虽然态度平心静气,可谷寻音天生的大嗓门,依然理直气壮到让人生畏的高度,仿佛撼动这船的不是夜间潮水,而是她的声波,“连心中的莲华都无法绽放,又如何普度众生。”

  少女僧人以电光石火的手速转动着莲子佛珠。

  “圣王陛下将世间孤独的兄弟姐妹团结在星莲天舟上,引导我们迎接尘世永劫的到来。在吾等心目中,她早已不是佛经中空洞的偶像,而是真正伸出手将我们从历史无情的洪潮倾覆中,拉上船的摆渡者。以度厄明尊为代表,我们都不再相信一饮一啄皆天定,而敢于深入人心中自救,灭却八苦,如龙芽圣女般成就永恒的超人。”

  “这初衷是好的。”白思音终于忍不住憋出一丝冷笑,“但你们好像在这苦海中,越陷越深了啊。真以为自己能渡得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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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我看见了,心灵的眼睛看得比肉眼更清楚。”原文"I saw," said Poirot. "With the eyes of the mind one can see more than with the eyes of the body。”这是推理女王阿加莎o克里斯蒂,在《底牌》中借大侦探波洛之口说的名言。《东方铃奈庵》一设中,阿求用来写幻想乡本土推理小说的笔名“阿加莎o克里斯Q”就来自于这位推理女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中莲、不死的火,谁映照着历史的幽灵?(中)

  没了烟塞住嘴巴,话就顺着这空虚的喉咙,管不住地冒出来。

  白思音突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好笑。

  长久以来心如死灰,自以为构成她这个人的过往,只是飘散在烟火中轻浮的海市蜃景。

  可这里的躁动是不会骗人的。

  原来自己,仍然是活在此刻的血肉之躯。

  ……

  她的话刚出口,谷寻音就停下转佛珠,平静地舍弃座椅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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