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草和布丁
我正准备把德叔的日记本丢进焚化炉里，这次我清楚地看见，一串金色的文字从日记本里爬到我手上。
我看清楚了那是什么，这是一种和我的“鲜血之袭、吸”完全不同的技能，甚至可以称得上能逆转命运的力量。
“你真的清楚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起头，看见德叔出现在的焚化炉里的大火中。
他的身影十分虚幻，我知道这不是德叔，只是我自己内心对于日记本给的这抹意志的形象解读。
“嗯，清楚了，”我用力握紧手心，“它能让我救下伊赛蕾娅。”
“小丫头，那不是什么灵丹妙药，那只是一个谎言，”德叔的虚影说，“它不能救下一个要死的人，它只是把死亡的时间延缓，让留念世间的人有充足的时间，想想死前想要做些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就像我对那些人说的话一样，我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只能让他们在余生的时间里好好过日子。这是个虚妄的谎言，它并改变不了什么。”
我已经看清楚了这股力量的具体作用，摇摇头：“不，有机会的。海妖在海水中有很强的恢复能力，只要我救下她，让她回到海里，岸上的人就会束手无策。恢复效果会抵消之前受到的伤害，她就能活下来！”
火焰中的德叔笑了笑，又说了句什么话。但是我没听清，因为我急着出去。
心灵空间终归是受我自己的想法所影响的，一阵恍惚之后，我重新回到这片屠宰场上。
腥咸的海风和血腥气浓郁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我眼前只有那个模糊的巨大身影。
手心微微发亮，热得发烫。我没有迟疑，举起手往伊赛蕾娅的方向一拍。
“虚妄之诺！”
天地之间仿佛一声敲钟的响声，这个声音不算大，却特别明显，在海妖断断续续的歌声以及其他兵戈之声中脱颖而出。淡金色的光芒包裹住海妖四米长的身躯，在她身上形成一个圆圆的金色罩子。
鳞片不再掉落，青蓝色的血也不再流淌。
“成功了！”
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欣喜地跳起来，朝她喊道：“伊赛蕾娅，快，快回海里。Go！goback！”
怕她听不懂我还用上了双语交流。
海妖直起身子，朝我看过来。这是我第一次从正面看到她的眼睛，很美很美，就像极圈里最澄净的海水，宛如一对蓝宝石。
等等，看我干啥，别和我对视了，快回去啊！
我以为伊赛蕾娅没想到是我救了她，所以有点震惊，发呆一般地看了我好久。就在我急得跳脚的时候，只见她突然拐过身子，宽大的鱼尾往后一甩，竟然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错了！错了！那里不是回海的方向！you.are.wrong！”
伊赛蕾娅不听，闷着头继续冲刺。她纤长而灵活的下半身，在陆地上也跑得飞快，就像蛇一样蜿蜒前行。可是这样一来，更多的炮火弩箭与魔法都纷纷打在她身上。
虽然有金色罩子的存在，看似没有受伤。但是我知道，这不代表她不会受伤。
只是被延后了。
“停下来啊！不要再受伤了！你会死的！”
我的呐喊没有起作用，这个时候我终于发现她前进的方向——是诺斯摩的北部城区。
德叔最后说的那句话，在我耳边渐渐清晰：“可是有的人，或许会更愿意用这段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疗伤。人在死前最能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这个念头本身，远远超过求生的欲望。”
——————
【虚妄之诺：将一个单位当前的生命状态锁住，半个小时内生命状态不会被改变。这期间受到的治疗效果翻倍，在半个小时后与期间受到的伤害进行加减结算。此结算拥有最高优先级，无法以任何方式规避和豁免。】
第三十三章：伊赛蕾娅的选择
歌声依旧悠远，只是听上去隐隐有些凄凉和悲壮。伊赛蕾娅知道自己的命运，她选择了生命最后的用途。
我这时想明白了，她刚才看我那么久，不是在惊讶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而是想起了昨晚，我们的对话。
也许不应该叫对话，只有我在说，她在听。
总之，刚才的那一点点时间里，她做出了生命最后的选择，也选择好了目标。
科力维装配厂！
猎杀队跟在后面，试图跟上伊赛蕾娅的脚……的尾步。我在角落里害怕地站了一会儿，不敢动弹。
但是他们没人发现我，都慌忙地跟在伊赛蕾娅后边。教廷猎杀队的成员不知道海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就快要死了，指挥官命令大家一鼓作气，给她最后一击。
我傻站了一会儿，突然想通了：“对啊，我怕什么，现在是我的主场！”
诺斯摩的夜晚很明亮，但夜里的城市各处都不开灯，地面没有半点灯光。教廷的猎杀队只配备了单人手电筒，也往海妖身体上发射了信号标记弹，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
我刚才摔下来的动静确实不小，但和战场上各种各样的声音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想通这一点，我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骑上自行车也紧紧地跟上去。
还好自行车没摔坏。
但即使是我很努力地骑车了，也赶不上伊赛蕾娅冲刺的速度。不止是我，教廷的人也追不上，他们不得不去找了几辆车子，开着车追过去。
我倒是瞅到个机会，把自行车停下来，小心地蹲到一边。教廷的车队开了过来，我避开车灯的光，等到最后一辆车经过我身边，小声BB：
“鲜血之袭！”
这是我第一个自己觉醒出的技能，除了最开始的攻击以外，它还有很多种用法。伍州市的决战给了我启发，让我知道——这一招还可以当钩爪用。
运气很棒，这是辆小货车，教廷猎杀队前来进行这次任务，避免不了要带很多道具，所以来的时候一定会有小货车。这辆车后面已经被清空，我血翼的翅尖轻轻勾住边缘，带着我一跃而上。
吭哧！
身为萝莉唯一自豪的就是体重，跳上去根本没发出多少动静。车队跟在伊赛蕾娅后边，看着她一路往城北狂跑。
追上去的过程中还持续不断地对她进行攻击，好几发跟刚才的闪光不相上下的圣歌魔法砸到罩子上，我心知伊赛蕾娅活不下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心里默默数着，离科力维装配厂越来越近。靠近工厂的时候，我一个翻身下车，跳到一边躲起来。
巧合的是，这个供人躲藏的小角落里钻出个我熟悉的人。
“怎么回事？”查尔疑惑地问。
真是太巧了，我们都躲在了这个地方，查尔看起来应该是到了有一段时间。
“一言难尽，”我无奈地摇摇头，反问，“你这边怎么样？”
“我之前进去过一趟，工厂里有不少工人，但是都在睡觉。他们可能在等歌声停止，第一时间起来处理下边的东西，”查尔奇怪地往外看了眼，“我听到车声临近就躲起来了，然后看见……那就是海妖？”
“对，海妖伊赛蕾娅，”我语气复杂地说，“和你爸接触的那个就是她，你爸爸在日记里描述的样子，跟她关系非常非常好。她唱歌让诺斯摩夜晚沉睡，就是为了制止那些人过于猖狂的做这些事。”
查尔一时没听懂：“什么意思？”
“格蕾阿姨说过，自从诺斯摩没有晚上，那些失踪的人和受到袭击残疾的人都少了很多，海妖伊赛蕾娅是故意这么做的。当初她听你父亲说了这些事，半年前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替你父亲守护这座城市。”
“原来是这样，”
查尔受到的震惊不小，连拐杖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跟我父亲的关系很好？”
“非常好。”我肯定地说。
那天我不是跟安璃分析过吗，这绝对是爱情。所以说，如果当初没有那些意外，伊赛蕾娅基本可以算得上是你妈。
“这么说她跟我们是同一战线的存在，”查尔这些天经历这么多事，接受能力变得很强，“那她现在如何，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说着就要撑着拐杖往外走，因为海妖这时已经停了下来，爬到工厂建筑物上边。而教廷的人也停下手，只是把工厂围了起来。
难道是想活捉？不对啊，要活捉的话刚才在海岸上就可以活捉，只要准备好的东西。何况他们每人只准备了两瓶药剂，现在已经快接近一个小时了，围着拖时间没药了怎么办？
但他们围而不攻，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不想让伊赛蕾娅死在这个地方。
可惜他们的打算注定落空，伊赛蕾娅就趴在工厂上边，一动不动。她在“虚妄之诺”期间受到太多的伤害，结算之时很快就到，已经无力回天。
我拉住往前走的查尔，摇摇头：“不用了，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为什么？”
我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查尔，这个跛脚男孩自幼失去了母亲，八岁又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即将眼睁睁看着差点成为自己第二个母亲的……海妖，在自己面前死去。
“你说过抗睡眠的药剂有时间限制的吧，所以虽然她现在被围堵，但是夜晚还很长，”查尔想到这一点，“要是等到药剂的持续时间过去，这些人也会入睡，她就可以……”
“得救”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海妖身上的罩子出现一声脆响，好像钟被敲碎的声音。
金色罩子轰然炸开，连同海妖伊赛蕾娅的身体一起。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丝不妙，抬头往上看，不禁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半个小时内所有的打击，所有持续的伤势，所有不断流逝的生命，被掩盖了半个小时，此刻跨过时间，全部作用在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之上。
半个小时的伤害一瞬间发生在她身上，只能用两个词语来描述。
皮开肉绽，粉身碎骨。
第三十四章：醒来的城市
格蕾阿姨被吵闹声惊醒，她睁开眼睛，出乎意料的是天并没有亮。
打开手机看看时间，现在竟然才半夜十一点钟。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个时间了，整整半年，这个时间点一定在睡觉。
可是今晚为什么会醒过来？
格蕾阿姨第一时间觉得手机出问题了，但看看外边，天确实还是黑的，应该是这个时间没有错。
而外边吵醒她的声音，仔细一听，好像是……欢呼声？
确实该欢呼，诺斯摩的夜晚回来了，大家的生活重新成为24小时，每个人都在欢呼和庆祝。
但不知为什么，格蕾阿姨并没有感觉多高兴。她忧心忡忡地望向窗外，不知重新拿回夜晚，对诺斯摩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
一切都结束了，海妖的歌声不会再响起。
我亲眼看着，伊赛蕾娅庞大的身躯在一瞬间几乎粉碎，她的鳞片和肉沫混着青蓝色的血撒满整个科力维装配厂的上空，透过墙体缝隙渗入内部、地下。
唯一保存好的是一副鱼骨头一般的骨架，足足三米多长，锋利的鱼骨横插（喵）进工厂的天台，宛若伊赛蕾娅为自己立下的墓碑。整个科力维都被染成青蓝色，成为一座巨大的坟墓。
我捂住嘴，强忍下想哭的冲动。
四周渐渐传来欢呼声，这是从沉睡中苏醒的诺斯摩市民，用大声发泄的方式庆祝他们迎回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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