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48章

　　“女士，”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您想知道什么呢？”

　　“两件事情。”莫妮卡说，“第一，菲莉希雅·冯·博格曼·边境公爵的近况。第二，关于教会的情况。”

　　“这两项情报都很贵的。”陌生人说。

　　莫妮卡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金色的硬币在闪闪发光，透出一丝紫色的光芒。尤瑟不禁微微吃惊，那是两枚帝国的苍金币，一枚的价值大约等一一个中餐阶级家庭十天的收入。莫妮卡毫不犹豫的将两枚苍金币塞进了集装箱上的裂口，对面并没有传来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哪儿来这么多钱？尤瑟重新打量莫妮卡，只见她的脸上浮现着自信的笑容，虽然已经到了四十岁后半的年纪，但依然散发着成熟的女性魅力。超级有钱，有圣殿骑士做护卫，这个女人绝对是教会的高层。

　　“出手阔绰的客人在哪儿都受欢迎，”陌生人说，“请稍等。”

　　几分钟后，两个信封从莫妮卡投进苍金币的裂口递了出来，她将信封拿在手里，一一确认上面的内容，然后将其中一个信封交给了尤瑟。

　　尤瑟接过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仔细阅读。却发现这份情报的内容十分简略。皇帝将菲丽希雅公主软禁在苍龙宫，但并未对外宣布任何罪名，只是将她软禁起来。第二页的情报显示，皇帝身边多了一位自称魔导师的奇怪人物，他戴着假面，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皇帝对这个人非常器重，言听计从。软禁菲丽希雅就是这个人的主意。

　　在这个世界上，自称魔导师的人除了尤瑟，就只剩下另一个人了。

　　“卡特罗斯……”尤瑟的魔力随着感情波动起来，一道火焰点燃了她手中的信纸，瞬间灰飞烟灭。

　　莫妮卡惊讶的看着尤瑟，她完全搞不明白信纸为什么会烧起来。

　　“抱歉。”尤瑟平复自己暴动的魔力，“有点冲动了。”

　　“没关系，反正最后也要烧掉的。”莫妮卡将手中的信纸用打火机点燃，在空中晃了几下，直到完全烧毁。

　　“教会的情况如何？”尤瑟问。

　　“很糟糕。”莫妮卡耸了耸肩，“本来翼神教只在帝都设立了一个办事处，现在办事处已经被帝国军查封，工作人员大概都被处死了吧？我们隐藏身份果然是正确的决定，但是我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做得这么绝。”

　　尤瑟思考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集装箱：“还有人在吗？”

　　“您需要什么情报？可爱的小姐。”

　　“菲丽希雅公主的坐舰停在哪儿了？”

　　陌生人沉默了一会儿，尤瑟叹了口气，去摸钱包。

　　“第一舰队第六分舰队旗舰大选帝侯号目前停泊在23号锚地，”陌生人说，“指挥官是达拉莫中将。”

　　“非常感谢。”尤瑟说，她转向莫妮卡，“交易顺利结束，你到达帝都，而我得到了需要的情报。”她伸出一只手，“多谢惠顾。”

　　“您真是个商人，”莫妮卡微笑着握住尤瑟的手，“这样做是不想把我卷入危险之中呢，还是觉得不要让我了解您更多的秘密呢？”

　　“两者都有。”尤瑟路出愉快的笑容。

　　“接下来我想到处转转，顺便拜访几个朋友。”莫妮卡推了推眼镜，“诺因海姆船长，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帝都吧？帝都可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不游览一下吗？”

　　“这……”尤瑟面露难色，说实话她的表情有时候很容易出卖她，“我也有这个想法，可是……”

　　“鄙人愿意当向导，”莫妮卡轻轻鞠躬，“而且您一个人的话会被当成走失儿童带到宪兵队去吧？”

　　闻听此言，尤瑟鼓起了腮帮，这个表情非常可爱。莫妮卡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去摸她的头的冲动。

　　汽笛声在站台上回荡，蒸汽机的轰鸣着排出白色的蒸汽，用灵子炉烧水产生蒸汽，再用蒸汽带动活塞和飞轮，依靠蒸汽机的原理驱动的火车就在尤瑟的面前。尤瑟双眼放光的望着被黄铜装饰起来的车头，列车长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

　　“蒸汽机车！”尤瑟兴奋的说，“看，是蒸汽机车！”

　　莫妮卡微笑着拉着尤瑟的手，以防她一个箭步窜到车轮底下去，那福景象就像带着侄女出来玩阿姨。两人的年龄差距虽然达到三十岁，但是却没有任何违和感。乘上刷着明亮油漆的金属车厢，尤瑟迫不及待的把脸贴在窗口向外望去。伴随着发车的汽笛声，蒸汽机车开始慢慢启动。

　　金属月台被抛在了后面，悬空的轨道下方，白色的虚空之海安静的笼罩着昔日的大地，车站巨大的玻璃顶闪烁着午后的阳光，愈来愈远。尤瑟用一只手扶着窗框，另一只手按着遮阳帽，卯足精神向外眺望。巨大的工业区进入了她的视野，这座烟囱林立的巨型工厂建立在突出于浮岛的巨大金属平台上，依靠铁路和帝都的其他部分连接在一起。帝都无限制的扩张早已改变了它原有的样子，因为恐惧过大的重量会将浮岛压沉，大部分浮岛都保持着它们本来的模样，但是帝都却是其中的异类。

　　无限制的使用炼金术，合成钢铁和混凝土，削平山峰建立起雄伟的玉众宫，土地不够用的时候就建立起巨大的钢铁平台向虚空之海扩张。帝都从帝国建立之日起就开始不断的扩张，犹如帝国本人不断开拓领土的缩影，这座浮岛也变得愈加巨大。现在，帝国80%的工业产能就集中于此，那些巨大的船坞每时每刻都在制造各式各样的浮空船和战舰。帝国庞大的工业机器冒着黑烟和蒸汽，将整个国家推入工业时代。

　　在这座高度工业化的城市中，几乎看不到一点绿意，只有林立的烟囱和冒着蒸汽的工厂，高架铁路上的列车来回奔驰，运送各种物资和帝国的臣民。但是，这座伟大的城市却悄然褪去了辉煌，腐朽的台阶和锈蚀的栏杆透出后工业时代的颓废气息，犹如末日的残阳，巍然西下，沉入永恒的虚空之海。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尤瑟拉着莫妮卡的手，心情舒畅的吃着烤博饼。被烤制成金黄色的饼皮之下夹着奶油和大量水果，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真是世间美味。她注意到，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金属，就连脚下的街道也铺着金属地板。抬头仰望，巨大的摩天大楼分割了天空，那些楼宇犹如利剑一般刺向天空，但是金属的身躯上却布满了锈痕。很多很多年之前，它们就已经存在，时间流逝，荣华退去，只剩下钢筋铁骨慢慢腐朽。

　　“莫尔德拉克女士，”尤瑟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莫妮卡顺着尤瑟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台人形的机械正在搬运沉重的货物，与旁边的魔动车比起来，这台机器人显得十分古老，钢铁外壳上布满了锈痕。

　　“是格雷姆，”莫妮卡说，“帝都特有的一种机械人偶，依靠验算核心进行运作。不过它们的制造技术已经失传了，而且一离开帝都就会停止运作，所以别的地方是看不到的。”

　　“验算核心？”尤瑟来了兴趣，“真想拆开看看。”

　　“你要是真的做了，可是会被宪兵捉走啊。”莫妮卡微笑着提醒，“故意破坏格雷姆可是重罪，它们已经无法再被制造出来了。”

　　“是谁发明了它们呢？”尤瑟问。

　　“那个人……已经被帝国抹去了存在。”莫妮卡苦笑，“他是一位伟大的帝王，但是最终却被抹去了一切存在，就连这个制造者的名字，也从帝国的字典中消失了。”

　　“奥纳雷多……”

　　没等尤瑟说完那个名字，莫妮卡急忙惊慌的堵住了她的嘴巴，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之后，她蹲在尤瑟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这个名字在帝国是禁忌，光是谁出来就足矣引起杀身之祸，切记。”

　　“抱歉。”尤瑟乖巧的点了点头，“下次绝不再犯。”

　　莫妮卡终于忍不住摸了摸尤瑟的头，尤瑟像小猫一样舒服的闭上了眼睛，银色的长发柔顺而光滑，散发着白金般的光泽。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在莫妮卡身前站定，轻轻鞠躬。

　　“莫尔德拉克倪下，”阿斯莫德恭敬的说，“在下奉命前来迎接您了……”

　　莫妮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还想再跟尤瑟多相处一会儿，但是尤瑟却做了一个把她保护在身后的动作，皱起了眉头。

　　“这个魔力波动……”她说，“你就是在洛卡丽兰探查我的船的人吗？”

　　阿斯莫德的眉头猛地抽搐了一下，没想到先前的目标就在眼前。

　　“的确如此，”她微微一笑，“失礼了！”

　　一根涂了麻醉剂的毒针出现在阿斯莫德的指间，她将毒针刺向尤瑟的颈部，尤瑟默不作声的发动了魔术式“石化皮肤”。突然，毒针停在了半空中，下一个瞬间，阿斯莫德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紧接着后脑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莫妮卡用手抓着她的脸，直接把她按倒在地。这个霸气的动作连尤瑟都看的一脸震惊。

　　“真是没礼貌呢，”莫妮卡拽起了不停抽搐的阿斯莫德，“我不记得调教出过汪汪乱吠的狗，不管你接到什么指令，给我乖乖坐好。”

　　“遵命，”阿斯莫德几乎呻吟，“倪下……不，师父。”

　　“很好，”莫妮卡把她放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像话。”

　　尤瑟惊讶之余，仔细观察四周，身边的人们完全漠视了莫妮卡的惊人之举，微弱的魔力波动让她洞悉了一切。一男一女就站在她们的左侧和右侧，两人撑起了一个驱人结界。这个魔术式强行扭曲了人们的认知，使街道上的人对结界内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艾因，兹崴。”莫妮卡微笑着，“好久不见了。”

　　年轻的男子优雅的鞠躬，而那个女的则开始抖了起来。尤瑟一眼就认出了她左眼下的泪痣，她正是在洛卡丽兰街道上被小混混追的那个女人。

　　“哟，好久不见。”尤瑟举起一只手，“这次你没被坏人追赶啊。”

　　“好……好久不见……”艾因急忙低头，“上次承蒙关照了……”

　　“那些人呢？不会被你灭口了吧？”

　　“他们只是被抹去了记忆。”

　　尤瑟松了口气，虽然眼前这个胸部很大的年轻女人露出怯懦的表情，但是她身上弥漫着血腥的气息，她杀过的人何止一打。

　　“既然都到齐了，”莫妮卡微笑着问，“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面对莫妮卡的提议，谁也不敢反对。

第二章：深夜的来访者

　　菲利希亚·冯·博格曼·边境公爵的坐舰“大选帝侯”号停泊在港口外的锚地，它的推进器停止工作，356mm主炮裹着炮衣，大大小小的副炮和高射炮也被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进入战斗状态的样子，就连船上四分之三的水兵也被命令登岸，战舰上只剩下最低限度的人员。在这艘修长的战列巡洋舰周围，四艘帝国军战列舰包围着它，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这艘孤零零的战舰，丝毫不掩饰其中蕴含的敌意。

　　达拉莫中将坐在办公室里，身为这艘船上级别最高的武官，他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现在大选帝侯号处于进退不得的境地，菲利希亚公主奉皇帝的命令前来觐见，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却杳无音信。既没有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第一舰队也没有接到变更指挥官的命令，公主殿下就这样被留在宫中。

　　将钢笔放下，达拉莫舒展了一下筋骨，肩关节和颈部关节发出不愉快的响声，仅仅向皇帝上书似乎毫无用处，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儿。帝国皇帝卡洛斯三世已经在位32年，当年他以血腥的手段清除了所有的竞争者，为了巩固皇权将翼神教也逐出帝国。如今，这位铁血大帝已经年迈，但是却毫无衰弱的迹象。

　　他究竟要对公主做什么？达拉莫毫无头绪，只能干等着。

　　几乎同一时刻，在大选帝侯号的后部甲板上赛琳娜中尉也在烦恼着，她戴着看起来有点呆的厚框眼镜，漂亮的金发扎成土气的麻花辫，跟美女这个词无缘的她却凭着扎实认真的工作成绩当上了达拉莫的副官。长官头疼的时候副官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按照中将的命令讲一副奇怪的图画铺在甲板上，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明日复明日，毫无进展。

　　“神啊，”赛琳娜对着月亮祷告，“请您指引我这只迷途的羔羊吧。”

　　“很遗憾，神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谁？”

　　赛琳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脸去，只见那幅图画上方的空间扭曲了，一位帝国军的军官出现在那里，她有着人偶一样精致的面容，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着白金般的光泽。乍一看给人留下中性少年的印象，但是妩媚的红唇却带着少女的妖娆。

　　“达拉莫阁下在吗？”她问。

　　“尤瑟？尤瑟·诺因海姆。”赛琳娜把眼镜摘下来，仔细擦了擦，“等一下，你是怎么上船的，周围都是帝国禁卫军的战舰……”

　　“空间转移。”尤瑟微微一笑，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门开了，达拉莫不悦的说：“谁？为什么不敲门？”

　　“中将阁下，是我。”

　　“尤瑟？”

　　达拉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浑身散发着少年气质的美少女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孩子起初让他喜忧参半，但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兄弟却以惊人气势的认可了她的存在，所有的麻烦迎刃而解。

　　“你是怎么登上大选帝侯号的？”达拉莫站起身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您不是在做梦，中将阁下。”尤瑟上前一步，“根据公主殿下的命令，7月15日，我来帝都跟你们汇合了，现在情况如何？”

　　“很……奇怪。”达拉莫摇了摇头，“既没有公布罪名也没有剥夺第一舰队的指挥权，只把我们软禁起来。公主殿下被招进皇宫，然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如果皇帝陛下执意要杀她，恐怕早就动手了，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帝讨厌这个蛮族生的女儿，不可能留她在宫中久住。”

　　“这跟我掌握的情报几乎一样，”尤瑟思考了一下，“中将阁下，我对皇族和贵族的生活了解的很有限，以您的知识和智慧，能否帮我解惑？”

　　“惭愧，我也只不过比你多活了几年而已。”达拉莫苦笑，“说实话，我对现在的情况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天天给皇帝陛下写信请愿。”

　　就在这时，旁边的赛琳娜小心翼翼的说：“打扰一下，我觉得……会不会是政治联姻。”

　　她的话震惊了尤瑟和达拉莫。

　　“公主殿下……要嫁人了？”尤瑟一脸动摇。

　　“怎么可能！”达拉莫跳了起来，“皇帝陛下有那么多女儿，不可能偏偏挑上我们的司令官，公主殿下……殿下她……她是我们的战争女神啊！”

　　“冷静，中将阁下！”尤瑟说，“您把手枪拿出来做什么？”

　　“诺因海姆少尉！”达拉莫吼道，“我命令你立刻去把这桩婚事搅黄！”

　　“咦？”尤瑟发出不明所以的惨叫。

　　“绝不可以，我们的战争女神绝不可以被男人玷污！”达拉莫握着手枪，浑身发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皇帝陛下回心转意！”

　　“中将阁下，请冷静！”

　　“中将阁下请冷静啊！”

　　“你们两个放开我，我要去见陛下——！”

　　一小时后，精疲力尽的达拉莫终于冷静下来，尤瑟和赛琳娜喘着气坐在下发上，幸好船上的水兵大部分都上岸了，否则的话又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谣言。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请不要担心。”达拉莫疲惫的说，“如果你需要帮手的话，我的心腹塞巴斯坦在帝都负责管理达拉莫公爵家的豪宅，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