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376章

　　（毁灭吧，毁灭背叛你的人类）

　　恶魔般的耳语在意识深处低喃，充满诱惑的声音折磨着尤瑟的灵魂。它在唆使她误入歧途，它在引诱她走向自己最不应该走上的道路。它甚至信誓旦旦的承诺，只要她下定决心，就恢复她魔导师的力量。

　　但是……她做不到。

　　“即使如此，我依然相信人类。”尤瑟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因为，我所爱着的人，都深爱着这个世界啊……”

　　一名士兵抓住了尤瑟的头发，粗暴的将她拽了起来，枪托击中了后脑，发出钝重的声音。视野变得黑暗，尤瑟重重的跌倒在地上，额头被碎石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杀戮吧，这是你的义务）

　　“闭嘴！”

　　（破坏吧，这是你的权能）

　　“我说了，闭嘴！”

　　大声地呵斥引诱自己的声音，尤瑟非常清楚，那个声音就来自她的本源，她不是人类，从一开始就不是。卡尔尤斯在那场火灾中死去了，她不过是披着名为“卡尔尤斯”的外皮的非人之物。

　　可笑的是，尤瑟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害怕自己失去人性。

　　而真相却恰恰相反：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

　　“基里尔先生，”她低声呢喃，“我应该怎么做？”

　　（相信自己吧，大小姐……）老人的声音随风而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只有您才能办到，难道不是吗？）

　　是啊，只有我能够办到的事情……

　　艾琳泪流满面面容在尤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冷酷的执行着自己的职责，但是却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星之子原本只是星神留下的紧急程序，它没有智慧、没有思想、也没有意志。但是，艾琳·兰森的人格却和星之子融为一体，为了复活被孤儿院大火烧死的卡尔尤斯，她献上了自己的一切。

　　尤瑟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艾琳·兰森。

　　在她诞生之前她就已经被星之子吞噬殆尽。

　　但是，她和星之子化身的艾琳·兰森一起度过了二十年的时光，她们的情感，她们的友谊，她们一起度过的人生，绝非虚妄。

　　为了研究人类，为了打败人类，星之子化身为人类，它试着学习人类。

　　正因为如此，尤瑟才有了一丝希望。

　　她不应放弃的希望。

　　她不能放弃！

　　哒哒哒！

　　机关枪射击的声音响起，尤瑟周围顿时碎片乱飞，12mm穿甲弹击碎了混凝土地面，将一名士兵的上半身轰成四散的血雾。伴随着一声巨响，手持机关枪的战神特装型在尤瑟身后降落，卷起一片烟尘。士兵们立刻向它开火，子弹叮叮当当的敲击着黑白相间的装甲，火花四溅。它对此毫不在意，伸出机械手护住了倒在地上的尤瑟。

　　“大小姐！”特里斯坦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俺来救你啦！”

　　“特里……斯坦？”

　　尤瑟抬起头来，注视着身后的魔动甲胄，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无论是体力还是魔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战神特装型头部右侧的7.62mm机关枪喷射出密集的火舌，金色的子弹壳从旁边的抛壳口弹出，在空中飞舞。虽然无法穿透士兵们身上的动力装甲，但是却轻而易举的将他们逼退。

　　看准机会，特里斯坦拉动操纵杆，战神特装型一把抱起了奄奄一息的尤瑟，展开飞行翼向虚空之海飞去，消失在虚无缥缈的云海之中。

　　望着消失在视野外的机影，艾美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可恶……”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老身……太急躁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人……

　　（第十八部：完）

第一章：毁灭的序曲

　　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滴从倒挂的钟乳石上滴落，消失在漆黑的水洼之中，尖锐的石笋耸立在黑暗中，在微弱的光芒中投下斑驳的影子。银白的光球漂浮在空中，照亮了崎岖的道路，不知何年何月修建的石阶已经被石笋覆盖，如果不仔细分辨，甚至不会发现脚下的道路实际上曾经是精美的雕刻品。

　　银白色的光球向后移动，照亮了它的主人，那是一位身披长袍的魔法师，她将自己的面容深深的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唯有稍微隆起的胸口和领口露出的黑发，默默地诉说着她女性的身份。绕着木制的魔杖飞了一圈，光球的亮度再次增强，这个名为“水银灯”的魔术有许多缺陷，但是却是遗迹探索者们的必备之物。

　　星神创造的遗迹曾经遍布大地，其中一些至今仍未被探索。

　　稍微抬起头来，银白的光芒照亮了魔法师消瘦苍白的脸颊，她的大半张脸完全被烧伤所覆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污，就连眼睛，也少了一只。同伴已经全部死去，自己身受重伤，生命如风中残烛……

　　“看来，我也到此为止了……”

　　发出自嘲的笑声，脖子上的烙印使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仿佛男性一般，实际上在大部分情况下，没有人会在意魔法师的性别，只要他们足够有用，其他的一切都不成问题。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魔法师的强大火力是各国军队争夺的焦点，但是能够成为魔法师的人却少之又少。

　　原因非常简单，这个时代的人类，还不懂得有效操控体内产生的魔力，在咒文系统被实用化之前，人类并不能有效运用魔力引发大规模现象，进而反过来影像世界。即使生成照明用的光球，也会耗费一名魔法师差不多一半的魔力。依靠古老的咒语和手势，这个时代的魔法师们在探寻奥术的道路上艰难前进。

　　随着台阶的延伸，洞窟变得更加黑暗，周围的温度开始下降，潮湿的空气冷得像一团冰。呼出白色的哈气，魔法师仰起头来，水银灯在她的操控下飞向右侧的洞壁，映入眼帘的，是被钟乳石吞噬了大半的石刻和壁画。精美的壁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依然保持着明亮的色彩，即使这座遗迹已经被大自然变成了钟乳洞穴，它们依然在黑暗中等待着自己被发现的那一天。

　　魔法师扬起嘴角，被烧烂的嘴唇下露出残缺的牙齿，浑身的伤痛和魔力耗尽的虚脱感仿佛消失了一般，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探索这座遗迹果然是正确的。

　　同伴们的生命并没有白费！

　　从壁画上的内容来看，它很可能被建造于人类尚未发展出文明的神话时代，在那个巨龙翱翔于天际，人类茹毛饮血的悠远岁月，星际间的星神已经造访过这颗星球，它们留下了生命的种子，建立起维持生命循环的地脉和灵脉。有了这两样东西，人类才能出现在这颗星球上，并且不断进化，发展文明。

　　而那个被遗忘的时代已经逝去了太久，就连残存的少量记录，也被当成了虚无缥缈的神话。

　　星神跨越星辰大海。

　　星神拥有无边的神力。

　　星神创造了世界。

　　星神撒播生命的火种。

　　但是……

　　为什么？星神为什么要这样做？恐怕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这些问题，面对唯心主义色彩浓厚的神话，星神似乎只是存在于虚幻中的影子，诞生于人类最初文明的火种之中，充满原始图腾色彩偶像崇拜。它们不过是人类对自然的敬畏，对群星的未知，对世界的真理产生的困惑，所诞生的，仅仅存在于幻想中的偶像。

　　从没有人思考过：

　　星神为何要跨越星辰大海。

　　星神是否真的拥有无边的神力。

　　星神出于什么原因创造了这个世界。

　　星神又为什么要撒播生命的火种。

　　因为星神是崇高无上的，所以无人思考过这些问题。

　　本应如此……

　　水银灯继续移动，照亮了洞穴尽头的黑暗，看到那个隐身于黑暗中的神秘物体，魔法师睁大了残存的右眼，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甚至无法握紧手中的法杖。

　　只见一个金色的立方体漂浮在被钟乳石覆盖了一半的台座上，它看起来是金属材质的，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几何图案，在水银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更加精美的壁画浮现在台座后方。在那福残缺不全的壁画之上，金色的星神手持利剑，指挥麾下庞大的宇宙舰队与一只吞噬群星的巨蛇战斗。

　　“哈哈哈哈，”魔法师发出癫狂的笑声，“星神是存在的，而我们只不过是他们庭院中的盆栽上诞生的蝼蚁……”

　　也许是出于愤怒，也许是出于绝望，她将颤抖的手手伸向那个立方体，试图对它进行魔力干涉，耀眼的光芒转瞬之间吞没了一切……当光芒散去，只剩下一道黑色的影子，被烙印在台座前的地面上。

　　一万年后，飓风堡空域。

　　消防车敲着铜钟驶过街道，身穿石棉防护服的消防员们紧紧地攀在车身两侧，他们抬头望向北方，滚滚的浓烟几乎遮蔽了天空。从飓风堡港口和南部区域调集的消防车迅速集结到北部，红色的消防用魔动甲胄纷纷从运输车上站了起来，它们的背后安装着一个装满泡沫灭火剂的罐子，通过软管连接着消防车上的压缩机。这套装置能把灭火剂喷射到五十米外，而魔动甲胄上的隔热层则能有效地保护里面的消防员。

　　工业区几乎被大火吞没，厂房燃烧着，浓烟遮天蔽日，不时有运输伤者的救护车驶出火场，将伤者送往南部的医疗设施。

　　被击毁的自行火炮在厂房的废墟旁边熊熊燃烧，它的装甲车体被从中间切开，殉爆的弹药则直接摧毁了炮塔，橡胶轮胎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碳化的灰烬。几名消防员拖着水管从它的身边跑过，完全没有多看一眼这台保密性极高的实验型火炮系统。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飓风堡的消防队终于控制了火势，不过消防员们感到的疑惑的，是那些可怕的破坏痕迹，连地面都被烤成了玻璃状，这究竟是如何造成的？

　　下午15时许，两艘帝国军的修理舰来航行到了北部造船厂，这里曾经耸立着无数的船坞，妖精重工的生产线不停地为帝国提供新型浮空船。但是那些巨大的船坞现在只剩下燃烧的残骸，黑色的浓烟遮天蔽日。两艘修理舰立刻使用水枪向幸存的船坞喷洒灭火泡沫，试图阻止大火的蔓延，为聚集在最后一座船坞的幸存者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飓风堡的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以妖精重工为首的数个工业区被烧成白地，不过位于南部的市区基本安然无恙，虽然蒙受了巨大的财产损失，但是人员伤亡却被控制在了最低，而且飓风堡的港口并未受到了损害，救援物资得以迅速调集。

　　全息影像消失了，会议室内恢复了一片黑暗的氛围。

　　在周围的座位上，三个人的虚像闪烁着淡蓝的光芒。其中之一是帝国皇帝菲丽希雅·冯·贝格曼，她穿着皇帝的盛装，浑身上下透出难以言表的威严与霸气。坐在她左手边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联邦大总统李文军面带笑意。而最后一位与会者则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卷曲的长发和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但是眉宇之间却透出老年人特有的沧桑与陈腐。

　　“这就是目前飓风堡的状况，”**大贤者艾丝美拉达叹了口气，“诚如各位所见，在泰坦巨人‘乌洛诺斯’的攻击下，飓风堡北工业区全毁，整个浮岛几乎丧失了一半的工业产能，即使立刻重建也需要4一6个月。”

　　“这对帝国还真是个巨大的损失啊，”李文军说，“如果帝国能够更早的觉察到尤瑟·诺因海姆的背叛，也许就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损失了。”

　　他偷偷观察菲丽希雅的表情，试图寻找她内心的想法，但是这位女帝的面容却冷若冰霜，完全不为所动。

　　“关于搜捕尤瑟·诺因海姆的残党一事，不知道帝国打算如何进行。”李文军继续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联邦舰队加强了南部空域的巡逻防控，她应该无法进入联邦空域，所以敬请放心。联邦不会接受尤瑟·诺因海姆的流亡申请，至少在我担任大总统期间，不会接受，敬请放心。”

　　“很好。”菲丽希雅第一次开口表态，她望向大贤者，“请继续。”

　　“既然联邦坚定地与全人类站在同一战线，那么我们就先了解一下现状吧。”她打了个响指，一副卫星图像出现在会议桌中央，“大家请看，这就是被劫持的天之御座目前的状况，它漂浮在极北大空洞上空，并且正在运行某种术式。”

　　从卫星轨道上看去，极北大空洞就像一个巨大的疤痕，烙印在白色的虚空之海上。实际上，从拉莱耶之眼冲出的高密度魔素直接驱散了周围的水合魔素，因为气态的魔素本身是透明的，所以才会在光照不足的极地形成一个黑色的空洞。

　　在空洞上方，白色的魔导要塞漂浮于天际，雄伟的城墙沐浴在寒风之中。在天之御座主塔顶端，一个巨大的立方体正在空中缓慢旋转，透过刻印在主塔上的魔力回路，源源不断的魔能正从魔能储存器阵列中，被注入这个庞大的术式系统。

　　“这是在做什么？”李文军注视着那个立方体，“某种烟火表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烟火表演’。”艾美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根据我的分析，这个立方体和魔导王弗雷德·霍伊尔所使用的原创术式十分相似，通过把平面的术式阵进行叠加，从而形成更加复杂的三维立体术式体系。这种术式矩阵虽然复杂，并且难以编写，但是它的运行效率要比平面术式阵高出数个量级，并且不存在平面术式阵加载过多功能模块而容易崩溃的弊端。理论上，术式矩阵更加高效，可控性和稳定性都更好，而且它能在内部大量储存魔力。说的直白点，这个东西如果编写得当，并且注入了足够多的魔力，甚至可以将核击魔术‘天堂陨落’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的连续发射。”

　　“打断一下，”李文军打断了越说越激动的艾美，“这个叫做术式矩阵的东西，目前还没有完成对吧？它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这就不清楚了，”艾美说，“部署在极地轨道上的侦察卫星被击落，我们目前没有办法对它进行远程解析，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包含了多个远程攻击模块，这些子系统一旦被激活，将能对全球任何目标进行攻击。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术式矩阵完成之时，恐怕就是世界的毁灭之日。星之子很可能打算用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摧毁世界，消灭所有浮岛和人类。”

　　听到这个结果，李文军的后背渗出了冷汗，他偷偷瞥了一眼菲丽希雅，发现这位女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更加让他不寒而栗。

第二章：悠远的思念

　　战争从未结束……

　　也从未改变……

　　巨大的冰风暴像一座飘浮在天际的山峰，巍然耸立在浩瀚的虚空之海上空，电光在它脚下的阴影中闪烁，仿佛舞动的鬼魅。帝国的军旗在尖塔之上迎风招展，发出啪啪啪的响声，金色的双头鹰上结满了冰霜，沐浴着极北的寒风。在结满冰霜的巨大玻璃窗后面，海因莱因·冯·贝格曼·塔隆大公俯瞰着飞雪中的军港。第七舰队庞大的舰群在漫天的飞雪中若隐若现，这支舰队虽然经过重建，但是依然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的规模。

　　每一周，都会有新的战舰从温暖的南方驶来，加入第七舰队的战斗序列，自己手中的兵力正在逐渐增强，令他感到愉快。

　　与已经接到疏散命令的狼牙堡不同，塔隆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受到南方的暖流的庇护，能够在很大概率上避开冰风暴的袭击，虽然仍会受到冰风暴周围暴雪区域的影像，但是只要不受到风暴的直接袭击，塔隆的设施完全能够抵挡冬季的酷寒。进入十月份以来，已经有四个冰风暴与塔隆擦肩而过，看起来星界的诸神并未离弃这片寒冷的土地。

　　抬起苍白的手，海因莱因移动目光，透过黑色的圆片墨镜，注视着手中的电文。那是以菲丽希雅女皇的名义发出的帝国公文，要求所有浮岛搜捕尤瑟·诺因海姆。而他偷偷设置在飓风堡的情报网传来的信息显示，尤瑟似乎背叛了帝国。不过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但是她似乎和那场造成飓风堡工业区半毁大火有关。

　　不管怎么样……

　　海因莱因的嘴角浮现出恶意满满的笑意。

　　自己期盼已久的，将那位妖精般的美少女掌握在手中的机会，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