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334章

　　“如您所愿，大小姐。那么，俺去附近侦查一下？”

　　“去吧，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抬起机械手敬了个礼，特里斯坦的战神特装型展开飞行翼，它腾空而起消失在灰色的雾霭中，尤瑟稍微叹了口气，再次转向彼德大帝号，透过主摄影机注视着它的大型舰桥，心中充满了惆怅。这艘船，是她亲手击沉的，他亲手杀掉了船上所有的人。冠冕堂皇的战争并不能成为杀人的借口，更不能成为消除罪恶感的手段。杀人的手感至今仍旧残留在尤瑟的手指上，她松开操纵杆，稍微握紧了颤抖的双手。

　　“我不会祈求你们原谅，但是也不会道歉。”

　　吐出肺部积压的空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振作起来。

　　战神指挥型降落在船体中部，脚部的液压系统支撑起了钢铁之躯，彼德大帝号的前部因为弹药库殉爆而面目全非，但是中部舰体结构却相对比较完好，在因为撞击而脱落的外部装甲后面，尤瑟看到了截然不同的舰体结构。

　　“看起来是魔导王国时代的船呢……”她望着深灰色的船体，“不过这个结构，应该不是魔导王国建造的，应该是南方诸国造的船吧……”

　　战神指挥型伸出机械手，用手指轻轻敲击古老的船体结构，在黑暗中发出钝重的声响。船体材料似乎并不是钢铁，而是更加坚固更加轻便的钛合金。按照罗西亚女沙皇安娜·卡列琳娜的证言，罗西亚公国的黄金储备应该装载在彼德大帝号的中部货舱，也就是指挥中心下面靠近船底的部位，既能作为压舱物，又便于隐蔽，一举两得。

　　花了二十分钟对彼德大帝号的残骸进行扫描之后，尤瑟发现，彼德大帝号实际上是呈现向右倾斜的状态，也就是说，如果从左舷开个大洞的话，应该能直接把黄金取出来。于是她驾驶战神指挥型降落在了倾斜的船体上，魔动甲胄放下脚底的固定爪，牢固的稳定了机体，然后抽出身后挂架上的链锯刀，将飞转的锯刃，刺入装甲板的缝隙之中。

　　就在尤瑟忙着切割船体的时候，特里斯坦驾驶的战神特装型也过来帮忙，在周围溜了一圈，他并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当然，也没有找到黄金，所以就回来找尤瑟了。结果两台战神式魔动甲胄齐心协力，花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终于在彼德大帝左舷装甲上打开了一个口子，沿途一路切开碍事的墙壁，金灿灿的黄金最终出现在探照灯的光芒中。

　　“哇，好多金子！”

　　“罗西亚人的金子呢，”尤瑟稍微松了口气，“但是，问题来了，我们怎么搬运这些金子呢？”

　　望向那堆金子，特里斯坦也有点笑不出来。

　　“这好像跟俺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是啊，好大一块！”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所谓的黄金储备都是被铸造成梯形的金锭，一块一块垒起来，最后变成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的黄金堆。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为了防止偷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增加金块的体积。放在两人面前的罗西亚黄金，就被铸造成了长三米，宽一米，厚十厘米的巨大的金板。而且还不止一块。这些金板的质量达到数吨，一般人就是想偷也偷不走这么重的东西。

　　以人力来说，根本不可能搬运这些黄金，但是幸运的是，两人都开来了魔动甲胄。

　　探险者号的吊车一次只能吊运一块金板，特里斯坦和尤瑟用魔动甲胄把金板搬出来，然后用钢缆固定好，才发出吊装信号。第一块金板很快被吊上了探险者号，尤瑟把工作甩给特里斯坦，自己驾驶魔动甲胄来到了船体另外一侧。

　　探照灯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在灰色的雾霭中，向上翘起的发射管在船身上留下浓重的影子，四枚超音速巡航导弹已经被射出了两枚，剩下的两枚依然躺在发射管内。尤瑟打开扫描器，在近距离对发射管进行扫描，钚元素的反应隐约传来，构成虚空之海的水合魔素严重干扰着扫描器，即使在近距离依然产生了大量杂波。

　　两枚战术核弹和作为运载器的巡航导弹就躺在发射管内，与彼德大帝号一起在这片寒冷的虚空深处，静静的沉睡着。

第八章：冰风暴

　　画好妩媚的红色眼影，描出干净的眼线，涂上精致的唇彩，秦枫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仪容，缺乏血色的脸还是稍微有些苍白。对于妖术师来说，装扮自己也是一项重要工作，最后她穿上了黑色的法衣，将玉佩戴在手腕上，最后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刷的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锋利的铁扇在指尖闪烁着寒光。

　　确认一切无误，她推门走出了房间。

　　“干杯！”

　　热闹的气氛弥漫在食堂内，虽然椅子不太够用，大部分人需要站着，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家喝酒。一个大啤酒罐被摆在角落里，迦南酿造的黑啤酒可是很有名的特产。贝罗坦船员们毫不在意的**着上身，展示着自己钢铁般的肌肉，尤瑟坐在中间的位置，端着一杯漂浮着白色泡沫的啤酒。

　　“恭贺行动成功！”她举起杯子，“大家辛苦了！”

　　“哦哦！”船员们一起举起了杯子。

　　在这热烈的气氛之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凯茜，她坐在特里斯坦旁边，缩着脖子望着自己面前的啤酒。迦南的啤酒有着独特的麦芽香气，口感稍微有点甜味，很受联邦各浮岛的酒客们欢迎，但是运输成本却很高，所以要想喝到正宗的迦南黑啤，最好还是坐船到迦南来亲自品尝。

　　为什么我也要参加这种庆祝活动啊？

　　稍微瞟了一眼身边的特里斯坦，这个年近四十岁的男人敞着胸口，露出浓密的胸毛，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眼罩，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海盗。现在他正豪爽的喝着杯子里的啤酒，咕咚咕咚发出响亮的声音。

　　“凯茜妹妹，怎么不喝啊？”特里斯坦放下杯子，望了过来，“迦南的黑啤酒可是超棒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噫噫，请别杀我！”

　　“喂，这回答好像不对吧？”

　　咚，啤酒杯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响起，特里斯坦立刻收起了捉弄人的表情。

　　“好了，特里斯坦先生，”尤瑟打了个酒嗝，“你就不要调戏我们的新人了，虽然凯茜已经成年了，但是你这样欺负她可是会给探险者号抹黑哦。”

　　“如您所愿，大小姐。”特里斯坦站起来，夸张的鞠躬。

　　凯茜悄悄的望向尤瑟，她正跟基里尔轻轻碰杯，作为这场酒宴的中心，这位有着超凡脱俗的虚幻气质的美少女，显然非常耀眼。凯茜越来越猜不透了，尤瑟为什么会召集这么一帮奇奇怪怪的船员，她曾经读过不少魔导王国时期的书，书中的魔导王，是高贵而神圣的存在，是魔导师们的至高之主。

　　然而这个世界上，恐怕一个魔导师都没了吧？

　　凯茜清楚的记得小时候爷爷给她讲的故事，大灾变之后，人类遭到了另一场毁灭性的打击，星之子降临于世，准备毁灭人类。魔导王国的魔导师们集合最后的战力击败了星之子，但是也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自己的祖先，就是魔导王国的一支独立战斗部队，他们没有参加与星之子的战斗，而是选择悄悄的隐藏起来。

　　一千年过去了，再次遇到这位传说中的魔导王，却跟自己印象中的完全不同。被那样一位高高在上充满神圣气息的大人物用脚踩也许是一件无上幸福的事情，不过眼前这位12岁的少女……被她踩一定也很舒服吧？

　　不行不行，变态的本性要冒出来了！

　　凯茜拼命摇着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就在这时，舱门开了，一位身穿黑色法衣的玉京妖术师走进了餐厅。妖术师！那绝对是妖术师啊！而且还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性妖术师！一时之间，凯茜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住了，竟然无法移开视线。

　　“秦枫，来得正好！”尤瑟举起杯子，“我们才刚刚开始！”

　　“实在抱歉，尊主，”秦枫低下了头，“妾身梳妆打扮稍微花了点时间，还请见谅。”

　　“没关系，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尤瑟往旁边挪了挪，“来，坐这边，顺便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船员，凯茜。”

　　突然被叫到名字，凯茜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结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啊……呢个……”她扭捏的低着头，“我叫凯茜，请多照顾我！”

　　一片掌声，她在大家眼里显得很可爱。

　　“秦枫，”尤瑟说，“凯茜住在你隔壁可以吗？以前珂赛特的房间还空着，先让她使用吧。”

　　“如您所愿，尊主。”

　　秦枫优雅的在尤瑟身边坐下，赏心悦目的玉京美女出现在宴席上，果然很让人感到心情愉快。尤瑟端起面前的酒杯，却发现里面的啤酒不知为何变成了合成牛奶。

　　“尊主，”秦枫在她耳边低语，“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好吧，”尤瑟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为了欧派……干了这杯牛奶！”

　　不过听到“欧派”这个词，秦枫稍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酒过三巡，就连凯茜也开始胡言乱语，她一边垂着桌子一边说着自己的父母被海盗杀害的事情，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弄的坐在旁边的特里斯坦都一脸不好意思了。其他人倒是很规矩，贝罗坦船员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因为多鲁兹在他们的家乡建立了灵场，所以贝罗坦的所有权又回到了贝罗坦人手中，陆陆续续返回家园的贝罗坦人正在重建那座浮岛，由妖精重工提供的资金援助大大加快了重建进程。

　　不过，虽然尤瑟命令，想要返回贝罗坦的船员可以下船，而且还结算工钱，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离开探险者号。基里尔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但是被秦枫一瞪，他立刻笑眯眯的熄灭了烟蒂。尤瑟喝着牛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打开了，大副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船长！”他说，“紧急情况，冰风暴。”

　　“冰风暴？”尤瑟吃了一惊，“现在才九月份，太早了吧？”

　　“错不了的，9小时前由商业联盟‘牵牛星号’发出了最初的位置信息，并且被周围的另外两艘商船证实。”大副说，“法戈和霍夫比的气象站目前都发出了一级预警，命令所有浮空船立刻撤离当前空域，向南避风。”

　　“乖乖，这可真是不得了。”特里斯坦放下杯子，“大小姐，咋办？”

　　“还能咋办？我们立刻向南撤退。”尤瑟说，“对了，最早发现冰风暴的‘牵牛星’号有消息吗？”

　　“很遗憾，它似乎没能逃脱。”

　　五分钟后，探险者号转向南航行，巨大的冰风暴出现在了北边的天际线上，犹如摩天大楼一样的庞大云团下方闪烁着电光。这个星球上最可怕的气象灾难正在向迦南方向移动，不过它最终会受到西风的影响，而从迦南和卢本堡之间滑过。罗西亚首都弗拉基米尔连同所有的浮岛都被冰风暴摧毁，凡是在虚空之海上的航行的船员，没有人不知道它的恐怖。风力逐渐加强，即使冰风暴依然远在天边，但是深深地寒意已经融入了呼啸的北风之中，外界的温度很快降低到冰点以下，探险者号的船体上甚至开始结霜。甲板长指挥船员们进行抗风准备，他们固定了所有能够固定的东西，降下了桅杆上的商业联盟贸易旗和五颜六色的信号旗，最后关闭了所有的舱门。

　　尤瑟站在舰桥旁的耳台上，她身穿厚厚的防寒服，银色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眺望被甩在航线后方的冰风暴，巨大的体积感压迫着她的视线。虽然虚空之海上航行的浮空船遇到冰风暴的时候可以逃命，但是浮岛就不一样了，无法移动的浮岛如果被冰风暴袭击，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如果过扛不住的话……就会像罗西亚一样亡国。

　　就在这时，身后的舱门打开了，同样穿着防寒服的凯茜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的抓着扶手站在尤瑟身边，探险者号的船体颠簸不定，如果不小心的话就会被甩下船去，凯茜只是一位普通的少女，她可不像尤瑟那样掌握着飞行的魔术式。

　　“这就是……冰风暴吗？”她望着船尾方向遮天蔽日的巨大云塔，“真是非常非常的壮观啊……”

　　“哦，凯茜第一次见吗？”尤瑟问。

　　“嗯，”凯茜点了点头，下垂的眼角给人留下腼腆的印象，“以前爷爷跟我讲过冰风暴的故事，但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冰风暴。”

　　“哈哈，这样啊。”尤瑟笑了起来，“你要是在探险者号上呆的够久，各种气象奇观让你看个够，我有最好的船和最优秀的船员，走南闯北都不怕。”

　　不过，她从凯茜的话语中稍微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深潜者们的据点很可能在靠近赤道的温暖空域，那里没有冰风暴。

　　“如果可能的话，”她转向凯茜，“我希望凯茜能帮我牵条线。”

　　“牵线？”凯茜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疑惑。

　　“我希望能从你们‘深潜者’手里购买一样东西，”尤瑟说，“既然你们在联邦注册了公司，就说明正在从事商业活动，因此我认为进行交易是最佳的手段。”她咧嘴一笑，“我会用黄金支付，双方各取所需。”

　　“可以倒是可以，”凯茜犹豫了一下，“不过……船长，您想要什么呢？”

　　“星盘。”尤瑟望向冰风暴，“你们从南极打捞回来的宝物。”

第九章：牵牛星

　　船体发出可怕的呻吟声，严重倾斜的地板化为斜坡，哈默尔裹着厚厚的防寒服，紧紧地握着结满冰霜的舵轮。时间感已经变得暧昧不清，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手和脚早就没有感觉了，即使自己能活下去，也不得不截肢吧？轮机舱早就没有了回应，其他部门也相继沉默，寒冷在这艘巨大的浮空船上肆虐，舰桥内的温度计在零下六十五度的时候就被冻住了。

　　为什么自己还没死呢？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奇迹吧？但是这个奇迹对哈默尔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透过结满冰霜的舰桥玻璃望去，“牵牛星”号的甲板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原。冰在船体上结成厚厚的冰壳，而除冰系统根本无法除掉这么多冰。随着冰壳的厚度不断增加，积累起来的重量耗尽了灵子炉的承载能力，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哈默尔一直在把货物抛进虚空之海，以保持船体的平衡，现在船舱内空空如也，而船体已经严重倾斜。最终，牵牛星号会因为自己的重量而折断吧？

　　望向结满白霜的天花板，哈默尔流下了泪水，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再也无法见到家人的笑容。他的妻子是一位坚强的女性，她一定会替他处理好后事，但是没能说服儿子离开军队，是他最大的遗憾。如果可能的话，他想看一眼女儿出嫁的样子，也想抱一抱自己的孙子。然而，他的人生将在今天哑然而止。

　　“有人吗？”

　　一声巨响，舰桥的门被撞开了，身穿奇特盔甲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外的寒风中，它的身高足有两米，浑身上下覆盖着金属护甲，关节处则用特殊的纳米防弹材料补强。身穿动力装甲的甲板长走进了舰桥，扫描系统将数据投射在他的面罩上，虽然已经被冻成了一座冰雕，但是他依然发现了还有一丝气息的哈默尔。

　　“船长，我找到幸存者了。”

　　“谢天谢地，快把他带走。”

　　“遵命。”

　　甲板长弯下腰，动力装甲的伺服系统放大了他本来就非常惊人的力量，握紧拳头，手背上的冲击手甲自动覆盖在了拳头上，只听一声巨响，包裹哈默尔双脚的坚冰被粉碎了。他把哈默尔的手从舵轮上掰了下来，将他冻结的手指留在了上面。然后，甲板长把哈默尔扛在肩上，离开了舰桥。

　　舱门外寒风呼啸，冰风暴的余威带来了漫天的飞雪，哈默尔最后望了一眼牵牛星号的舰桥，那名刚刚在船上工作的年轻人没有活下来，被冰雪覆盖的尸体倒在无线电旁，化为一具雪白的冰雕。望向船舷外，哈默尔看打了一艘流线型的玉京快船，一般只有走私犯才会选择这种速度非常快的浮空船，但是也因为追求速度，它的载重量非常有限。现在这艘船与随风漂流的牵牛星号保持着100米的距离，但是因为狂风的缘故，无法进一步靠近。

　　“我在舰桥上，请求撤离。”

　　“收到，一分钟内抵达。”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传来了金属扭曲的呻吟声，哈默尔惊恐的望着前甲板上逐渐扩大的裂缝，牵牛星号的船体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重量，开始断裂了。

　　“卧槽！船要断了，快点！”

　　“特里斯坦，你先撤离大副他们，舰桥这边交给我。”

　　“遵命，大小姐。”

　　眼看牵牛星号就要被自身的重量折成两半，哈默尔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严重冻伤的脸颊因为紧张而抽搐起来。但是抱着他的这位盔甲大汉却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他稳稳地站在急速倾斜的船舷边，似乎在等待什么。

　　“跳，甲板长！”

　　“收到！”

　　没有任何犹豫，甲板长抱着哈默尔跃过船舷，跳下了虚空之海，还没等哈默尔发出惊呼，一台魔动甲胄就接住了在风雪中下坠的两人，那是一台装备两台灵子炉的特殊魔动甲胄，主摄影机中闪烁着红光。它的肩膀上喷涂着妖精重工的标志，一只背生双翼的小精灵正在月下起舞。

　　“我们撤退了，大小姐，你那边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