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294章

　　真是，令人不适服啊。

　　这个异界，显然是这里所有的幽灵们共同创造的，通过作为核心的艾利尔，将所有人的记忆统合互补之后，再现了1266年被毁灭之前的坎贝尔，再现了那场可怕的灾难之前，平静而温馨的日常。

　　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重现原本的世界？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嗡嗡的声响，尤瑟抬起头来，望着逐渐遮蔽广场的巨大影子，那是一艘黑色的空中战舰，腹部的灵子炉释放出淡绿色的光粒子，它的船体上安装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推进器，由内燃机驱动的螺旋桨发出刺耳的机械噪音。巨大的双龙军徽绘制在船头上，昭示着这艘战舰的身份。

　　“诺顿帝国天空舰队？”尤瑟望着战舰，“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她望向艾利尔，却发现她的脸色铁青，表情闪烁不定。

　　空中战舰很快从小镇上方飞过，在附近一块平坦的草原上降落，由压缩空气射出的固定锚深深地插入了泥土之中，战舰腹部的跳板随之放下，穿着明亮的红色和蓝色制服的诺顿帝国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下跳板，在草原上列队。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尤瑟按耐住心中不祥的预感，一个身影却突然从她身边跑过，艾利尔扔掉了装着面包纸袋，裹紧了披肩，向山坡上的学校跑去。尤瑟望着她消失在街道上的身影，然后又望了一眼停在镇外的战舰。那艘战舰的背面和腹部堆砌着大大小小的炮塔，漆黑的炮管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远道而来的旅人，”卖水果的老妇人突然开口了，“请您，救救艾利尔。”

　　尤瑟猛的转过脸去，却看到老妇人的身体散架了，她变成了一具木偶，身体零件四散滚落。身为这个异界的一部分，她主动违抗了世界的意志，结果被当成异物排除了。

　　“果然如此啊，”尤瑟握紧了拳头，“这个世界，难道是……”

　　一阵强风模糊了她的声音，吹散了她的银发。

　　艾利尔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学校，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大门，班上的孩子们一起望了过来，眼神中闪烁着惊讶和疑惑。

　　“大家……”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所有人，立刻回家，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孩子们顺从的点了点头，他们纷纷离开座位，井然有序的离开了教室，特里斯坦拉着玛丽的手走在最后，他望了艾利尔一眼，握紧了拳头。在艾莉儿推开门的刹那，教室内停止的时间被打破了，孩子们从木偶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他现在非常确定，艾利尔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必须把这件事儿告诉尤瑟，她一定能终结这个疯狂的世界。

　　“特里斯坦哥哥，”玛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总觉得……哥哥刚才的表情好可怕，好可怕啊。”

　　望着一脸担忧的少女，特里斯坦心中的某一部分被激活了，被埋葬的记忆犹如泉水般涌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少女，也向他展露过天真无邪的笑容。那一瞬间，特里斯坦犹豫了，如果消灭这个异界，玛丽，也会消失……他无法舍弃眼前的少女，因为他已经舍弃过一次，只留下刻骨铭心地后悔和痛惜。

　　“没事，”他展露笑容，“哥哥一定会一直和玛丽在一起。”

　　“嗯。”年幼的少女点了点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望着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特里斯坦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小手。

　　这次，我绝不会放手！

　　我发誓！

　　诺顿帝国士兵对坎贝尔的占领行动在中午之前结束，士兵们占领了主要街道，并在广场上设立了临时指挥所。被砸烂的小摊旁，鲜红的苹果滚落一地，面无表情的士兵踩碎了多汁的果肉，将其变成一团烂泥。

　　特里斯坦关好了房门，他站在窗户后面，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街道上的情况，虽然身体变成了一个14岁的男孩，但是通过尤瑟刻印在他掌心的魔术式，他的心智已经摆脱了这个异界的控制，恢复到大人的水平。他从容的看着成队的士兵们在街道上巡逻，但是却对停在街道上的夜枭指挥型视而不见。

　　原因很简单，这台魔动甲胄并非是这个世界的所有物，而按照剧本演出的士兵们，并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哥哥，”玛丽推开了门，“妈妈让我们待在楼上。”

　　“正确的判断。”

　　“玛丽可以留在哥哥的房间里吗？”

　　“啊，可以。”特里斯坦随口回答，他不经意间转过脸去，却看到玛丽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

　　“无需害怕，”他轻轻地拥抱了她，“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就在这时，楼下的大门被砸开了。兄妹二人听到了妈妈的叫喊声，接着枪声响起，特里斯坦将玛丽留在房间里，悄悄地来到楼梯口。然而，映入少年眼帘的，却是妈妈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士兵们的尸骸犹如人偶般散落在小巷中，尤瑟挥动手臂，甩掉了剑刃上的血迹。望着脚下逐渐化为光粒子消失的尸骸，她不禁咬紧了嘴唇。那位卖苹果的老妇人，以自身的毁灭为代价，说出了心中的愿望。但是此举也使得这个异界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这队士兵就是异界向自己开战的信号。

　　“真是愚蠢啊，”她咬紧了嘴唇，“为什么要毁灭自己的灵魂啊……”

　　发出深长的叹息，尤瑟用脚蹬地高高跳起，她借助小巷之间的墙壁左右跳跃，轻巧的跃上了楼顶，然后一个前空翻稳稳的落在青石砌成的烟囱上。放眼望去，诺顿帝国士兵正在挨家挨户展开搜查，他们粗暴的砸开大门，将屋子里的妇孺拖到街道上，然后彻底搜查整座房子。枪声偶尔想起，被枪杀的人们倒在地上，鲜血逐渐变成血泊。

　　现在正在重现的，是1266年魔女之灾的前夜。

　　对于发生在过去的镜像，尤瑟只能选择默默的旁观，在这里她救不了任何人，因为所有人的结局都已经注定。她能做的，只是一边躲避世界的敌意，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这场可怕的灾难在这个异界中重现。

　　“第一次感到自己这么无力呢。”轻轻的叹了口气，尤瑟闭上了金色的眼睛，任由夹杂着火药味的强风吹起银色的长发。

　　命运的齿轮，因为她的到来，又开始转动了。

第十五章：魔女之灾2

　　视野天旋地转，嘴里充满了血的味道，艾利尔被坚硬的枪托打倒在地，侧腹随即传来了一记重击，肋骨发出碎裂的悲鸣。接下来，有人抓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对着她的肚子就是一脚。艾利尔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殴打他的士兵们露出戏虐的表情，发出猥琐的笑声。

　　军靴踏过地面的声音响起，艾利尔勉强睁开被血糊住的右眼，只见一位穿着红色和黑色军服的军官走上前来，肥厚的下巴闪烁着油腻腻的光泽，修剪整齐的八字胡和三白眼给人留下恶毒的印象，他的胸前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勋章，好像一个暴发户。

　　“艾利尔·福伦，”他冷笑着，“你认为自己能逃掉吗？”

　　“杜马特上校……”艾利尔发出微弱的声音，但是却立刻遭到枪托的殴打，沉重而坚硬的枪托落在她的背上、手臂上，她只能一边忍受着疼痛，一边维持着意识。

　　头发再次被人抓起来，视野中随即出现了杜马特那张油腻腻的脸。

　　“身为魔女的你，只有为帝国贡献自己的力量一途。”他说，“但是，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却逃走了，违抗皇帝陛下和军方的意志，企图像正常人一样平静的生活，这种恶心的妄想，光是想想就让人想吐。”

　　沉重的耳光落在脸上，鲜血从艾利尔的嘴角流下。

　　“哈哈哈，看看你的样子！”杜马特狂笑着，“如此弱小，如此不堪，如此卑微！这跟在加纳平原战役中虐杀十万敌军的魔女比起来，实在是令人好笑，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艾利尔！”

　　听到“虐杀十万人”，艾利尔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求求您了，上校，”她哀求道，“我再也不会使用我的力量了，请您杀了我吧，求求您了，我再也不想杀人了！”

　　“很遗憾，这不可能。”杜马特阴森的笑着，“诸国联合即将与北方的魔导王国开战，为了对付那群狂妄的魔导师，你的力量是必须的。艾利尔，我只说一遍，立刻回到军队里来。你生来就是一件兵器，是我们训练了你，成就了你，你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不，”艾利尔摇了摇头，“我死也不会再杀人了。”

　　“原来如此。”杜马特打了个响指，三名士兵推开人群，将三个孩子带到了艾利尔面前，那些都是学校里的孩子们，他们一脸恐惧的看着周围的士兵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好像一群小猫。

　　“佩佩，隆特，乔治！”艾利尔的表情崩溃了，“杜马特上校，求求您，不要伤害这些孩子，不要伤害他们！”

　　对于她的哀求，杜马特却一笑了之。

　　“孩子，”他走向中间的少女，故作和蔼，“你叫什么名字？”

　　“佩佩……”少女嚼着泪水，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停地颤抖。

　　“啊啊，真是个好名字。”杜马特拍着她的肩膀，“佩佩，你最喜欢的艾利尔老师就在那边哦，现在，到她身边去吧。”

　　少女的眼中燃起了希望，在杜马特松开手的刹那，全速向艾利尔跑去。艾利尔跪在地上，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奔向自己的少女。就在这时，枪声响起，血液和脑浆的混合物飞溅在她的脸上，少女的头部在达姆弹的轰击下炸裂了。

　　“第一个，”杜马特吹了一下枪口的青烟，“艾利尔，对我的礼物满意吗？”

　　跪在地上的艾利尔抚摸着自己沾满鲜血和脑浆的脸，口中发出不成声的悲鸣，她望着杜马特，眼中燃起了憎恨的怒火。

　　“你们两个听好了。”杜马特瞄准了剩下的少年们，“十秒内跑出五米的可以免死，现在，跑吧！”

　　两名少年浑身颤抖，根本挪不动脚步。

　　“时间到，”杜马特扣动扳机，“真遗憾。”

　　枪声响起，隆特的头部像番茄一样爆炸了，不知道是手滑还是其他原因，射向乔治的子弹，稍微偏离了心脏的位置。

　　“这把枪有问题，”杜马特转向副官，“该死，把你的枪给我！”

　　副官急忙把自己的手枪交给他。

　　“艾利尔，”杜马特转向艾利尔，“回心转意了吗？”

　　“求求您，杜马特上校，”艾利尔苦苦哀求，“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也是诺顿帝国的臣民，您不能这样对他。”

　　“臣民？哈哈哈？”杜马特对着乔治连开三枪，“这些生活在边境的贱民也配被称为‘臣民’？只有贵族才是帝国的基石，就连你，也不过是一块稍微有用的粪土而已，而你居然还敢反抗身为贵族的我。”

　　“老师……”胸部中枪的乔治吐着血泡，“老师……”

　　“乔治，不！”

　　枪声再次响起，杜马特冷笑着向奄奄一息的少年射光了所有的子弹，他随手把没有子弹的枪丢给副官，然后脱掉了白手套，丢在地上。

　　“艾利尔，”他冷笑着，“接下来，我会把所有的孩子都抓来，在你面前一个一个弄死他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上校。”艾利尔哀求着，“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求您放过我的学生们！”

　　“哈哈哈，就是这个表情。”杜马特冷笑着，“艾利尔，这就是对你的惩罚啊，对你背叛我的惩罚，哈哈哈哈！”

　　片刻的沉默，艾利尔抬起头来，她的眼中燃起了黑色的怒火。

　　“抱歉，上校，”她说，“只有这件事情……只有这件事情，我绝对不允许！”

　　强大的精神波向四周扩散开来，站在杜马特身边的士兵们纷纷捂着脑袋，他们不停地颤抖着，鲜血从鼻孔和耳朵里流了出来。艾利尔激活了自己的权能，将杜马特置于精神风暴的中心。

　　然而，作为主要攻击目标的杜马特，却面带笑容，纹丝不动。

　　“啊啊，我可爱的艾利尔，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他拍着手，“愤怒吧，杀戮吧！这才是你的本质！”他抬起右腕，露出发光的手镯，“可惜的是，你认为我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来找你吗？只要有这个‘索托斯之眼’，你的力量就无法对我产生效果，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不……”打破誓言的艾利尔陷入了恍惚的状态，无力的垂下了头。

　　杜马特对身边的副官点了点头，他拿起无线电下达了炮击的指令。停泊在小镇外草原上的空中战舰扬起了炮口，大大小小的炮塔全部转向小镇方向。接下来，在火控塔的协调指挥下，对坎贝尔的炮击开始了。

　　密集的炮火落在城内，将红砖青瓦的建筑物炸成碎片，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横扫街道，卷走了挂在绳子上的被单，在火焰风暴中烧成灰烬。仅仅几分钟内，平静的边境小镇就变成了一片灼热的地狱。艾利尔呆呆的看着在火焰中燃烧的坎贝尔，眼中只剩下绝望，她慢慢的解开了胸前的扣子，露出雪白的胸口。

　　站在她身边的士兵色眯眯的望向那迷人的山谷，但是当他看到刻印在**之间的奇特文字的时候，却吃了一惊。

　　“长官！”他喊道，“她的胸口有什么东西！”

　　“什么！”杜马特望向那个术式阵，大吃一惊，“这是……第三研究所的，‘终结协议’模板！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上校，这是卡瑞恩的遗产哦，”艾利尔的眼中只剩下疯狂，“本来我打算带着他的遗产走进坟墓的，但是看来……我果然还是想杀了你啊！只有你，只有你必须死！为了卡瑞恩，为了我的姐妹们，为了坎贝尔！”

　　“杀了她！”杜马特高声命令，“别打中头部就行！魔女只要大脑不受损，就能继续使用！”

　　迅速做出判断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这个命令却是他最大的失误。

　　四周的士兵们立刻向艾利尔开枪射击，子弹接二连三的命中的她的身体，撕裂了她的血肉，击穿了她的心脏。艾利尔躺在自己的血泊中，气若游丝。

　　“我是魔女……”她咳出血沫，“所以我无法向神祷告……但是……深渊的毁灭者啊，请听从我的愿望，为我……带来救赎吧！”

　　以自己的魔力和生命为代价，艾利尔启动了“终结协议”！

　　黑色的球体以术式阵为中心开始生成，来自地狱的火焰烧尽了艾利尔的容颜，恐怖的能量被释放出来，向周围扩散。眼看不断膨胀的能量球即将吞噬一切，一道特殊的魔术式突然打入了它的内部，以抽离关键咒文的方式，彻底破坏了它的术式核心。即将吞没自己的恐怖术式突然烟消云散，包括杜马特在内的帝国士兵们楞在了原地，他们左顾右盼，有人突然发现了异常。

　　“什么人！”

　　所有的士兵都抬起头来，只见一位银发金眼的美少女正站在燃烧的废墟上，火星在她身边飞舞，热浪卷起银色的长发，而那双饱含坚定意志的金色眼瞳中，却流露出轻蔑与鄙视。

　　如果“世界的破绽”很难找到，那么只要创造一个就好了。通过强行改变了破灭的结局，尤瑟动摇了这个异界的法则。

第十六章：魔女之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