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293章

　　“妈妈已经起床了，”特里斯坦说，“接下来我打算把你介绍给妈妈和玛丽，大小姐，就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吧。”

　　“放心，我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的。”

　　停在街道上的夜枭指挥型引来了不少行人的目光，401的编号在破破烂烂的肩部装甲上若隐若现，几个孩子一边叫着“大机器人”一边围着它转，但是除此之外这台魔动甲胄并没有吸引太多的目光。

　　尤瑟和特里斯坦一起下了楼，正在吃面包的玛丽看到银发飘飘的尤瑟，“哦”的一声睁大了眼睛。

　　“妈妈妈妈，”她元气满满的叫着，“哥哥带女孩子回来了！”

　　闻声而来的妈妈端着盘子，里面放着刚刚加热的面包，当她看到尤瑟的时候，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但是依然向她点头致意。

　　“请问，您是……”

　　尤瑟望向二人，稍微咬紧了嘴唇，这个细小的动作并没有

　　“抱歉，昨晚没得到您的同意就打扰了一下。”她礼貌的鞠躬，“我叫尤瑟·诺因海姆，是一位无所属的魔导骑士‘自由之刃’，昨天晚上经过附近的时候惊扰了居住在山上的飞龙，结果跟它们激烈交战之后，迫降在了坎贝尔。”她指了指街道上的魔动甲胄，“我的座机受到损伤，暂时无法飞行了，在联络道佣兵团的后勤部队之前，请让我叨扰几日，非常感谢。”

　　“原来是，骑士大人。”妈妈躬身行礼，“真是失敬。”

　　“昨晚着陆的时候差点撞上你家房子，我这边才要道歉。”

　　“如果不嫌弃的话，一起吃早餐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尤瑟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坐在对面的玛丽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惊讶的盯着她看，尤瑟稍微移开了目光，不与这位少女对视。

　　“玛丽，”妈妈把汤放在桌上，“不要盯着人家看。”

　　“妈妈妈妈，大姐姐好像人偶一样啊！”

　　咚的一下，妈妈用手指在玛丽头上轻敲，然后把汤和面包放在特里斯坦和尤瑟的面前，两人稍微交换了一下眼色，开始享用早餐，不过这个小动作却被天真无邪的少女看在眼里。

　　“哥哥和姐姐在交往吗？”

　　噗！坐在对面的两人同时把食物喷了出来。

　　“玛丽！”妈妈急忙把她抱走，“抱歉，骑士大人，我家孩子说了很失礼的话。”

　　“没事，童言无忌。”尤瑟抚摸着胸口，“没事。”

　　再三道歉之后，妈妈把玛丽抱上了楼，在楼梯之上，玛丽伸出小手向尤瑟告别，稍微迟疑了一下，尤瑟也向她轻轻挥手。

　　“怎么样，”特里斯坦一脸得意，“我妹妹很可爱吧？”

　　“如果你看到的景象跟我一样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尤瑟掰了一块面包，塞进口中，她从深渊之主那里获得了魔眼，那双眼睛即使不刻意的注入魔力，也能看穿一切虚幻的伪装。

　　“大小姐，”特里斯坦觉察到了异常，“俺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现在你最好不要明白，”尤瑟望向街道上的围观魔动甲胄的行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是请您记住一点，这里绝对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俺记下了。”

　　“还有，不要用原来的说话方式，不要和世界法则冲突。”

　　“唔，遵命。”特里斯坦点了点头，“不过，大……不对，尤瑟，你刚才编的理由一下子就过关了，自由之刃？魔导骑士？那都是什么啊？”

　　“那都是天空历开始前的陈年旧事了，”尤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存在于莱艾尔的记忆和无线书库中的数据资料，在龙族的亚种依然横行边境地区的时代，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魔境’，有很多魔兽生活在大地上，魔导师和魔导骑士负责对抗这些威胁，当然了，也有脱离魔导骑士团的‘自由之刃’，就是我现在所扮演的这种游侠。”

　　“原来在那个时代就已经有魔动甲胄了啊！”

　　“是啊，”尤瑟喝了一口汤，“魔动甲胄存在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还要久，在大陆历时代，就有装备魔动甲胄的骑士团活跃在战场上，只不过这个时代的魔动甲胄比较简陋，能飞的型号不多，大部分都当成装甲步兵使用。”

　　“哦哦，这可真厉害。”

　　当啷一声，尤瑟放下了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优雅的动作如同经过严格礼仪训练的贵族小姐。虽然她平时总是一副不修边幅懒懒散散的样子，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偶尔会流露出从莱艾尔那里继承来的良好礼仪。

　　特里斯坦不由得看呆了。

第十三章：失落之岛5

　　“特里斯坦先生，请不要像看着稀有动物一样看着我。”

　　“抱歉，尤瑟，只是……啊算了。”

　　“好了，我们说下分工。”尤瑟放下餐巾，随手折好，“接下来分头行动，你的‘真名’已经被异界之主掌握，所以安全起见，你继续扮演这个少年角色，而我则会到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世界的破绽。”

　　“世界的破绽？”

　　“攻略异界的方法总结起来有两种。”尤瑟解释，“再严密的异界总归是模仿原本世界制造的伪物，必定存在某些微小的‘破绽’，利用这些‘世界的破绽’动摇这个世界的法则进而引起连锁崩溃。这是攻略异界的最佳手段。至于另一种方法，就是直接找到异界的‘核心’，利用压倒性的战力击碎它。相对于第一种方法，直接怼核心的方法一般不推荐，因为跟整个世界为敌，风险实在是太高，除非这边具有压倒性战力。一般用来攻略小型异界。这个异界的规模很大，所以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找‘破绽’吧。”

　　她聚集魔力在特里斯坦手心写下一组发光的咒文。

　　“这个防护术式可以让你很大程度上免受异界的影响。”尤瑟说，“再强调一遍，你的‘真名’已经被掌握，务必小心行事。”

　　“我明白了。”特里斯坦点了点头。

　　“那么，分头行动。”尤瑟露出满满的笑容，“谢谢你妈妈的汤和面包，真的非常美味，拜拜~”

　　把一脸懵逼的特里斯坦扔在家里，尤瑟走上了弥漫着晨雾的街道，她看了一眼停在街道上的魔动甲胄，发出一声叹息。夜枭指挥型的装甲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修理起来恐怕需要费一番功夫。她在黑色方尖碑附近与特里斯坦失散，然后就被异形魔怪们拉近了世界的夹缝，战斗了两天，才被特里斯坦的声音引导至此。

　　现在想想，确实太冒险了。但是，丢下特里斯坦独自撤退这个选项一开始就不存在。尤瑟从未抛弃过自己的部下，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

　　走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尤瑟将飞行夹克搭在肩头，扎成辫子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晃，一枚黑色的龙晶挂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闪烁着暗淡的光芒。街道两侧是红砖青瓦的房屋，晾衣绳从头顶穿过，连接在对面的房子上，在清晨的微风中，几位老妇人正在晾晒衣服。遥望街道尽头，蔚蓝的天空之下，远处的群山屹立在大地之上，山顶的白雪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但是，尤瑟注视着从自己身边嘻嘻哈哈跑过的孩子们，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的魔眼即使不刻意注入魔力，也能一定程度上看透世界的本质，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在她眼中却是一个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幽灵，扭曲的辨不出原样。因为那模样实在是过于凄惨，尤瑟不得不完全封印了魔眼的力量，以求心灵上的安慰。

　　树荫下的石凳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稍微有些劳累的尤瑟停下来歇脚，凳子的下面长满了绿色的青苔，而对面的房屋的南墙上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墙虎，清风吹过，树影摇曳，在脚下的青石地板上洒下无数个小太阳。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开始接近中午，小镇上的人们正忙着自己的工作。坎贝尔的规模几乎与记录中相同，小镇长度为3.9公里，宽度为1.8公里，人口在三万人左右。

　　这正是大陆历1266年，坎贝尔被毁灭前的样子。

　　想要彻底重现这么大一座城镇，光凭一个人记忆是不可能的，但是这座虚假的坎贝尔却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除了居民要远远少于记录中的数量之外。而且镇上的居民以小孩、老人和妇女居多，年轻男性几乎看不到，讽刺的是，当年那场被称为“魔女之灾”的灾难发生的时候，最先死去的正是这些弱势群体。

　　根据魔导王国时期的记录，“魔女之灾”在一夜之间毁灭了坎贝尔，但是记录的完整性和准确性却值得怀疑。因为当时坎贝尔并非魔导王国的领土，它的宗主国为南方的诺顿帝国，一个崇尚武力的中央集权制国家，不过这个国家在第三次南征中，被魔导王国彻底击垮。究竟是什么引发了“魔女之灾”，而这场灾难又为什么被称为“魔女之灾”，诺顿王国的记录只有寥寥数语，真相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不过，坎贝尔被彻底摧毁的结局，却早已注定。

　　“真是和平啊。”尤瑟抬起头来望着在树枝间跳动的小鸟，它们正发出叽叽喳喳的欢快叫声。

　　一个12岁的孩子露出一脸沧桑的表情，任谁都会觉得违和吧？更何况这还是一位银发金眼的少女，拥有人偶般精致的美貌。

　　就在这时，一个影子挡住了光线，尤瑟垂下视线，却看到一位美丽的年轻女性，正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她穿着格子长裙，披着一件茶色的短披肩，一头秀丽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面包的香味从她手中的纸袋中飘来，看起来她刚刚购物归来。

　　“你还好吧？”

　　“我？”尤瑟一愣，“我很好，谢谢。”

　　目光对视的刹那，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袭来。叮铃，叮铃，那位女性的腰带上，一个装饰着银质铃铛的挂饰发出悦耳的声响。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尤瑟回忆起了在圣都的时候，她的室友珂赛特的精神感应能力暴走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种令人不快的经历，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强行把你的脑袋掰开，往里面看一样。

　　司命的魔女！

　　眼前这个女性，毫无疑问是一位魔女，而且还是拥有极强的精神感应能力的，最顶级的魔女。升起精神感应防壁，在掌中准备好魔术式，尤瑟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那位女性却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敌意。她只是，存粹的关心着她。这让尤瑟的攻击行动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也让她意识到，这位年轻女性，根本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魔女训练，根本无法自由操控自己的精神感应能力，她所释放的，只是单纯的善意。

　　面对善意，尤瑟实在下不了手。

　　“我没有见过你，”那位女性说，“你不是这个镇上的孩子吧？”

　　“啊，我不是。”尤瑟稍微露出笑容，“我的名字叫尤瑟·诺因海姆，魔导骑士，目前是没有所属的‘自由之刃’，很高兴认识您。”

　　“我叫艾利尔，很高兴认识您。”那位女性露出吃惊的表情，“没想到，您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是一位游侠了，真是非常了不起。”

　　“哈哈，我只是看着比较年轻而已。”尤瑟有些骄傲的挺起了贫瘠的胸膛，“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已经16岁了。”

　　“啊，我还以为您只有12岁，抱歉，失礼了。”

　　“没关系，”尤瑟暗自叹息，不管怎么看，她的表面年龄都不超过十二岁，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美少女，足以让全世界萝莉控为之疯狂。“对了，”她问，“镇上有炼金术师或者铁匠吗？昨天我经过附近的时候，不小心惊扰了山中双足飞龙的巢穴，结果一场大战，造成我的魔动甲胄严重受损，而我恐怕没有办法自己修好它。”

　　“坎贝尔……炼金术师恐怕没有，”艾利尔说，“但是铁匠倒是有一位。”

　　“要是能弄到魔素或者魔晶石就好了。”

　　“很遗憾，坎贝尔是个小地方，这两样东西恐怕都没有。”

　　短暂的沉默，尤瑟站起身来。

　　“对了，艾利尔是做什么工作啊？”

　　“我是，学校老师。”艾莉儿说，“不过今天上午我没有课，就出来稍微买点东西，顺便进行一下家访。”

　　“听起来很有趣，”尤瑟睁大了眼睛，“对了，反正在佣兵团来救我之前，我哪儿也去不了，不介意的话，能否带我参观一下坎贝尔？”

　　“非常乐意，”艾利尔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我的学生中有许多男孩子都非常憧憬魔导骑士，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务必从他们中间挑选合适的侍从。”

　　“我会认真考虑的。”

　　同一时刻。坐在教室里的特里斯坦正忍受着煎熬，他的额头冒出了冷寒，尽可能克制着逃离的冲动。在他周围，包括玛丽在内的所有孩子都像木偶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身上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就连呼吸都没有了。造成这一切的唯一原因，就是身为老师的艾利尔并未来授课。

　　课堂就这样凝固了，被封印在不知名的静止之中，默默的等待着。

　　“这就是‘世界的破绽’吗？”冷汗从额头上渗出，特里斯坦咽了口吐沫，他抓住了玛丽的手，制图带着她离开这座诡异的教室。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所有的孩子都把头转向他，被那摄人心魂的恐怖视线所聚焦，特里斯坦停下了动作。

　　你的“真名”已经被掌握，不要跟世界法则作对！

　　尤瑟的警告在耳边响起。

　　这座学校，这些孩子，都是为那位温柔的老师艾利尔所存在的，是供奉她的祭品，在这场过家家的游戏中，所有的孩子都是娃娃屋中的玩偶，包括他也一样。回忆起伴随着铃声而来的头痛，那些被删除和替换的记忆，全都是为了这场虚伪的人偶剧而存在的。整座坎贝尔就是这场真实而又虚伪的话剧准备的舞台。

　　“大小姐，”他喃喃的说，“大事不妙啊……”

第十四章：魔女之灾1

　　蔚蓝的天空飘荡着白色的云朵，金发的美丽女性走在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装饰着铃铛的挂饰在她腰间摇摆，悠扬的铃声伴随着她的脚步声响个不停。与她结伴而行的是一位银发金眼的美丽少女，她穿着装饰着黄铜挂件的飞行服，将夹克衫搭在肩头，长及脚踝的银色长发在她的脑后编成辫子，随着步伐左右摇摆。

　　在广场附近，两人稍微停下脚步。在环绕着广场喷水池的小摊前，艾利尔和卖水果的老妇人亲切地交谈，他们身后的喷水池流淌着潺潺的泉水，清澈见底的泉水荡漾着波纹，在被映成蓝色的池底投下斑驳的光影。尤瑟站在铺着彩色地砖的广场上，抬起头来望向远方的群山，缭绕着雾气的山峰上，郁郁葱葱的针叶林若云若现。

　　原来这就是大地啊。

　　眼前的景色与看惯了的虚空之海完全不同，洁白的云海无边无际，固然美丽。但是看多了也会感到单调，而大地却是富有变化的景观，山脉、溪谷、平原、高地，每一处景观都截然不同。盘旋在山间的雄鹰眼中倒映的是怎样的风景呢？尤瑟想要飞上天空，但是她却无法做到。广域感知的探查结果显示，这座虚假的坎贝尔是一个直径15公里，高度1300米的扁平时空，天空和群山不过是投影在世界边界上的虚像。

　　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向魔眼注入魔力，望向正在挑选苹果的艾利尔。

　　魔眼被激活的瞬间，世界露出了真容，整洁明亮的街道化为飘落着冰雨的废墟，贩卖水果的老妇人化为一个扭曲哀嚎的幽灵，就连流淌着清泉的喷水池也只剩下一个肮脏的水洼。但是，在这个毁灭的世界中，唯独艾利尔保持着美丽的容颜，她面带微笑的与老妇人的幽灵交谈。

　　“怎么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魔眼的力量，也许只是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视线。艾利尔转过脸来，注视着站在喷水池旁边的尤瑟，在目光交错的瞬间，尤瑟移开了目光。浑然不知的生活在这片虚假的异界中，被虚假的日常所环绕，艾利尔……很可能就是这个灵场的核心啊。击碎她，一切就会结束，但是这也意味着要彻底毁灭她的灵魂。

　　应该这么做吗？

　　一个物体飞了过来，尤瑟反射式的将它抓在手中，那是一个苹果，红色的果皮充满了水润的光泽，散发着令人愉快的清香。

　　“尝尝我们坎贝尔的特产吧，骑士大人。”艾利尔露齿而笑，“下次路过的时候，一定要来做客啊。”

　　“啊……好……”尤瑟注视着手中的苹果，无意识之间，魔眼被发动了，她的手中只剩下一团干枯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