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284章

　　“总之，我先送你回房间。”

　　“船长，”倪妮眼泪汪汪的望着尤瑟，“这件事儿请您千万不要告诉布兰，我不希望他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分心。”

　　“没问题，”尤瑟一拍毫无起伏的胸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把倪妮送回房间，尤瑟一头倒在了床上。很久很久之前，她的师傅米夏（夏尔·涅罗斯）曾经在喝醉后调侃过：男人和女人放在一起，只要条件合适很快就会变成三个人。这种事现在发生在了自己掌管的船上，尤瑟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了。探险者号上没有专门的医生，虽然有一个医务室，但是却没有生孩子的条件。

　　一想到倪妮要在探险者号上生孩子，尤瑟的头就开始疼了……

　　第二天6：00，尤瑟准时来到机库。倪妮和布兰已经穿戴好T7型重型机械外骨骼，这两套全封闭式的防护设备经过艾美的改造，增加了对魔素的防御对策，能够一定程度上在虚空之海的位面层下活动。特里斯坦早早地钻进了铁骑，他取下戒指变成不死者的模样，拼命抑制住身上散发的死亡灵气。尤瑟也坐进了自己的夜枭指挥型，两台魔动甲胄各携带了一台外骨骼，从舰体侧面的舱门离开探险者号，向南极基地的中心区飞去。

　　巨大的发射架耸立在灰色的雾霭中，好像恒古的巨人，屹立于天地之间。锈蚀的桁架结构上结满了冰霜，经过了一千年的时光，主体结构似乎依然十分稳固。根据卡伦的情报，这应该就是第二方舟的发射架了，不过与体积庞大的第一方舟比起来，这个发射架虽然巨大，但是却有点太小了。

　　“卡伦教授，”尤瑟打开无线电，“我们找到发射架了。”

　　“很好，”卡伦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中央控制中心位于发射架9点钟方向，距离1.5公里，是一座巨大的圆顶建筑。”

　　“收到，我们转向9点钟方向。”

　　因为在南极，分辨东西南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地平线方向全是北，没有东西之分，所以只能用航海钟来表示方位。两台魔动甲胄转向9点钟方向飞行，为了防止失散，它们打开了所有的外部照明，编队灯在翼尖闪烁，胸部的探照灯射出白色的光柱。飞行了大约十分钟，一个圆顶建筑的轮廓出现在雾霭中。

　　“教授，我们到了。”

　　“好的，我这就发送安全密码。”

　　两台魔动甲胄一前一后降落在大门前，放下怀中抱着的机械外骨骼，倪妮和布兰也打开了胸部和头盔两侧的照明灯，一行四人抬起头来，注视着挂满冰霜的大门。

第三十六章：南极基地3

　　残破的建筑结满了冰霜，混凝土外墙在千年的时光中逐渐风化，基地中的大部分建筑物已经倒塌，化为冰封的废墟。但是钛合金建造的控制中心依然挺立在冰原之上，高大的圆顶承受着冰雪的重压。用手轻轻触摸结满冰霜的大门，尤瑟燃烧魔力生成咒文，那是风属性的下级咒文，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将它们编写成一个原创的魔术式。下一秒，高频震动冲击着金属门板，上面的冰霜瀑布般的滑落下来。

　　“好了，除冰作业完成。”她命令，“做好准备，我要输入密码了。”

　　得到命令，她身后的铁骑和两台机械外骨骼一起举起了武器，这座封闭了千年的设施内有什么，谁也说不清楚，因为使用的系统和魔导王国有着明显差异，所以尤瑟无法动用管理员权限激活那些残存的摄像头，掌握基地内的情况。不过，卡伦教授提供了密码，她使用咒文稍微加热了不锈钢密码键盘，开始输入密码。

　　迅速输入了密码，尤瑟拿起放在门边的散弹枪向后退去，伴随着液压系统动作的声音，大门缓慢打开，但是仅仅打开了一半，门板便从轨道上脱落并发出刺耳的噪音，有气无力的停在了中途。白色的寒气从大门内泄出，在结冰的台阶上流淌。

　　广域感知显示，门内并没有活动迹象。

　　稍微松了口气，尤瑟轻轻呼唤：“梅迪亚。”

　　她脚下的影子跃动起来，身穿黑色战斗服的少女从影子中悄然现身，两把短剑交叉在腰后，释放出暗淡的光芒。

　　“陛下，”她恭敬的说，“属下等待号令。”

　　“倪妮，布兰，”尤瑟命令，“你们跟梅迪亚一起进入设施，寻找中央指挥室，我和特里斯坦要去检查准备启用的三座柱子，保持无线电联络。”

　　“遵命。”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两台机械外骨骼掩护梅迪亚进入了设施内部，尤瑟则麻利的跳上了夜枭指挥型，她把散弹枪放在驾驶座位的右侧，然后握紧了操纵杆。

　　“特里斯坦先生，”她打开无线电，“我们先去B柱。”

　　“遵命，大小姐。”

　　两台魔动甲胄一前一后腾空而起，背后的灵子炉喷射出淡绿色的光粒子，尤瑟飞到前面作为长机，组成编队，向虚无缥缈的雾霭深处飞去。

　　飞行了大约五分钟，一根巨大的柱子出现在了灰色的雾霭中，两台魔动甲胄绕着它飞了一圈，只见残破锈蚀的塔身上，防壁发生器阵列上结满了冰霜，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的样子。尤瑟示意降低高度，两台魔动甲胄向塔基下降，冰雪将巨大的基座掩埋了一半，但是上面并没有附着任何东西。看来那团口香糖一样的魔族并不是到处都有，尤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摇晃飞行翼，示意特里斯坦跟上来，两人驾驶魔动甲胄向下一根柱子飞去。

　　就在尤瑟和特里斯坦检查柱子和防壁发生器的时候，梅迪亚、倪妮和布兰也进入了控制中心内部。破败的走廊上结满了冰霜，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千年的沉寂，梅迪亚走在两台机械外骨骼之间，用银色的眼睛扫视走廊。到处都是普罗米修斯效应爆发的焦黑痕迹，即使经过一千年，也非常醒目。结冰的骸骨倒在黑色的痕迹下，普罗米修斯效应粉碎了这些死者的血肉，并将构成身体的物质迅速碳化，只留下这些焦黑的骨架。

　　咔嚓。

　　梅迪亚低下头来，注视着自己脚下的东西，银色的双瞳之中，一个复杂的术式阵隐隐发光，那是身体强化系魔术式“夜视”，即使没有任何照明，梅迪亚也可以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件武器。

　　流线型的枪身采取了无托结构，固定在鱼骨导轨上方的全息瞄准器结满了冰霜，一个三十发弹夹插在枪身后部，扳机则处于保险状态。梅迪亚俯身捡起了那把枪，这把紧凑的无托式突击步枪对于一位12岁的少女来说，还是有点大了。轻轻拉动枪栓，步枪内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一枚金色的子弹被推入枪膛。梅迪亚举枪瞄准，感应到眼睛靠近，全息式瞄准器自动激活了红色的瞄准点。

　　但是扣下扳机之后，枪膛内的子弹并未击发。

　　这把使用钛合金和工程塑料的制作的突击步枪逃过了时间的侵蚀，但是子弹内的发射药却在漫长的时光中分解变质，已经无法燃烧了。仿佛失去了兴趣一般，梅迪亚把枪丢在了地上，丢在它原来的主人焦黑的骨架旁边。

　　脚步声逐渐远去，走廊陷入了一片黑暗，寂静的黑暗之中，焦黑的骸骨眼中燃起了红色的幽光……

　　飞越第三个柱子，尤瑟透过魔动甲胄头盔上的目镜，仔细检查结冰的魔素防壁发生阵列，它们被冻在厚厚的冰壳下，主体结构看不到明显损坏。

　　“大小姐，”耳机中传来了特里斯坦的声音，“基座上一切正常，没有那种口香糖一样的魔族附着在上面。”

　　“OK，”尤瑟降低高度，与特里斯坦组成编队，“我们回到控制中心，看看梅迪亚他们是不是完成任务了。”

　　“遵命，大小姐。”

　　两台魔动甲胄完成组队，向南极基地中部飞去。

　　广域感知像雷达一样驱散了灰色的雾霭，周围的地形化为虚像投射在尤瑟的脑海中，而特里斯坦却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依靠夜枭指挥型飞行翼上的编队灯，跟随长机飞行。不过特里斯坦不愧是一位优秀的魔动甲胄驾驶员，即使在这种分不清上下左右的雾霭之中，他依然维持着稳定的飞行姿态，紧跟着尤瑟。两台魔动甲胄一前一后降落在了控制中心的大门前，尤瑟打开驾驶舱，抱着散弹枪跳了出去，特里斯坦也爬出了铁骑的驾驶舱，但是却脚下一滑，脸部着地。

　　“特里斯坦先生，”尤瑟把他拉了起来，却看到他的脖子弯成了90度，“啊，你的脖子断了……没事吧？”

　　“俺没事儿。”特里斯坦咔嚓一声把脖子复位，“大小姐，咱们走吧。”

　　不死者果然很厉害呢，尤瑟在心中感叹。

　　两人走进了打开了一半的大门，望着地上的脚印，尤瑟端起散弹枪，咔嚓一声拉动护木上膛。梅迪亚他们已经走到了前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中央指挥室了？根据卡伦提供的资料，这座控制中心的结构并不复杂，但是它的地下却有一个核反应堆，只要核燃料没有耗尽，这个装置可以半永久性的为南基地提供能源。

　　核技术，这是南部诸国掌握的不同于魔导王国的另外一个技术体系的最高造物，依靠链式反应或者把氢同位素聚合成更重的物质，来获取核能。这与魔导王国利用魔素和魔力转化为能源的技术有着本质的不同，在魔导技术被雄踞北方的魔导士们垄断的情况下，被称为“蛮族”的南方诸国走上了截然不同的科技发展道路。

　　也许在虚空之海消失之后的世界上，这些被称为“科学”的技术更有用武之地。

　　不过，无论是“魔导”还是“科学”都已经失落了，因为星之子的觉醒，在天空历初期，人类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不但失去了90%的人口，还丢失了大量古代技术，幸存的人类只能抱着先民的技术碎片苟延残喘，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千年。

　　想要重现往昔的辉煌，几乎已经不可能。

　　所以，尤瑟才会努力搜集古代遗留的各种科技，无论是魔导王国的，还是南方诸国的，她非常清楚，虚空之海消失后，人类将踏入一个新的时代，而各种古代技术是必要的，她不希望人类文明倒退回蒙昧的黑暗时代。

　　获取核技术，是这次南极探险的目的之一，如果有可能的话，尤瑟希望能把那座核反应堆整体拆卸后带回飓风堡，只要把它交给艾丝美拉达，那位萝莉控大贤者很快就会把它研究透彻。

　　“走吧，特里斯坦先生。”她坚定地迈开了脚步，“我们先到地下去。”

　　“等一下，大小姐。”特里斯坦突然停了下来，“俺好像闻到熟悉的味道。”

　　咔嚓咔嚓的摩擦声在黑暗中响起，尤瑟警觉地端起了散弹枪，数十具焦黑的骨架站在冰封的走廊上，眼中闪烁着红光。

　　“不死者？”她瞄准了目标。

　　“大小姐，快闪开！”

　　话音未落，密集的子弹铺天盖地的扫射过来，尤瑟瞬间启动了黄金要塞，金色的防御结界构成了坚固的屏障，但是，燃烧着鬼火的子弹却将外层防御模块打的千疮百孔。死亡灵气迅速侵蚀着构成结界的魔术式，很快就令其土崩瓦解。尤瑟立刻在第一道结界后面补上了第二道结界，并且开始着手构筑另一个魔术式。发光的咒文瞬间组成更加的复杂的魔术式，圣光长枪以一秒为间隔，射向端着突击步枪不停射击的黑色骸骨们。

　　尤瑟的光属性魔术式将走廊上的敌人一扫而光，焦黑的骨骼碎片散落一地，她大口的穿着粗气，面前的黄金要塞已经残破不敢，六边形的防御模块正从术式主体上不断地脱落。将死亡灵气做成子弹射出去，没想到还能这么做。她转向身后的特里斯坦，却看到子弹都从他燃烧着鬼火的骨骼之间穿了过去，这家伙居然毫发无伤。突然，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尤瑟感到一阵眩晕，尤瑟望向自己的侧腹，献血正慢慢染红厚厚的防寒服。

　　“糟糕了……”

　　包裹着死亡灵气的子弹扰乱了尤瑟体内的魔力流动，干扰了纳米机械的运作，她的伤口无法再生，也不能止血。

　　“大小姐，”特里斯坦扶住了她，“您看起来快要挂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尤瑟没好气的说，“卧槽，疼死了！这群混蛋的步枪居然能像魔动甲胄的机关枪一样连续射击，真是太牛逼了！”

　　“也许是他们的武器的关系，”特里斯坦捡起一把无托式突击步枪，“这种枪俺从来没见过，不过从结构看，能连发？”

　　“那是突击步枪，当然能连发。”尤瑟脱掉了外套，按压着伤口，胸前的水晶吊坠释放出暗淡的光芒，“多鲁兹殿下，来帮我一下，某个高等巫妖根本不靠谱。”

　　黑色的死亡灵气聚集起来，龙王多鲁兹化为哈桑·萨兰的模样，站在了尤瑟面前。他俯瞰着一脸痛苦的尤瑟，冷不丁的把手指刺进了她腹部的伤口，然后搅动起来。尤瑟的眼睛因为痛苦而睁得老大，腹部涌出大量鲜血，瞳孔不停的收缩。

第三十七章：南极基地4

　　鲜血四溅。

　　多鲁兹将插入尤瑟腹部的手指拔了出来，沾满鲜血的指尖夹着一枚黑色的弹头，那枚弹头很快化为黑色的死亡灵气消失不见，因为剧痛而表情扭曲的尤瑟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冒出了来。望着被鲜血染红的腹部，她伸出颤抖的手，给自己放了一个低级治疗术，缓解疼痛和出血。体内的异物被移除，受到死亡灵气干扰的纳米机械重新开始运作，伤口迅速再生。

　　“还以为会死……”尤瑟虚弱的望着多鲁兹，“谢了，多鲁兹殿下。”

　　“魔导王哟，”多鲁兹严肃的说，“吾辈不得不提醒您，无论您多接近死亡，您都要记着，您现在姑且还算是个活着的人，请不要离死亡太近，还是说，您打算变成真正的不死者？”

　　“并无这样的打算……非常抱歉。”

　　“道歉就不必了，”多鲁兹摸了摸尤瑟的头，“站起来，魔导王哟，您还有没有完成又必须完成的事情吧？那么，请允许吾辈与您同行。”

　　“真是帮了大忙了，”尤瑟抓着多鲁兹的手站起身来，“您在鬼船上对付那只猫咪布偶的时候消耗很大，如果不是危机情况，本来不打算叫您的。只不过……”她望向正在摆弄突击步枪的特里斯坦，“某个高等巫妖实在不靠谱啊……”

　　“啥？谁不靠谱？”特里斯坦抱着突击步枪转过身来，“俺正在研究敌人的武器，以寻找正确的对付他们的方法！”

　　“多鲁兹殿下，”尤瑟望着多鲁兹，“身体……真的没事儿了吗？”

　　“吾辈可是龙王，”多鲁兹露齿而笑，“放心好了，龙族没有那么矫情。”

　　穿好了防寒外套，尤瑟按动耳麦上的通话键。

　　“倪妮、布兰、梅迪亚，报告情况？”

　　然而无线电中，只有静电产生的杂音。

　　“有人听到吗？”她的声音透着焦急，“报告情况。”

　　“嘶……嘶……这里是……布……接战……嘶嘶……”

　　信号受到干扰，布兰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是从通讯中的枪声判断，他们应该正在战斗，这让尤瑟稍微松了口气。布兰和倪妮穿戴的重型机械外骨骼具备良好的防御力，小口径子弹基本免疫，但是，在魔素浓度这么高的虚空之海下面，只要盔甲的密封性被打破，就会立刻引发普罗米修斯效应。

　　“我们走，”她端起散弹枪，“布兰他们正在跟什么人战斗，我们去帮忙。”

　　特里斯坦和多鲁兹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昏暗的走廊中，枪声大作。黑色的骷髅们端着突击步枪，组成战斗队形互相掩护向前推进，它们穿着残破的防弹背心，有的还戴着破破烂烂的防弹头盔。一发光弹飞来，击中了最前面的一具骷髅，把它烧成灰烬。后方的骷髅们急忙卧倒寻找掩护，缠绕着死亡灵气的子弹叮叮当当的打在复合装甲上，擦出道道火花。普通的不死者根本不可能进行这样的战术协同，而这些骷髅动作迅速，训练有素。

　　依靠机械手臂上的摄像机，布兰在不露出主体的情况下从拐角射击，暂时压制了走廊上的骷髅们，魔力消耗的虚脱感令他气喘吁吁。倪妮驾驶的另一台机械骨骼守着走廊的另一边。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在中央指挥室门口，但是大门却无法开启。梅迪亚站在门前，焦急的输入密码，但是每一次，都提示：输入无效。

　　“密码不对，”她说，“通讯又**扰了，真该死！”

　　“守住这里，”布兰说，“刚才我跟船长通了话，她应该就在前往这里的路上，奇怪了，刚才通讯还好好地，为什么无线电突然就不灵了？”

　　“电子干扰？”倪妮说。

　　“有可能，”梅迪亚停止输入密码，“这里可是一千年前的设施，死在这里的人生前也都是战斗专家，他们会采取电子战手段并不意外。”

　　“对了，”布兰问，“梅迪亚妹妹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的可真多。”

　　“下次再叫我‘妹妹’小心我杀了你哦。”梅迪亚冷冷的瞪了过去，“就实际年龄而言，我活的时间可是你这个毛头小子的一倍还多。”

　　“咦？是这样吗？”

　　“骷髅们过来了，”梅迪亚拔出了魔剑，“守住走廊。”

　　红色的瞄准激光束在黑暗中闪烁起来，一名穿着防弹背心的骷髅突然闪过拐角，但是还没等它瞄准躲在拐角处的机械外骨骼，黑发的少女就用手中的魔剑切断了它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