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23章

　　穿着白色的防寒服，尤瑟简单的跟甲板长交代了一下，带着只剩下一个头的奥尔贝德走下舷梯。码头上上结满了冰，零下五十度的寒风肆虐，发出呜呜的尖啸。尤瑟拉下兜帽，刺骨的寒冷从领子钻进了身体，让她不住的打冷颤。

　　早知道外面这么冷就不出来了，她不禁有点后悔。

　　“等一下，”奥尔贝德说，“很接近了，特里斯坦那混蛋好像就在前面，他居然正在向我们靠近，但是我却无法得到他的回应。”

　　“究竟怎么了？”尤瑟竖起了耳朵，“好像有机械传动的噪音。”

　　“不对，那是抓住特里斯坦的家伙！”奥尔贝德喊道，“小姑娘，快跑！”

　　尤瑟向后跳开，锋利的爪子击碎了她脚下的坚冰。蜘蛛役鬼出现在风雪中，尤瑟不禁发出一声咂舌，虽然关于感知早就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但是她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声不响的直接打了过来。在机械役鬼的身后，一位长发飘飘的妙龄女子现身了，她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袍，跟那头随风飘舞的黑发十分相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身份，那纯粹黑色的布料可不是妖术师之外的人能够获得的。

　　“晚上好，”女子礼貌的说，“我的名字叫秦枫，能把你手上的骷髅交给我吗？”

　　“很遗憾，他是我的客人。”尤瑟微微一笑，用锐利的眼神瞪了回去，“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貌似你把这位船长大人的部下捉住了？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将他放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支付相应的代价，比如金钱。”

　　“你是说刚才那个骷髅？呵呵呵。”秦枫抚媚的笑着，“那可是相当强力的不死者啊，至少存在了百年以上的的时间，充当我的役鬼的动力源十分合适。”

　　话音未落，机械蜘蛛发出微弱的声音：“船长……救命……呜啊啊啊……”

　　“特里斯坦？”奥尔贝德大叫，“你把我的部下塞进魔导机关当柴火啦？你想把他的灵魂燃尽吗？还不快把他放了！”

　　“柴火？很贴切的比喻呢。”秦枫用手拨弄长发，“没错，那位不死者是很好的柴火，烧的很旺盛。不过，他跟你比起来可是差远了，如果你能加入我的麾下，我一定可以完成更加强力的机械役鬼，到时候就连那个老头也奈何不了我。”

　　“想得美！”奥尔贝德暴跳如雷，“小心老子用巴尔巴罗斯号的主炮先把你端了！”

　　“同时操作两具机械役鬼，你的魔力够吗？”尤瑟问，“即使你的魔力充足，控制役鬼的术式也十分不稳定，你就不怕被反噬吗？”

　　“哦，真没想到，区区一个外国小姑娘居然懂得这么多先民的术式理论。”秦枫注视着尤瑟，漆黑的双瞳蒙上了阴影，“不管你是谁，我不希望你趟这趟浑水，将你手里的骷髅交给我，我就立刻离开。”

　　“不好意思，这家伙是我的客人。”

　　“难道不是使魔吗？”

　　“老子才不是使魔！”

　　秦枫微微一笑，手中的铁扇刷的一声展开了，金属扇叶上的咒文释放出不祥的光芒，机械蜘蛛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挥舞刀状的前肢砍向尤瑟。尤瑟向后跳开，身体强化全开，勉强避开了凌厉的斩击，但是她脚下的地面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斩开一道裂痕。

　　威力很强，被击中绝对会死！尤瑟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机械役鬼立刻开始追击。蜘蛛的身体结构行动敏捷，在风雪中高速移动，但是尤瑟使用广域探查每次都能抢先预测到对方的伏击，在码头的仓库区和机械蜘蛛玩起了捉迷藏。

　　“我说，尤瑟·诺因海姆！”奥尔贝德急了，“赶快用你那堪比战舰主炮的火力把追着我们不放的大铁块炸飞啊！”

　　“不行，”尤瑟斩钉截铁的说，“我无法在摧毁它的同时保证你手下的安全，它们被非常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一损俱损。”

　　“那就把术士干掉！”

　　“我可不想随随便杀人！况且对方还是个妹子。”

　　“这时候你还要手下留情？”奥尔贝德大叫，“你站在我的巴尔巴罗斯号上的时候可是火力全开啊啊啊啊！”

　　“你们都是死人，火力全开也不会出人命。”

　　“死人难道就没有人权吗？”

　　“话说死人要什么人权啊！”

　　话音未落，左侧的仓库墙壁化为碎片，木头和冰块齐飞，机械蜘蛛挡住了尤瑟的去路。在两人的尖叫声中，加特林机关枪喷射出火舌。尤瑟做出一个夸张的后腰桥，勉强躲开了攻击，在交错的一瞬，她将手按在了机械役鬼的前肢上。“强制连接！开始夺取权限！”她的长发在魔力之光中飞舞，烙印在役鬼身上的魔力回路被强制激活，放射出盈盈的光芒。

　　秦枫站在风雪中，任由黑色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她黑色的法袍内侧刻印了炎属性的咒文，单个咒文并不能组成术式，但是却能发挥自己纯粹的力量。一层薄薄的热空气包裹着她的身体，即使面对零下五十度的低温，也不会感到寒冷。她双手结印，操纵着远处的机械役鬼，通过五感共享，她能掌握远处的实时动态。

　　“姐姐，住手吧。”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身穿白色防寒服的丁毅走出风雪，他的身体因为寒冷而轻轻发抖，但是眼中却透出坚定的目光。

　　“怀玉？”秦枫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她伸出手亲昵的抚摸弟弟的脸颊，“这么大的风雪，你出来做什么？别冻坏了。”

　　“姐姐。”丁毅说，“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复仇不会产生任何东西。”

　　“但至少能解我心头之恨。”秦枫坚定地说，“那个男人夺走了我们的母亲，放逐了你，难道我就连复仇的权力都没有吗？”

　　“为了复仇不择手段，伤害他人也是你想要的吗？”

　　“那又如何？”秦枫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也许我早已落入魔道，但是我不在乎，只有你，我放心不下。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姐姐才应该跟我离开这里。”丁毅说，“我认识一位船长，她可以帮助用船把我们都带走，有时候抛下一切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只是懦夫在逃避而已。”秦枫转过脸去，“我会继续复仇。”

　　突然，她的表情僵住了，她的右手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扭曲折断的骨骼刺破了皮肤，鲜血喷射而出。那是来自机械役鬼的反馈，因为和术者紧密的相连在一起，如果役鬼受损，会直接反映在术者身上。

　　“那小妮子有两下子，”秦枫按住不断出血的伤口，“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对手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在风雪中回荡，愤怒之中却透出深深的凄凉。丁毅却从中感受到了别的东西，那是汹涌的狂气，自己的姐姐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第四章：遥远的彼岸

　　纷飞的暴雪中，尤瑟注视着眼前的机械役鬼，它蜘蛛一样的前肢断裂，掉在地上不断冒出电火花。将自己的魔力打入它的体内，对术式进行强行支配，即使不动用管理员权限，也能够抢夺控制权。但是，这台役鬼的魔力回路太过脆弱，无法承受尤瑟强大的输入量，其结果就是回路烧毁，造成严重的物理破坏。

　　“虽然是先民的术式，但是被改写的很厉害啊。”尤瑟抬起手腕，她的右手肘部以下完全粉碎，只剩下一小段残肢，随着魔力开始聚集，断肢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再生，先是骨骼和神经，紧接着是肌肉和血管，白皙的皮肤在一瞬间构造完成，她的手恢复了原状。

　　刚才强制支配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但是机械役鬼显然无法自我修复。

　　管理员权限对这个东西不太好使，因为它并未被纳入某个系统的管制之下，属于单独活动的个体，再加上原本的术式已被大规模改写，很难完全控制。如果在它进入某个系统的覆盖范围的时候，比如覆盖秦府的广域结界，进行控制干涉还是有可能的。可惜的是，码头周围没有这样的条件。

　　机械蜘蛛发出一声怒吼，尤瑟向左跳开，她脚下的水泥地面立刻被多管机关枪打得粉碎，看起来秦枫也不打算手下留情了，在机械蜘蛛背部的弹鼓内的炮弹消耗完之前，它就是一个移动炮台，而且还是火力很强的那种。

　　“尤瑟·诺因海姆，你到底是不是人类啊？”奥尔贝德问，“手变成那样，一瞬间就治好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闭嘴！”尤瑟喊道，“我正发愁呢！”

　　“发愁什么？”奥尔贝德调侃，“我看你就是脑袋被切掉了，也能马上长出来。”

　　“不要把我跟你这样的死人相提并论啊！”

　　“不过……”奥尔贝德话锋一转，“诺因海姆，你刚才也感觉到了吧？驱动这台魔导机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股力量的本质，是多么悲哀。”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啊。”尤瑟活动者刚刚再生的手腕，“犹如黑暗漩涡一般的感情，好像要把一切都吞没一样，在那漩涡的中央，是深深的憎恨，对这个世界的憎恨，吓得我都差点退缩了。”

　　“玉京的役鬼术我有些研究，”奥尔贝德说，“这种高级役鬼体内一定被植入了妖术师灵魂的一部分。妖术师会把自己的灵魂的一小部分封入役鬼体内，依靠这种技术将双方连接在一起，达到思维同步。术者在支配役鬼的同时也会受到役鬼的影响，如果这具役鬼体内埋藏的是对世间万物的憎恨，那么支配它的术者绝对无法摆脱它的影响。”

　　“的确如此，”尤瑟下定了决心，“这就更有摧毁它的必要了。”

　　“哦，眼神变了。”奥尔贝德说，“你果然是战士啊，一旦下定决心就要贯彻到底，简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莽夫，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家伙！等你死后务必要加入我的麾下。”

　　“只有这条敬谢不敏！”尤瑟飞身跃起，稳稳的落在结冰的屋檐上，“启动，固有术式71号，亡魂战场！”

　　庞大的魔力被注入展开的术式，然后世界被扭曲了。禁忌的咒文侵蚀着构成世界的“理”，硬生生的撕开了时空的边界，周围的景色一瞬间发生了变化，风雪飘摇的码头货场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黑色草原，红色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之中，朦胧的鬼火在黑暗中飘荡。在低垂的草叶之间，战死者的骨骸若隐若现。

　　尤瑟站在齐腰深的草丛中，任由夜晚的风吹散白金般的长发，在她的面前，巨大的机械役鬼摆出了警戒的姿态，眼中闪烁着憎恨的光芒。在它身后，一只手流着血的秦枫捂着伤口，扭曲的面容犹如恶鬼。不知所措的丁毅站在姐姐身边，没有魔力的他基本上没有接受过妖术师的训练，他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欢迎来到我的‘战境’，”尤瑟高声宣布，“从现在开始，我将不再手下留情，以魔导师的身份，让我们来愉快的厮杀吧。”

　　“正合我意，”秦枫冷冷的笑着，“等你死后，我会把你变成很不错的‘素材’，一生一世为我所用。”

　　“这还真是敬谢不敏。”尤瑟还以苦笑。

　　“等一下！”丁毅上前一步，“诺因海姆船长，还有姐姐，你们究竟为什么要互相厮杀？这样很奇怪呀，为什么要这样！”

　　“怀玉，你不会懂的。”秦枫幽幽的说，“为了复仇，我需要力量。”

　　“与其在那里发牢骚，给我接住这个！”尤瑟二话不说就把奥尔贝德的脑袋扔了过去，丁毅急忙接好。

　　“好了，少年。”奥尔贝德神气活现，“给我往左移动二十步，然后向右转六十五度，哈哈哈，这可真是绝佳的观察角度，特等观众席！”

　　既然无关人员和观众都就位了，那么战斗也就开始了。

　　亡魂战场的属性为暗5风2，暗属性和风属性会得到加强，做为尤瑟持有的六种“战境”之一，可以说是最为温和的一种。它仅仅提供了一个可以任意厮杀的广阔空间，而不会根据术者的意志对敌人展开妨害和攻击。但是，秦枫持有的役鬼属性为暗，同样得到了战境的属性加成。

　　“攻击！”秦枫用铁扇一指，“撕碎她！”

　　机械蜘蛛发出一声咆哮，闪电般的冲向尤瑟，它挥舞利爪向尤瑟砍去，但是被她以毫厘之差避开。身体强化全开，再加上优秀的动态视觉，尤瑟的眼睛能够捕捉到役鬼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还没有完！”秦枫展开铁扇，启动术式，“射击！”

　　固定在机械蜘蛛身上的六管加特林机枪被启动，狂风暴雨般的子弹扑向向后跳跃的尤瑟，就在那一瞬间，金色的防御结界把它们全部弹开了。世界录在尤瑟的手中实体化，翻动的书页中飘散出黑色的不详咒文。

　　“固有术式‘黄金要塞’部分展开！”尤瑟命令，“启动，固有术式314号，雷光之刃，连续复写！”

　　机械蜘蛛收起了加特林机枪，用前爪疯狂的攻击黄金要塞，火花四射，黄金的结界巍然不动，而在尤瑟的身后，飞舞的咒文组成了术式阵，随着魔力的收束，闪耀着雷光的长剑逐渐实体化。不断有新的术式阵生成，转眼之间遮蔽了尤瑟身后的夜空。秦枫惊讶的望着几乎遮蔽了天空的雷光长剑，那一刻，她深深地意识到了两者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那是令人绝望的实力差。

　　“我不可以以在这里停步！”秦枫从袖子里拿出一沓血红的咒符，“魔力护盾，多重生成，急急如律令！”

　　咒符飞散开去，像卫兵一样漂浮在机械蜘蛛周围，紧接着一道青蓝色的光芒笼罩了它，那是防御术式。

　　“准备好了吗？”尤瑟问，“防御已经就位了？不过，接下来可是很痛的。”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遮蔽天空的雷光之剑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秦枫的防御术式转眼之间被摧毁，闪耀着雷光的利刃瞬间把机械蜘蛛扎成了刺猬。严重受损的机械役鬼发出痛苦的呻吟，与此同时大量鲜血从秦枫身上喷出，染红了她的法袍。

　　“精彩！真是精彩！”奥尔贝德大喊，“加油，小姑娘！把这家伙轰碎了也没问题，特里斯坦那个笨蛋已经死过一次，所以不再死了。”

　　“船长，你太狠心了！”不知为什么，机械役鬼的咆哮声中隐约传来了某个不死者的抗议声。

　　浑身是血的秦枫单膝跪地，她的机械役鬼严重受损，破裂的装甲下闪烁着电火花，但是凭借坚定的意志，秦枫又站了起来，不顾浑身浴血，再次举起铁扇。

　　“还没结束，”她高声宣告，“我还能继续战斗！”

　　旁边的丁毅看在眼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啧啧啧！多么可悲的身姿啊，浪费了那张美丽的脸蛋。”奥尔贝德调侃着，故意让抱着自己的年轻人听到，“看看那个女人，心智完全被仇恨所淹没，寄宿在役鬼体内的黑暗吞噬了她的灵魂，把那台役鬼交给她的人真是居心叵测。”

　　“请不要再说了。”丁毅摇着头。

　　“无能的家伙，你有没有蛋蛋啊？”奥尔贝德冷笑，“算了，你这脓包就好好的给本大爷当椅子吧！给我左转二十五度，精彩的部分来了，我可不想漏掉任何细节。”

　　站在金色城墙后面的尤瑟身上爆发出肉眼可见的巨大魔力，世界录在她手中释放出不祥的光芒，黑色的咒文不断从书页之中飘落，释放出灵魂的哀嚎。秦枫望着眼前的对手，那巨大的魔力输出令她感到绝望，双方的魔力等级差的太多了，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悬念，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

　　“限制器，解除！”秦枫高声命令，“武者形态！”

　　机械蜘蛛发出一声咆哮，类似人类的上半身挣脱了蜘蛛形的底盘，好像脱掉了多余的负重，依靠收纳在蜘蛛体内双腿屹立于大地之上。尤瑟皱起眉头，眼前化身为武者的役鬼舍弃了腹部的灵子炉，正在极大的吸取术者的生命力，通过将生命里转化为魔力，提高自身的魔力输出。她叹了口气，轻声命令：“启动，第33号固有术式，军神的炮筒！”

　　两个术式阵在她身后展开，由咒文组成的魔力环依次向前方展开，形成了炮筒一样的结构，巨大的魔力被注入了术式大炮，经过层层收束，最后变成了黑色的高密度能量体。那是被成为微型黑洞的恐怖存在，能够将现世的物体完全抹杀的终极攻击手段。可就在尤瑟准备构筑第三门大炮的时候，术式却发生了错误。

　　“果然，已经到极限了吗？”她喃喃自语，“我的精神领域还是太弱了，第一阶的固有术式依靠魔导书作为启动器，实在太勉强了。”

　　看到第三门大炮在中途瓦解，秦枫的眼中燃起了怒火。

　　“你这是在小看我吗？”她吼道，“身为你的对手，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使出全力吗？”

　　“别误会，”尤瑟叹了口气，“我这边也是有苦衷的，仅凭一本魔导书是无法完全制御百位以内的术式，我的精神力很弱，空有庞大的力量却发挥不出来，你知道这有多闹心吗？啊，算了，结束战斗吧，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吧，玉京的小姑娘。”

　　随着一声响指，两门术式炮射出了微型黑洞，化为武士形态的机械役鬼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但是下一秒却被黑洞完全抹去了。

　　失去了和役鬼的连接，秦枫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像是得到了战斗结束的宣告，“战境”被解除，飘荡着鬼火的黑色草原逐渐消失，一行人回到了风雪飘摇的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