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197章

　　公寓的茶几上弹开了联邦首都的地图，虽然只是随处可以入手的旅游地图，但是城市的基本结构，主要建筑的位置清楚的被标注在了上面。此外，这张地图还附有详细的交通图，如果乘坐有轨电车的话可以作为很好的参考。几个重要地点被红色水笔标注在了地图上，尤瑟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的注视着地图。坐在她对面的张楠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秦枫弯腰为两人奉上热茶，漆黑的长发沿着肩头丝丝滑落。

　　“真是毫无头绪啊。”尤瑟叹了口气。

　　“嗯，确实如此呢。”她怪在脖子上的黑色水晶释放出暗淡的光芒，“魔导王哟，我们就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座浮岛很大，而我们时间又不太多。”

　　“是啊，所以我才烦恼啊！”尤瑟抓着头发，“可恶可恶可恶！谁能想到那家伙会有那种方法逃走啊！真是我一辈子的失误啊！”

　　看着尤瑟抓狂的样子，多鲁兹笑的很开心。

　　“长官，”张楠小心翼翼的问，“能告诉我，您在因何事烦恼吗？”

　　“哎？”尤瑟楞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这个事儿，怎么说呢？要从头说的话，就得从‘辉煌’号上的火灾开始说。”

　　“辉煌号？”张楠思考了一下，“那不是帝国第七舰队的航母吗？”

　　“是的，”尤瑟抱起了双臂，“我就是‘黑色死神’的驾驶员，”她指着胸前的水晶，“这位是多鲁兹殿下，王级不死者，同时也是‘黑色死神’本尊。”

　　“您就是……”张楠回忆起自己拿链锯刀猛刺黑色死神的驾驶舱，顿时脸色苍白。身为被强行转化的下级不死者，她必须绝对服从自己的主人，也就是尤瑟和多鲁兹。虽然当时双方还不是现在的这种关系，但是从本能上产生的抗拒，让她陷入混乱。

　　“所以我才会道歉啊，”尤瑟低下了头，“当时我们双方各为其主，在首都上空混战，是我杀了你啊。因此，真的非常抱歉。”

　　“请不要自责，长官。”张楠诚恳的说，“既然我登上魔动甲胄升空作战，那么我就是战场上的一个基本单位，在杀敌之前早已做好了被杀的觉悟。既然是战争，我们这些飞行员就是可消耗的作战单位，要憎恨的话，应当憎恨战争本身。”

　　“真是抱歉。”

　　“那么长官，能接着讲吗？”

　　“啊，当然，抱歉，跑题了。”尤瑟坐直了身体，“当时有个混蛋在辉煌号上放出了很多变异体，杀了大量船员，接着他又在机库放火，造成航空母舰严重受损。那个混蛋家伙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偷走我的‘黑色死神’，结果在机库甲板被逮个正着。但是没想到的是，那个家伙的本体居然是他的面具，他把自己的灵魂附着在面具上，在被我逮住之后，突然放弃了了肉体逃跑。幸好当时多鲁兹殿下就在旁边，它在那个家伙的灵魂上做了个标记，发现它居然逃到了首都。所以，在第七舰队撤退之后，我和秦枫来到首都。本来我们打算以这里为中转设法前往玉京，但是我总觉得不把这个卑鄙的混蛋揪出来揍一顿难解心头之恨，所以才会花点时间寻找他。”

　　“长官，”张楠问，“您找到他了吗？”

　　“很遗憾，”尤瑟叹了口气，“因为某种原因，多鲁兹殿下只追踪到他到了首都，然后就失去了联系，也许他用某种方法消除了‘标记’，不过问题不在这里。”她露出认真的表情，“我越来越好奇，丑角剧团在联邦扮演何种角色了。”

　　“长官，”张楠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大型建筑，“如果您要寻找联邦的秘密的话，我建议您从这里下手，很久之前，我任职情报部的一个朋友曾经提到过，联邦的中心从在某种不为人知的黑暗。”

　　“总统府啊，”尤瑟露出了皎洁的笑容，“也许我们去找大总统罗兰谈谈也不错，刚好我打算找他问问宣布我们飓风堡为叛军的事儿。”

第六章：罗兰

　　总统办公室中，大总统罗兰打了个喷嚏，他抓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鼻涕。

　　“大总统阁下，需要我叫医生来吗？”

　　秘书关切的问候下，大总统罗兰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他拿起桌上的报告看了几眼，把它交给秘书。

　　“明天上午九点的预约全部取消，”他说，“我要召集民政部高层开会。”

　　“明白了，立刻就办。”

　　秘书拿起文件和报告，走出了办公室。

　　深深地叹了口气，罗兰来到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现在外面的阳台上覆盖着白色的积雪，因为战争的缘故，许多在总统府任职的仆人被解雇或者辞退，而那些站在走廊上承担安保任务的特工显然不会帮忙清扫积雪。天色已晚，天上有开始下雪，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但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白色衬衣袖子下面，一块黑斑正在扩大。

　　这具肉体正在慢慢崩溃，看来扮演蠢货的日子就要结束了，罗兰发出舒心的声音，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既没有敲门也没有通报，门就这样直接被打开了，这让罗兰感到非常生气。进入总统办公室居然连门都不敲，成何体统？他转过身来刚想发怒，却看到一位银发金眼的美少女在秘书小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看起来12岁左右的样子，身材娇小，一头银发在脑后编成辫子，一直垂到脚踝，金色的双瞳与精致的面容却给人留下人偶的印象。

　　“娜塔莉雅，”罗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秘书小姐完全无视了总统的问题，她向那位少女轻轻鞠躬，然后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办公室，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您好，总统先生。”少女在沙发上坐下，“我的名字叫尤瑟，尤瑟·诺因海姆，我有点事儿想要咨询你，现在您是否有时间？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您的行程，但是咱们还是来推心置腹的谈一下吧。”

　　虽然表面上非常客气，但是少女身上却透出不可言喻的威严气息，她是不容辩驳不容违抗的强者，看来即使回答没有时间，也无济于事。

　　罗兰保持着冷静的态度，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一个红色的报警按钮就安装在抽屉下面，只要按下，不出十秒就会有特工和保安冲进来。但是，他在手指触碰到按钮的那一刻又犹豫了，也许……这是个机会。

　　“那么您想谈什么呢？”他问，“我晚上九点还有预约。”

　　“九点的话，”尤瑟拿出怀表，咔的一下打开，“现在才八点半，我觉得我们有充分的时间详谈，那么为了节省时间，客套话就免了。”她合上怀表，注视着罗兰，“两个问题，首先是第一个。总统先生，您究竟哪根筋搭错了，把联邦首都弃之不顾，却非要去打飓风堡？”

　　“这是议会的提案。”罗兰义正言辞的说，“飓风堡对联邦非常重要，它是联邦防御帝国的第一道屏障，极具战略意义。为了南方的安宁，夺回飓风堡势在必得。”

　　“笑话。”尤瑟叹了口气，“联邦议院已经很久没有开会了，最后一次议会是在半年之前，也就是罗纳尔多上将攻击飓风堡那次，而且决议还被否决了。然后很长一段时间，议会一直保持着沉默，相当一部分联邦议员不是病了，就是失踪了。身为总统，您觉得这正常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罗兰吃了一惊，“明明……”

　　“明明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对吧？”尤瑟叹了口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居然内务部和政治局拼命掩盖这件事儿，但是联邦议院已经瘫痪了大半年却是事实。这种小事，去问问给议会看大门的老头不就知道了？好吧，我们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来吧，总统先生，为什么要执着于飓风堡？”

　　罗兰的额头渗出了汗珠，被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瞳所注视着，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根本动弹不得。

　　“飓风堡究竟招你惹你了？”尤瑟没好气的说，“你就非要让我的家乡陷入战火吗？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放弃飓风堡？联邦舰队一夜之间跑了个干干净净，争先恐后的往国内逃，结果飓风堡才在帝国舰队的围攻下陷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还是说，在飓风堡改旗易帜的六年里，‘你们’突然发现了它的价值？”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些狗屁问题！”罗兰拍着桌子咆哮起来，“这里是总统府，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尤瑟面露愠色，她打了个响指，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身穿黑色西装的特工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他们带着墨镜，穿着统一的服装，看起来就像孪生兄弟一样。

　　“这些意志薄弱的人可不是警卫的最佳人选。”尤瑟说，“只要一个暗示，就能攻破他们的意志壁垒，甚至比控制一条狗都要容易。”

　　特工们走了过去，把罗兰按在桌子上。

　　“你们在做什么？我是总统！”罗兰大吼，“应该逮捕的人是那个小丫头！”

　　但是，特工们不为所动，他们死死的按住了罗兰。尤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信步来到办公桌前，罗兰翻着眼睛瞪着他，却被抓着头发死死摁住。

　　“既然第一个问题你不愿意回答，我们就换第二个吧。”尤瑟激活了魔眼，“总统先生，你究竟是谁？您是联邦总统罗兰？还是18号？”

　　“你怎么会知道的？”罗兰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尤瑟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脸，光学伪装术式被解除了，一张小丑面具出现在了罗兰的脸上，她当机立断，用手握住面具的边缘，然后启动了预先准备好的术式。受到魔力干涉的小丑面具上流动着电光，下一秒，它被整个从罗兰脸上揭了下来。尤瑟立即启动了第二个魔术式，紫色的锁链立刻将面具五花大绑。

　　“果然是丑角剧团的人呢，”她注视着罗兰，“总统先生，我们回到第一问题上吧，咦？总统先生？”

　　失去面具的罗兰脸色苍白，瞳孔开始放大。尤瑟拍了拍他的脸，发现毫无反应。她迅速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却发现这个人的身体正在迅速衰弱。

　　“简直就像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一样。”她望着手中的面具，“你这家伙，早就把罗兰的灵魂吞噬殆尽吃干抹净了吗？”

　　她手中的面具抖动了一下，似乎在挣扎。缠绕它的深紫色锁链在虚空中现身，然后闪烁了一下重新消失。

　　“算了，今晚已经收获不小了，”尤瑟叹了口气，把面具揣进怀里，然后转向其他人，“你们听着，今晚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然后，谁去给总统先生叫个医生来？”

　　一位特工快步离开了办公室，消失在走廊上。尤瑟则推开了阳台的门，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之中。

　　时间接近晚上九点，街道上大部分店面都已经打样，因为战争的缘故，客人变得非常少，所以并没有彻夜营业的必要。艾坦站在吧台后面，有些不安的注视着唯一的一桌客人，两位黑发女性正坐在桌前，喝着热咖啡。吉尔今天又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但是詹姆斯的身体恢复了原状，“怀特之家”的业务又走上了正轨。

　　“老爷，”艾坦问，“那两位客人……”

　　“艾坦，”詹姆斯摸了摸她的头，“‘怀特之家’从来不会驱赶上门的客人，所以我们采用‘家’来作为店名。”

　　“是。”艾坦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门上的铜铃发出了悦耳的声音，银发金眼的美少女轻快的走了进来，她拍掉了身上的雪和冰，在另外两位客人旁边坐下。

　　“点单！”她说，“大份三明治，谢谢。”

　　艾坦望向詹姆斯，却发现他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似乎早就预料到那位给人留下不可思议印象的美少女会来。收起所有的疑问，艾坦立刻走进了后厨，开始准备三明治。

　　“啊啊，肚子饿扁了。”尤瑟拿出面具，咧嘴一笑，“看，战利品！”

　　“真不愧是，尊主。”

　　“这是什么？”张楠不解的问，“面具？”

　　“准确的说是丑角剧团的一位成员，”尤瑟把面具放在桌上，“不过，面具才是他们的本体，我跟多鲁兹殿下合计了一下，想了个捕获它们的办法，就结果而言，相当成功。”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黑水晶发出了暗淡的光芒，“吾辈对这些家伙也有点兴趣，所以就稍微将智慧借给了魔导王。”

　　“不要得意，人类。”面具突然开口了，“我的同志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哦哦，说话了，好厉害！”尤瑟把面具翻了过来，“发声系统在哪里？背面吗？居然连麦克风都没有，好神奇啊。”

　　“混蛋，你在耍我吗？”

　　啪地一声，铁扇垂直的戳在了面具上，锋利的边缘闪烁着寒光。秦枫虽然维持着谦恭的神态，但是眼神中却还充满了杀意，手中的铁扇被一层浓密的黑色魔力所包裹着。

　　“小的……知错了。”面具立刻怂了。

　　“18号，先生？”尤瑟说，“详情我们回去再谈，先委屈一下吧。”

　　说完，她把面具塞进了大衣的口袋。

　　就在这时，新鲜的三明治被放在了桌上，身穿黑白色服务员制服的艾坦轻轻鞠躬，然后回到了吧台前。就在尤瑟喊着“肚子饿扁了”大快朵颐的时候，门上的铜铃再次发出了悦耳的声音，一位中年军官推门而入，与张楠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张楠上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卡鲁德……上校？”

第七章：部下

　　卡鲁德表情严肃的走到桌前，军靴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张楠的手腕，拉着她离开了咖啡馆。尤瑟目瞪口呆的望着张楠被拉走，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糟糕，碰到熟人了！”

　　寒冷的北风在街道上呼啸，纷飞的大雪模糊了路灯的光芒，将它们化为一个个模糊的光斑，两人在街角的小巷旁停了下来，卡鲁德转向张楠，注视着她的眼睛。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问，“我不记得放过你假，为什么不回部队？”

　　“因为不想回去。”张楠移开了目光，“或者说，想回也回不去了。”

　　砰地一声，卡鲁德的手按在了张楠耳边的墙壁上，两人的身高存在着将近二十厘米的差距，他俯瞰着她的眼睛。

　　“上尉，我不想听你的借口，也没有心情跟你打哑谜。”卡鲁德说，“现在教导团正被政治局的人调查，那一高一矮两个混蛋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整出点事情来。你以为这都是谁害的？柯米尔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攻击自己人？他的猛禽为什么会变成黑色？被击败之后怎么又变回了原来的灰白色？张楠上尉，你不是跟他一起被活埋在了大楼的废墟下面吗？为什么你还活着？”

　　“长官，”张楠缓缓的说，“我并没有活下来，我已经死了。”

　　“你已经……死了？”卡鲁德失声苦笑，“开什么玩笑，上尉！你不就在这里吗？就在我的面前，我刚才还抓着你的手，你是幽灵吗？”

　　“幽灵？不，更糟……”

　　“张楠上尉，”卡鲁德严厉的问，“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楠无言的抬起左手，向卡鲁德展示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她将戒指取了下来。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腐烂，浑浊的双瞳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从腹腔中滑出的场子喷溅到卡鲁德身上，腐烂的血水弄了他一身。卡鲁德惊恐的连连后退，失去了戒指的制约，黑色的死亡灵气从张楠身上释放出来，开始侵蚀他的意志。在发生危险之前，张楠重新戴好了戒指，她腐烂的身体迅速变回人类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您所见，”她用低沉的语调说，“我已经死了，而且还变成了不死者。卡米尔也一样。本来我们应该在废墟之下沉睡，但是却被从黑暗中被唤醒。不死者本能的憎恨着生者，所以我们展开了杀戮。柯米尔后来被摧毁了，但是我幸运的得到了‘那位大人’的帮助，暂时维持住了人类的理性。不过，我能感觉到内心的混沌正在逐渐增强，也许不久之后我就会再次变成嗜血的不死者，在此之前，我会自我了断。”

　　“这……这不可能。”卡鲁德望着自己沾满腐臭血液的双手，“不死者什么的，不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中的故事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你……”

　　“很抱歉，我已经回不去了。”张楠转身离开，“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了，长官。”

　　“等一下！”

　　卡鲁德将一叠钞票塞进了张楠的手里，张楠愣愣的看着他，又垂下视线看了看手中的钞票，那是一大笔钱，几乎等于他们一个月的薪酬。

　　“您这是……”

　　“逃吧，张楠。”卡鲁德说，“不管你变成了什么，不管你是不是还活着，你都曾经是我的部下。政治局那边我会想办法，你拿着这些钱立刻离开首都，逃得越远越好。远离这片是非之地，远离这场战争，找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安静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