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方舟,是血魔科学家 第4章

作者:北望月

那是巨大的手、脚,它们被组合在同样由金属打造的躯干上,构成数十米高大的人形。

紧接着,有穿着白色制服、黑发黑瞳的少年走进这庞然大物胸口处敞开的驾驶舱里,舱门闭合。有众多研究员在周遭紧张地对着各自的仪器不断操作。

宽阔甚至称得上辽阔的空间里,钢铁巨人缓缓苏醒。

“编号:GN-001,代号:能天使,启动成功。”

004.名为“高达”的梦

下城区,灰鼠街。

若是排除那些黑帮成员、难民、以及感染者,这里也出没着龙门最底层的上班族们,尽管交通繁华却仍然存在着租金低廉到极致的房子以供那些被社会遗弃的人居住。

am.7:29,被大厦阴影笼罩阳光照射不到的白色出租公寓上,数十个漆黑破碎的窗户像是死人的眼球,静静的凝视着脏乱的街道。

陈晖洁和星熊,在一位近卫局警员的领路下,走在这栋公寓第二层的廊道里。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廊道的尽头,是一扇变形扭曲的铁栅门。

“陈警司......”有下属面色惨白的劝阻着。

“呼...”陈晖洁吐出一口浊气,她神情冷硬,“让开。”

她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看向铁栅门,然后猛地一脚踹向了门锁,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尖锐声响,大门撞进屋内。

陈晖洁快步踏进,手里握上了一柄制式的战术双刃剑,横格于胸前。

星熊紧跟其后,持着金属盾,然后大步跨出,挡在了陈晖洁的前方。

可预想之中的敌人并不存在。

有的只是,覆盖了屋舍每个角落的浓稠血液。像是被炸药点爆的油漆桶,举目皆是干涸的红褐色,浊黄的人骨混合灰白的皮屑与角质物随处散落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强烈恶臭。

鞋底踩在凝固的血液上,带来难以言喻的滑腻感。或许是因为刚刚的巨大动静,导致天花板粘着的血块开始破裂,腥臭的血水滴落到陈晖洁的头顶,脏污了干净的绀蓝色长发。

“......”她看着眼前仿佛是地狱绘图般的光景,开始后悔自己没能听进下属的劝阻了。

“老陈,我们该去下一个现场了,”星熊忍着干呕的冲动,给自己的搭档披上雨衣。

“嗤,”陈晖洁把战术剑收回鞘里面色冷峻,“我倒要看看那个外来者究竟想在龙门为所欲为到什么程度。”

*

阿卡多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境似乎是发生在多个不同的世界里。

梦中,被称作“Gundam(高达)”的人形战争兵器在地面、天空,甚至是无垠宇宙里厮杀,所属着不同的势力展开血腥的斗争。

残酷的战场里总是有少年少女驾驶着高达在大放光彩,他们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战神般的姿态,横扫无数身经百战的驾驶员,成就一番丰功伟绩。

紧接着,在各式各样的战舰里,无数次的上演着少年少女在驾驶室或是甲板上哭得泣不成声的狗血恋爱悲剧。

真是跟儿戏一样......

阿卡多睁开了眼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裂开了。不是因为那些年轻人破破烂烂、奇奇怪怪的爱情故事,主要是那堆被一口气强塞进来的梦里看到的关于高达制造的各种理论和实践流程。

血魔离开驾驶舱,在外面呼吸了一下清冷的空气,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些许,然后锁上车门,快步走进酒店。他必须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把满脑子迸发的灵感和异世界的知识体系给记录下来。

太古集团派来的服务员倒也算是素质奇佳,面对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压迫感跟刀子似的直戳肺腑的阿卡多,他们仍能在恐惧到极点的同时保持着基本恭敬的礼节。

第四层的白金豪华套房里,羽毛笔换上白色的小睡裙,趴在大床上,对着面前摊开的厚重书本一阵发愁。眉毛紧皱着,她轻轻咬着左手的大拇指,右手握着碳素笔在一个草稿本上不断地写写画画。

阳光透过长窗,落在被单薄布料包裹的玲珑有致的身躯上,透出少女独有的青春美好。一对白皙可爱的小脚丫探出裙底,在床角晃来晃去。

房门忽然打开,血魔大步走进,看了一眼羽毛笔,便径直走向隔壁房间,毕竟是豪华套房,布局是标准的两间卧室、一间会客厅和娱乐厅。

阿卡多的房间里早就有人贴心的准备上了一系列的文书用具以及一台数据处理终端,供他进行基本的理论研究工作。

血魔取出一支碳素笔,在稿纸上工整地绘制出一个又一个精密复杂的装置。

直到黄昏,夕阳坠落西山。酒红的光晕洒在了房间里,将举目的一切都渲染成红色,像是那些死在暴雨夜里的叙拉古人。阿卡多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沿着靠背椅蔓延向卧室尽头,宛若溪流。粼粼波光里,隐约能听到有万生万众在哀嚎长叹,仿佛那里是流淌着无数逝者的魂灵。

桌面上的稿纸堆积成小山,两盒写空的碳素笔替换芯被丢进垃圾桶。

羽毛笔不知何时已经更换好衣服,下楼把阿卡多存放在跑车里的“寻血猎犬”搬到了他的卧室里,仔仔细细地用干抹布擦干净装甲表面的水渍,然后用消毒酒精清洗金属组件间的缝隙,最后喷洒上干燥剂和空气清新剂。

她忙完一切后,去盥洗室冲了个澡,穿着简单朴素的小睡裙,泡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托盘里,然后坐在阿卡多卧室的床尾,端着托盘,安静地看着血魔工作。

血魔正对着一副结构图书写着复杂的公式。

笔尖在稿纸上来回划动,发出细小的莎莎声,然后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阿卡多突然停下了笔。

嗯,遇到技术性瓶颈了。

白皙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书桌上,十枚淡蓝色的指环显得醒目。

他刚站起身,羽毛笔就小步凑近,轻巧地递上一杯尚且温热的咖啡。

“主任...父亲大人,工作辛苦了,”少女的细声细语像是夜里摇响的风铃,悦耳、清澈。

灰黑色短发还沾着些许水汽,距离近了,能闻到洗发液的味道,像是香波混合着柑橘味香精。

少女柔软白嫩的面颊近在咫尺,因为在浴室里待了很久,脸上还飘着挥之不去的红晕,粉嘟嘟的,惹人遐想。

阿卡多接过咖啡,坐回椅子,慢慢悠悠地喝着,“第四讲学完了?”

羽毛笔眨了眨眼睛,眼底藏着笑意,低声解释,“原子结构与温度差的变化曲线还没有掌握......”

但正如她所预料的,喝了咖啡的阿卡多并没有责骂呵斥,他仍是冷着脸,却总归是说了句语气算得上温和的话,“自己去拿草稿本和笔,还有书,我给你讲一遍。”

羽毛笔眉眼弯弯的笑了,乖巧地应诺,然后步履轻快地小跑回自己的房间。

白瓷杯里,咖啡模糊不清的倒映着阿卡多的侧脸。

他当然知道自家养女在撒娇,但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容忍。

他是莱茵生命工程科的主任,想要在研究经费方面不被躲在暗地里的小人给恶心到,自然少不了给那些来自赞助商家族的高材生们讲课。

在学术领域作为教授或是导师时,他向来都是出了名的严厉,这种通过长时间反复、仔细思考就必然能得到结果的题目,他从没对任何一位学生这样宽容过,永远是冰冷地驳斥,用刻薄的言语逼迫他们去挑战思维的极限。

可唯独面对羽毛笔的那些在他看来是自以为小聪明的撒娇手段,却触及到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人忍不住叹气之余,稍稍融去冷漠。

被擦拭得干净的“寻血猎犬”挂在金属衣架上,圆形的护目镜正对着阿卡多微微摇晃,像是在讥讽嘲笑着,曾经无所匹敌的血魔亲手打造了自己的软弱。

005.知天易,逆天()

群星闪烁着,像是孩童们好奇地扑闪着的眼眸。半轮弦月悬挂在夜空深处,夜已经深了,但对于龙门而言,夜晚反而是城邦生活的另一面。霓虹彩灯将暴雨般的斑斓灯光纷纷扬扬地挥洒向大街小巷,忙碌了一整个白天的上班族们带着满身疲惫,辗转于夜会、酒厅,用情色与酒精麻痹着紧绷的神经,醉醺醺地瘫软在长椅里。外邦的旅客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在商业区,在打着LED灯牌的各式店铺里挑选着中意的时髦品。

pm.11:20,太古集团下属,龙门大酒店。第四层,豪华套房。

羽毛笔在阿卡多身边磨蹭了快四个小时,才总算是完成了课程的学习,乖乖地溜回自己的卧室。

阿卡多竟然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许不舍......有这么好学吗?他轻轻摇了摇头,这孩子大部分时候都很听话,只是偶尔会撒娇。倒也让人省心。

他整理起书桌上数百张的稿纸,按照组件类别、功能进行分类,很快,一沓沓设计图被装进了不同的文件夹里。

装横奢华的卧室,白锡镶边的水晶顶灯散发着柔和光晕。桌旁喝空咖啡的白瓷杯早已连着托盘被羽毛笔端出卧室。阿卡多走到门旁,准备关灯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本来就是颇为疲惫,又突兀地做了个关于“高达”的梦,这下好,算是彻底累着了。

阿卡多看了眼挂在一旁“寻血猎犬”,像这样的梦,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他上一次遇到这种来自异世界的科学技术知识,是在8年前。

当时是梦到了一个名为“边境”的世界,那里的文明掌握着发达的跳跃驱动(也有人称之为时间折叠)技术,更是有着泰拉难以比拟的繁华科技树。

阿卡多通过梦里得到的知识,仿制出了代号为“寻血猎犬”的装备,但其归根结底不过是似是而非的伪品,无论是作用原理还是使用方法,都和原作品有着极大的差别。

“寻血猎犬”,主要由高硬度的合金装甲、防水防腐蚀防辐射的隔离层、过滤源石粉尘的呼吸辅助装置,以及能够刺激生物体不同感官的复数法术单元组成。

无论是重量还是防护能力,都足够比拟那些老工匠花费半年时间精细打造的重甲,完全依靠阿卡多本人的体能来驱动。但它的用途并不仅仅是防御,更多的时候,是用于血魔在极端恶劣的气候或是地质环境里,对敌人进行追猎。

出于对原作品带来的灵感与知识的致谢,阿卡多会尽可能的还原它的原貌,并且给予相同的命名。这是一位研究者,对知识最基本的尊重。如果说有人能在剽窃了旁人的智慧后却自鸣得意,将其认为是自己的努力成果,那么,他就是品行败坏,他的思想彻底堕入了牢笼,愚钝会镌刻在灵魂的每一处,封锁他触碰奇迹的可能。

水晶吊灯熄灭了,血魔换上酒店送的睡衣,躺在床上,闭合眼眸。

别再来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

拜托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阿卡多想着。

这些奇怪的梦是随机性产生的,他几十年前就曾经历过两天连续做梦。

意识沉入了溪流。

眼前却是突兀的再次有了光亮。那是高崖,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有碎石嶙峋。一位披着风衣,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正背对着阿卡多。长长的衣摆被狂风吹得啪嗒作响。

“真是强而有力......”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有着数个倒立的尖锐三角形的红色纹路。

“那么,次男,要上了!”他的全身,无数肌肉骤然紧绷、发力、隆起,撑破了上衣。

紧接着,他以雷鸣般的声音低喝。

“海虎......”

砂锅大的拳头像是突破了时间的束缚,转瞬落到了阿卡多的脸上。

“爆!破!拳!!!”

说话的声音远远比不上拳头挥出的速度,等到阿卡多脑袋都被打爆了,重组了,身体倒飞向数百米外,再次重组了,死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那人的呼喝声才姗姗来迟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阿卡多从山坡上爬了起来,失去了表情。

真是不科学......

他看向稍远处又举起了拳头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

“(*卡兹戴尔粗口*)!!!”

夜还很长。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龙门近卫局的一众警员。

“呕...”后勤组的小姑娘趴在路边,吐得泪流满面。

星熊离吐也不远了,白着脸,靠在墙角使劲给自己灌冷水。

陈晖洁肚子里早已经没东西可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