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年凉忆C
樊洛葵神色低沉,美眸中尽是冷光:“阁下所言,是说魔朝并非天下之害?反而是值得赞颂的势力不成?”
月江寒将酒水咽下,毫无畏惧地迎上那威压满溢的金瞳:“我只是希望你们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不是纯粹地从所谓的名门正派的角度。”
“此话怎讲?”古行卓沉声问道。
月江寒轻笑一声,左手撩起右臂下垂挂的衣袖,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晶莹饱满瘦肉,便放进自己眼前的白玉盘内,一边低头将此肉剥成两段,一边说道:“世人皆以为魔修便是罪恶,魔修便是人屠,是引起血流成河战争的主导者,是天下大害,应是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角色。”
樊洛葵神情愈寒:“难道不是?”
她作为昔日审判队的队长,以前便在北冰宫内接触过一些魔修,那些磨牙吮血的修士完全不将他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疯狂地杀戮,只为了自己的修为境界。
那些魔修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从小正义感十足的樊洛葵,绝对不会允许魔修这类修士的滋生蔓延。
因而要说在场最为仇视月江寒的,当属樊洛葵无疑。
“当然不是。”
然而月江寒却直接否认了樊洛葵的观点。
她眸底闪过一丝不为人知且不易察觉的悲怆,语气也温和了几分。
那清亮的话语在偌大的酒宴大厅内回荡,伴着夜晚的冷风吹入众人的耳内。
“天底下魔修众多,诚然,以杀戮为生,汲取他人神魂,杀妻屠子的癫狂者确实有,但你们可否有想过,这世界上不是所有魔修都是主动堕落的?”
月江寒用筷子轻点酒桌,眼神顿时沉郁下来:“你们可知在这苇名城中有一位器工,他曾被所谓的名门大派囚禁,为了就只是逼迫他去锻造一把杀器,用以覆灭敌对宗门,他不愿意,那宗门的宗主便囚禁他的妻子儿女,他还是不肯摒弃器工的尊严,惹怒了那宗门之主,全家老小三十一口全数惨死于他面前。”
“发疯的他最终堕落成魔,手持妖刀血洗了那正道大宗。”
樊洛葵听完,眯缝着眼,沉默了少许:“我未曾听过有锻妖刀并疯魔的器工。”
月江寒微微一笑:“因为那是我编的。”
此话一出,酒桌上的所有人表情都为之一变。
樊洛葵望向月江寒的目光则是带上了几丝怒意。
但月江寒又话锋一转,笑道:“但你们能够否认这世界上不存在有我所编的故事里的那种人吗?”
……
沉默。
饶是樊洛葵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古行卓顿了顿,接着道:“被逼迫的魔修只是少数,不能否认魔朝之中的确有意屠戮为兴趣的魔修,魔朝内有如此癫狂之人,魔朝却放任不管,甚至任其为高官,本身就是放纵。”
“的确如此,但那是为了天下大和。”
月江寒抿下口酒水,笑曰:“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过往的时代是散落的零星,如此发展下去,定然有意图统领天下之人。”
“放在几十年前,天下的魔修都被人所敌视,那些本身倾心魔道的修士也就罢了,那些被迫遁入魔道的人一样被人冤枉,甚至还有被正派修士陷害而堕落成魔之人,他们的处境,你们可有想过?”
“魔朝的出现,对于那些无家可归的魔修而言是个归宿,来了魔朝,便有了魔朝的庇佑,你可知投靠我们魔朝的修士中,有多少是背井离乡,被亲友背叛,被爱人推下悬崖的人?”
“再者说了,你们本是出身名贵,可知晓那些无能的凡人?”
月江寒眼中倏地闪过凛凛寒光,提起凡人二字时,她攥着筷子的手都在发抖。
她深吸口气,来平复自己的内心。
皎洁的月光落在月江寒的侧脸上,让那铁青的面庞染上几分煞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般的道理你们应当懂得。那些无能的凡人面对纳灵境的修士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天赋的人注定遭到迫害,他们甚至连安安稳稳存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幸福快乐一辈子。”
“就算被正派修士加以庇佑,谁又能够保证庇佑自己的这个宗门不会被别的宗门进攻?历史上屠宗并连带着其掌控下的村落全数灭杀的例子数不胜数,凡人?无异于牲畜。”
“修魔让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有了重生的机会,有了反抗的机会,他们生来便低人一等,为何不能以自己的方式来反抗那些将自己视为牲畜的修士?”
樊洛葵的面色冷寒,紧紧地握着腰侧的刀鞘,忍耐自己出手的欲望。
“你这是诡辩。”
月江寒扬起头,直视着樊洛葵,理直气壮:“若是认为我是诡辩,那便拿出你的论据来。”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回避魔朝中那些癫狂魔修的问题,转而讨论别的方向,避重就轻。”
“好,那便来谈谈那些疯了的魔修。”
月江寒淡淡一笑,她似乎从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逃避这个话题。
她将白玉盘中的肉放入口中,咀嚼两下,之后便又饮下酒水,连带着肉一同吞进肚子。
耳边回荡着的,乃是悠长的琴声。
只是不知为何,在此刻,弦音突然变得激荡起来,似是在挑拨现场这无比浓郁的火药味。
月江寒“砰”地将手中酒杯砸在酒桌上,双颊染起少许的绯红,酒意逐渐弥散。
“你说疯了的魔修杀人饮血,天地不容,那我且问你们,你们口中的名门大宗在与其它宗门挑起战争之时,难道都只是文斗,在阵前吟诗作对吗?”
“战争必定伴随着杀戮,统一必将伴随着牺牲。那些嗜血的魔修是魔朝的战力,是魔朝开疆扩土的将军。”
“古往今来,多少宗门争夺山水宝地而发动征程,倾尽人力、财力、精力,为的便是博得那一席之地,极天域几大天级家族哪个不是踩着别的家族的尸体走上来的?他们杀的人少吗?”
“多少年了,多少岁月了,宗门互相杀戮,就没停过。他们必须要有一个能够领导他们的强者站出来,魔朝便是如此,只有成为这荒天域,这三大天域的帝王,才能够遏制权力的争夺。”
“都是杀人,比起那些所谓正派修士的争夺地盘,魔朝一劳永逸的做法,岂不是更好?”
月江寒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樊洛葵众人,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还有仙都,你们别以为仙都多干净,有些时候,人心比纯粹的魔还要令人作呕。”
“为了争抢坤天域的地盘,他们可是在不少宗门里头安插了间谍,暗杀那些宗门之主,顺带着还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全推到了我们魔朝身上。”
“呵呵,人都是自私的,这世道,谁又能比谁干净呢?”
……
……
樊洛葵紧紧地盯着月江寒,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魔朝不是天下大害?
开什么玩笑!
月江寒这绝对是诡辩,绝对是哪里不对。
她的气息稍显凌乱,脑海中根深许久的正义感,平生第一次地出现了微妙的动摇。
“师妹……”
望见樊洛葵的情绪愈发地不稳定,江韶光向她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樊洛葵,让她安下心来。
但是那手掌却在半空停滞,像是被某种内心的东西给捆缚,最终还是未能伸出手去。
古行卓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本能地认为月江寒所言有错,但却不知如何反驳。
只有叶雨蝉。
她在吃菜。
银发的女仆少女从刚才开始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喝着酒,像是完全没听到月江寒的发言似的。
她嘴里头咀嚼着那小半青菜,又喝了口淡酒,舔了舔嘴唇。
一边低头一边伸出筷子,去夹起面前那块饱满的肉。
与此同时,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说了这么多,感觉是挺有道理的。”
出人意料的。
叶雨蝉突然赞同了月江寒的话。
霎时间,樊洛葵三人都用惊愕不已地目光看向叶雨蝉,心里头都怀疑她的脑袋是不是吃菜吃出问题来了。
而月江寒却是向着沙雕人投去了好奇的微笑。
然。
叶雨蝉的下一句话,却让在场几人呆愣当场。
“说得确实很好,但我想说的是……”
“这关我屁事??”
叶雨蝉咬了口肉,默默地将筷子放下。
抬起头,直视月江寒那呆愣的表情。
她那双漆黑的眼里渐渐泛起冰冷和无情。
“我不知道你们魔朝是正义还是邪恶,也懒得去管。我看你不爽,不是因为你们魔朝是魔修,就算你们是老天爷的使者,是正义的使者,我也照样看你们不爽。”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你们屠了若雪的家乡,杀了我师兄的徒儿们,所以我看你不爽。”
“正义也好,邪恶也好,关我屁事?”
“我就是单纯地想揍你们,仅此而已。”
29.一物降一物
“阁下此言,所谓何意?”
月江寒不理解叶雨蝉所说。
她古怪地盯着这位银发女仆装的少女,以她的眼力,不知为何偏偏看不透此人。
不是说看不透叶雨蝉的修为,而是看不透叶雨蝉的为人和性格。
像是樊洛葵,她一眼便能看出此人性格固执,正义感强烈,内心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正邪判断,行事雷厉风行,但内心却相当容易动摇。
再或者是江韶光,一个颇有原则的男人,尽管表现得往往很被动,但在关键时刻绝不含糊,那为自己家的管家站出来的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古行卓,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表情极少,恐怕是属于内心情绪多但不擅长表达的类型。
而叶雨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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