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也难逃她的爱 第207章

作者:偷来浮生

她随口问道,“这几天忙不忙呀?”

“还好,在楼底下的超市找了个收银员的工作,挺清闲的。”

苏希在身后答了一声,拎着那些零食在柜子里小心藏好,又忙着奔进厨房把煤气灶改成小火,把饺子下进去,前前后后忙了好一会儿,才微红着脸歇了口气。

“找了个工作?阿姨叔叔他们没有打钱过来吗?”,安栀皱了皱眉,问道。

“又不累,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苏希抿着唇笑了笑,“他们给了不少,我都存着呢,以后开销可不小,要读书,现在的孩子从小就要开始培养,念念还挺喜欢画画的,我打算给她报个班…”

安栀无言,两个人的相遇最开始只是出于互相舔舐伤口的同病相怜,她见过那时候的苏希,用行尸走肉也不为过,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残忍地抽离出灵魂,没了生的欲念,直到有了那个孩子。"

“看来你对她还挺上心的。”

“这是她应该经历的,总不能像我一样。”

苏希把电视打开,换了两个台就停住,显然心思不在上面,她低下眸,收拢四肢缩在沙发里,看着小小的一只很单薄,她的头发颜色很浅,在白炽灯下很明显,是淡淡的金色。

她叹了口气,小巧的五官显出幼态,眼睛里的光微微黯淡,成熟却沉淀在眼底,“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昨天那孩子还问我,仰着头,两个眼睛亮亮的,后来我没忍住哭了会儿,她特别乖,说她再也不问了,还安慰我呢,现在想想真丢人。”

安栀捏着指尖,神情犹豫着开口,“念念父亲的事情,真的不和叔叔阿姨他们说吗?”

“不了,本来就是意外而已,都怪我…他那时候是想回来找我的…”,她低着头,说这些话时声音还算平稳。

苏希摇了摇头,摆出笑容来,“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去给你盛点饺子,我早上刚包的。”

“我好像碰见苏语了…”

安栀胸口一阵起伏,她指尖攥地发白,还是忍不住开口,把这个困扰她很久的错觉说了出来,“就在青川大学,真的很像他,身高、背影、走路的动作好像都一样…”

苏希愣着,缓缓回过头,念这个她刻意回避了不知道多久的名字。

“苏语。”

她念出这个名字,表情算不上悲伤,也不快乐,脸苍白的像是张薄透的纸,像是痊愈后留了一道疤,时间久了就不疼了,起初还会发痒,再久些,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她原以为应该是这样的,可那股从心房涌出的情绪潮浪却毫不留情地冲破了她的自以为是。

“你…”,苏希捂住颤抖发白的唇,眉头皱成一团,声音哽咽,过了会儿,眸子又暗下去,笑得牵强,“别逗我了,你那时候不也劝我嘛,要往前看,怎么自己还说这些话。”

“你还想他吗?”

苏希凝视着安栀的眼睛,看见了某些同质的情绪,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呵呵。”,安栀低下头,神情自嘲,“看来我们都一样呢。”

(现在看起来正常,只是因为这是几年后的结果,刚开始苏语不见之后可不是这样的,苏语不见之后几个女主怎么样了的剧情在第四卷才会写,毕竟顾芝治病养病一共也花没多久,期间其实还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苏希的确是恢复得最好的了。)

第四十二章 治愈

“这段时间恢复的很不错,断药的效果也很好,平常要多注意休息,觉得无聊的时候多和人说说话,对心态的调节很有帮助的。”

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欢欣,眼尾的皱纹眯着,嘴角的笑意合不拢,“有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基于你恢复的不错,下次会诊的时间我会适当延长一些,相信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的,谢谢,一直以来麻烦您了。”

桌对面的女孩仰起头,面相白净温柔,声音柔弱低细,搁在桌下的手有些不安,指尖刮着掌心,白嫩的皮肤微微汗湿。

“没事儿,我应该做的,现在想想你变化真的蛮大的,和当初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

苏希是个很特殊的病例,病情也严重,刚接手时看到女孩醒来后的心理状态她就深感棘手,几乎是只要清醒就需要依靠镇定剂阻止自残倾向的情况。

后来她是看着小姑娘从泥沼里走出来的,心病难医,药物或是劝导能起到的作用只有微乎其乎的辅助效果,像是随手捡来的一根易折的木枝,真正能带她度过心理障碍,走入正常的生活轨迹的人,只有她自己,好在真的成功了。

医生慢慢放下笔,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语气也趋于拉家常时的平和,似是长辈叮嘱子女般的慈祥。

“念念上幼儿园了吧?

“是啊,第一天哭了很久呢,后面又哭了好几天。”

苏希点点头,想到这儿唇角勾起,圆润的黑眸弯成月牙儿,笑得灿烂。

“我看以后也是个小哭包,不过她的老师特别喜欢她,夸她可爱,脸肉嘟嘟的像个小包子,总偷偷塞零食给她,她回家还和我抱怨说又要长胖了。”

“好好好,都挺好的。”

妇人也高兴地连连点头,看眼前这个明明豆蔻年华的年纪,却已经开始一点点接触新一段的人生,虽然艰难,但充满了希望,像是原本失去了太阳的天空堕入黑夜,最黑暗的时候又亮起一盏明灯,人生跌宕,黯淡的光下前方的路模糊,可至少不会毫无方向。

可当初太阳坠落的时候,那种绝望真的那么容易一笔勾销吗?

妇人没有答案,事实总是悲观,可人常常寄托于乐观的幻想,她推推眼镜,抬起昏黄的眼看着女孩纤弱清丽的背影,推开门,茂盛的阳光透过窗口倾泻进屋内。

发色清浅的头发呈显出淡淡的金色,像是金丝拉成长发,肤色雪白的公主瓷娃娃,只是单薄的脊梁微微佝着,仿佛顷刻间破碎的脆弱感把心紧紧揪着。

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由衷地想道。

……

冷白的墙壁交织着脚下明净的方正瓷砖,苏希踩着一级级台阶往下,低垂着眼,漆黑的睫毛盖住眼底的情绪,走出诊室的门,她忽然像是变了个人,碎纹从瓷器的底部蔓延至漂亮的脸部。

她在转角口接到了一个电话,另一边安栀稚嫩温软的声音很熟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声音高兴。

“小栀,怎么了?接到念念了吗?我刚刚从医院出来,现在去买点菜,今天辛苦你了,到家之后留下来吃个饭吧,念念应该很想你的。”

“不好了,念念她…不见了。”

唇角的弧度僵住,她的呼吸加促,凉气倒灌进肺里,裂纹沿着她细挺的鼻梁向上,几乎横跨她整张白净漂亮的脸。

“什…什么?”,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再确认了一遍。

电话那边的安栀急得快要哭出来,声线颤抖,“我路上堵车就晚了一点点,到的时候她们班已经放学了,就是…那个很喜欢念念的老师告诉我,那孩子被她的爸爸接走了。”

咯噔一声,心脏猛地砸动几下。

苏希膝盖一软,纤细骨感的腿几乎快要撑不住这具身体,背靠着墙壁,手指不怕疼似的扣紧砖缝里。

灰暗的影子倒在雪白的墙壁上放大,她的身子显得娇小,那黑影仿佛挥舞着利爪獠牙如沉寂已久的怪物般疯狂,某些深入骨髓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到底真好了么?

当初那些血腥、疯狂、偏执…似乎只需要吃点药,做几次心理辅导,听那些人对她做些不痛不痒的的安慰疏导就足够治好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渴望看见她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要重视生命,珍惜未来,过好当下。

于是她真的成了那个样子,家人都欣喜若狂,医生把她当成相当成功的案例归功于自家高效有力的治愈疗程、甚至被其他病人当做终有一天也能够回归正常生活的信仰…

只有她知道,她不否认这段时间家人和医生的努力起到了效果,可一个阴暗潮湿到根子里的人大概没那么容易好。

但她最后还是正常了,因为没人会同意把襁褓里的孩子交给一个患有严重精神障碍的人照顾,好在谎言是她早轻车熟路的伎俩,再一次,她不需要多少心理负担,欺骗了所有人。

“怎么会?是不是弄错了,我教过念念不跟陌生人走的,我马上过去,安栀你再找找,求求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住,似是为难,好一会儿,安栀的语气变得怪异,好像这也让她感到不可置信。

“那个老师说,念念说她认识他,非得和他走,好像都哭了…”

电话咔哒一声断掉,耳边的声音如潮浪般逐渐远去。

苏希失了骨头般倚在墙上,缓缓跌落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模糊了五官。

漆黑的屏幕摔在地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

残阳如血,泼天大火般烧卷了整片天空。

老旧的小区错落,阻隔成歪歪曲曲的狭窄巷子延伸至血色无法抵达的阴暗。

安栀扶着胸口,急促的呼吸在胸腔里乱窜。红扑扑的脸颊,她的影子在夕阳下向后拉得很长,她内心的感觉远要强烈得多,原本被她扫入灰尘的错觉又被找了出来,一点点说服那被常理认知所束缚住的理智。

她拐过巷子口,一堵皮面开裂的墙壁上爬满了深褐色的根茎,沿着地下蔓延变得愈发粗壮,根底错综复杂,树干扭曲着爬在墙壁上撑着高大的树身,郁郁葱葱的绿盖破天而起。

掺着血色的晚风霍地刮起猛烈,枝叶窸窸窣窣地摇晃,灰尘扬起,几只羽发乌黑的鸟雀怪叫着振翅飞离,下一秒,巷子陡然几乎诡异地陷入寂静。

安栀从巷子尽头收回视线,转身时无意一瞥,忽而心跳失常,眼底昏黑,耳边响起了孩子格外稚嫩的音色,语气兴奋,像是找到了什么遗失已久的珍宝。

“安栀阿姨!我在这里…”

白衣黑裤,身形落拓俊挺,眉眼秀致清俊一切的一切都逐渐和那天的错觉缓缓重叠,是她念念不忘的所求,令她心动过的温润如玉,如今是涌入眼眶的酸涩。

她缓缓抬起手停在唇边,哑着嗓子,声音震颤。

“苏…苏语?”

第四十三章 再见

从医院里出来,麻木的感官让时间都慢了下来,她头抵着车窗,外面高楼接高楼,乌阳西垂,残阳泣血,火红的余晖为大楼漆黑的轮廓涂抹色彩,强硬的霸占了高楼原本的模样。

她当初也是这样强行把他拽落深渊,在天黑以前看见了生命中最漂亮绚烂的晚霞。

尽管那时候两个人只能待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有争吵、有床上的快乐、剩下的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情绪,现在想想那大概是幸福。

为了它,她背弃了礼仪道德,罔顾法律,成了一个可耻的小偷,忍着他的冷眼与斥责,她那时候很自私,根本听不进去,只顾着一个劲儿满足自己的肮脏私欲。

找了个荒唐的借口,她一个快死的人,放纵点儿也没什么吧?

后来太阳真的从天空坠落了,有人说这和她没关系的,这是命,逃不掉的。

嗯,这是命,所以死的不是她。

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外表是麻木的,心却比任何人敏感,因为她从来都和和其他人不一样,咒骂与埋怨反而让她好受些,她执着地想要把罪全揽下来,反正她都习惯了。

那些人质疑她,不就是点精神疾病么,为什么这样的脆弱矫情,不理解与刁难,黑暗的恶意附骨之蛆般侵染她苟活的后半生。

她都一笑而过,这是她应得的,谁让活着的那个是她,她只要还留在这世上一天,就得背起为死者赎罪的义务。

那段日子真的很灰暗,控制她行为的情绪好像不属于她,整个人变得暴躁、易怒、压抑,成了另一个人,她想她的灵魂或许是上天收走,留了一具肉体在人间赎罪。

有段日子依靠镇静剂度日,那些药物剥夺走大脑里那些过于猛烈的神经冲动,她终于不再被那些迫近于死亡的悲伤折磨,也同样失去了感知快乐的能力,她变得像是病房里的灰质墙壁条条框框的雪白,呆滞而麻木。

这样的余生无疑是痛苦的、黑暗的,如果死不掉,那这样或多或少让她找点借口宽慰自己,于是她悲观地想,无所谓,就这样吧。

可她这一生最可悲的,绝不是那些阴暗污浊的苦难与悲伤,而是命运总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让她看见那么点希望。

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第一眼,毫无预兆的,她想起两人的初见,一个生命的诞生在瞬间洗涤掉她所有对于死亡的欲望。

或许他还没有完全离开她,当时她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突然就不想死了。

可惜那段欺骗了所有人让自己看起来完全康复的记忆太模糊了,不经意间才能想起,苏希只记得第一次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她很累,牵着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去哪儿的时候,觉得每个毛孔都喊累。

和现在一样累。

苏希握着手机,倚在椅子靠背上,身子僵硬泛酸,疲惫就从骨子里渗来。她揉了揉眼角,指尖湿润,天边烧得肆虐的火快要灭了。

每个人都觉得她正常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得不算好,以为生活就会这样要坠不坠地过下去,老天好心放过了她,可仿佛看不得她安稳似的,又一次,找上了她。